就在这个时候,那个怀表上面的绿色暴涨,那个男人紧张的站了起来,盯着那个怀表看,然后“砰”的一声,怀表爆开了,碎屑撒的到处都是。
“该死!”那个肥胖男人骂了一句,扬声道,“来人!来人!”
脚步声渐渐增加,陶修瞪大眼睛看着屋子的后门打开,进来了几个家仆一样的人。
“把他拖出去吧。”那个肥胖男人接过一个仆人递过来的白色帕子,胡乱的擦了擦手,嫌恶的丢进了火炉里,“休息一会再开始。”
然后无视着站在门口的陶修和琴堂走进了装满水缸的大厅。
“这,这是怎么回事?”陶修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颤抖的厉害。
琴堂很冷静,这样的场景他看过不知道多少次,他早已经习惯了:“这些是我的记忆…”他顿了顿,“也是我的制造过程。”
第七十九章
制造过程是一个很现代化的词,陶修想,按照琴堂的意思,应该是说他也是这么,被炼化出来的,如何炼化?陶修看着那火炉中仍未熄灭的熊熊烈火,一时间竟然失去了言语。
他很愤怒。
琴堂察觉到了他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有些紧张的揽住了他的肩膀,陶修勉强对他笑了笑。
笑得比哭还难看。
“这些都是…”陶修压制着胸腔内的惊惧与愤懑,“这些都是你的记忆?”
琴堂有些惊讶的看着他,然后点了点头。
陶修早就猜到了,岱川的画里不可能凭空无故的出现金家大宅,唯一和金家有关系的就是琴堂,加上这些对他们视若无睹的家仆,陶修觉得这些大概都是琴堂对于过去的记忆,在这个地方化成了实体。
琴堂拉着陶修跟着那个走出去的肥胖男人沿原路离开了那间压抑闷热的屋子,那个肥胖男人不知何时换了件衣服,比起刚才稍显破旧的衣服来说,现在的衣服看起来非常华丽,现在那男人正在那些数不清的水缸里探着脑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陶修突然一怔,他知道他为什么觉得熟悉了,这些水缸和他在展览会上看到的那个白色大花瓶不是一样的吗!只是相比那个大花瓶来说,这里的水缸要更大一些,更像缸一些,而那上面的花纹,几乎是一模一样!
石老果然知道些什么!陶修心揪起来,如果说他早些找石老,如果他能再执着一些,说不定真的能让石老早些把这些秘密告诉他,说不定他能更早的救琴堂,说不定琴堂就不会落入现在的境地…
琴堂被他突然变白的脸色吓了一跳,有些着急的握紧了他的手。
陶修刚想说什么,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以上清脆的叫声:“爹爹!爹!”只见钟灵连蹦带跳的从门外跑了进来,陶修下意识拦在了琴堂前面,可是钟灵好像没有看见他们似的,朝着那个富态的中年男人扑了过去,她的身高还没有那个水缸高呢,爹爹在办事,她只好堪堪停住脚步,有些不情愿的半仰着头看着那个中年男人。
“那就是…”陶修一愣。
琴堂小声道:“他就是金老爷,这栋宅子的主人。”
陶修这是真的没想到,他本以为那就是个负责炼烧的管事,比那些家仆地位稍高一些,却没想到他就是这金家大宅的当家主人,钟灵口中的父亲,琴堂所谓的“制造者”,陶修表情有些莫名起来。
突然那个中年男人脸上露出喜色,抬了抬手,立刻有几个家仆为了上来,有人给他递了一根带着倒钩的铁棍,男人把铁棍塞到了他面前的水缸里,似乎在里面绞了绞才找到目标,然后男人慢慢将铁棍拉了出来,很明显勾到了什么东西,陶修站的比较远,看不太清楚,所以他下意识的想要往前走,琴堂却在这时拉住了他的手,把他整个人往后一拽,另一只手附在他的眼睛上,陶修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不要看…不要看…“琴堂有些惊恐的呢喃道。
陶修大概猜到了那勾出来的是什么,他深吸了一口气,安抚的环住了琴堂的手臂,低声道:“你不是让我不要怕吗?我不怕,你也不要怕…让我看看…”
说了几句琴堂才慢慢的松开了手。
陶修看到眼前的景象猝不及防的红了眼眶。
那是琴堂。
琴堂整个身体赤裸着被平放在家仆拿过来的一块不算太大木板上,他的皮肤被药水浸泡呈现出一种奇怪的淡绿色,那绿色好像把他的周身都镀上了保护膜,发着荧荧的光,他还没有死,他的胸口平稳的起伏着,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样。
“完美…完美!”那个男人喃喃道,然后立刻提高声音道,“把他送进去,马上开始!”
说完他指了指其中一个家仆:“去把我前些日子做的那块‘时辰’取过来。”那家仆领命立刻跑了出去。
琴堂已经恢复了平静,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自己的躯体躺在那块木板上,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有痛苦。
和他一样平静的还有站在一旁的钟灵。
陶修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他看到钟灵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羡慕。
第八十章
陶修紧紧抓着琴堂的手臂,他察觉到琴堂的身体一直在不停地颤抖,他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小心翼翼的抱着他的手臂,尽力的让他稳定下来,钟灵从那中年男人走了之后就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这边,陶修心里恐惧,生怕钟灵突然扑上来,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琴堂突然喊了一声:“小灵。”
钟灵一怔,脸上的表情变了变,最后竟然平静了下来,她冲着他们点点头,然后追着金老爷过去了。
“琴堂?”陶修突然觉得身上一重,琴堂半个身体都压在他的身体上,竟然是站也站不住了。
陶修心疼的不行,连拖带拽的把他带出了屋子,在屋外找了个石椅坐了下来,琴堂大喘了几口气,颇有些难受的抬头看了一眼陶修,喃喃道:“我快死了。”
他甚至没有用疑问句。
琴堂说完之后好像稳定了些,稍稍坐直了身体,反手抓住了陶修的手,定定的看着他道:“我都告诉你好吗,我知道我已经撑不了多久了。”他笑了笑,“还有一天?”
“不,不是!”陶修打断他,“谁说的,我不听你现在说的,等你出去之后再跟我说!”
琴堂一愣,然后好像突然回过神来似的,淡淡的笑了笑:“出去,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琴堂抬起另一只手虚虚的在空中挥了挥,参天的古木遮着大半天空,金府的秘密就这么隐藏在这阴影之下,“我在这里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还有过很快乐的时候,虽然很短。”
陶修不想听,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琴堂的脸,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来一点希望,可是他的脸上只有一些淡淡的感伤。
那是个很难熬的冬季,村子里的大多数家庭都因为夏季的旱灾而在秋天颗粒无收,所有人都饱受着饥饿和寒冷,琴堂在亲眼看到自己的父母闭上双眼之后,心中已经没有了伤心,只是非常茫然,外面寒风肆虐,像是要收割每一个孤独死去的灵魂,琴堂终于决定走了,他甚至没有办法埋葬他的父母,就跟着村里仅剩的一些青壮年离开了家乡。
琴堂不是一个人走的,他临走的时候看到了隔壁家的小女儿小灵坐在院子里哭,他于心不忍,就招手让小灵过来,带着一起走了。他们走了很久,琴堂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小灵一直在哭,哭到累极了也就闭嘴了,等到他们终于抵达了一个没有被旱灾影响的富裕土地的时候,他们几乎连一步都走不了了。
但是总算是活了下来。
金家是这里的大户,乐善好施,在当地颇有名望,因为灾民源源不断的往这里涌来,金家很快就开始了免费的救济活动,甚至在一段时间之后传出了想要招工的消息,金家拥有这里最大的白瓷窑,除此之外在各个行业都有涉及,如果能够在金家做工,那么生活肯定会比现在好很多。
琴堂不是唯一一个动这个心思的人,但是他确实最幸运的人之一。
他通过了金家的招工要求,并且把小灵也带了进去,他们这些稍微有些体力的男孩子,去了金家的白瓷窑,而像小灵那样的女生则进入了金家内院,琴堂在白瓷窑里没有待上太久的时间,因为某一次机缘巧合之下,他显露了他的鉴定天赋,很快他就被接到了金家主宅,金家当时的老爷亲自见了他一面。
琴堂从来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天赋,他只是从小就能看出来那些东西是好东西,那些东西不是好东西罢了,这样的游戏他从小就玩,根本没有觉得是什么很值得拿出来说的东西,但是这对金家来说可不一样。金家在明面上是当地人人称赞的富商大贾,但是事实上,他们全家都靠着倒卖古物积累财富,当时古物的仿品已经做得很多了,金家担心买到假货,所以金家一方面自己利用白瓷窑制造仿品,另一方面则在暗地里寻找古物鉴定师。
琴堂进入了他们的视线。
那是琴堂在金家唯一算得上不那么痛苦的一年。
金家对琴堂可以称得上关怀备至,不但把小灵送来给他当了丫鬟,还给他安排了不同的老师给他传授知识,包括那些他从没有听过的古代历史,琴堂很快就安顿了下来。
但是一年之后,一切都发?3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吮浠?br /> 其实在那一年里,金家时常会找些东西给他看,让他看看是不是真品,琴堂那时候对金家一片忠心,自然劳心劳力的进行鉴定,几乎没有出过差错,所以在一年后,他被金家安排到了一个偏僻的院子里,门口有人看守,他的身边,除了小灵,只剩下每天源源不断送过来的古物,琴堂夜以继日的进行鉴定,最长的一段时间几乎没有睡过觉,他以为只要鉴定完那些就够了,可是每曾想到,古物一天天的增加,他有时候看着他身后那个巨大的木架,都想上去把那些东西都给砸了。
他再也没有出过门,只有小灵有时候可以出门帮着买一点东西回来。
小灵有时候会帮他的忙,可是每当这个时候,琴堂就会打开她的手,让她去一边待着。
琴堂从没有说过假话,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天赋,因为那些是他们从小玩的游戏,那些他懂得,他们那里的所有人都懂。
第八十一章
琴堂本以为他的下半生就会在这样囚禁中度过,但是他没想到转机来的那么快,也那么残忍。
琴堂离家的时候才十四岁,在金家待了三年,原本因为大旱就已经疲劳的身体在长时间的工作之下变得更加脆弱,小灵心疼他,有时候趁着他不知道,偷偷帮他鉴定分类,金家送过来的古物很多,需要他做的是将其中真品和赝品区分开来,这原本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是金家很快就动了歪心思,他们聘请了许多的匠人一起制造赝品,然后送来让琴堂鉴定,直到连琴堂也无法辨别之后,他们会将赝品投入市场,获取高额利润。
小灵一概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要把假的放在一边,真的放在一边。
最先发现这件事的不是琴堂,而是某次突然过来的金家老爷,琴堂被外面小灵的哭叫惊醒了,他猛地从床上起来,出去的时候就看到小灵的身影被几个人拖得跌跌撞撞的。
“琴堂哥哥!琴堂哥哥!”小灵这么叫着。
那是琴堂记住的另一个冬季,他看到小灵被几个人拖了出去,外面的雪地里被拖出了一条深深的痕迹,然后他看到那几个人抓着小灵的头发,把她的脸狠狠的摁在雪地里,一下又一下的撞击着,小灵的呼救声渐渐停止了,琴堂站在院子门口,寒冷的冬风灌进了他的衣领里,裤脚里,还有他的喉管里,恍惚间,他甚至以为对着小灵施暴的那个人是他自己,是他抓着小灵的脑袋,一下又一下的在雪地里撞击着,她那柔软的脸,被雪浸的冰冷,又被涌出来的鲜血所温暖。
小灵的尸体被那些人拖走了,琴堂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他只看到了那个混杂着鲜血和雪的深坑,然后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这可能就是你的下场。”金老爷第二天过来说道。
琴堂生了一场大病,他变得更加沉默,也更加不愿意出门了,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似乎没有再被禁足了,他的门口不再有家丁看着,也不再有人限制他的自由,除了每天依然有那么多的古物需要鉴定之外。
但是他的工作量确实是降低了,他不知道为什么,甚至有时候他故意弄错,也似乎没有什么关系,他好像突然失去了作用。
直到某一天他听到了院子里两个打扫的老妇的谈话。
“听说金家的白瓷窑关了!”一位老妇小声道。
“真的啊,我前些日子确听到了此事,是真的吗?”另一位应和道。
“自然是真的。”那老妇一副深谙其事的神秘模样,“听说窑里的工人都失踪咧!工人都没了,还造个什么白瓷哦!”
另一位瞪大眼睛:“你莫要诓我啊!”
“我诓你干嘛!”那老妇笑了几声,“也不是说所有人都消失啦,听说是几年前进窑厂的那些西边过来的要饭花子都走了!”
“有这等事?你可知他们为什么走了?”
那老妇吊着眼睛,撇嘴道:“还能怎么了,我看啊,他们都是白眼狼,吃的是金家的米,喝的是金家的水,现在攒了些银子,集体走了呗!”
“那金家瓷窑如何是好啊?”另一位着急道。
“金老爷心寒呐!”那老妇摇摇头,“真是作孽啊!我说早就不该接济那群要饭花子!”
另一位附和着也骂了几声。
琴堂站在门口,声音不高不低的从门外传来,他听得眉头紧皱,如果是别的事他还不敢说,但是如果说是因为在那瓷窑里做工攒够了钱离开,那是绝不可能的!他刚入金府的时候,也本以为可以在瓷窑里攒上一笔钱,可是进去了之后才发现,他们只有很少的工钱,除去生活开销,根本攒不了多少银子,更不可能说攒够离开金家的盘缠了。
可是那么多人同时离开,琴堂突然一愣,手脚有些发冷。
琴堂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唯一一个可以鉴别文物的人,但是小灵可以,说不定他们家乡那边的人都可以,如果是这样的话,难道是金家知道了什么,所以把他们带走了?
琴堂越想越心惊,于是在某个中午他悄悄的离开了自己的院子,找到了金家老爷的主宅,准备进去当面对峙!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在里面看到了小灵。
而等到他被金家的家仆捉住带到金家老爷面前,那一刻,他还不知道他连自己的命都无法控制了。
小灵看见他倒是很高兴,凑过去喊他琴堂哥哥,被金家老爷揽着肩膀拽到了一边,琴堂盯着小灵,根本不太敢相信眼前看见的,那天晚上是他亲眼看到他们杀掉了小灵,而现在,小灵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的眼前,难道都是一场梦吗?
金家老爷仔仔细细的上上下下看了他一眼,摇摇头道:“身体太差了。”
“爹爹!”小灵着急道。
琴堂瞪大眼睛,小灵喊他什么?
金老爷摸了摸小灵的脑袋,有些遗憾道:“我知道你想救你的琴堂哥哥,但是他的身体太差了,我们已经试了那么多人,他不一定能成功。”
小灵眼神黯然下来。
金老爷低头安慰了她几句,然后不知道说了什么,小灵点了点头,金老爷从腰带里翻出来一块小东西,打开看了看。
琴堂惊恐的发现小灵的身体渐渐透明,竟是直接消失了。
金老爷一直盯着琴堂的表情,看他惊恐的样子,有些满意的走了过去,认真道:“你想不想活下来?”
琴堂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问,也不在乎,他咬咬牙问道:“那些窑厂里的人是不是被你抓走了?”
金老爷一愣,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你的身体不太行了,本来我想让你就这么走了算了,可是小灵说你的天赋异禀…我也承认你确实帮了我很多,所以我也决定给你这个机会,你要不要?”
琴堂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只是来找一个答案:“是不是?”
金老爷站直了身体,肥胖的身体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小山,他的眼神冰冷,闻言只是毫无遗憾的叹了口气:“我本以为那些人都和你们一样,有这个天赋呢,没想到炼了那么多,也只找出来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