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出阳关 完结+番外完本[古耽]—— by:blueskytofly
blueskytofly  发于:2017年08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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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半晌,从牙缝中吐出两个字:“记得。”
“你难道不想替令尊报仇吗?”殷啸天的语气令人颇为玩味,“本座听说,你曾去行刺东厂督主失败……若是有个机会可以扳倒东厂督主,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他仔仔细细端详着殷啸天的神色,沉思良久,开口道,“确实,扳倒督公于属下而言是大仇得报,而于百姓而言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但是,属下难以做到。”
“哦?”殷啸天眼神一动,“是不能,还是不愿?”
“二者皆是。”他说,“督公自皇上还是太子之时,便随侍左右,二十余年来,深得皇上信任。况且督公此人工于心计,虽然做了很多为害百姓祸害朝廷之事,但事事皆是出于皇上的命令。若是教主命属下前去行刺,或可做到,但教主说的是扳倒,这便有些困难了……只要皇上在位一日,扳倒督公便几乎不可能。此一项,是为不能。”
“说得也是,”殷啸天问,“那……为何你又不愿呢?”
“恕属下直言……教主想要扳倒督公,并不是出于为朝廷除一祸害的考虑。昔日在洪都之时,潞王对我的底细知道得清清楚楚,那必不是他自己在东厂的眼线,而是教中派去的卧底……”谢准说,“那日我去洪都之事,东厂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督公只要攀住皇上这棵大树即可保住荣华富贵,断然是不会做教主的眼线的,那么剩下来的几个人中,爹是不会出卖我的,樊顺和高隆已死,只有唯一一个可能的人……那个人,在督公被扳倒之后,顺理成章地便是下一任东厂督主。教主的目的,不是为了扳倒督公,而是为了让自己的人彻底掌握东厂!”
“本教的眼线掌握东厂……”殷啸天的语气耐人寻味地上扬了起来,“为何竟会让谢堂主不愿为此事?”
“本教在西域诸国之中颇具威望……但那些势力,却并不是教主能完完全全把控的。本教壮大之际,教主和南宫右使皆是先教主部众。随后先教主身故,将位置传于教主,但是教主在西域却并没有自己的势力……非但如此,六指琴魔在西域多年,身兼数国国师,他过世后,西域诸国比起教主,更加认可白虹山庄的传人……教主对本教在西域的势力把控之弱,和南宫根本无法抗衡。若是对南宫动手,对方背水一战之下,谁胜谁负还未可知。唯一的方法,是启用很久以前就埋伏在东厂的那个人……通过他,掌握朝廷的势力。”他注视着殷啸天,平静地说,“此事若成,东厂的那个人站稳脚跟,下一步,教主就打算清算南宫了……所以,我是不会去做这件事的。”
出乎他意料的是,殷啸天听他说完,却并没有任何动怒的意思,这样的平静反倒让他隐约有了不祥的预感,他开始意识到那个他方才忽略的问题——教中上上下下皆知他和南宫的关系,为什么教主却还是要提出这件毫无疑问会被拒绝的差使?这时,只听玉座上那人道,“谢准……你可知本座今天为何绕开右使而单独召你前来?”
他知道,此刻已是图穷匕见之际。“属下不知,还望教主明示。”
“你确实很聪明,但是有一件事你却不知道。先教主所收的部众,皆非什么良善之辈……叛出本教的元左使,他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殷啸天用不冷不热的语气说,“那你可曾听说过南宫在成为先教主部众之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他心知对方来者不善,为了缓解心里的紧张,故意插科打诨道,“江洋大盗?杀人如麻?元左使灭了兰氏全族,教主难不成是想说南宫做过类似的事?”
“约摸十八年前,朝廷里曾经发生过一桩谋反案……这件事,你可有耳闻?”
他想起来了,“是凉国公那件案子?”
在东厂里度过的童年岁月里,那些大人偶尔闲聊的事情他或多或少也都有所耳闻——那是一件波及面极广的大案子,上至凉国公和一干一二品大员,下至平民百姓都被卷入此案,前前后后被株连的人不计其数,光是最后被处死的便有一万余人……可是,殷啸天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呢?
“不错,”殷啸天说,“那桩案子的起因是由于凉国公的家奴告发,那个家奴因为告发有功而未被株连,但在那之后不久,此人便从世界上消失了,八个月之后,有人在凉州发现了他的尸体,你猜……那个人是为什么死的?”
那件事情他也听说过,此刻被殷啸天问了,便不假思索地说出那个他早已想到的答案:“区区一个家奴,如何能知道主人谋反的大事?必定是受人指使,然后又被杀人灭口。”
“你说得没错……”殷啸天脸上露出一丝仿佛猫捉老鼠一般的微笑,“那个人死的时候心脉震断,七窍流血,身上却没有任何伤痕……本座觉得,你应该对这种武功不陌生吧。”
“那是……无形琴音……”
他虽然明知对方有意要动摇他的情绪,却还是无可避免地为这件事情所震惊。一万余人的性命,起因却仅仅只是家奴不经意间的告发……不,那并不是一桩偶然发生的事情,株连这样大的案子,朝廷要定案必然是证据确凿,也少不了皇帝的授意,能够从容地将千丝万缕的线索安排妥当的那个人……
“算无遗策”。
这正是森罗教中对他的形容。
“教主对我说这些……”他竭力忍住内心的波动问,“总不见得只是想让我知道南宫右使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当然不是。”殷啸天故意停顿?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艘幌拢讲趴诘溃傲构囊銮祝笔币苍谥炅小歉鋈嗣邢谋币欤比卫癫孔笫汤伞!?br /> “夏……”
他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终于明白了殷啸天喊他来的目的,却已经无力去多想了。朝廷的瓜蔓抄……他是知道的,他已经数次见过那样的情形。
尸山血海之下,当年的那个少年终于完成了对害死父亲的那个人的复仇——以其他一万多名无辜之人的生命作为代价。
也以他的一生作为代价。
还在襁褓之中便碰上了满门抄斩,虽逢大赦而不能免罪。一辈子的东躲西藏,一辈子的颠沛流离。
这便是对方留给他的命运。
“只不过是一个家奴被无形琴音所杀……说明不了什么……”他强装镇定地笑了笑,心中却涌起一股绝望。他之前从未仔细考虑过这件事,现在细想起来,那强烈的个人风格,实在是太像那个人能够做出来的……虽说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但事情本身就已经难以让他再说服自己不相信是对方所为——天底下,再没有第二个能够做出这件事的人了……
“他当年曾在先教主面前亲口承认过,”殷啸天的回答仿佛是钉在棺材上的最后一根钉子,“他说过……关于此事,他罪孽深重。”
世界好像一瞬间寂静了,只有殷啸天冷酷而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本教左使之位尚且空悬……本座亦无子嗣,百年之后,教主之位也要有人接手。你这样的人,难道甘心一辈子过这种不见天日的日子,屈居于南宫手下做一个禁脔吗?”
“不要再说了!”情急之下,他顾不得对教主的礼数,喝道。
殷啸天依言停下了话语,但眼中却露出了阴险之色。他知道,那是因为对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教主说的事情……请容属下再想想。”
他说完,也不再重复那套请安告退的客套作派,匆匆离开了那里。
落荒而逃……

琴声突然停了下来,他从沉思中回过神,发现南宫正望向自己。他有些心虚地侧过头去,试图不让对方看出自己眼神中的犹疑……但他知道,这些蛛丝马迹是瞒不过对方的。
“今天……你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他听到南宫说。
“有吗?”他假装若无其事地反问,手上不自觉地玩弄着桌布的一角,这是他紧张时常有的小动作。南宫看了他一眼,开口道,“可是因为今天被教主召见之事?”
“都说了没事……”他再度否认。南宫看出他不愿意多谈,便也没有再问,自顾自地收起了琴。
他看着那个人的背影,思虑再三,终于问道,“你是不是曾经做过什么应该要告诉我的事?”
“什么样的事情?”
“类似于元大哥的那种……为了报仇牵连无辜……之类的。”
南宫思索了一会儿,好像这个问题有些难以回答似的。
“没有。”
这个回答宛如兜头一盆冷水一般让他浑身一凛,那么久的朝夕相处之下,他自然读得出那一刻的犹疑意味着什么。许是南宫注意到他样子不对,伸出手来想要碰他,他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南宫怔住了,他也怔住了,四目相对间,他分明看到对方眼底闪过的失落。那眼神让他心头涌起一股混杂着酸楚和痛苦的情绪,他站起身来,主动勾住了对方。
“过几日我还要出去一趟,所以今天……就让我任性一次吧。”
他不知道那是对对方说的,还是想要说给自己听的。

又一阵战栗,他喘息着抬起视线,无力地凝望着面前那个人。沉浸在情欲之中能够暂时忘掉内心的煎熬,但当高潮褪去之后,那些他不愿意面对的东西就会再度浮现出来——他在京城里的时候曾经见过的斩首弃市,西市前那刺目的血迹,妇孺无济于事的恸哭,和那一批批悬挂在城楼上腐烂得只剩白骨的头颅……
南宫准备起身,察觉到身边的温度就要离开自己,他慌忙抓住了对方的手。南宫停下来,语气有些无奈:“你这样我没有办法替你收拾。”
“好冷……”他的声音颤抖着,几乎要流下泪来,“别走,我想要你……”
对方似乎对于他难得的主动感到十分意外,却也不打算多问什么,只是依言重新回到他身边。南海沉水香的气味钻入鼻息,让他有些恍惚。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出去?”
“你若是想说,又何必问……”南宫说,“你若不想说,便是有你自己的秘密。”
此时此刻,他倒是宁愿对方多问几句,那样便可让他在应付盘问的过程中对他准备做的事情下定决心——但他知道,对方是不会那样做的。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只要他不开口,南宫就不会轻易介入到他的事情当中。
好像是为了做点什么压抑脑海中的那些意象一般,他重又挑逗起对方,在他的动作之下,刚刚释放过的身体渐渐也有些把持不住了。“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马上就要走了……”他喉头一梗,却只是轻描淡写地答道,“恐怕要有一阵子见不到了不是吗?”
见他眼眶泛红,南宫温言安慰道,“好吧……依你便是。”
已经经历了一度欢好的身体轻易地便接受了进入,那是南宫难得会表现出对他的控制欲的事情,偏生在这段日子里他的一切种种又被对方摸了个清清楚楚。纵使他心事重重,却也在那样的刺激下无可抑制地变作了情欲的奴隶。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这个人呢?
即使是亲口承认,于他而言也是原谅对方的一个借口,但就连这个借口也不可能找到了。不知是因为那刺激太过强烈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意识模糊前的那一刻,他靠在对方肩头,哭得像个泪人。


第六章

十一月初三,君山,大雨。
“各位掌门今日齐聚一堂,武林盟蓬荜生辉。”
雨滴敲打着门外的石阶,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万景峰说着,打量着在座的人,见那一袭红衣的窈窕身影此刻正一脸不甘愿地坐在席内,低头没有看他,心中暗自得意。
——这下子,就只剩神仙府一家了。
去年的君山大会,月华宫没有来,托称掌门已故,现任掌门尚且未定,因此没有人选前来参加君山大会。对此,他自然明白那个中的蹊跷——苏伶心直口快,月华宫上上下下,只怕是已经知道了那件事。但是月华宫的这个理由是如此顺理成章,武林盟表面上也只得客客气气表示无妨。
相比之下,神仙府门主人选毫无疑义,也没有任何其他的说辞——而事实上,慕容续也压根不打算给一个面子上过得去的说法。
“因有父丧在身,无法宴饮。”
他仿佛是料定武林盟知道这一句答复背后的意思。神仙府向来守礼甚严,他这样的理由在外人看来不过是有些迂腐的孝道。然而,万景峰却明明白白听出了那背后的示威。
——那面冷心也冷的慕容门主,竟是一点都不给他下台阶的机会……
平心而论,他也未尝想要做出这些事。毒杀所有门派掌门人,原是森罗教的授意。他明知道对方此举是为了在武林之中掀起恐慌,但是在人屋檐下岂敢不低头,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看着杨洪将那云蛇散下在当天的饭食中。
不是没有人怀疑过,各门各派中或多或少,都有质疑的声音。但是出于种种原因,这些声音又都被按了下去。毕竟,任何人都没有确凿的证据,而对方又是朝廷授了官衔的武林盟主,谁也不好贸然出面指证。
就连那天已经和他撕破脸的苏伶也不能。去年武林盟的寿宴上,月华宫人虽未到,却也不得不备一份寿礼送来。女子行走江湖本就有劣势,对于皆为女子的月华宫来说,武林盟是一个得罪不起的对象。
而如今,这世上唯一知道事情前因后果的杨洪也死了,死无对证,去了他的心头大患……这件事,以后便再无证据了。
他正欲再说几句,突然有一个下人匆匆进来禀报:“盟主,外面有人求见。”
“求见便见就是了,你这般慌慌张张的做什么?”他不动声色地训斥道。
“因为那求见的人是……”
下人话音未落,只见一个面如冠玉,风度翩翩的年轻人踏进了大厅。外面下着大雨,但他身上却没有淋湿一星半点,也丝毫看不出冒雨赶来的狼狈之色。那年轻人虽然锦衣华服,但却一身缟素,开口说话之际,声音同他的神情一样清清冷冷:
“神仙府慕容续,求见武林盟主。”

天色阴沉沉的,仿佛是预示着什么不祥的兆头,一道惊雷划破了天际。慕容续站在那里,神色淡然。
他未经通传完就进了来,事出突然,在座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苏伶更是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万景峰定了定神,道:“慕容门主来此,实乃万某的荣幸……只是之前门主曾称自己居丧期间不能宴饮,现在这是……改变主意了?”
“居丧期间,的确不便宴饮,”慕容续说,“但是居丧期间报仇,却是最适合不过了。”
此言一出,万景峰心知来者不善,但脸上却作出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频频点头,“报仇雪恨,乃是天经地义之事,没想到门主竟也是这般性情中人……这么说,门主今天,是来复仇的?所为何事?”
“在下今天正是来复仇的,”慕容续平静地说出了那个他最为恐惧的答案,“为了先父为人所害,死于非命之事。”
他一惊,按捺住内心的忐忑,不动声色地问道,“这么说,害死老门主的人,此刻就在这里?”
“正是。”
满座哗然,而慕容续的语气不疾不徐,好像是在回答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苏伶在座席里,不由得心里暗暗捏了一把汗。
这次,她本也是打算继续以掌门之位空悬的托辞拒绝前来的。以她的性子,实在是难以心平气和地与她明知是害死宫主的人客套。然而,慕容续却托人给她带了话,让她这次务必要前来。因此,她也只能不情不愿地坐在这里和武林盟的人假意客套。
——子继到底是有什么打算……
“哦?那么那个害死老门主的人……是谁?”
隔着几张桌子,苏伶看到万景峰的脸抽动了一下,仿佛是正在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一般。慕容续越是平静,万景峰就越是感到忐忑。虽然这件事情在他看来已经没有任何可能的证据存世,但是对方毕竟是神仙府,谁知道会不会拿出一个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证据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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