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小动作频频,脸颊憋的通红,终于忍不住禀告了她的父神。
“就让我去一下……我就去看看是哪个贼人这么大胆。”她的眉梢吊起,灵气十足,性格娇蛮却不惹人厌,充满了年轻、亮丽的气息,像初生的朝阳,和那个面容还是中年却已如夕阳薄暮的白袍男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只干枯的手掌从爱丽丝头上慢慢挪开了。
“去吧。”
男人这么说。
于是爱丽丝起来了,身后展开了她的小翅膀,洁白的羽翼看上去柔软又惑人,扑闪着飞出了神殿。
白袍男人看着爱丽丝的背影,很久没有移开视线,呆呆的凝视着视野消失的尽点。
没有一丝杀气,白袍男子的表现实在太正常了,就是也有些太迟钝了,一点生气没有,活像个死人。
第五涉远却有一种遇到对手的感觉。他眯了眯眼,刚刚那么一瞬间,突然就福至心灵,看透了这个白袍男人那张悲天悯人的面孔下一颗偏执而残暴的心。
简直和自己一样就是个每天想着毁灭世界的疯子……唯一的不同点就是,他现在已经很少想了(严肃脸。
更出人意料的是,这个人非常想要杀掉爱丽丝。
就如同第五涉远,他清楚的明白自己对爱丽丝动了杀心,只不过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深埋进心里掩藏起来了。
而这个父神,他也对爱丽丝动了杀心,不过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所以迟迟不肯出手毁了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
第五涉远一点都不介意帮他认清自己。
他扯出一个苍白残忍的笑容,像是中世纪颓废败落的贵族,又像出刃的刀锋上的锋芒,毫无感情嗜血而致命,带着奇异的、非常吸引人的矛盾气质。
一具身体飞过了几阶台阶,重重滚落在地上,摔到了神殿里面。从他背后沾上层层尘土还脏兮兮结着血痂的翅膀来看,是星海之市的人无疑。
楚封瓷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身体被强扯到即将崩溃的极限,刚想凑个闲把睡眠补回来,就被“砰”一声巨响吵醒了。
第五涉远凑过去,两只手掌将他耳朵牢牢捂住了,示意他别担心,继续睡。
楚封瓷实在太累了,意识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就被妥帖的照顾了,于是又重新进入梦乡,睡眠效率非常高,一点时间都没浪费,比起之前警惕的样子判若两人。
白袍男子眼神依旧平静无波,好像看不见面前发生的闹剧,也看不见打破了神殿宁静的引路人,他像是最完美的机械,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设置好的完美无瑕的攻略,而他永远不会擅自更新。
那个引路人艰难的爬起身来,捂住胸口不断的咳嗽,好像要将内脏都咳出来一般。
第五涉远一看脸,“啧”了一声,想吹声口哨庆祝一下两人再聚首。那还真是个熟人,是第五涉远少数能记住名字的那几个。当初带领他和楚封瓷走进星海之市的引路人诺佩尔。
他现在非常狼狈。
手一抹唇边因为磕破了牙而涌出来的血液,他都不敢看那台上的“父神”一眼,深深的行了个大礼,撸袖子冲出去再战了。
这样就没了?
第五涉远摸着下巴。
他还以为诺佩尔会跪下来祈祷神明赐予力量之类的,要不然刚刚被打回来了,现在再去一趟不还是会被打回来?
难道有什么秘籍?
还是说引路人的力量来源就是瞻仰下“父神”的遗容?
这些个理论没站住脚,很快就被推翻了,因为诺佩尔又被打了回来,这次飞的更远,一下子落在“父神”的几步前,清晰的听到了骨骼“喀嗒”断裂的声音,翅膀也塌了一只,怎么也扇不起来了。血从嘴里“哇”的一下涌出来却硬生生忍住了又咽了回去,形容凄惨。
他不去看父神的表情,慢慢回身挣扎着站起,却又有一个小身影被踢了进来,正好压在诺佩尔的腹部,诺佩尔眼前一黑,嘴里最后吐出一口鲜血,颤颤巍巍的不知道想说什么,最后一声没吱,彻底晕过去了。
爱丽丝被扔的七荤八素,她武力值也不算很高,挨了两脚就疼的要死,特别想找人给自己撑腰。
当看见打自己的两人走进神殿时,爱丽丝大喊了一声:“滚出去!”像一个捍卫领土的小兽,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来人立马露出了熟悉的脸庞。
第五涉远:“……”
他都要以为自己的人设是活泼开朗善于交际了!
这种全世界的人我都认识是什么错觉!
差距就有死宅和现充那么大啊!
走进来的正是徐秉欢和杨俊。
徐秉欢垂着眼睛,不是很高兴的模样,看着爱丽丝和诺佩尔,眼中有着黯然和不忍。旁边杨俊变化很大,最开始还是花架子奶油小生的形象,现在皮肤还是一样的白,却有了一丝狠气和血气,估计手上是沾过人命的。身上的肌肉也不止是看着好看了,非常孔武有力。其中的艰辛处,就不足为外人道也。
此时他架上了第三代激光分解炮,扛在肩上,姿势十分不标准,却很凌厉,让人无法怀疑他的实力。
杨俊确实有两把刷子。要不然一个废柴,就算环境再逼迫,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天内脱胎换骨,扛起了保护自己和保护……主人的责任。
第五涉远却是看得尴尬癌复发。这次病情来势汹汹让他束手无措。
拿着对方幻境中幻化出来的武器对准幻境创造者,这个主意是多么的……有创意啊。
说不定瞎猫碰上死耗子,真给干掉了呢?
——哈哈哈哈哈哈,听起来还真是能入选年度十大悲伤笑话_(:3)∠)_
白袍男子始终面色表情如一。
第21章 反转2
他不因诺佩尔和爱丽丝的遭遇而同情,也不因面前试图杀掉他的人而愤怒。
那双平静苍老的眼睛中,充满了岁月流转的痕迹和残忍。
他悠长的叹息,让人觉得十分疲累:“我老了——”
“我活不了多久了。”
第五涉远暗暗吐槽你再活的久一点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就不依了。
“我想找一个传人。”他浑浊的眼睛中,似乎出现了一点神采,非常醒目,那是他毕生为之追求的目标:“他将是世间最纯净之人,灵魂无垢,祛除污秽,将世上的妖魔鬼怪都斩杀殆尽!”
第五涉远一撇嘴,听上去和邪/教差不多。
徐秉欢和杨俊也用一种看疯子的目光看着他。
他却痴痴傻傻的看着徐秉欢,眼睛却挪不动了,像个钩子一样直勾勾的盯着他,口中念到:“……对,就是你,你过来……”
徐秉欢肩部轻轻颤抖,将整个人埋在阴影之下,咬着嘴唇,不露声色。
杨俊整个人都绷紧了,仿佛被侵/犯地盘的野兽,眼睛在白袍男人身上不断巡回着,只要他稍有异动,就一炮轰过去,大不了同归于尽,他还真不怵什么。
徐秉欢一直没有动,白袍男人也不急躁,他轻轻叹着:“你看见了整个星海之市的富饶,财宝、权利、美人,这里什么没有呢?只要你愿意过来,这些都有可能是你的。”
徐秉欢注意到了白袍男人所说的那个“有可能。”
如果天上白掉的馅饼就算吃了也会被噎着的话,徐秉欢反而不敢轻举妄动,偏偏这个馅饼前还设了一道门槛,显得分外真实,心中的天平就开始倾斜了。
杨俊觉得有些恼怒,他想也不想就命令到:“秉欢你后退些,这老头心怀不轨!”
爱丽丝被砸的七荤八素,这时也回过味来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睁大,但还是下意识的呵斥着:“你嘴巴放尊重些,父神是你这种人可以置咄的吗?”
“杨俊……我要,过去一趟。”徐秉欢似乎考虑了很久,抬起头对着杨俊认真的说道。
杨俊的脸一下子就臭了。
他不可抑制的怒吼着:“你疯了!看到一点好处就巴巴凑上去舔,连命都不要了?!”其中浓重的嘲讽意味让徐秉欢的脸瞬间苍白了。
瘦弱的青年身影摇摇欲坠,似乎受到了极大的伤害,让杨俊都不禁怀疑了下自己难道真的说话太重了……
“就算你这样误解我。”那个青年露出了苍白的微笑,像风中摇曳却依旧坚强的莲花:“我还是要过去。如果能让这一切噩梦结束,我就算死了,又有什么关系?”
杨俊和徐秉欢相处了毕竟有那么多年,徐秉欢的手段一向使得很漂亮,漂亮到你明知道他是在构陷暗害、阳奉阴违,都对他生不出一丝厌恶。
然而这次徐秉欢实在把杨俊结结实实的恶心到了,徐秉欢太心急,他怕这次机会错过了就再没下一次,于是连理由都找的不太漂亮,和他平时虽然卑鄙却也光明正大的手段不同,反而走了他最看不起的小白花路线。
第五涉远看戏看得津津有味,实在想为徐秉欢叫一声好,这个演技,这个剧情起伏,比起他脑中脑补的虐恋情深大戏要精彩多了。精彩到他甚至想把楚封瓷摇醒他们一起看,顺便还能讨论下剧情←_←
徐秉欢一出口也觉得这个气氛营造的不对,但是生也一搏死也一搏,反正是最后一次了,日后的形象也没什么用。
他就大义凛然的向着白袍男人走去了。
杨俊翻了个白眼,他对徐秉欢其实还有些感情,不想看着他去给人送菜,便想要拉住他,强行把他困住了,再从长计议。
然而他的手去触碰徐秉欢时,却怎么也碰不到,只能错愕的看着他越走越远,想要开口喊他,四周的空气却凝结起来,锁住他的喉咙,别说叫喊了,连呼吸都变得分外困难。
这一切都是徐秉欢没注意到的。
他打定主意要做的事,便没人可以阻挡。其实徐秉欢哪怕现在回头,看见杨俊痛苦诡异的表情,也能知道有诈。
可惜他没有回头,一往直前,哪怕一分的留恋和眷恋,都没有施舍给杨俊。
他立定于白袍男人面前,任由他的目光一寸寸扫过锁骨、腰窝、小腿。尽力把毛骨悚然的感觉都压下去。
“真是纯净的灵魂啊。”
徐秉欢保持着微笑,小心得打量着面前男人的神情,拿不准这句话是讽刺还是赞美。
……毕竟他刚刚的表现可不算好。
“孩子。”他颤巍巍的伸出那双仿佛瘦到一碰就会碎的手,满含期盼的说:“让我摸摸你的脸。”
徐秉欢便微微弯腰,让那个中年男人触碰到自己年轻俊美的脸。
“啊……真是太诱人了。”这话说的徐秉欢又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想……难道这真是个傻白甜?
“你尊重生命,视众人为平等。你从未拿你的奴隶交换任何物品,不仅是因为感情深厚,而是你对任何人的生命价值都是重视的……在拍卖会中哪怕可以用别的奴隶来交换护身珍宝,你也不曾用那些秽物来玷污你纯净的灵魂……”白袍男人用和蔼的目光看着徐秉欢,语调顺序有些混乱,越听越不对劲,总觉得这人说话疯疯癫癫的。
大约因为评价过誉,连徐秉欢这种惯来厚脸皮的都红了脸,感觉到一股难言的尴尬。
白袍男人那边却是越说情绪越亢奋,直到最后平静无波的脸上都因为狂热而涨成了淡淡的红色。
“我一直在找你这样的人。我只不过是设下些小小的考验,就有无数蠢材露出他们卑鄙而猥琐的嘴脸,只有你,才是值得我寻找,值得为我献出生命的极品。”
急转直下。
大悲大喜大起大落无异于此,徐秉欢就算再被权势迷了脑子,也知道此时的情景不对劲,这人是想要自己的命。
他也不说话,把尖叫和兢惧的时间省去了,一转头就跑,动作十分之利落。
然后一双冰冷的手搭上了徐秉欢的手腕,那嶙峋的骨感,给徐秉欢一种森森白骨在拽着他的错觉。
那一瞬间,他几乎要惊叫出声。无关胆量,而是由衷从心底升腾出的恐惧与惊骇。
他咬牙跑了两步,感觉到那只手尖锐的指甲撕扯下了他的皮肉,却忍着疼痛,分毫不敢放慢速度——然而他怎么也逃不出两米的怪圈,脚步却越来越沉,犹如踩在泥沼之中,又犹如脊背上压了千斤的重量,绝望铺天盖地的涌来,淹没了呼吸。
——他恨!
在弥留之际,徐秉欢感到背上被压上了一具冰凉的身体,那手上带着阴冷的寒气,抱住了他,慢慢将他融进骨血里。
他不想这样变成另外一个人。
即便如螳臂当车,也不能让人轻松占了便宜!
大概是深刻在骨髓中损己也不利人的理念,徐秉欢比那些品德高尚、意志坚定的人挣扎的更加厉害,费劲心神的抽出一只左手,指甲深深抠在神殿青石砖的缝隙里,哪怕指甲都折了,五指不断的渗出鲜血,也不肯放手。
然后一只温热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不同于那股阴冷的死气,在温热的皮肤相互接触的时候,徐秉欢下意识被熨帖的放了手,直到他抬头看拉住他手的人是谁的时候,才感觉更浓重的绝望袭来。
他原本以为是杨俊,但面前那人有着灰扑扑脏兮兮的大翅膀,面无表情的盯着他,正是他们的引路人诺佩尔。
这人恨不得把自己扔去送死一百遍!
在脑海中迅速形成这个概念后,徐秉欢甩开了他的手,打算自救自强,却被那人一阵大力的扯了出来——关节发出明显的“喀嗒”声,衣裤全被扯破了,身上的皮肤都是艳丽的鲜红。在刚刚一瞬间,徐秉欢甚至以为自己是要被分/尸了。
然而他脱身后是四肢并用,向着空荡的地方一滚。也顾不得姿势是不是太难看了,要活命的时候,谁顾得上这个?
诺佩尔挡在了他面前。
白袍男子已经跌下神坛,他整个人趴在地上,像某种奇异的爬行动物,扬起头来的时候,才发现他的脸色苍白的过头,简直像刚刚从坟墓里挖出来一样!
爱丽丝也被这样的“父神”吓了一跳。
她从没有看到父神如此……疯狂的一面。
“诺佩尔。”白袍男子开口了,他的声音粘稠湿腻,像极了毒蛇吐信的样子,和方才和蔼的模样没有一丝共通:“你想背叛我吗?”
“父神!”他二话不说跪下了,膝盖碰在青石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他也不过是一个低劣的小人,实在不配作为父神的贡品。”
“他的表现很好。”那阴毒的目光依旧黏在徐秉欢身上,舍不得离开。恨的徐秉欢想把几天前那个装温柔善良的自己按在墙上打死,立马去沾几条人命以证明我就是个穷凶极恶的低劣匪徒啊!
“如果他真是个纯净的灵魂,就不会牺牲自己的亲弟弟还要伪装成是他弟弟自杀的假象了!”诺佩尔怒吼出声!
吼完自己也愣怔了,完全不知为何会不经脑子的就说出这种秘辛。
徐秉欢的脸色沉下来了。
状况外的杨俊瞪大了眼睛,完全无法理解刚刚那句话的含义:“徐磊他不是自杀了吗……为了我……为了我们……”他越说越混乱,内心深处的疑虑被硬生生揭穿于阳光烈日之下,血肉淋漓。
他早该想到的,徐磊不过是一个骄傲又叛逆的少年,怎么可能会狠得下心结束自己的生命,还是以那样高尚而荒谬的理由。
杨俊没办法逃避了。
更可怕的是,如今他的心中,已经连一点内疚都不剩了。
他最终还是变成了一个自私自利、不择手段的输家了。
楚封瓷还是被吵醒了。
虽然第五涉远很尽心尽责的帮他捂着耳朵,可惜刚刚诺佩尔爆发的怒吼声音量实在太大了,还是吵醒了楚封瓷。
楚封瓷醒来,眼前一片黑暗,呆若傻叽了一会,才想起来他现在已经瞎了。
然后再回味刚才的话,做一次简单的前因后果推理,很快就得出了一个结论,他偏头问:“诺佩尔是徐秉欢的弟弟?”
第五涉远:“嗯。”
“怪不得他那么关注徐秉欢,”楚封瓷若有所思:“我还以为是他喜欢徐秉欢呢。”
第五涉远:“……”!!等等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不是看不见吗!
楚封瓷笑眯眯的解释:“从碰见徐秉欢和杨俊起,诺佩尔的心情就不好了。第五你没有发现吗?”
第五涉远:“……没。”
“那诺佩尔话变少了,发现了吧?”
第五涉远这才想起其中关窍,顿时整个人都get√到了八卦的新技巧,就和搜集情报是一样的,一旦有不同寻常的事发生,必然是空穴来风,事出有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