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偷偷地打量了一下这始终不醒的汉子疏朗的眉目,暗暗猜测这人的身份是谁,能够令其他的所有恶人支支吾吾、谈之色变。
他转了转眼珠子,首先嬉笑着和万春流搭话:“万伯伯,你可曾听过移花宫?”
万春流细长的手指间,一株草药断开,他不动声色地放下,又捻起另外一株,声音沙哑且低沉地问道:“你从哪听来的这个名字?”
“这个么……”小鱼儿笑着挠了挠脸:“我不想对万伯伯说谎呢~”
“哼!”万春流不屑地冷哼一声,说道:“往日里谎话从来都顺溜无比,如今到了我这里就是不想说谎……”
“那当然是因为万伯伯是这恶人谷里唯一的好人呢~”小鱼儿笑容更加灿烂了。
“你是在讽刺我么?”万春流第一时间居然不是气愤,在恶人谷里对一位恶人说他是好人,那岂非是对他最大的嘲笑,他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你被杜杀折腾坏了脑袋么?”
小鱼儿眯了眯眼,也不介意:“虽然其他的恶人们告诉我,万伯伯你只是想要在这个人身上试药,但我却知道你是真心想要把他治好的。”
万春流浑身一颤,倏然转过身来,目光前所未有的锐利。
“没有哪一个大夫,会关心一个药人是不是需要点阳光。”小鱼儿得意道:“不论您说得多么恶毒,但最终要得出结论,还得看你的所有作为。要知道言语是最容易骗人的!”
就像他,刚刚在那个梦里,就将那小子耍得透透的~
万春流沉默了,良久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这孩子……”
“如果说,这武林之上,还有一个比之恶人谷更为凶险的地方,那便是秀玉谷移花宫。”万春流也不再盘根问底,冷冷地说:“在许多人的眼里,他们对这武林禁地秀玉谷移花宫畏惧之心更甚,据说移花宫中的两位宫主,邀月和怜星,不仅仅拥有天人之姿,就连武功也是空前绝后、冠绝当代……如果你不慎得罪了她们,还是干脆自杀来得利落,反正最后都还是一个死字,这么做还省下了提心吊胆的等待过程!”
“这么厉害啊!”小鱼儿受惊似的吐了吐舌头,双眼却开始熠熠发光起来,他居然已经开始想象未来的自己与那白衣小子再次相见,会是个什么样的场景?这让他不禁生出了跃跃欲试的期待感。
在这样的幻想中,接下来的日子开始乏善可陈,与谷内恶人们斗智斗勇,将诸多“恶毒”的恶作剧用在他们身上,来寻找万春流伯伯聊天……这其中,最为有趣的一件事是,居然有人能够在恶人谷里将我小鱼儿半夜带走!
沁凉的夜风吹过他的手臂,很显然,这位将自己抱走的不知名人士对待自己其实没有多大的耐心,一个人对待另一个人的态度从日常生活中的一举一动就都可以看得出来。虽然察觉到了这一点,但小鱼儿却完全不着急,他甚至在那人一阵腾云驾雾的疾行后方才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小脑袋不自觉地蹭了蹭。
但下一刻他便被甩开来,摔倒了地上。
还真是一个一点都不温柔的女人,肯定是到了现在都嫁不出去的老女人!小鱼儿暗搓搓地想。
虽然在心里这么腹诽,并且相当机智地从来人的举止中猜到了她身为女儿身的事实,但是小鱼儿还是在那人蒙面下又冷又亮的冷冽眼神中在心里不断地叫着苦,暗暗思索着,自己这条又乖又巧的小鱼儿是从哪里撞上了这根又臭又硬的老鱼竿?
“你姓什么?”那人的声音嘶哑难辨,比之今夜的夜风更寒凉。
“不知道。”小鱼儿很生气,无端端被人从温暖的被窝里抱走,就是为了问自己这恶人谷里人人皆知的问题,谁不知道我小鱼儿天生地养,出生的方式在各位恶人的嘴里千奇百怪?
“只有畜牲才会不知道自己姓什么!”那人平平淡淡地说着,但小鱼儿硬是从她那话语中听出了毫不掩饰的嘲讽。
小鱼儿没有说话,虽然他暗地里气炸了肺,但从有一半女性姿态的屠姑姑屠娇儿那里得来的经验,女人,她有些时候是不讲道理的。
“你应当姓江。”那人见他没有回答,却也并不以为意,兀自说道:“你爹叫做江枫。”
他只是极为简洁地提了一下,然后说道:“……是死在了移花宫的手里。”
小鱼儿首次听到有关自己父母的话题而沸腾的心蓦然冷却下来,这是他第二次听到移花宫这个名字,第一次是从梦里那位天真的小伙伴那里听得。
“身为人子,你绝对不能忘记这仇恨。”那人话语里带上了笑,那笑也如同她那人一般,狰狞冷酷:“等你长大了,一定要去找到移花宫中人复仇!”
喵喵喵?骤然被这一道惊天大雷砸下来的小鱼儿表面上一副伤心仇恨的模样,但内心深处却早就划拉开来,等我长大了再去复仇……那我要对上的,岂不就是前段时间在梦里见到的那个傻白甜?
不知为何,就连明知这蒙面人挑衅也不禁升起淡淡不忿的心,一下子就颓丧无力起来,
如果现在是在一部动漫之中的话,估计小鱼儿如今20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就应该是一副死鱼眼的表情来面对这怀抱着毒计跑过来挑拨的神秘人。
真奇怪,你要让我去复仇,岂不是应该说出亲手杀死我父母之人的名字?就像是邀月啊怜星啊,再不济也要提下移花宫主的称谓,就这样贸贸然地让我去对上整个移花宫,我第一个要对付的,岂非那连自己的人生道路都要我小鱼儿指点的小伙伴?看他那模样,他今年才几岁,能和我父亲之死扯得上什么联系?
但他还是慷慨激昂地咬牙切齿回复道:“我会的。”
敷衍谁不会啊?
小鱼儿以为他会在今后的岁月里,还会有机会和那小伙伴在梦里相会,这样的话,他也可以和他坐下来聊聊天,说不定也可以从他那里撬到一些移花宫主的独家消息,但谁知道这日子接连过了十多年,就连他包袱款款地踏出了恶人谷,也从来就没有过一次,再次进入过那奇异的、与另一个人相连的梦境。
也对,这世界上如此离奇的事发生过一次就已经是上天的奇迹了,还要奢望第二次那也未免太贪婪了,我小鱼儿从来都不会如此没有自知之明。
他是在一个星辉漫天的寒凉夜晚中走出了山谷,天高风冷,草原茫茫,他雀跃的内心在这苍凉的天地间开阔沉静了许多,但由此他也无法自制地升起了脱缰般的期待感,他期待着去遇见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好人、坏人、恶人、奸人、聪明人和蠢蛋,这世间的所有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新鲜且有趣的,更何况还有那位经受了他小鱼儿□□过的移花宫未来传人,说不定在这江湖上,也会有机会和他在现实中见上一面,然后哥俩再好好地聊上一聊。
也不知他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还是那许多年前的傻白甜么?在我小鱼儿大爷教导过之后,好歹也要更聪明一些吧?
小鱼儿有些说不准,但这岂非就像是个包裹了十多年的“惊喜”?不论最终揭开的礼物是什么模样,小鱼儿相信自己都会非常高兴。若将这芸芸众生比作瑰丽的玫瑰花丛,但只有他那一株是自己精心侍奉过的,不论他开出何等颜色的花来,小鱼儿觉得自己都会为之欢欣鼓舞。
就在他以为二人会在这江湖中重逢时,他却第二次进入了这半梦半醒的朦胧梦里,他将慕容九所有珍藏的药物吃了个遍,在那她那藏冰的石屋里运功进入了人我两忘的境界。
他以为他已经完全忘记了的小伙伴的脸,此刻却又格外鲜活起来。他环顾了下四周,不同于上次那姹紫嫣红的花毯,他这次出现的是在一弯山明水净的峡湾中,两岸重岩叠嶂,毫无阙处,但这岸中的河面却平静地如同银白的镜面。
他举目望去,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镜面中央的白衣人,他颀长的身影静静地站立着,手中不出所料正握着一柄华丽的宝剑,他略略低着头,鸦羽色的发丝柔顺地披散下来,让人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
小鱼儿比他自己所预料过的更加开心,他跑了过去,惊喜的呼喊眼看就要蹦出喉咙,就看到这白衣人微微侧过头来,一双霜星冷月般的双眸如同远极最深处蕴藏着的亿万年冰雪,小鱼儿感觉到他就像突兀闯进了天山之巅的山顶,漫天风雪声中,他的身体竟然无法自控地下意识颤动起来。
白衣人一剑刺了过来,剑光冷彻,席卷着这整个天地的雪花,小鱼儿感觉自己就像面对着酷寒苍天的刍狗,苍天降下的深寒雪灾之下,他的思绪仿若瞬间冰结,这一时间,他的身体仿佛死去般竟无法动弹分毫!
第76章
剑尖停留在小鱼儿喉间,森冷的锋芒激起了他皮肤上的细小绒毛,泛起诸多的鸡皮疙瘩,让他恍然间有一种即将被洞穿的错觉。
“……是你啊。”那白衣人也就是苏玄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收剑回鞘。
一口气哽在胸口处吐不出来的小鱼儿愤愤然,他阴阳怪气道:“除了我还会有其他人么?”
苏玄瞥了他一眼,没有回话。
啊啊,感觉这小破孩长大了以后更难搞了怎么回事?小鱼儿在心里两手揪头发。
他眼看着苏玄又重新变回方才那副模样,暗地里磨了磨牙,又忍不住凑了过去嬉皮笑脸道:“诶诶,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怎么把自己变成了这幅冰块的样子,来和我说说呗?”
苏玄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脚下的镜面,孤独又寂寥地站立着,仿佛他可以独自一人在此于天荒地老一般。但小鱼儿一点也没有被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打击到,他简直就如同这人世间最为泼皮的无赖般纠缠道:“和我说说嘛~我们都已经十几年没见了,你难道就没有想过我么?”
小鱼儿心里委屈啊,这么多年没见过面的小伙伴,一上来就要给他一剑,虽然到底这一剑还是没有刺下去,但受到的惊吓都足以让他滚回去多吃几条鱼给自己压压惊了!
“和我说说话嘛~”如果可以,他简直可以在这镜面上来回滚上一圈,只要这样可以让面前这冰块变回原来的傻白甜!
“好吵。”苏玄这么说着,他伸出手,将手中带鞘长剑搭在了小鱼儿的右肩上,手掌微微一用力,小鱼儿便顺势坐了下去,仰着头看着他,于是他便顺手揉了揉这条鱼毛茸茸的脑袋。
“能有什么事呢?”苏玄抬起眼帘,平静说着:“不过是……日复一日的练剑罢了。”
“你就抱着你这把破剑这么过了十多年?”小鱼儿瞪大了眼,不可置信道。
“嘘~”苏玄伸出食指放在唇边,轻笑道:“不要说它坏话,否则我会生气的!”
小鱼儿咬了咬牙,眼珠子滴溜滴溜转了转,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质询道:“你刚才刺了我一剑!”
苏玄似笑非笑地抬眼看了他一小会,才慢条斯理道:“你知道弈棋么?”
“下棋?”小鱼儿问道:“听说过。”
“弈棋是两个人的博弈,这项游戏最重要的是能够找到一位和你旗鼓相当的对手。”苏玄说道:“但是在只有你一个人的时候,弈棋也还有另外一种玩法。”
“一人分饰两角,自己与自己对弈。”苏玄握起手中剑,神情专注而真挚,带着一种决然的纯粹:“而比剑岂不就是最像弈棋的战斗?”
“如果没有对手,我就创造出一位对手。”他放下手臂,目光看向前方,带上了渺远的怅惘:“而这里,就是我的战场,只要我想要,随时都可以出现另外一个我的化身,他也许并没有清晰的眉目,但他必然有着我所了解的所有剑道。”
“当我站在他的立场上之时,便会绞尽脑汁去破解自己的剑法,但当我回归了自己,便会去弥补这一缺陷。”苏玄的语气毫无波澜,说着这些颇为骇人的话,仿佛这是一件所有人都能够做到的最为简单的事。
“而现在,我只是想让我的剑快一点、更快一点。”苏玄说道。
“所以那时你是在练剑,不过只是把我当做了下一个对手?”小鱼儿闷声说道:“……你何苦如此逼迫自己?”
苏玄安静地看着他,轻笑一声:“你和我二师傅还真是像,都对我说过一样的话。”
“所以我也能把同样的回答来给你复述一遍。”他目光轻柔如澈水,言语也前所未有的温软:“因为我已将之看做了我之一生所求。”
当他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小鱼儿便已经知道了,这世上早已没有了任何一个人、一件事,可以动摇他那坚如磐石的决心,他已经踏上了一条不知有多么寂寞、又多么孤独的路途,这条遥远的看不到终点的道路上,他已经把所有的世人都甩开来,不论是移花宫的众人,还是仅与他有过一次奇妙见面的自己。
这让小鱼儿的心,就像泡在了酸涩的温水里,他既欣喜于自己的这位朋友已经找到了他自己可以为之奋斗一生的目标,也欢喜于他已经强大如斯,再也没有人可以轻易地给予他伤害,但与此同时,他也为了他在这条道路上必然会跟随着的孑立与孤寂而产生了莫大的担忧。
这让他不自禁的心脏悄悄收缩,一瞬间涌上心尖的情感莫名,他想要给自己狠狠地扇上一耳光,骂上自己一句,你连自己的武功都只是七零八落的半吊子,别人一剑刺过来时,你连动弹一下都难,现在居然不自量力地为别人想那么多,真是闲得慌!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多注重一下眼前,趁着面前这人还没有察觉到移花宫与自己之间的仇恨,多多旁敲侧击,也许能够从他那里得到一些有用的讯息。否则的话,要真是和这家伙面对面决斗,任他再聪明百倍,别人只是一剑便可以将你了账,那才真真是死得冤枉!
这么一想,小鱼儿便觉得自己也真是命苦,摊上了这么一个打不过也不愿打的混蛋敌人,他在心里埋怨般地瞟了苏玄一眼,面上反而更加灿烂起来:“看来,你的二师傅也是非常疼爱你的啊……我在江湖上也常常听说过移花宫两位宫主莫大的威名,也不知她们的武功厉害到了何种程度?”
他站起身来,装模作样般地敬仰道,但很快又开始忧愁起来:“但是越是实力强大,也会有更厉害的敌人,不知道你二师傅是否有和你说过,当你走出移花宫,进入江湖之中时,有没有需要特别注意的人?”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那个……我也是刚刚离开家门,对于这个江湖也不大了解呢……担心会不小心惹上了连你都得罪不起的敌人。”
你的意思是说,反正你有我看着,所以只要我可以解决的敌人,你都可以去随便浪?苏玄歪了歪头,觉得自己应该是理解错了这句话的意思,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鱼儿估计很少示弱,手段实在有些拙劣?还是说,这是他舔着脸凑上来表亲近的手段?
苏玄垂下眼,淡淡地回道:“没有,她说过,得罪过我移花宫的人,都死了。”
小鱼儿笑容僵硬了一瞬。
“不过,也还是有需要特别注意的人。”苏玄说出那个名字时,眼里是前所未有的光:“燕、南、天!”
“虽然他已经失踪了十多年,”苏玄说:“但是他的声名直到现在都可以震慑这整个江湖,江湖上传说,他是一位上不愧天、下不愧地的英雄,他之平生从未做过一件违背侠义道的事……但这并不是我所关心的,我所看重的是,他是一名被称为‘天下第一神剑’的剑客!”
小鱼儿若有所思,那位大叔的从前居然如此厉害……
“另外,她还嘱咐过我的,去到江湖上,杀掉一名叫做江小鱼的少年人。”苏玄一副仿佛才想起来的样子,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
小鱼儿“啪”地一声摔倒在地上。
他极为迅速地爬了起来,相当快地收拾好了自己的失态,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般抱怨道:“这湖面也太滑了……你刚才说得是谁?”
苏玄默默地看着他:“江小鱼。”
“这人是谁?”小鱼儿惊讶道,他摸了摸下巴:“没听说过啊……他干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烧杀抢掠,奸|淫掳捋?”
“不知道。”苏玄淡淡地说。
“你这样可不行啊。”小鱼儿皱眉道:“如果这个江小鱼是一位济弱扶倾、博施济众、侠气凛然、路见不平,便可拔刀相助的江湖美少年,你这样做岂不是会错杀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