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现在还憋着，得想办法让他发泄出来，不然把人憋坏怎么办。”
“他挺坚强的，肯定能渡过这关。”
“但愿如此。”穆烨担忧道。吴斐很重情重义，他对这段感情更付出了很多，说放下就放下肯定不可能，如今唯有祈祷时间能冲淡这一切。
吴斐进去洗手间，一直待了快半小时。穆烨不放心，贴着门听了好几次动静，却只能听见无比静谧的死寂。
他琢磨着吴斐会不会干傻事，刚要敲门问问情况，便见吴斐突然打开了门。
“你……”穆烨斟酌着言辞。
吴斐此刻表情已彻底恢复平静，平静里又透着难言的绝望气息。
“我没事，事情既然发生了，也只能接受。”吴斐明显哭过，眼睛肿得像桃子，他笑道：“不说要请我吃饭吗？买了什么好菜，我帮你一块弄吧。”
“不用，你坐着休息，我让蔺荀帮忙。”穆烨连道。
“我帮你吧。”吴斐说着又跟没事人似地将穆烨推进厨房：“我做点事情，心里能好受些。”
穆烨没辙，只能让吴斐帮忙。他看吴斐不再提洛渊，自己也不敢再提，唯恐惹得吴斐再哭一场。他很少看吴斐哭，这次定然是真的伤心了。
吴斐吃完午饭，又跟蔺荀、穆烨聊了会，他只字未提洛渊，更未提会如何处理这次的事。他越是这样刻意回避，就表明受的伤越重，穆烨能做的只有顺着他的话，希望能让吴斐稍微好受点。
夜幕徐徐降临的时候，吴斐向蔺荀、穆烨提出告辞，他之前刻意逃避的事已经到必须解决的时刻。
“我会好好跟他谈。”吴斐强颜欢笑道：“无论如何，以前也有感情的，该好聚好散。”
回家前，吴斐提前给洛渊打过电话，希望他今晚能提早回来。洛渊接到吴斐电话很高兴，又说他今晚恰好能早些收工，想请吴斐一块出去吃饭。
遭到吴斐拒绝他也毫不在意，说吴斐要不想出门的话，他就顺道打包带回去。
“还是不了。”吴斐当时如此道：“我有话跟你说，可能吃不下饭。”
洛渊愣了下，他沉默数秒，能嗅到吴斐话语里的危险气息。他不敢打破表面的平静，又迅速笑着说：“你吃不下就留着，不能把你给饿着啊，你要不想吃饭，我给你带个蛋糕？这蛋糕店刚推出一款新品，你肯定爱吃。”
吴斐拒绝无果，只能随洛渊的意，他语气里的低沉跟疲惫并无掩饰，换作以前，洛渊肯定会问他原因。他今晚没问，也说明洛渊心里有数，他很清楚吴斐将要跟他说什么。
洛渊走进房间，手里提着他买的新品蛋糕，还能嗅到淡淡的弥漫着的奶油香味。
吴斐端坐于沙发，面前的电视机放着繁琐无聊的新闻。他眼睛盯着新闻，又好像透过新闻，看向更遥远的地方。
“给你买的蛋糕，刚好最后一个，运气好吧。”洛渊提着蛋糕笑：“身体不舒服吗？我听小玲说今天没营业？”
洛渊把蛋糕放茶几上面，如常地挨着吴斐坐下，又要亲昵地揽他肩膀，却被吴斐敏感地迅速避开。
洛渊手尴尬地悬着，半晌又默默收回，他像故意逃避什么事，对吴斐的所有异常反应皆视而不见。
“身体不舒服？”他说着又要探吴斐额头温度：“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吴斐再度避开洛渊即将触碰到他的手：“我没事，也没胃口。我有话要跟你说。”
洛渊表情僵硬，强装出的笑意已渐渐无法维持住。他身体前倾去拆茶几上面的蛋糕：“话什么时候说不行。这蛋糕你真得尝尝，我听营业员说卖得特别好，都说好吃……”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吴斐突然生硬地打断：“你跟沈惠的事我都知道了。”
洛渊动作猛地顿住，笑意亦瞬间崩塌，他强撑着艰难地缓缓道：“我跟沈惠……跟她能有什么事？”
“你还要瞒我？你觉得能瞒住吗？你就抱着这种念头，觉得背叛一下我，只要不被我发现就什么也不会发生，对吗？”
洛渊嗓音发颤：“阿斐……”
“你要跟我解释吗？”吴斐好整以暇道：“你说，我认真听着。”
“我没背叛你。”
吴斐失望道：“你还不承认……”
“我承认。”洛渊连道，他清楚吴斐已知晓事实，他再瞒下去只会让事情越变越糟：“我承认，但我爱你。我爱的从始至终都是你。我跟她就仅仅是交易……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我一时糊涂，我怕你生气，所以不敢告诉你。我怕你会离开我……”
洛渊说着猛地一把将吴斐拉进怀里，他禁锢着甚至懒得挣扎的吴斐，惶恐道：“阿斐，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就一次，我保证不会再犯。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我不能想象没有你该怎么办。”
洛渊将惶恐表现得淋漓尽致，抱着吴斐的手甚至轻颤着发抖。
吴斐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突然感觉面前的人如此陌生，他的世界顷刻如同末日降临，灰暗得看不见前方的路。
好半晌，吴斐痛苦地闭着双眼，哽咽着低声道：“洛渊，继续这样下去，对我们来说都很痛苦。离婚吧。”
洛渊身形剧震，他猛地抓着吴斐肩膀，惊愕道：“你说什么？”
“我们离婚吧。”
“离婚，你要跟我离婚？”短暂的震惊之后，洛渊又迅速否定道：“不可能，我不可能跟你离婚！你要就这么放弃我们的婚姻？”
“是你先放弃我们的婚姻。”吴斐嗓音嘶哑道：“你背叛我，还有隐瞒我的时候，有替这段婚姻考虑过吗？”
“我不同意。”洛渊不假思索道。
吴斐疲惫道：“我是通知你，并不是征询你的意见。我们之间存在着很多问题，你从没想过解决这些问题。你家里人至今以为我们是朋友，我能理解你，也能等你，我不介意这些，我更不介意跟你过什么样的日子。但你懂我吗？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
洛渊连慌乱表态道：“你说，我都改。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我爸妈，告诉他们你跟我的关系。”他说着就要掏出手机。
“没这必要，我们都要离婚了，你告诉他们只能给他们添堵。”
洛渊动作顿住：“我不离婚。阿斐，我不可能跟你离婚！你生气就惩罚我，怎样都好，只要能让你消气，能让你原谅我。”
吴斐揉揉眼睛，感觉酸涩疼痛，他苦涩笑道：“你明知道我不擅长这个，我连骂人都不会。”
他表情坚定，虽然很痛苦难受，话语却很冷静，这些话显然已经过深思熟虑。
洛渊愣愣地望着吴斐，突然一下就慌了。他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种程度，更没想到吴斐会跟他提离婚。
“那我就替你惩罚自己，你说，我动手。”洛渊近乎哀求地对吴斐道：“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我是一时糊涂，我急着想要给你好的生活，我跟她没再联系过。”
“阿斐，你也知道娱乐圈有多难，像我这样的人比比皆是，大家抢破头要谋求出路，就这次的角色，我凭自己的努力，可能再过四五年也演不上。再过四五年，我年纪也大了，更难有出头之日。我做梦都梦见自己红了，我能赚很多钱，买大的房子，买好的车子，能随心所欲地生活，想去哪旅游就去哪旅游。你不是还喜欢旅游吗？我们现在甚至连出国旅游的钱也抽不出来。我不能容忍你跟我过这样的生活，我一直记着对你的承诺，我只要想到，我这辈子可能都不能兑现这些承诺，就特别地害怕。”
吴斐眼里裹着浓浓的水雾，像再轻轻一推，就能如洪水般倾泻而出：“你看，我们就连观念都有这么大的区别。”他低低的像被抽空力气地道：“我享受平凡，你喜欢追逐耀眼。我在意你的态度，你却在意话的实质内容。就算你没能兑现承诺，难道我会怪你吗？还是你打着我的幌子，替自己的不甘心找借口？”
洛渊哀求道：“阿斐……”
“我不能接受这样的错误。”吴斐颓然起身，强撑着最后的力气走进卧室：“你今晚好好想想，尽快给我答复。这之前……我们暂时分开睡吧。”
吴斐说完话，洛渊已迅速追进卧室。他痛苦地注视着吴斐背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要睡卧室，我就出去。”吴斐头也不回地哑声道。
“你睡，我出去。”洛渊连不安地缓缓后退，接着又提醒道：“你胃不好，晚上注意盖好被子不要着凉。”
吴斐背对着洛渊，既没点头也没说话。
第61章
既然决定要辞职, 穆烨这段时间也不再辛苦加班。
吴斐开的宠物店歇业一天, 随即又恢复正常营业。穆烨下班便经常去宠物店陪吴斐，跟他说说话, 替他打打下手之类的。
吴斐表面看似已恢复如常，还调侃穆烨，说他总往自己这儿跑, 蔺荀不会吃醋吗。
穆烨笑道：“他爱吃就吃, 反正现在陪你最重要。”
“你这样我多受宠若惊。”吴斐道。
“我们谁跟谁啊，我认识你的时候, 蔺荀还不知道在哪呢。”
吴斐闻言故意打趣道：“你就不怕我把这话告诉蔺荀？”
穆烨顿时露出心虚的表情：“还是别跟他说，他好归好, 就是容易吃醋, 有时候莫名其妙的。”
“他也就吃你的醋。”吴斐道：“你看他理过别人没有？”
吴斐这话说得很有理, 蔺荀对外人跟对朋友态度截然不同，对朋友跟对穆烨态度更加迥异。蔺荀别说吃别人的醋，他遇到不待见的人，甚至都懒得搭理对方。
这段时间除穆烨外，楚枭也经常陪着吴斐。毕竟出这么大的事, 不可能瞒过对吴斐事无巨细关心着的楚枭。
楚枭对洛渊的行为愤怒至极，之前洛渊到宠物店找吴斐，两人险些没动起手来。
他还指着洛渊鼻子，勃然大怒道：“你敢欺负吴斐, 要不看吴斐面子, 我弄死你！吴斐这么好的人, 从不缺喜欢他的人，跟你离了也好，你不配他，他值得更好的人。”
洛渊也被楚枭激怒：“你说自己吗？我就知道，你对吴斐一直念念不忘，以为我跟他出现问题，你就能趁虚而入吗？”
楚枭跟洛渊之前表面维持着和平，实际私底下关系很糟糕，谁也不愿向谁妥协。这会总算能找到机会爆发，彼此对峙的时候，如同两头愤怒的野牛。
洛渊始终不同意离婚，并绞尽脑汁地找吴斐，希望能求得吴斐的原谅。
吴斐被他缠得烦不胜烦，索性直接搬到宠物店住。楚枭倒邀请过吴斐，说他还有套空着的房子，却被吴斐婉言拒绝。
楚枭清楚，吴斐这是要跟他避嫌，同样也是对他表明态度。
穆烨始终惦记着吴斐憋着痛的事，他不抱怨不发泄，除脸色微微苍白一些外，看着并无任何的异样。
但这样反而容易坏事，穆烨怕他把事憋心里给憋坏掉，就跟楚枭一块邀请吴斐去酒吧玩。顺便借酒浇浇愁，希望能让吴斐趁机发泄出心里的不痛快。
吴斐起初不愿意，坚持说他没事。后面经不住穆烨劝，就跟他们一块去了酒吧玩。
酒吧里灯光昏暗，充满着喧嚣嘈杂。吴斐对这样的环境很不适应，频频皱眉。
楚枭拉着两人径直朝雅座走去，又跟服务店要了两箱啤酒，打定主意今晚要不醉不归。
穆烨给三人各倒满一大杯啤酒，接着举杯抬高音调道：“来，干杯！祝吴斐顺利渡过难关。”
楚枭跟吴斐同样举杯，三人杯沿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喝完一杯，再接着喝下一杯。吴斐刚开始还控制着酒量，后面就渐渐地放开了，不再有所顾虑地灌酒，将这段时间的痛苦全发泄进酒里面。穆烨陪着吴斐喝酒，灌进胃里的啤酒也不少，喝到最后渐渐开始有了醉意。
吴斐越喝越豪放，整个人隐隐处于失控状态。楚枭跟穆烨见状，连控制住吴斐，拽着他结账走出酒吧。吴斐已经醉了，再喝下去可能得坏事。
酒吧外面倚着或搭讪或闲聊的男男女女。楚枭扶着吴斐出去，穆烨只能勉强稳住身形，眼前的东西都是颠倒的。
楚枭将吴斐扶到车边，刚要把他送进车里。吴斐就猛地推开楚枭，跌跌撞撞地愤怒道：“他凭什么，凭什么这么对我！他还说爱我，这就是爱我的表现吗！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努力工作，努力维系这段感情，他凭什么说背叛就背叛。”他边说边慢慢地蹲下去：“我做的还不够吗？我体谅他，理解他，凡事试着站在他的角度考虑。他根本不懂我要的是什么，他怎么能这么残忍，他这么做的时候，想过我该有多难受吗！”
“吴斐……”楚枭蹲下-身，如同能感同身受。
“让他发泄。”穆烨扶着车门，头晕得厉害：“把话都说出来就好了，不能总憋心里。”
吴斐泪流满面，表情痛苦道：“他混蛋，混蛋！他就是个骗子！我不该信他，我怎么这么蠢，我被他玩得团团转，他还敢奢求我的原谅，我凭什么原谅他。他就不能换个行业吗，非得进里面死磕，他还说为我好。我早该清楚，他就是个自私的混蛋……”
穆烨听着旁边吴斐痛苦绝望的发泄，仰头望着夜空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还记得吴斐跟洛渊领结婚证的时候。哪怕没有父母的祝福，没有隆重的婚礼，吴斐也笑得很高兴。
他当时告诉穆烨，说自己找着喜欢的人了。洛渊爱他，他也爱洛渊。他听吴斐说着他跟洛渊今后的计划，里面的内容让穆烨既羡慕又替吴斐高兴。
吴斐说，他会跟洛渊好好过一辈子的。
洛渊更对吴斐承诺，说他会永远爱吴斐，永远永远对他好。
这些话言犹在耳，如今却已物是人非。
吴斐发泄完，楚枭重新扶着他进后座。吴斐眼角还挂着泪珠，侧头愣愣地注视着楚枭。
“楚枭。”他突然嗓音喑哑道。楚枭闻言猛地一愣，扶着吴斐的手顿时僵住。
“对不起，楚枭。”吴斐低低道：“我知道你喜欢我，对不起，我不能给你任何希望。我只把你当朋友，即使没有洛渊，我们也只能是朋友。”
穆烨愣了下，连朝楚枭看过去。楚枭背对着他，无法看清表情。
但穆烨清楚感觉到，吴斐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楚枭身体很剧烈地颤抖了下。
“嗯。”许久，楚枭听不出情绪地低声道：“我知道。这是我的事，你不必有负担。”
吴斐仍低喃着“对不起”。楚枭将他小心送进去，又让穆烨坐后面，他则坐副驾驶室，随即让代驾先送穆烨回去。
途中，穆烨说让吴斐睡他家，吴斐醉成这样，必须要有人照顾，否则他们不能放心。
楚枭大概还思索着吴斐说的话，提不起兴致，淡淡地道了句好。
穆烨看看旁边的吴斐，又看看前面的楚枭，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他找不出话来安慰楚枭。
穆烨其实很希望吴斐能跟楚枭在一起，这两人都是他朋友，彼此又无比的了解，最重要的是，楚枭很爱吴斐，这些年感情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然而感情这种事，毕竟勉强不得。吴斐对楚枭只有朋友之情，这事实谁也无法改变。
车停到小区外面，穆烨已提前给蔺荀打过电话，让他帮忙接下人。
蔺荀闻着车里刺鼻的酒精味，顿时紧皱着眉头，但也什么都没说，帮着穆烨把吴斐给弄出来。
蔺荀扶着吴斐。穆烨下车前，不禁犹豫地看了楚枭一眼。
楚枭懂他意思，苦笑道：“我没事，已经被拒绝惯了，够练成铜墙铁壁的。”
穆烨无从安慰，便打了声招呼，让他回家注意安全。
目送车开远，穆烨转头就对上蔺荀不悦兼责备的视线。
“喝这么多酒？”蔺荀闻着快被刺鼻的酒精味给熏晕了。
穆烨自知有过，还让蔺荀专门下楼接他们，连讨好笑道：“就这一次，让吴斐趁机发泄发泄。我没喝醉。”
说完没喝醉，穆烨转头就踉跄了下，要不是蔺荀迅速捞他一把，没准能直接磕地上。
蔺荀斜睨着穆烨，不言而喻地默默质问他。
“就……就喝一点点。”穆烨大着舌头解释道：“我得陪他喝嘛。辛苦你啦，帮我把吴斐弄上楼去。”
“下不为例。”蔺荀盯着穆烨，看他态度良好，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半晌憋出这么一句。
穆烨连不迭地应道：“好，下次肯定不会。”说完又凑过去亲了蔺荀一下，扬起唇角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