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男人作势吐了吐口水,对女人道:“艾瑶琳,这是你欠咱们家里的,欠我的,欠爸妈的,谁说这钱是你的?”
“这是陆夫人给承绽的,给我们母子的!”艾瑶琳对男人大吼,不料男人却抓起艾瑶琳头发,瞪着她,狠狠道:“就那公子哥他妈?还陆夫人,你他妈真不要脸啊,当初爸妈为了供你上学,什么都卖掉了,落得一身病早早就去世了,而你哥我,为了你能够继续读书,都他妈没日没夜地打工,给人家提鞋当孙子,你倒好,刚上高二就给我怀了孕,还生了个野种带回家,你还想我给你白养这个杂种?”
艾瑶琳一时语塞,却说不出话来,只是狠狠地瞪着男人。
“你他妈还敢瞪我。”说罢,抓着艾瑶琳头发猛地一甩,又在她肚子上踢上一脚,似乎还不解气,又往她大腿上踢了一脚。
那时候陆承绽看见自己的妈妈这幅模样,他只有一个意识,就是用力拉开的衣柜门,冲向自己的母亲,抓住那个男人的大腿就是用力狠狠一咬。
“靠,臭杂种,跟你妈一个恶心模样。”男人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双手用力抓起只有三岁的陆承绽,往冰凉坚硬的地上一扔,陆承绽倒在地上,疼得他连喊叫的声音都无法发出,艾瑶琳看着自己的孩子这幅模样,也全然不顾自己一身伤痛,爬过去将疼得虚弱的孩子抱在怀中,吻了吻他的额头,温柔道:“承绽不怕,妈妈在,妈妈在。”
只见男人似乎要将艾瑶琳怀中的孩子扯出,艾瑶琳却将孩子抱得更紧,语气中多了几分妥协:“哥你别那样对他,他还是个孩子。”
“这狗崽子刚刚居然咬我。”看到男人抓住了自己的手臂,陆承绽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抓着艾瑶琳的衣襟,不停地哭喊着妈妈救我。
艾瑶琳一边安慰着陆承绽让他不要害怕,一边将他圈得更紧,誓死不让男人将孩子抢走,男人自知抢不过,就往艾瑶琳腰间踢了几脚发泄,吐了一口唾沫,咒骂着离开了。
听闻男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那门猛地关上而发出的巨大声响,两人才放松了下来。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能找到我们?”陆承绽颤抖的奶音在艾瑶琳耳边响起,那滚烫的泪水不停地从小孩儿的眼眶中流出,艾瑶琳那带满伤痕又有些瑟瑟发抖的手掌抚上陆承绽的脸颊,抹去小孩儿的眼泪,眼中也是被泪水浸满,声音也颤抖了几分,安慰道:“很快了,很快了。”
他一直在等待,充满着希望地等待着爸爸的出现,终于,五岁那年,他等到了。
而那一年,是他人生中苦乐交加的一年,也是他最难熬过的一年。
那时候的母亲已经躺在了病床上,生活再也无法自理,而他,也终于见到了他的亲生父亲,那时候的陆亦扬只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而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医院里,艾瑶琳时日不多的日子里。陆亦扬眸中看到他时的惊喜,怜惜与温柔,让陆承绽感受到了除母亲以外的其他温暖,他一下子就落入了这样的温柔怀抱,妈妈没有骗他,他的爸爸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陆亦扬环抱着五岁的陆承绽,那温柔的言语,温暖的怀抱,让他感受到了出生以来从未感受到的爱意,陆承绽以为,他和爸爸妈妈终于可以团聚了,他也会拥有一个完整的,幸福的家庭,可是两个月后,陆承绽亲眼看到了艾瑶琳在病床上闭上了双眼不再醒来的样子,他唤了无数声妈妈,却再也听不到回应。
可是陆亦扬那温柔的话语让他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他还有爸爸,对,他还有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也是在那一年,他和爸爸住在了一起,他很快乐,也很幸福,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们住在一个很漂亮很宽敞很华丽的大房子里,他有属于自己的房间,可他却愿意和爸爸拥抱在一起入睡,那让他感到无比安心,从那以后,他每天都睡得很香,他还有温柔的爸爸,对他宠爱无比,什么都愿意答应他的好爸爸。
陆亦扬会在睡前给他一个晚安吻,会抱着他一起入睡,会和他一起洗白白,甚至还会答应他牵着他的手一起逛街,逛超市。他们可以一起互相喂饭,陆亦扬每天都会给他做很多很丰盛,很美味的饭菜,陆承绽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就这样度过了平静的半年,有一日,一位女人造访了,和爸爸长得很像的女人,后来他才发现,那是爸爸的姐姐,也就是他的姑姑,姑姑也是位温柔大方,美丽优雅的女人,也对自己非常好。从小没有被真正爱过的陆承绽因为这样的幸福而珍惜无比,也正是因为珍惜,所以就害怕失去,因为害怕失去,所以变得小心翼翼。那一日,姑姑和爸爸谈了什么,他不太确定,因为他被叫进了卧室。最后,姑姑离开了,和他友好地打完招呼以后,离开了。但他听到了一件事,就是要把他带去加拿大,这就意味着他要和爸爸分开,他慌了。他流着眼泪询问陆亦扬,陆亦扬把他抱在怀中,轻声说着不会把他带走的,也不会离开他的。
八岁那年,陆承绽放学后瞒着陆亦扬偷偷去了他的公司,在停车场处等待准备给父亲一个惊喜,可是他不小心看到了陆亦扬和别的男人拥抱在一起,他们还在接吻,似乎很享受这样的事情。他抓紧了衣袖,为什么他们会这样,爸爸从未和他这样做过,他内心的愤意不知从何而起。
而在睡前的时候,陆承绽大了胆子,去偷亲了陆亦扬的嘴唇,却换来了有几分担忧和惊讶的神情,陆亦扬告诉他这不对,可是陆承绽哭闹着,他看见爸爸和别的男人也是这样做,爸爸很享受的样子,为什么可以亲额头,亲脸颊,就是不可以亲嘴?陆承绽一下子口无遮拦地将心中的感受通通吐出,之后他被陆亦扬的一通亲子教育说服了。
当他渐渐长大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对陆亦扬的身体产生了迷恋,直到十三岁那年,他收到了班上同学给他发的小黄片儿,有两个男人的,他看着两个男人做--爱的样子痴迷了,渐渐地,他开始偷拍陆亦扬睡着的样子,很安静,很好看。还有陆亦扬换衣服赤—裸的时候,他想要和那样的陆亦扬抱在一起,想和他做片子里面两个男人做的事情,连做梦都在想。
而也在他十三岁这年,他见到了爷爷,那个看起来十分有威严的中年男人,那几日,陆亦扬出差了,姑姑将放了学的他接到了一间餐厅,他们三人在那所高级餐厅的包房里,一起谈论着家常,在他印象里,这是位十分和蔼的中年男人,会询问他的生活情况,询问他的心里感受,可最后爷爷问他是否愿意回加拿大,继承家里的企业,到时候他会拥有得比爸爸给他的还要多,陆承绽天真地问爸爸会和他一起吗,爷爷说,如果你爸爸愿意的话,当然可以,陆承绽反问,那就是如果爸爸不愿意的话,就不会和他一起了吗,他瞧见了中年男人的默认态度。陆承绽不愿意和陆亦扬分开,永远都不会愿意。最后他还是没有和爷爷,姑姑一起去加拿大,因为啊,他心里只有陆亦扬一个人。
陆亦扬出差完该回来的那天,没有回来,陆承绽一直等,等了两天也没有回来,他感觉自己身体越不越不舒服,脑袋昏昏沉沉的,因为前一日回家忘记带雨伞,淋湿了身子,第二日起来整个人都不舒服,他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桌上的手机拿起,拨打了急救电话,在等待救护车的期间,他拨了陆亦扬的电话,却没人接听,他拨了好几个,仍然同样结果,最后,他按下了姑姑的电话……
当陆承绽在医院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陆亦扬,而是陆文珊,既有些小失望,也有些暖意,晚上大概晚饭过后,他看到了陆亦扬赶来了医院,而当他很开心地拥抱着陆亦扬的时候,他看到了陆亦扬脖子上红紫的印记,这是,吻痕吗?
出差完以后没有回家,是和别人待在一起了吗?
陆承绽在被窝里的手紧紧地握起了拳头,心里默默地诉说着:再长大一点儿,再长大一点儿就好了……
他将自己的情感隐藏得很深,很深。这五年来,他过得很辛苦,他藏在心里的情感不能表现出来,不能述说,所以他一直小心翼翼的。十八岁,陆承绽成年了,他在内心纠结了那么多年的情感,是时候做个准备了。可当他得知陆文珊要带他回加拿大的时候,他起初是放心的,因为他不答应,陆亦扬不答应,他就不用离开。可是陆亦扬答应了,如果自己强留在他身边的话,陆亦扬不反对陆文珊把他绑回加拿大。陆承绽慌了,从心底里开始变得慌张无比,陆亦扬不要他了吗?他又要被抛弃了吗?当初不是答应过他不会离开自己的吗?他不是说过最爱承绽吗?无数的疑惑涌上他的内心,压着他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不相信,可这却是事实,究竟是为什么,凭什么?他只想和陆亦扬永远在一起,他做了那么多的让步,倾注了那么多年对陆亦扬的感情,全都被当成垃圾了吗?
他觉得他快要疯了,所以他翻出酒柜里的酒一饮而尽,他希望这是一场梦,当他听到陆亦扬回家的声音时,心中有无数的声音叫嚣着,要问明白,要抓住陆亦扬问清楚。
可他在逃避,逃避一切,陆亦扬默认了一切质问,陆承绽由内而外都有种已经被抛弃的无力感,陆亦扬不要他了,他不相信,他冲动地吻上陆亦扬,那个他想着恋着了那么多年的事情,那一天,陆承绽做了,他疯狂地亲吻着陆亦扬,一旦踏出这一步,就如覆水难收,心中埋藏得极深的情感突然爆发了一样。
从那次以后,两人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任性的离家出走让陆亦扬慌乱了,也让他妥协了,陆承绽逼着对方面对了自己的感情。
两人这样亲密的关系只持续了一个月,他们的事情被登门造访的陆文珊发现了,陆承绽被绑回了加拿大,起初他不停地向陆文珊解释着他们之间的深爱关系,可陆文珊对于这样的不伦事情自然不能接受,甚至觉得荒谬无比,她不停地给陆承绽做心理教育,起初二人就这般僵持着,陆文珊没有办法了,将他绑去了医院,逼着陆承绽看心理医生。
起初陆承绽还想着,爸爸会回来的,会向姑姑求情的,会允许他们之间这样的关系,可是他等了将近半年,他联系不上陆亦扬,而陆亦扬就好像消失了一般也没有联系过他。
渐渐地,陆承绽知道了自己在他的心中是个怎样的形象。
那一天,爷爷去医院看望他了,他所说的那段话,让陆承绽明白了过来,也清楚了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如果你有什么不满,就要有资本去发泄。”
“像个孩子一样哭闹是幼稚的做法,最终一事无成,也没人会为你妥协。不站得更高,拥有得更多,凭什么让人臣服。”
陆承绽坐在病床上,爷爷的话犹如烙印般一个一个地深切刻落在他的心头。
两年后,那位他十分敬佩的爷爷去世了,伤心之余,他看到了陆亦扬回来了,当第一眼看到他时,陆承绽的眼中满是眷念,他多想就那样一下子抱住他,将他拥入自己的怀中,说无数想念对方的话,可是当初那些不美好的记忆也忽然涌上了心头,他等待着对方主动给他一个解释,但是却没有。
当他又一次面对着那些药时,他回忆起这两年来的痛苦记忆,他埋怨陆亦扬,但他爱他,离不开他,所以这一次,还是陆承绽主动了。
不过一晚上的甜蜜,第二日就被无情地打破,陆亦扬又离开了,他们之间发生的事又让别人知道了。
他恳求了无数遍陆文珊让他不要离开陆亦扬,换来的又是如同那两年所经历的的那般,将他锁在房间内,每天对着好几位心理医生,吃着不同的药,被迫回答他不愿意回答的问题,陆承绽渐渐明白,这种方法于事无补,于是他学会了假装,糊弄了所有人,他乖巧地听从陆文珊的一切安排,继承陆老先生留给他的股权和遗产。
然后,等待着陆亦扬联系他,或者可以来加拿大看看他,等了好久,都没有消息,和当初一样,就这么销声匿迹。起初陆承绽用这样的理由安慰自己,也许陆亦扬也和自己一样,被牵制住了,过段时间,过段时间就好了。
可就这样等了一年多,什么消息都没有,他离不开加拿大,也联系不上陆亦扬,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好瞒着陆文珊偷偷找人去调查陆亦扬,却发现,他在国内就如当初那般,会和别的男人上床,约会,陆承绽感觉自己在他心中变得似有似无的空气一般。他嘲笑自己,原来,全世界傻的人只有他自己。
蒙在鼓里的人也是他自己。
不被在乎的人也都是他自己。
他怎么能够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陆承绽暗暗地下定了决心,双眸也渐渐变得阴戾。
三年后,他使了一个小手段,让陆亦扬一无所有,如果当初那样的苦苦哀求换来的只是抛弃,那么他不会再像个孩子一样再做一次同样的事情,他想起了爷爷告诉他的话。
所以,他把陆亦扬绑到了自己的身边,将自己曾经幻想过的,梦过的,通通实施了一遍,当陆承绽为陆亦扬戴上那枚戒指的时候,有种梦想成真的感觉,陆承绽才明白过来,自嘲着,那么多年的幻想,却是用这样的方式来取得。
但又如何,这样的做法却比当初那样幼稚的做法效果更让他满意,像陆亦扬这样的人,不绑在自己的身边,就永远都不会主动靠近自己。
他只能这么做。
心里的声音一遍遍地这样告诉着自己。
陆亦扬总是在逃避自己的感情,明明深爱着对方,却拿着各种各样的理由来躲避,他当然明白他们之间是违背伦理。可是陆亦扬给他的爱不只是父爱,还有其他,陆承绽知道,可陆亦扬不知道。
他把陆亦扬囚禁了半年,那半年里,陆亦扬依旧在逃避,两人也总是那样僵持着,谁也不给对方退路,谁也不向谁妥协。
而这件事,终于还是让陆文珊知道了,当陆承绽又一次回到那所别墅时,陆亦扬已经离开了,陆文珊承认了是她所为,陆承绽又一次被迫与陆亦扬分离,而这一次,为了达到目的,拿出了姑姑贿赂官员的证据威胁她,这样的做法让她妥协了,让她放手不管了。
为什么身边每一个对他那么好的人,都那样逼他,为什么都不遂了他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他只想和陆亦扬在一起永远不分开而已。
可是,一切都结束了。
用卑鄙的手段逼迫自己的亲人们妥协了。
他去到了英国,见到了陆亦扬,原本还想将他绑回加拿大,可是他终于不再逃避自己的感情,终于肯向他吐露心声了。
他听见了陆亦扬说想他……
他听见了陆亦扬说爱他……
他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光明正大地和陆亦扬在一起了。
在彼此的心中,都有着无法替代的位置,而这个位置,已经很多,很多年了。
他们,只属于彼此。
那一年,陆亦扬在加拿大出生了。
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所以不仅父母,姐姐,甚至亲戚朋友都很宠爱他。
陆亦扬出生在优越的家庭中,从小就有保姆伴随在身旁,无论他想要什么,似乎所有人都会满足他的要求,父母很少陪伴在他身旁,而和他相处得最久的是妈妈,因为家人之间的鲜少见面,每次待在一起只需他提任何合理的需求,任何人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他,陆亦扬的童年,虽然无忧,但却孤单。
当他渐渐长大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性取向和别人不一样,慢慢地,他慌张了,可他有善解人意的家人,起初父母惊恐甚至愤怒,但慢慢地,他们接受了这一切,但对他的态度发生了细微的变化,真的很细微,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只有陆亦扬自己心里清楚。
那也没有关系,渐渐地,他的秘密被身边的朋友,同学知道了,在他仍然是17岁的那个年代,对于这样的性取向的人的态度,又怎么会像未来那样宽容,他得到的是嘲笑,疏远,还有……同情。
无所谓,尽管如此,他仍然交到了很铁的朋友,比如韩琛,他的身边渐渐地有了可以理解他的人。
在他的记忆里,也不曾有什么大风大浪,因为他有善解人意的家人和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