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关键的,她们都是女生啊。女生和女生怎么能在一起?
心口仿佛被人用刀片狠狠划过,泛起尖锐的疼痛,又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从床头柜里翻出药瓶,倒出两粒,含在舌下。蜷缩在床上,右手紧紧按住胸口,妄求能想要跳出来一般的心脏稳住。
不知过了多久,狂乱的心跳才恢复了正常的频率。
叶念斯脱力地苦笑。
她的初恋尚未开始,就注定了无处是生途。
现下舅舅去杭州为了年关进货,并不在家。
屋里就她一人,躺在床上,想着以前和靳桑浯相处的点点滴滴,哭了又笑,笑了又哭。
暮色渐渐压下来,手机响了好久,才有气无力地接起来:“喂……?”
靳桑浯的声音不急不缓地响起:“念斯,是我,你在家吗?”
叶念斯一个激灵坐起身,“在啊,怎么了?”
“我在你家楼下。”靳桑浯这样回答道。
她探眼一望窗外,冲下楼。
*
现在的心情……
和那时候是一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肾~源都会是□?T。T
☆、你给我的提议(2)
她还记得当时下楼以后,就见靳桑浯站在楼前的第一棵水杉树下,手中拖着一个精致的枚红色小皮箱,即使裹着厚厚的黑色羽绒服,也依然看起来长身玉立、闪闪发光。
靳桑浯本来是微笑着的,但在见到自己的一瞬间,眉头便皱了起来。自己再走近一点,她的眉便皱得更紧了。
而自己心中的挣扎与痛苦,在见到靳桑浯的那一刻就烟消云散。
之前在电梯里,就做了一个决定,如果靳桑浯真的来了,如果这一切都不是自己臆想中的幻觉,那么自己就一定不会放手。
对于她来说,所有的一切,与靳桑浯相比,都算得了什么?
她满心欢喜,又感激涕零。
当时的自己就站在靳桑浯面前,好像已经穿越了未来的重重磨难,来到她的身边。
“你怎么来啦?”
“你怎么了?”
两人同时问道。
俱是一愣。
她先笑了一笑,靳桑浯却依旧表情严肃。一抬手,动作轻柔地帮面前的人拉上了羽绒服的拉链,说:“听你在电话里不对劲,就过来看看。你怎么了?眼睛红红的?”
心里的那些念头怎么能对靳桑浯说?
她心念一动,半真半假地说:“我中午其实做了个梦,梦见了你。醒来发现你不在,就特别想你,想你想得都哭了。”说到后面,自己竟真有一些动情,眼睛也红了。
靳桑浯好似也有些动容,声音低低地说:“我也想你。”
她便笑了笑,“我们现在见面了,多好。”
“嗯。”
各有感触,沉默片刻之后,靳桑浯问:“也没有提前说,突然过来,会不会不方便?”
“怎么会呢?”这才发现她们都还傻站着,急忙将靳桑浯引向家里,还好有钥匙随手塞进裤包的习惯,要不然她们都不能进门。
在电梯里,向靳桑浯解释道:“我舅舅最近进货去了,可能大后天才回来。这两天家里,我们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你能待几天啊?你之前有没有来过昆布市?反正一定要好好转转!哦,对了,你是怎么来的啊?哦,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啊?啊,好像一次问了太多问题,用不用我再从头问一遍?”
话音一落,她心里都要爆炸了:哎呀妈呀,脑子怎么坏掉了?怎么办怎么办?她会不会嫌弃我傻?
见她这样子,靳桑浯却很开心似的,嘴角依旧是惯常的弧度,但眸里有光芒闪烁,一个问题一个问题耐心地回答:“我过来是临时决定的,父母都在上班,还不知道这个事,所以我得打个电话回去知会一声。不知道他们允许我出来几天。我是坐飞机过来的。之前帮你寄了一些三白市特产回家,你还记得吗?”
“哦哦。”她点头。
那个时候还没有高铁,坐火车的话就要坐一整夜。
靳桑浯的行李不多,就是一套换洗衣物和一套洗漱用品,也不用整理出来。箱子立在自己的房间,需要时就往外拿。
打量着屋内的装饰,靳桑浯自然也就发现了床头的一瓶药。走近看了看,这才让她意识到自己没有把药瓶收起来。不知为何,虽然靳桑浯知道她的身体情况,却还是有些紧张。
靳桑浯问她:“身体不舒服吗?”
含糊地“唔”了一声,轻描淡写地说:“天气有点冷,胸口有点闷罢了。”说完便上前把药瓶从靳桑浯手中拿过,装作随意地扔进床头柜的抽屉里。
做完这些动作,她才发现自己此刻与靳桑浯离得很近,对方纤长睫毛下的乌黑眼眸里,自己的倒影清晰可见。
“你、你干嘛?”她结巴着。
她心虚,靳桑浯却坦然又正经,“看看你的脸色怎么样。”
“那、那你看怎么样?”
靳桑浯一时没有说话。
叶念斯心跳如雷。
靳桑浯的气息呼在自己的鼻尖,温热潮湿,馥郁洇润,让自己触电般,一路酥麻到了心里。
须臾,靳桑浯轻声答道:“我看你的脸色还比较红润,身体应该没有大问题。”
当时她脑中混乱得无法思考,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在发热,好半天才想到往右移动一步,拉开两人间距离。
“你、你不用给家里打个电话说一声吗?”
好吧,已经连续三句话都结巴了。
靳桑浯将目光从她的面容上移开,随意地落在室内的某一点,点点头,拿出手机,“这就打。”
她坦然地在自己面前打电话,自己却有一种觊觎人家女儿的心虚感,借口倒水,躲进厨房。
在厨房和水杯大眼瞪小眼,突然听见靳桑浯在客厅唤她:“念斯?”
“诶,来了!”
端水出去,见靳桑浯举着手机,说:“我妈妈想和你说话。”
“啊?哦!”把水杯放下,在腿上蹭掉掌心不知为何冒出的汗,一边示意靳桑浯坐,一边接过手机,“阿姨好!”
“啊,念斯啊。”靳妈妈的声音如靳桑浯一般好听,“桑浯突然跑去,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不知道靳桑浯是怎么跟她妈妈解释的,所以没有多说。
“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平时在学校里还多亏桑浯照顾。”
靳妈妈又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收了线。
“嗳,你妈妈还挺好的么。”
靳桑浯淡淡地笑,“是啊。”
“她让你呆几天?”这是她最关心的。
靳桑浯竖起食指,“一天。明晚家里有事,她说给我定明天下午的飞机。”
“啊?这么仓促?”难免失望,眉梢都落了下去,身子也瘫在沙发上,无奈地接受现实,“好吧,毕竟你能来就很好了。”
靳桑浯温声宽慰她说:“你看,没有几天就开学了啊,很快又能再见面了。”
她长吸了一口气,打起精神,问:“那你也待不了多久,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靳桑浯说:“我想去你念书的地方看一看。”她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小学、初中、高中都想去,但是不知道时间安排不安排得过来?”
“好呀。”她笑着说,“我一直都在昆布大学的附属学校,初高中离得很近,附近有小吃城,正好我们可以去吃晚饭。小学远一些,明早我们可以过去转转。”
那晚,她给舅舅房里换了床单被罩,自己睡在里面,而靳桑浯睡的她的房。
只是想到靳桑浯仅仅和自己隔了一面墙壁,就激动得睡不着。数羊也没有用,脑海中纯白的羊羔最终也变成了一张莹白的美丽脸庞。
结果导致第二天带靳桑浯去小学的时候,自己精神不济。
靳桑浯下午三点的飞机,中午吃过饭,直接去了机场。
送走靳桑浯,她还有一种犹在梦中的感觉。
剩下的假期,就在回忆着她们相处的那些时光、盼望着电话、细数着日子中度过。
*
冲出楼道,脚步陡然停下。
那个黑色身影还站在原地,但已经不是叶念斯想要去往的方向。
在楼上看不太清楚,但是现在,只一眼,她就知道那不是靳桑浯。
心脏像被冻住而停止跳动般,什么也听不到了。
那个身姿窈窕的女士,等来了从隔壁楼道出来的高大男人,笑靥如花地挽着对方的胳膊远去。
心跳声也从耳边消失的世界,寂静得像是死去了。
大概自己的灵魂都是荒芜的。
“砰——!”
巨大的爆破声响后,一簇簇绚丽烟花在空中绽放,混着飘渺而来的欢呼声,光辉璀璨,几乎刺痛了叶念斯的眼。
眼膜疼痛干涩。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零点。
犹记得那一年的除夕夜,新年愿望,她不敢许诸如“希望能与桑浯在一起”这样的企盼,总觉得太过奢望,美好而虚幻。
她只敢想:“祝桑浯身康体宁,万事顺遂”。
而现在,她许愿:“希望舅舅早日康复。”
桑浯……
靳桑浯……
……
她不知道如何把这句话补完。
☆、你给我的提议(3)
收假之后的第一天就是情人节。在进入依家,看到情人节活动宣传之前,叶念斯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这是她没有理由去过的节日。
同之前一样,又在依家同靳桑浯吃了早饭,不过这次两人通通避开了厚切金枪鱼三明治。
阿茂这次不再羞怯地主动说:“靳总,我和徐经理联系过了,在这里干到月末,下个月就入职!”
靳桑浯鼓励了他几句,他便又喜滋滋地不知所以了。
张鑫亮总监已经出差回来,叶念斯在办公室坐了没多久,就见到了他。
“给你带的礼物。”张鑫亮将一个精致的小纸袋放在了叶念斯桌上,“小东西,当地的手工艺品,没花多少钱。”
叶念斯来革新不过一个月,张鑫亮出了三次差,有一次她跟着去了,剩下两次都给她带了出差礼物,全是些精致漂亮的小玩意儿。
“谢谢。”她笑着接过,打开一看,是一个陶艺的招财猫,笑得比她平常见的置于商店中的那些,要更憨厚可掬,也不知道张鑫亮是在哪找到这么可爱的玩意儿。
“好可爱,谢谢。”她笑了笑。
张鑫亮挑了下眉,“放到桌上的——哎,我来给你放吧。”说着拿起招财猫放到了办公桌的右上角,让招财猫的脸朝着门口。
“这样就对了。”他说。
叶念斯一笑,“没想到总监还相信这些东西。”
“倒不说是相信,买了总是要放对地方。”他笑笑。
两人闲谈几句,张鑫亮看看手表,说:“行了,我收拾收拾东西,一会儿向咱们靳总汇报一下出差的情况。”
张鑫亮去总裁办,一去就去了一个多小时,回来的时候面色深沉,把叶念斯叫进自己办公室。
沉着声,张鑫亮解释了自己脸色难看的原因:“今早我们要把信息报告给发改委那边送过去的时候,突然收到消息,发改委那边已经收到了金龙医疗的信息报告,和我们的除了投资主体和投资背景不一样以外,其他的都一样。”
为了防止国产企业在海外并购项目上自相残杀,发改委只会批准一家公司进行收购,现在虽然金龙医疗的信息报告还没有被确认,要是革新再上交一份比金龙好很多的报告,说不定还有机会一搏。但是金龙的报告和革新如出一辙,报告书写时革新全力而为,怎么也没办法超越自己。
金龙医疗是金氏实业集团的子公司,是国产和革新医疗、宝木医疗齐名的国产医疗器械三巨头之一,总裁金氏实业董事长金建业的儿子金学章。
叶念斯疑惑地问:“金龙是怎么拿到剑明思的意向协议的?他们不是已经和我们签了吗?”
张鑫亮沉着脸:“不知道剑明思收了金龙的什么好处,合起伙来坑我们。但是发生这样的事,我们责难剑明思也是于事无补。”
“会不会在那边负责这个项目的副总出了问题?”
张鑫亮皱着眉摇头,也不知道是否定还是不知道。
叶念斯接着问:“现在在公司的人员也出了奸细?”
“这个一定是的。”
“那怎么办?”
张鑫亮眼睑肌肉微微紧绷,眉头蹙起:“先等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大概两个小时后金龙医疗的信息报告就会拿到手,我们先看看再说。”
说着,他拂了拂自己左手的袖扣,像是掸掉灰尘,又像是挥开让自己极为厌恶的事物,讥讽道:“这个金学章,从两年前开始接手金龙,结果好几个产业都被挤出市场了,现在还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真不知道金老那么经天纬地的一个人,怎么就生出了这样一个儿子。”
他又讽刺了金学章几句,才让叶念斯离开。
叶念斯忧心忡忡地回到自己办公桌前,心如明镜。
现在公司不只之前投入的财力物力人力付诸东流不说,家庭护理市场的开拓都也会受阻。剑明思一旦被国内企业收购,如果品牌建立良好,国内其他品牌如果没有特别的优势,很难与其抢占市场份额。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张鑫亮又去了一趟总裁办公室。
四十分钟后,他一扫先前沉重的模样,神采飞扬地回来了,又将叶念斯叫进办公室。
他的身体舒展开来,姿态放松地倚在转移上,噙着笑招呼自己助理:“坐。”
叶念斯疑惑地问道:“事情解决了?”
“靳总早就知道公司里有间谍了,就是想趁此把人揪出来。她之前叫了几个怀疑的人接触信息报告,并且对着不同的人改变了数据。这样,通过最后上交的报告里的数据,就能知道谁有问题了。”
张鑫亮语调轻松,嘴角还有似笑非笑的微小弧度,叶念斯的心却重重地沉了下去。
靳桑浯叫她去家里改报告的情境历历在目,会议后关心对方的心情也仍旧清晰。可原来不仅会议是故意拖长时间,可以让间谍把报告送出去,甚至她还被列为怀疑对象之一。想来那晚挣扎的扭捏、电梯里她傻兮兮的关心,都被人当做笑话看了去。
哦,不止,从一个月前进入革新医疗工作,自己存在的意义就是一个笑话吧。
叶念斯只觉得有一股刺骨的寒风,从自己心里呼啸着吹起来,眨眼间冻住骨肉,全身中淙淙循环流淌的血液都变得冰凉。
“小叶,怎么了?”
回过神,看见了张鑫亮关切的眼神。
“总监,金龙交上去的那份信息报告你这有没有,能不能让我看一下?”叶念斯问。
张鑫亮看了看手表,本来靳桑浯通知他收拾资料,半个小时之后开会的,但是……他又看了看叶念斯难看的脸色,说:“你等等。我先下载了。”
他从邮箱里把材料下载下来,将电脑屏幕转向叶念斯。
叶念斯快速浏览了一下,她一向过目不忘,所以将数据记得很清楚。
确实是自己上周四晚,在靳桑浯家里改动后的那份。
叶念斯怔怔地抬起头,目光茫然无助地看着张鑫亮。
“怎么了?”张鑫亮被她的神色吓到,惊问道。
叶念斯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现在显然是靳桑浯想把自己踢出去,她还能说什么?
她只是觉得靳桑浯转了这么大一个弯,只为赶走自己,又是何必呢。
直接告诉她:“我不想看到你”,她绝对会缩着脑袋逃;或者一开始就不要把自己招进来啊。
哦,对了,估计她想给自己按上“商业间谍”的帽子,从此再也不会有公司敢录用自己,断送自己的职业道路。
平日看着靳桑浯那张温柔的微笑着的脸,以为她已经不介意以前那些事了;每天早上同她一起吃早餐,让自己心里甚至浮现了一点点奢望,幻想着对方还有一点点在意自己。
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报复,挖了个坑等着自己跳下去。
看张鑫亮这样的反应,估计靳桑浯还没有跟他说自己是那个所谓的“间谍”。
现在她除了苦笑着摇头说“没事”,还能怎么办呢?
☆、你给我的提议(4)
张鑫亮将信将疑地看了她一眼,“好吧。没事的话,那现在准备一下之前我们做信息报告的材料,一会儿要开个会,是关于这次‘间谍事件’和接下来的、计划的。”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靳总让你和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