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过得无比平静,好像他们不过是两个普通人。既然悬在头上的那把刀不知何时会落下,他便退而求其次沉浸于眼前的日日夜夜……直到邵师那句意有所指的话让他心头一凛。
——此事,还望尊使妥善处理。
他何尝不知道现在的日子只是个虚妄的梦境,但他心中亦存了一分侥幸,觉得这样的日子或许可以持续得更久一点。亲手扼断这一切和在这样的忐忑中度过每一天,他不知道自己应该选择前者还是后者……而现在,事情又牵扯上了森罗教。
才智出众加上不受常理拘束,那少年能做到多?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偈虑樗偾宄还恕H绻桃庥胨校词鼓芄皇さ霉苑剑沧⒍ㄊ橇桨芫闵恕K丫薹ɑ赝罚荒苎刈哦钥沟穆纷呦氯ィ澈笫乔蛲蚪讨诘奈蠢矗坪跽庖淮握娴娜莶坏盟星橛檬铝恕U彼八甲庞Φ闭乙桓鍪裁囱氖被耸潞团掏谐龅氖焙颍被粗鞫疑狭怂?br /> ——你是不是曾经做过什么应该要告诉我的事?
这个问题来得如此猝不及防,他竟是有些懵了。两种可能的未来在脑海中交错了片刻,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否认。话刚出口的那一刻,他旋即后悔了,因为他注意到,当他伸手的那一刻,对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那一夜谢准抱着他哭得肝肠寸断,但邵师担心的事情却并没有发生,因为谢准很快就离开了昆仑。
或许在旁人看来,此时此刻他应该多加提防才是,但仿佛是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他好像从不担心对方会投靠殷啸天——以谢准的性子,是最讨厌那一切的。果然,没过多久,他得知谢准的案子在东厂已经销了。他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做到的,但他知道,没了案底才能彻底脱离森罗教与他永不相见……释然的同时,更大的失落却又涌上心头。
教中的气氛越来越剑拔弩张,而他也快要无力再维持局面了。如果这便是对方惩罚他的方式,那么这手段实在是太过绝情也太有杀伤力。他日复一日试图将事情尽可能拉回轨道上,疲惫不堪之际却已经看不到那个坐在椅子里面的身影,连带着他心中仿佛也有个位置正空空荡荡。
云无忧失踪的消息传入耳中的时候他大感意外,但来不及等他善后,随即便听说元廷秀打了上来的消息。面对这个局面,教主毫不犹豫地调动了四方阵。纵使武功盖世,也难以抵挡住无穷无尽的攻击。而解决的方法只有一个——无形琴音。
终于,他还是被逼到了不得不与教主明着对立的地步。虽然他早已预感到这一天的来临,却从未想过事情会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发生,而且,是以这样的形式。
——劫走云无忧,让他们找上门来,然后调动四方阵逼他现身……
这一环扣一环的布局让他有种仿佛信念被摧毁的恐惧感。每一个环节都精准地咬着他们的痛处,他自然不难想到这些事背后的始作俑者是什么人,但比起对方终于还是决定对付自己的事情,他更加震惊的是自己的预期这一次大错特错。
——他居然和教主合作了……
仿佛是一种默契一般,他们彼此很少干预对方的事情,似乎都确信对方最终会作出正确的决定。而现在或许对方终于要向他证明,那一直以来的默契是错的。
那一刻,他觉得或许圣火焚身的滋味还要好受那么些许。
面对那个耿直的汉子一迭声的道歉,他心中却反而涌起对对方的愧疚。归根结底,今日这一切皆是他自以为是地玩火所致。多年来头一回,他有了方寸大乱的感觉。那少年如预期的一般出现在玉矶台上,冷静地一个一个历数过众人的罪过,而被点到的人只能惭愧俯首——若非罪大恶极之人,又怎么会无处可去而只能在森罗教栖身。
他知道,那是说给他听的。
架在陆玄青颈上的绣春刀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仿佛那少年天生就是个冷血无情的存在。或许那一幕实在是太不符合他的认识,他忽然觉得,事情或许并不是所呈现出来的那个样子。这些日子以来经历的一切种种忽然电光火石一般在脑海中闪过,指向的结论令他心头一震。这时,他听到对方的声音。
——我今天只问你一件事。
无数的恩恩怨怨凝结成了那句语气平静的话,一字一句地传入耳中。一直以来悬在头顶将落未落的那把刀终于准备要落下了,而几乎在同一时刻,他终于向未知的命运迈出了第一步。
——是我。
他向来算无遗策,而在这一刻,他却不知道事情会以什么样的走向进行下去了。一直以来,和谢准打交道的过程都仿佛充满了这种等待的忐忑感。然而肉眼凡胎之人,又有谁能猜中每一件事情的结局……更何况,那是自己的命运。
视线相交,他忽然窥见对方的眼中溢出笑意。那一刻,他的心中仿佛有烈焰焚过一般滚烫无比,然而那火焰却并不让人感到恐惧,甚至还有些温暖,一如当日在洪都燃进他心底的那团火焰。
光明圣火,焚尽世间苦厄。
尾声
“喂,我说……当时你看到这里起火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感觉?”
谢准说着,状似不经意地拨了拨面前的荒草,将边上断成两节的石柱盖住。他看到了那个小动作,也知道那根石柱上的奥秘——当年,那个少年就是从石柱上刻着的“永结同心”窥破了他的事情。
“还能有什么感觉……如果不舍,就不会选在这里。”他回答。
这个地方承载了太多东西,然而,曾几何时难以坦然面对的徘徊,彷徨与挣扎,以及那些曾经在生命中打下深深烙印的回忆,竟不知不觉间已经能够同他的灵魂和平共处了。他没有告诉谢准为什么选在今天来这里,但他觉得,对方应该不难猜到——那是他的生日,也是母亲的忌日。
谢准对他的答案不置可否,只说:“既然是琴魔晚年居住之所,不如抚琴聊以祭奠吧。”
他有些意外,但还是依言而行,须臾,悠悠琴声承载着重重思绪,在那埋葬了过往的断壁残垣中响起。
虽说是祭奠,他却并不知道那些业已长眠地下的人是不是能够听见尘世间的种种。
但他知道,身边的那个人能够听见。
第十四章
头往下一沉,沈殊瞬间惊醒过来,身边的慕容续还是和他睡着前一样正襟危坐认真聆听,甚至连姿势都未曾变过,无论在什么时候,这位神仙府门主举手投足间都是那副克己复礼的大户人家公子作派。在不远处的大厅中央,那冗长而无味的发言还在继续着。
“魔教进犯我中原武林,杀人如麻,无恶不作,将那衡阳四大家一并屠戮殆尽,凡我正道人士,当协力共诛之……”
“陈词滥调。”沈殊听着,下了这个定论,慕容续罕见地没有阻止他的胡说八道。
台上那人还在历数魔教和万景峰的罪过,以及四大家被屠时的惨状。他背后的神龛上,立着四块牌位,上面分别写了四大家的家主名字。将四大家中每块牌位均拿来神龛未免有些拥挤,也只得每家选取一个代表凑合着用了。那人说到声情并茂之际,几乎声泪俱下。听他言下之意,竟是要把那魔教中人食肉寝皮,方能解其心头之恨。只是他为烘托魔教的凶恶行径添油加醋,未免将魔教中人形容得有如三头六臂一般。沈殊听着,不由得在心中笑了出来——魔教中人他见过,别的本领未曾令人印象深刻,赖床的本事倒是独步天下。
自从万景峰死后,武林盟便群龙无首。在众多江湖豪强看来,这正是个扬名立万的好机会。与其让别人当了,倒不如让自己来。偏巧万景峰与森罗教勾结一事也恰好败露,一时间,痛斥魔教成了与江湖败类划清界限,兼显示英雄豪气的一石二鸟之法。今天的这场所谓英雄大会,便多多少少带有这个目的。
他放眼望去,月华宫果真没有派任何人出席,这也难怪,月华宫众姝向来便是言出必行的性子。
“英雄大会……那就不关我们女儿家什么事了。”
撂下这句不冷不热的话,月华宫就再也没有给出任何回复。他哪怕不用脑子也能想象出众姝在打发走使者之后笑得前仰后合的样子。事实上,他现在有点羡慕她们了,因为这大会实在是令人感到难熬至极。
“子继,你干嘛非要拉我来这里?你难道有什么安排?”
“你别急嘛,”慕容续手中折扇不紧不慢地摇着,脸上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神色,“就当是在神仙府呆久了出来透透风。”
“还透风……”他低声嘟哝了一句,“我看这儿才是沉闷至极。”
那边厢,台上的人终于历数到了魔教屠戮衡阳四大家的行径。下面的人纷纷振臂响应,气氛一时热烈至极。
“所幸老天有眼,万景峰那个魔教走狗已经伏诛!所谓不破不立,今日群雄并集,正是推举新盟主,共抗魔教的时候!”
下面的呼声还在继续,只不过明显小了很多,不出声的那些自然是各怀鬼胎。台上那人报了一个姓名,只听呼声更小了,只有稀稀落落两三下应和。被报到的那个人气得胡子发抖,见满堂的视线都聚集在自己身上,竟都是一副要看好戏的样子,只得悻悻起身,铁青着脸说了一句“小子才疏学浅,难堪大任”了事。
见那人坐下来,人群中先是一阵寂静,当意识到第一个被点名的人已经推辞了此事之后,在场的人纷纷七嘴八舌地聊了起来。有说要推举这个的,有说要推举那个的,但无外乎是自己的亲朋好友之流。也有些用心良苦的,推举了比自己年轻资历浅的人,实是希望人家能谦虚客套几句互相举荐,不料那被推举的人偏不上这当,竟然一口答应毫不推托。场面一下子混乱以极。
沈殊听着周围的虚与委蛇,觉得实在是没有呆下去的必要,正欲起身偷偷溜走,被慕容续以扇柄按住,“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子继……你是说真的吗?”他愁眉苦脸地望着那不苟言笑的神仙府门主。
“后面更精彩。”慕容续不动声色地说。
沈殊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但看他成竹在胸的模样,也只好耐着性子坐等。过了好久,在座的人似是终于意识到了这样的场面不成体统,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终于,有人开口道:“诸位英雄心目中各有人选,这样争来争去的实在难有定论……这样吧,在下有个提议,既然事情是四大家灭门所起,那么,谁能将那灭四大家的凶手擒拿归案以祭亡者在天之灵,谁就当这下一任武林盟主……如何?”
沈殊认得他,此人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铁面神捕陶杼,先前乃是六扇门的人,后来辞官行走江湖,据说是因为得罪了上级怒而请辞,一时间传为美谈。但他与六扇门的人素来交好,知道那人实际上是因品行不端被逐出六扇门,因此每次听说此人的事情就觉得十分滑稽。但此人名声在外,再加上武艺高强,在江湖上说话倒也颇有分量。此刻他一开口,在座的人纷纷发出赞同之声。就在事情方要就此敲定之际,忽听得门外传来数十人的脚步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领头的一名老者当先踏入厅堂,及至老者看见了神龛上那几块牌位,不由得跺脚叹息道,“荒唐!荒唐!”
“老爷子,你是谁?没看见我们这儿正在说正事吗?”站着那人一下子被打断了,心下不悦,语气也不怎么客气。他身边的一个人扯了扯他的衣袖,他浑然不察,只是眼巴巴瞪着那老者。
“我是谁?”老者一指那神龛上的牌位,“我就是上面写的陈铨!”
老者这一句话,却是让那人当场怔住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底下有眼尖的人认了出来,知道那是四大家之中的陈家当家的,非但如此,他身后跟着的那几十个人中,四大家的家主竟全部赫然在列。众人一时摸不着头脑,眼看明明已经被灭门的四大家此刻尽数在场,几乎以为是借尸还魂,一时间,胆子小的抱着头瑟瑟发抖,胆子大些的,有些欲上前看个究竟,有些已经按住腰间的剑站了起来。好半天,下面终于传来一个哆哆嗦嗦的声音,“你……你们不是被灭门了吗……”
“灭门?要是小老儿等着武林同道的援手,那现在是该被灭门了。当日衡阳被魔教中人盯上的时候,我等在江湖之中四处求援,但江湖同仁怕了魔教的气焰,根本无人理会……特别是这位陶大侠,还将我派去的弟子奚落一番,说是没有自守门户的本事如何在江湖上立足。”说罢,陈铨狠狠瞪了陶杼一眼,后者面红耳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下面的众人面面相觑,他们中也不乏在当日四大家求援之际袖手旁观的人,这时候站出来,只怕陈铨一个动怒把他们也说了出来让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脸。过了好久,有人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那你们是如何逃出生天的?”
“哼,说出来不怕各位英雄笑话,我等逃出生天却是因为魔教中人!”
说这话的,是四大家中曾家的当家曾柄谦,此人性子向来耿直,此番遭到武林同道冷遇又经历生死,说话自然也是不打算给众人留什么面子。
“魔教中人?魔教中人怎生让你们逃脱了?”
“那日,我苦求无援之下,将弟子尽数打发回乡,与一家老小商议与魔教拼个鱼死网破。正在这时,有个魔教中人突然出现,称自己乃魔教右使手下的人,要赶在灭门的人来之前送我们去海外暂避。”陈铨说。
“你们……你们就这么老老实实跟对方走了?”
“一开始自然是不会听命于他,但那小子抓住我女儿以她性命相挟……我等便只好跟他上了船。”
说话间,曾柄谦妻子手里还牵着他四岁的女儿曾茜,“娘,上次那个会翻空心筋斗的哥哥什么时候才会再来啊?”小姑娘小声问母亲。曾妻忙牵走女儿,拉到一边哄着,“乖,不闹,爹还在说话呢。”
“曾大侠,那后来呢?”有人问。
“后来……”曾柄谦长长吐了一口气,说道,“我们一家连同留下来的弟子被送到一个南海外的小岛上,在那里过了三个月,还和那里的讨海人熟悉了……讨海人都说,森罗教自先教主以降,多年来在岛上扶持他们生产,当地人对他们感恩戴德,还塑了先教主的祠堂时时纪念。”
满座哗然,不单单是由于已经被灭门的四大家的出现,更是因为曾柄谦的描述实在太违背他们对于魔教的认识。这时,只听陈铨说:“诸位英雄,小老儿这几个月在南海,着实大开了眼界……何为正道,何为魔教?正道之人作恶,便与那魔教无异,而邪魔外道之辈若能一心向善,又和正道有什么两样?”
陈铨虽然上了年纪,年轻时却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豪杰之辈。这几句话他说得中气十足,一时间,在场的众人皆默然无语。这场大会既然以四大家被屠戮而起,如今四大家的人都完好无损地回来了,这会自然也是开不下去了。不知为什么,沈殊注意到慕容续脸上浮现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子继,这件事……是你安排的?”
“不是我,”慕容续一脸严肃地回答,“那小子只说,森罗教最近是多事之秋,他们无暇他顾,让我帮忙安排船只去接四大家回来,他既然没说什么时候,我只能找一个方便的时候接人了。至于四大家为什么会打听到这里,为什么会赶来,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你最近可真是变坏了不少。”沈殊笑道。
“彼此彼此。”
正当场内的气氛由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缓和下来之际,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一队身着蟒袍的人不由分说地闯了进来。为首的人使了个颜色,手下人便纷纷出动,瞬间围住了这场内的所有出口。沈殊认得那蟒袍,那是东厂管事的服制。“东厂的人为什么会来?”他问慕容续。
“这件事情,我事先真的不知道。”慕容续皱了皱眉。这时,只听那为首的太监开口道:“那小老儿,你方才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