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梧桐栖仙鸟 完结+番外完本[仙侠耽美]—— by:阿泱
阿泱  发于:2017年08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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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不合时宜,师哥还是发出了短促的一声笑。
短暂而诡异的静谧之后,猛地爆发出一声吼:“兄弟们!他们有钱人欺负我们没钱的!能不能忍?”
师哥头一个大笑起来,低头看向我:“是邵岑!”
我拼命地想去看,却爬不起来,还是师哥叉住我的肋下,像举孩子似的将我举了起来。
但见得我的邵岑师哥像遁地大仙,从那四面船上的一条露出头来,振臂一呼,竟将四条船上的船夫呼动起来,都举起船桨厉喝起来,以及船上的帮工,只要不是陆家的人,都倒戈相向了。
惯做体力活的人齐心协力起来,竟自有一股威严庄重。
连宋船夫的儿子也被鼓动了,跟着喝了两声。
陆家人大势已去,加上陆隶失血过多,生死未卜,大概来不及再来和我们算账,便偃旗息鼓的并到一条船上,退去了。
邵岑跳上我们的船来,劫后重生一般的将我和师哥一同抱住,七尺的汉子,不由的哽咽起来。
“大哥,都是我动作太慢了!差点害死你!”
汉良苦笑:“别乱说,若不是你,我们这次都逃不出命来。”
邵岑脱下外衣,用力裹住了我,含泪笑:“仙栖,你倒是厉害了!若是那厮死了,往后就跟着哥混吧!”
说罢,就被汉良啐了一口。
原来邵岑自从离开,便加入了一帮地头蛇里,谁知竟受了许多白眼欺凌,他凭着一股勇气,杀了两个坐帮的恶霸,领着底下的兄弟造了反,如今他们安生营业,都肯给邵岑一个面子。
“这些船夫伙计平时看见我,还会送我一尾新鲜活鱼呢!”邵岑向我卖弄,“怎么样,你师哥我混得还不错吧?”
我点了点头,轻笑起来,不妨却笑着咳出一点东西来。
宇文钊不等我开口,移过火把来一照,和我的两个师哥瞬间脸色都变了。
是一口鲜血。
我喉咙里有些腥甜,手上力气便一松,但听得“咣当”一声,原来我竟一直握着宇文钊送我的那把匕首,如今才掉在了地上。
银光闪烁着刀面上沾着的血和着我吐出来的那一口血,有种异样的骇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水下打斗的节奏是很快的,要不大家也没有那么好的肺活量啊,不过我描写得就有点缓慢了,大家将就一下吧~爱你们!
第45章 顶天立地
院子里的太阳很温暖,加上我坐的那张竹藤椅,被师哥铺上了一层褥子,现在软和和的,很舒服。
我半躺着坐在那张竹藤椅上,身上盖着一张毛绒绒的毯子。
这是个半败落的小院子,里面养的许多花花草草,因为长久的无人打理,已经枯萎凋零了,满地干涩蜷曲的落叶,一脚踩上去,吱呀的响。还有一些填满了土,半开裂的空花盆,里面长出了一些野草,倒还有些意思。
围着的篱笆栅栏也需要修葺了,我想,若是整顿一下,这个院子还是很可观的。
“等哪天闲了,就把那边的篱笆好好休整一下,养点小鸡来,隔三差五的,还有鸡蛋收呢!”
不知何时,香鸾已经走到了我的身后,手中还端着一个茶盅。她对我笑了笑,不再以胭脂匀面的脸上微微有些许的憔悴,眉眼间却是快乐的。
“来,里面是桂圆汤,趁热喝点。”
她将茶盅递给我,又将我身上滑落了一些的毯子往上拽了拽,俨然一个长嫂的模样。
这里是离金陵城外隔了几个村子的小镇子上,这几间屋子,就是汉良拿了钱来置办的新婚宅子。那一晚,陆家人带着生死未卜的陆隶急匆匆赶了回去,师哥便径直将我们都带了过来,幸好一路再无波折。
过了两日,因不见有人追来,我便提议,将香鸾接了过来,毕竟她已经成了亲赎了身,沁芳楼是再也住不得了。
我知道,师哥是碍着我的面子,才不好意思提议接香鸾的,他的心里,其实是很想香鸾的罢。
“谢谢嫂子。”我接过茶盅,揭开盖子呷了一口,笑,“嫂子坐。”
香鸾便扶着肚子在我面前的椅子上坐了,笑道:“身上可好些了?我才来的时候,看见你脸色那么差,可实在吓了一跳呢!”
我叹了口气,点点头:“好多了,都是嫂子费心照顾的缘故。”
托着茶盅怔了怔,又对她说道:“那日晚上,都是我,毁了嫂子的大好日子,这些日子想和嫂子说一声,只是没脸。”
香鸾笑道:“快别这么说,一家人了,怪生分的!再说,我们这样的人,其实并不在乎这些虚礼,能得了你师哥,心里其实已经很满足了。”
她略坐了坐,站起来就要走。
我不想一个人坐着,急忙挽留她:“嫂子再坐坐。”
香鸾到底是人精,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心思,笑道:“我进屋拿点针线来,要不也是白坐着。晚上叫你师哥从外面点带便饭来吃吧,我就不捯饬了。”
我得了她的保证,这才撒了拽她袖子的手。
香鸾噗嗤一笑,乐了:“你啊,真像个孩子!”说着,在我脑袋上轻轻弹了一下,这才款款走了进去。
她穿着寻常人家的粗布衣裳,虽不复当年沁芳楼头牌的盛荣,却也多了一份为人妻母的温柔,越发的,竟叫我羡慕起来。这样平淡温和的日子,不正是我所期望的么?
“给你。”
一只风铃递到我的眼前,我愣了一下,顺着风铃抬起头,宇文钊正举着一只铃铛样式的风铃,紧紧抿着双唇看着我。
“……你买的?”我接过风铃,一时有些讶然。
宇文钊点了点头:“外面有人喊卖,我就买了一个,给你听听声儿。”
我拨弄着那个风铃,有些想笑。
方才瞥见他远远的坐在台阶上,不知在拨弄个什么东西,现在看来,大约就是这只风铃吧!这人,据我邵岑师哥说,是江湖上有名的行侠仗义的勇士,可大多数时候,却还像个与世无争的孩子。
“挺好听的,谢谢。”我对他笑了笑,又说道,“那晚上,也谢谢你了。”
宇文钊仍绷着一张脸装严肃,却还是点了点头,踌躇着,似乎想和我说些什么。我刚想问,就见他目光一顿,转身飞快地就走开了。
我有些狐疑,转过头去一看,就见香鸾拿了针线,已经折了回来,心里略略的了然。
他大约,还是不大喜欢和外人接触罢?
“这个人,怎么那么古怪?”香鸾皱了皱眉,在我对面坐了下来,“平常,我都不敢和他多一句话。大约是个石头做的吧?”
我淡淡一笑,说道:“没有,他其实内心很柔软的。”
“是么?”香鸾有些不信,“不过我都听你师哥说了,那晚多亏了他,要不也不得顺利呢!”
我点头:“是呢。”
静静地看着她在我对面纳一双鞋底,想了半日,还是没忍住,问她:“嫂子,后来……乔家没派人去闹你们么?”
我看得分明,我话音未落,她熟练的穿针引线间,顿了一顿,笑了:“……没有。”
那笑容似乎颇为虚情假意,很像她从前应付讨厌的客人时的神色。我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仍淡淡的,仍继续问她:“那日师哥跟着我出来了,乔五竟然没有发现么?”
“没有,到了时辰,我就上轿了,吹吹打打的去他借的屋子去了。乔五爷,总不能一径跟进去吧?”香鸾笑了笑,“他大概也巴不得见不到汉良,哪里还会注意他在不在呢?”
我越发觉得古怪:“……他……散的时候……”却是问不下去了,乔五那天走的时候没看见我,当真就乖乖的离开了?怎么会?可若是问出来,岂不是让香鸾觉得我和她生分,什么都要刨根问底?
人□□上最难,我不得不如此感叹。
可心底总是觉得出事,抑或是他们都瞒着我什么,不然,如何打发得了乔五?
香鸾叹了口气,将鞋子放到了一边,站起身来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叹道:“七弟,别多心了,信你师哥一次,好歹我们能把事情办周全。你身子太弱了,还是宽心些多养养吧!”
果然,是有事瞒了我。
我勉强笑了笑:“是,嫂子费心了。”
她点点头,督促着我将那盅桂圆汤喝了,端了碗进屋。
那一晚咳出血来之后,我便觉得身上乏力的很,师哥请了大夫来看,都说我忧思过重,年纪轻轻的,却很有些亏损了,要好好的补一补。这几日,香鸾便时时变换了花样来给我做吃的,每每如此,我总是很感动。
香鸾么,自然就是我的亲嫂子了。
晚上师哥做工回来,果然带了食坊的便饭回来,大家坐在一起吃了。
饭罢,宇文钊说道:“叨扰了这几日,我打算明天走。”
我愣了愣,忙说道:“这么着急?”
宇文钊点头:“日子久了,我不习惯。这些日子已经很够了,况且你师哥师嫂照顾你也辛苦,我还是不要添麻烦了。”
汉良师哥笑着哼了一声:“也不麻烦,不过是多双碗筷,多间屋子罢了。你要是愿意,住多久都可以!”
自那一晚,看见宇文钊割麦子似的割人脑袋,一身的勇武,全都是为了我,师哥便对他的印象很有改观,同住了这几日之后,竟有些称兄道弟的味道了。
“不了,也该走了。”宇文钊看了看我,“你好多了,我就放心了。”
我知道挽留不住他,只得问:“这次打算去哪儿?”
宇文钊沉默了片刻:“往北走吧,大约会出关看看。”
我点头:“一早走么?让我送送你吧!”我见他刚要开口说不用,就摁住了他的手,态度十分的坚定:“让我送送你,不然我心里不安。”
宇文钊短促一笑:“好吧,你还是这般的欠不得人情!”
第二日一早,连太阳还未完全的升起,我便同宇文钊一同起来了,走到镇子上吃了早饭,便送他出镇子。
一路上,宇文钊都没有和我说什么,到了镇子口,站住脚歇了歇,忽然扭过头去不看我:“若是有什么想问我的,就问吧。”
我苦笑了一下:“你肯告诉我?”
宇文钊冷笑一声:“我不是你的师哥,不想过分的保护你,把你蒙在鼓里,当个傻子!”
他忽然转过身来,对上我的双眼,十分的认真:“仙栖,别人只能救你一时,却帮不了你一世。人活一生,不能不顶天立地。”
一时如雷贯耳。
我内心震撼不已,亦是自惭形秽。
顶天立地,这四个字太重了,如今我一身的肮脏,怕是再也当不起了。
脑袋里轰隆一片,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宇文钊盯着我,若有所思一般,缓缓说道:“当初是你大师哥找到邵岑的,我当时正好受了他的一点恩情,又听说是你的事情,便说要一起来。商量的就是在婚礼之日动手。不过当初,却是打算硬将你抢回来的。”
我怔怔地听着,随即问道:“不过……?”
宇文钊摇头:“也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后来你那个叫长秀的师弟来找我们,说是那天晚上,把你带出来后,他可以扮作你的模样,和乔五一同回去,好歹给我们拖点时间。”
“扮作我的模样?”我大惊,“如何做得到?乔五也不是瞎子!”
“你师嫂给他做了件黑色的兜头大帽子衣裳,他穿了,把脸低下,加上我们预备着把乔五灌得酩酊大醉,应该分辨不出来。”
宇文钊说得不咸不淡,殊不知,叫我心里波翻浪涌——长秀这个傻孩子!就不怕乔五弄死他么?
宇文钊似是看出了我的心事:“你大师哥原本是不肯的,这样不就是将他另一个师弟往火坑里推么?你师弟却说他是心甘情愿的,又说他与乔炳彰有旧情,不会有事的。”
我大概能想象出长秀那信誓旦旦的痴傻模样,不由的又气又伤心。
“……至于乔炳彰发现了之后为什么没有找过来,我也不知道。”宇文钊负手说道,“不过提醒你,我总觉得,以乔家的势力,他想找你,不会找不到此处的。”
我为了长秀心痛不已,此刻只能点头:“我知道,我会多小心的。”
暗暗握了袖中的匕首,暗想,大不了便一了百了,来一个玉石俱焚。如今,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宇文钊说罢,翻身上了备好的马,对我点了点头,双腿一夹马腹,策马奔了出去。
第46章 断手
我望着乔家紧闭的大门,一时有些发愣。
避了师哥师嫂,悄悄的雇了船和马车回来,千万种的可能都在脑海里设想了一遍,偏偏没有想到这般。紧闭的大门,只有两个小厮隐约在坐在门房中,咕着热酒,大约在闲聊。
街边站了良久,直到腿都麻了,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小心翼翼地的打探声。
“……是七师傅罢?”
我一惊,连忙转过身去,却看见一个家仆似的人物站在我身后,赔着十分的小心,不大敢看我。
我苦笑一声,想着该来的躲不过,咽了口吐沫,说道:“是我。”
那家仆听了,反倒很是高兴,笑道:“我家老爷在上头窗子里看见了七爷,因见七爷状似等人,只怕唐突,所以特地命小的来问一声。若是七爷不忙,我家老爷想请您喝杯酒,小叙一番。”
我沉吟片刻,将兜头的帽子拢了一拢,说道:“你家老爷……敢问是哪一位?”
家仆见问,连忙使劲拍了自己脑门一下,笑道:“瞧小的这差事办的!我家老爷是举人周家,从前总爱听七爷弹琴,家里的小爷还拜在七师傅门下,学过两天琴,七爷不记得了?”
原来是他家。遂放下心来,笑道:“记得,记得。你家老爷可好?”
家仆连忙说道:“托福,都好。七爷肯上去么?”
近来生了许多事,连带着我的戒备也多了几分,迟疑片刻,想着是老交情,不好推脱,便笑道:“你家老爷怕是在酒楼上宴客吧?我唐突进去,总是不好,不如下次,亲自带了礼上门拜访。”
家仆忙说道:“不妨事。今日我家老爷得闲,特地来酒楼喝酒,只带了小爷一人服侍,专开了一间雅间,清净便宜得很。七爷只当疼我,走一遭吧!否则又得骂我不会当差了!”
无法,眼见得推不过去,又没有旁人,只得笑道:“你已经很会当差了,周举人又是个亲善的,哪里还会骂你?就诳我罢了。”
说罢,拢着帽子同他往酒楼上走。
说起这家酒楼,在金陵倒也颇为有名,当初乔家未在此处建府的时候,他便在了,如今已是五代了。乔家初来乍到,本想拆了他别处去的,没想到一问却是老字号了,只好留下,到底赚了一个酒先生上的风流名,因而两相无碍,很是安好。
家仆将我领到二楼一间雅间门口,敲了两声门,低声说道:“老爷,七师傅来了,让进了。”说完,将门一推,毕恭毕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待我进去,掩了门就退下了。
果然看见周举人同他幼子皆在座中。见了我,周举人便要起身,我急忙向他问好,周举人笑着应了,又让小爷给我磕头,说问师傅好,我不敢当,虚虚的应了。
周举人因让我在他身边坐了,又命小爷给我倒酒,笑道:“这也是缘分。本来是带犬子来尝一尝他的家的新丰酒的,没想到隔着窗子看见了七师傅。见七师傅站的久了,只当是等人,不敢扰。谁知到底给我请来了。”
我笑了一笑,说道:“举人不嫌弃,肯抬举我,才叫进来说话的。”
周举人笑着举起酒杯和我碰了一碰,指一指我头上的兜头帽子笑道:“也不是雪天,也不是雨天的,戴这个劳什子做什么?也不嫌乌糟?”
我忙将兜头帽子连着外面的披风脱了,因不好解释,只得腼腆的笑一笑,将酒喝了,想要掩饰过去。谁知周举人今日心情极好,又问我:“在这路边,七师傅是在等谁呢?”
我不知该怎么说,急得喉咙里的酒呛了一呛,伏了桌案咳了一回,只咳得满面绯红才罢。
这么一来,倒叫周举人不好意思了,笑道:“是我唐突了,七师傅不要见怪。”
我连忙摆手说道:“没有,只是这桩事原是我有错在先,听了周老爷问,有些惭愧罢了——”遂灵机一动,编了一个幌子说道:“昨晚和我的十师弟拌了两句嘴,见他今儿出门,仍是带着气的,原是我惹了他,所以特地寻来接他的。倒叫举人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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