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就是公司的一些事。”
叶念斯“噢”了一声, 甩甩头发，“我先去洗漱。”

“你什么时候来的？”叶念斯看着倚在洗浴室门框上的靳桑浯，后者眼角有明显的疲惫，一边刷牙一边含糊不清地问。
“下午一点多的时候。”靳桑浯轻轻笑了笑，“我还睡了一会儿午觉。”
叶念斯漱了口，问：“公司不忙吗？”
靳桑浯“嗯”了一声，“周五了, 没什么事情。”
叶念斯知道那多半是假话。
靳桑浯迟疑了一下，接着说：“如果你不适应这里的气候的话，要不然……我们提前回去吧？”
“不用啦，是我自己没有注意。”把脸上的水擦掉，转过头看着靳桑浯，对方担心的眼神让她的整颗心都柔软了，笑着叹息：“我现在想吻你。”
靳桑浯右手的食指点了点自己的淡樱薄唇，眼里漾出淡淡笑意，上前两步，却被叶念斯推开了。
“但是我不能。”叶念斯转身把毛巾挂好，无奈地说，“因为感冒了会传染。”
靳桑浯从身后摸了过来，亲吻了一下她的后颈，好像传来一股电流，一下蹿通整个脊背。
“喂，你要对病人做什么？”叶念斯笑着缩缩肩问她。
靳桑浯又吻了一下那里细嫩的皮肤，才送开怀抱，后退几步，拿起洗手台上的梳子，动作十分温柔地给她梳头。

季澄非提着饭回来时，情绪已经好了很多。
吃过饭，再吃药，然后就和靳桑浯相拥着上了床。
时间还早，叶念斯不是很困倦，黑暗中看不清靳桑浯的面容，声音也在寂静中自觉地低了下来：“你明天有什么打算？什么时候走？”
“打算去公司看看，和你一起把工作收尾了，晚上和你一起回。”靳桑浯这么答。
叶念斯点点头，又问：“那仁爱中心医院的项目呢，现在进展怎么样了？”
“照你说的，主要目标放在第三和第九标段，第二标段和第五标段陪跑，七、八标段拼一拼，但是期望不大。如果第三、第九标段中标，为了平衡各企业，加上其他公司开出的条件肯定不会差，所以七、八应该不会给给我们。反过来说，如果七、八没有给我们，我们的三和九给出的数据也不差，那么专家组怎么也都会给革新一个面子，至少能中一个标。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这次投标的有哪些公司，但是现在已经筛选出那些有竞争力的公司，根据他们的之前中标数据，分析他们的中标价模式了。可以预估他们这次的投标价是多少。”
叶念斯细细听完，说：“第八标段各家质量都差不多，关键点就是价格和供货期，不如我们在这上面搏一搏？”
“运营部是有计算出一个准确的数据，供货期最短为两个月。但是我们不能抵着线，万一出现什么情况，还要分出人手去做。”说完，看着叶念斯蹙眉思忖的模样，手指点上眉间沟壑，微微笑了，“还病着呢，不要这么伤神，等你病好了，回公司了，自然需要你这个策划部经理建言献策。”
叶念斯在额上指尖温凉的触感下，舒展眉头，也回个靳桑浯一个微笑。闭闭眼，又想起一件事，睁开，往后蹭蹭，把对方推推，“晚上你不要离我太近，小心传染。”
床不是很大，她们之间也不过空了两拳的距离，中间的位置有冷空气钻进来。
靳桑浯把被子掖好，靠近叶念斯挪了挪。
叶念斯瞪她。
靳桑浯就往后退了退。
再瞪。
再退。
好了，叶念斯阖上眼安心睡觉了。
昏暗中，叶念斯的面容变成了一个漂亮的剪影，各种细节不可明辨，但是靳桑浯又清楚地知道面前人的哪一处是什么样子的。
她凝视了一会儿叶念斯的脸，最后唇角带着清浅的弧度，也阖上了眼。

半夜叶念斯被吵醒，耳边传来的靳桑浯急促的喘息。
她伸手拧开床头灯，身边人脸色苍白，紧蹙眉头，冷汗濡湿了额上和鬓角的发。
“桑浯，桑浯！”她轻轻地拍拍靳桑浯，叫着对方的名字。
靳桑浯缓缓睁开眼，眼神迷离地望着她。
“做恶梦了吗？要不要喝点水？”叶念斯轻声问。
靳桑浯闭了下眼，睁开时目光依旧难以聚焦。
“不用了。”她嗓子沙哑地近乎虚弱，发出恳求一般的声音，“抱抱我。”
叶念斯关了灯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感觉到对方的睡衣已经被汗打潮，身子冰凉又僵硬。
她轻抚她的背，然而怀里的身体也好一会儿没有舒缓。
不知过了多久，靳桑浯终于回归平静，离开叶念斯翻身下床。
“桑浯？”
“我去冲一下。”靳桑浯撑着床沿，轻声说，“你快睡吧。”
叶念斯目送着靳桑浯缓慢地移出卧室，看着她还不忘轻轻关上门，眼皮渐渐变得有些沉。快要闭住时猛地一抬，心脏因为自己被从入睡的崖边拉回来而慌乱地跳动了几下。
为了避免再次睡着，她拿出手机刷了一会儿微博。
20分钟后，靳桑浯从门后出现，在暖黄的床头灯光下，面容十分柔和。看见她还在等自己，弯了弯唇角。
叶念斯把手机放下，等她上床后关了灯，轻揽她的腰，呢喃道：“睡吧，这一次不会做噩梦了。”

第二天叶念斯病痛尽去，一身清爽。反观靳桑浯状态不太好，面色几分发白，眼眶微青。
早饭的时候，叶念斯呶呶嘴感叹道：“感觉这个地方不太适合我们。”
季澄非自靳桑浯来之后就没有给过她好脸色，臭着一张脸默不作声地吃自己的东西。又默不作声地坐在新光派来的专车副驾驶，和她们一同去了公司。
叶念斯和季澄非去策划部与新光的人沟通，靳桑浯则径直去了总裁办公室。
周末，公司只留下了几个需要配合她们工作的人，靳桑浯应该不会出来视察。
中午快到吃饭的时间叶念斯接到靳桑浯电话，说自己有点事，让她和季澄非先去吃饭。
子公司的人陪她们一起去食堂，叶念斯看着那个把高跟鞋踩得嗒嗒嗒得响，身高一米六八气场两米八，感觉随时随地都要抽把刀出来杀人的女人，犹豫一下，压低了声音唤她的名字：“澄非。”
把目光甩向她：“干嘛？”
叶念斯试探着说：“桑浯过来你好像不太开心似的。”
“呵呵。”周围有人，她的声音也压低了，一字字都好像来自喉咙的最深处，带着气息喷出来，“没有。”
既然季澄非不愿说，叶念斯也不便多问，睇她两眼，不再说话。

虽然中途休息了一天，但是好歹最后还是完成了工作。
晚饭过后就要回程，新光生物设宴为她们饯行。
总不能醉酒上飞机，因此席间直接没有上酒。
叶念斯偶尔看几眼靳桑浯和翁岂堇，觉得她们确实有几分相似。只是靳桑浯乌眸墨发，而翁岂堇瞳色和发色都要淡一些。
直到她们离开时，这个城市还在下着雨。
季澄非和叶念斯原先是相邻的座位，而前者又主动和靳桑浯换了位置。
靳桑浯右手握着叶念斯的手，左手覆上去轻抚她的指骨。
叶念斯转过头，对她轻轻笑了笑。
然而她知道，一旦回到了三白市，所有的一切都将开始。
也都将结束。

叶念斯刚说三白的气候很干燥，回家的第二天，三白就下了雨。春雷阵阵，闪电划过阴暗的天空，像是乌云背后的光芒挣扎着让这个昏暗的世界有了一道裂痕。
但裂痕很快修补，所有的明亮又被挡了回去。
季澄非来找靳桑浯谈事，两个人关在书房已经好一阵了。
叶念斯的心脏好像被雷重击，跳动地异常慌乱无序，带着闷痛。
她钻进厨房，给自己找了一点事情做。
厨房里有一个小型烤箱，是她住进来之前就置备的，据靳桑浯说是季澄非送的，不过她从未启用过。住进来以后也只有清明前那一周的周末不忙，但是那时候也没有现在的心情来让这个烤箱发挥用处。
是的，在这个时候，她的内心反常的平静下来了。
各种按钮的标志写得很清楚，看起来还算好操作的样子。
之后，又用手机找了一份简单的曲奇制作方法。
之前去超市时本来就像有空做做饼干，所以材料也齐全，她便照着手机动手了。
将材料分类装在不同的碗里。
黄油软化，分三次打入砂糖。
直至黄色可悲地被白色吞噬，并且膨胀后，加入淡奶油继续搅拌。
变得有些黏稠了。
再加入蛋液，蛋黄的颜色又给黄油糊染上了淡淡的色彩。
垂死挣扎罢了。
你看，加入牛奶之后，颜色不是又被蚕食了。
再筛入面粉，什么颜色都不剩了。
将办好的面糊装进裱花袋，挤到烤盘送进烤箱。
叶念斯面无表情地看着一个一个白色的面团，被烤成了黄灿灿的曲奇。
呵，轮回吗？
但是，万一下了地狱怎么办？

“吃饼干吗？”她端着曲奇推开书房门的时候靳桑浯和季澄非刚刚谈完。
靳桑浯面色不太好，但还是对叶念斯露出一个微笑，然后把文件收进保险箱里。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没有什么想说的。
感谢 ☆、淡泊、尾生、秋、嗯嗯、老老季 几位小天使的地雷，比心~！

这章更新没有提醒？我再发表一下好了～
☆、第59章 那么多的雨（3）
季澄非瞪了靳桑浯几秒，才换了轻松的表情转过头, 从盘子上抓起两个曲奇塞进嘴里, “哇哦, 好可爱的曲奇！是我送的那个烤箱做的吗？”
叶念斯点头, 礼貌地答, “很好用。”而后又说, “你们谈完了吗？都要到吃饭时间了。”
“谈完了。”靳桑浯一手接过盘子，一手牵过叶念斯，和她一起出了房，“你呢, 给我们做了饼干，这么辛苦就歇一歇，午餐就让我和澄非来做。”说完她微笑着转头看了季澄非。
季澄非站起身, 不情愿地拖着步子走在她们后面。
叶念斯转头看向季澄非, 她咬牙切齿的表情只做了一半, 卡在奇怪的地方。对叶念斯挤出一个假笑，她大声说：“我还要饼干！”
靳桑浯把手伸向背后, 给季澄非递去了整盘饼干。

季澄非和靳桑浯关了门在厨房做饭，叶念斯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视线却没有焦距。听不到屋外雨声，但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却像雨点一样，散乱、不规律却快速地跳动着，伴随着心跳过速的疼痛，在胸腔膨胀。
电视里猛地爆炸的一声将她拉回现实, 才发现屏幕里放着欧美动作片。
她眨眨眼，深呼吸平缓了心率，扭头看厨房一眼，站起了身。
刚走两步就雷声一振，让她不禁瑟缩了一下，紧接着厨房传来了季澄非的尖叫。
叶念斯一愣，旋即扭头跑进厨房。
靳桑浯左手上都是血，带血的菜刀掉在脚边，地上还有几个碎盘子。
她听到声音，转头看着叶念斯，无奈一笑：“被雷声吓到了。”
“我去开车！”叶念斯急急地说，转头又要跑。
“不用！”靳桑浯赶紧叫住她，“伤口不深，自己处理下就行。”
“那我去拿医药箱！”
从书房的医药柜里，拿出装满治疗外伤的药物的医药箱，冲到客厅，季澄非已经陪着靳桑浯坐在了沙发上。
“别急。”靳桑浯柔声对叶念斯说，“现在血都止住了。”
叶念斯把医药箱放在茶几上，季澄非迅速地拿出药膏和纱布处理起了伤口。
季澄非坐在靳桑浯左侧，叶念斯就在右侧坐下。刚才一片血，她也没看清。现在发现伤口确实不深，在手掌虎口向掌心拉了一道不到一寸的口子。
靳桑浯没有受伤的右手牵起叶念斯的左手放在自己膝盖上，看着季澄非给自己包扎，笑着说：“好了，现在成断掌了。”
“怎么会，不会留疤的。”叶念斯声音极为轻柔，“很疼吗？”
伤口虽然不深，可靳桑浯握住自己的手冰冷濡湿，额上也有微薄的冷汗。
靳桑浯的右手食指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有一点。”她小声说。
叶念斯用拇指轻抚靳桑浯的手背，换来后者的一个小小微笑。
“好了。”季澄非这时说。
“谢谢。”靳桑浯看了眼叶念斯，“刚才不小心把醋瓶打碎了，念斯，你和澄非去买瓶醋吧。”
叶念斯迟疑了一下，她不想这时候离开靳桑浯，但她既然这样说了，季澄非总归是客人，让她一个人买醋也不合适，只能点了点头。
季澄非看起来比叶念斯更不情愿，和靳桑浯对视了几秒，最终放弃，站起身，对叶念斯说：“走吧。”
走之前叶念斯叮嘱靳桑浯：“有什么事给我们打电话，厨房你也不要收拾，等我们回来了再说。”
靳桑浯对她柔柔地笑：“好。”

红灯让她们跟着前面的车辆停了下来，雨点打在车窗上哗啦啦地响，季澄非拧着眉头，烦躁的用食指敲着方向盘。
叶念斯端详她毫无耐心的侧颜两秒，又转回了头，望向被雨点扭曲的外面的世界。
季澄非突然按了两声喇叭，“靠！绿灯了你妹的还不走！”
叶念斯一惊，缩了下肩。
花了近半个小时她们才到了最近的超市。叶念斯本想拿了醋就走，可是季澄非却赖在那不肯离开。
“我记得桑浯喜欢吃哪个牌子的醋，那个牌子的醋做饭香。”
“就是这个牌子。”叶念斯晃了晃手里的瓶子，她不常做饭，也没有注意过醋的牌子，所以也不是很确定。
“不是这个牌子！”季澄非很确定地说。
“那你说是什么牌子。”
季澄非苦恼地皱着眉：“我也记不清了，但是我记得瓶子的样子。”
叶念斯将信将疑地放下手中的瓶子，“那应该什么样的？”
“嗯……比这个瓶子大一些，也是黄色的标签，上面好像有麦子还是什么的……哎呀，”她挥挥手，“我看到就知道了。”
说完她就顺着货架一个一个看。
叶念斯微皱了眉，“咱能不能随便拿一个就走啊？桑浯还一个人在家呢。”
“不行不行。”季澄非坚持说，“桑浯也除了那个牌子的不吃，她觉得別得的醋都有股怪味。”她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她经常在外面应酬的，没有选择，自己做饭了怎么也得让她吃到喜欢的。”
叶念斯叹了口气，盯着货架找起来：“黄色……麦子……这个吗？”
季澄非瞅了两眼，遗憾地摇头，“不是。”
她们遍寻了货架，也没有找到家里常用的醋，直到靳桑浯来了电话。
叶念斯一边划开接听一边对季澄非说：“桑浯都等急了。”
“你们到哪了啊？”靳桑浯轻柔的声音马上舒缓了叶念斯内心的烦躁。
“家里的一直用的醋是什么牌子的啊？我们在这边找了半天没找到。”
“你等等，我去看看。”
“别别别！”叶念斯急急打断她，“别去！小心厨房的碎片。”
“嗯……那你们随便买一瓶吧，无所谓的。顺便在外面买点饭，现在自己做应该来不及了。你胃有没有难受啊？”
“我没事。”叶念斯笑着说，“在家里乖乖的，我们马上回来。”
挂了电话，靳桑浯走进厨房。
没有阳光的天气，室内十分昏暗，因此屋顶开着灯，洒下薄凉的白色清辉。
醋就在水池边，看了看剩下的量，然后手稍微往前一抬，手一松。
瓶子“哐”地落在盘子的碎片里，流出了少量的棕色液体。

回到家，靳桑浯还坐在沙发上，对着她们说：“外面雨很大吧？有没有淋着？”
“没有。”叶念斯凑到靳桑浯面前，亲吻了一下她有些苍白的脸，“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头晕？”她担心她失血过多。
“我没事。”靳桑浯笑着安抚她，“就是厨房还没有收拾。”
“嗯。”叶念斯点头，“让我们来收拾。”
季澄非吃晚饭便告辞，走前靳桑浯还说：“抽空了我们原来白大的五个人，一起出来聚聚。”
季澄非“哼”一声，不置可否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