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去别的城市不可以,而是因为自己在这里,这个房子也在这里。
因为是本地生源,加上成绩优秀引人注目,每天回家睡觉也没关系,对于易可识来说,跟师赢读高中时期相比没有特别的变化。
开学还没多久,只是简单地适应了一个月,师赢就完全看不出对大学陌生的模样了,成长得惊人。
学习上师赢一开始就不需要易可识过多指导,她似乎天生就属于学习优秀的人,别人需要认真学习好久的,看一眼就理解了,而且记忆力也非常好,在对待易可识方面的记忆就更为突出。
对于有些漫不经心的易可识来说,别说上个月的事情,就算是上个星期的都会有些记忆模糊,而师赢却是连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都是轻易复述出来。
一直逃避着的易可识,却无意中,接到了按理说完全不会有的电话。
那是师赢的“父亲”的电话。
从一开始就没见过,跟师赢在一起后就更加没见过,师赢则是完全不会提起,如果不是自己的记忆还存在着对方的印象,恐怕也无法理解这个电话吧。
对方说想跟易可识见面,不是跟许久未见的女儿,而是这个过去的班主任。
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易可识不清楚。
但是在对方冷淡的话语中,只有那句想要见面传达过来非常重视的意思。
易可识意识到这次的见面很重要,也许这也是系统给予的新手帮助也不一定。
那么要不要告诉师赢自己去跟她的父亲见面了呢?
不还是不要说了,答案其实一开始就知道不是吗?
易可识还残留着在客厅看到的那本书的印象,虽然那天之后就找不到那本书了,但是那残留着师赢强烈感情的纸条,还是让她了解到,师赢是有多讨厌这位“父亲”。
答应了见面,定下地点时间后,易可识却又开始迷茫了起来。
真的要去见面吗?
回忆中的画面鲜明了起来,自己擅自去寻找真相后师赢的反常表现,以及那之后的完全恶化的心理状况。
这次见到那位应该还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吧。
几次后悔想打电话去取消掉,但是易可识却还是没有打电话。
这次不让师赢知道不就好了吗?不去过多了解不就好了吗?
虽然是这么想着的,易可识的心底还是有不安残留下来。
自己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呢?
但是不改变不行,虽然害怕改变,却还是要改变。
不可以让师赢这么下去,继续恶化的话,易可识真的很害怕自己会有一天,被恐惧所支配逃离师赢的身边。
明明决心一直陪着师赢,却还是害怕着她,害怕超出自己想象的事情越来越多。
如果有一天,发生了自己因为师赢做的事情而跑掉的事情怎么办?
眼前那鲜红的血液又浮现,喉咙里粘腻的铁锈味混合着香甜的土豆与肉香也幻觉般出现。
易可识压下想吐的冲动,强行安慰着自己。
到底为什么那个人现在才来找自己还说要见面呢?明明之前打电话的时候是完全不想看到自己的样子,追问原因也只是说见面说。
看了一眼手表,时间是这周星期三,易可识正好有空,而且师赢也有课,这样就不会冲突,师赢有事的话也不会发现自己跟她的“父亲”见面了吧,上午的时候,也是咖啡店比较闲的时候,不会有人打扰,真的是非常方便谈话的时间。
压下心底的不安,易可识还是选择了前进,这一次,再尝试看看的话,也许能让师赢变好,能让师赢再次敞开心扉。
接下来,就静静等待周三的到来吧。
☆、第十六章 师赢不为人知的过去
平安无事地到达周三,易可识却越来越紧张,还好这时她也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没有引起师赢注意地,在周三的上午九点钟离开了家。
约定的时间是九点半,易可识开车过去那家偏僻咖啡店也要不了十分钟,不过还是会稍微预留一点时间。在重要的事情上是不可以迟到的,这几年的成年人生活,倒是教会了原本总是会偶尔迟到的懒散高中生这一点。
守时是一个非常好的习惯。
过了早高峰的时期,易可识跟着导航的提示,一路将车顺畅地开到了咖啡店。
这家店位置很偏僻,知道的人也很少,整体氛围非常注重隐私,很适合说一些不方便被人听到的话。最难得的一点是,通常咖啡店早上十点钟才会开门,而这家店却是以早7点到晚12点为营业时间的全天咖啡店,这也是会选择约在这里见面的原因之一。
把车开到停车位,走下车。站到店前,易可识这时却又开始犹豫了起来。
到底该不该进去呢?要不要见那个人呢?
事到如今想这些也没用了,是要一直维持这种平淡的假象,还是更加了解师赢呢?答案早就在易可识的心中了。
不自然地整了整领子,易可识走进去,环视一周,选了个可以看得到门口的位置坐下。
这里即使是白天,也显得有些昏暗,但又不到黑的程度,让人可以安心地坐下。
空气中飘荡着咖啡的香气,易可识虽然不喝咖啡,却蛮喜欢这个味道。
装模作样点了一杯加了很多奶的卡布奇诺,一直听说这种咖啡的名字,实际上易可识并没有喝过咖啡。
比起苦苦的咖啡,易可识更加喜欢喝牛奶,她一直觉得自己不够高,也更喜欢喝既营养又好喝的饮料。
不过这次是要谈正事,还是喝点看起来更成熟的东西吧,这样之后不管那位“父亲”要说什么,至少外表上自己看起来会比较可靠一点。
——天知道一名高中生为了假装成世故的成年人,这几年都拼命努力了多久。明明只是差了几岁而已,好像就变成了不同世界的人了。
边等着咖啡上来,边看着手表的时间。
离九点半还差五分钟的时候,门外走进来一个身材高大的成年男性,被门撞开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提醒店员有客人来了。
被声音吸引的易可识抬头看去,不认识的人。
看到有人进来易可识才想到,自己没有见过师赢“父亲”的照片,也没有对方手机号以外的联络方式,要怎么才知道是他呢?
正好在进来的男人到处寻找什么的时候,店员把易可识点的卡布奇诺端了上来,上面还有拉花出的爱心形状。
易可识端起来仔细看,她以前从来没见过卡布奇诺,一直以为是黑漆漆的颜色,没想到还有拉花,而且很好看,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边看还边犹豫要不要加点糖。
正决定先喝一口再考虑加不加糖的易可识,被面前投下的阴影转移了注意力,抬头看去,才发现是刚刚的那个男人,她放下咖啡,犹豫地正要开口问,对方就先说话了。
“易老师你好,我是跟你约好在这见面的师赢的‘父亲’。”
声音很熟悉,的确是电话里听到的,现实中更加磁性。
易可识愣了愣,看了人半天才打招呼。
“啊,您好。我是师赢的班主任,易可识。”
等对方坐在对面,点了一杯Espresso后,易可识才仔细打量着眼前第一次见面的人。
年纪看起来很轻,也就是30多岁,肯定没有40岁,头发上喷了定型水,做的发型很有派头,身上穿着深蓝色的西装,一看料子就很高级,西装外套里是白色的立领衬衫,搭配着黑色条纹的领带,左手上跟易可识一样戴着手表,不过跟易可识一看就知道很廉价的电子机械表不一样,对方的手表是那种男士的银色大机械表,在手腕翻转的时候,可以看得到表盘反射着灯光,估计是镶钻了。
易可识坐立不安地偷瞄着这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人,当然他不是师赢的亲生父亲,年轻也是理所当然的。
给人的感觉就是事业有成的钻石王老五,让易可识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虽然外表上跟最近的行为处事方面,已经尽量贴近成年人了,但是一涉及到工作以外的事情,只会更快暴露自己不成熟的事实,也不知道这位要跟自己说什么。就对方刚刚很熟练的一个英语单词,已经让易可识觉得非常棘手了。
两边都没有接着对话,男人似乎在考虑着措辞还是在对易可识进行估量,没有主动说话,直到店员把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咖啡放下,才拿起咖啡一饮而尽。
易可识就呆呆地看着对方把看起来就很苦的小小一杯,最上面还浮着一层黄色不明漂浮物的咖啡一口气喝完。她不禁产生了,也许这才是大人的做法,这个念头。
看看对方点的咖啡,再看看自己的,不禁再次感到了自己还嫩得很。
男人喝完咖啡,等店员走回了吧台后面,这才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巴,前倾身子凑近易可识低声说。
“你知道师赢以前的事情吗?”
易可识坐直了身体,心中警铃大作。这才是今天要说的正题吗?她把自己发散的思维都归整好,集中精神。
“不知道。”
边说边细微摇头的易可识,在对方眼中看出了预料之中的神色。
“你如果知道她过去做的事,就不会跟她同居三年了。”
易可识绷紧了脸部表情,对方怎么好像对自己的事情了如指掌,到底是要说什么?来离间自己跟师赢,还是想说什么?
见到易可识露出了戒备的表情,师赢的“父亲”笑了笑,向后靠着沙发,接着压低声音说道。
“我一直在关注师赢,她周围发生了什么我也全部清楚。”
所以才能在没见过面的情况下认出自己吗?易可识皱着眉头看着他,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师赢从来没有对一个人这么认真过,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虽然不想搭理对方的故弄玄虚,易可识却还是顺着话问下去。
“你现在是师赢唯一的弱点。”
“……你说这个是想表达什么。”
“师赢过去也是个受人欢迎的孩子。”
突然说起什么啊,这个人。易可识不耐地皱眉,却还是忍着没有打断。
“有很多人,说过喜欢师赢的话。”
“……”重点,来了吗。
“但是这些人,现在都不见了,你想知道原因吗?”
男人前倾着身子,交握的双手,手表的反光似乎闪了一下易可识的眼睛,不然她怎么会觉得一阵寒意袭来。
师赢长得可爱,就通常情况来说,性格也非常不错,会被人喜欢当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易可识被师赢告白开始,就没见过有谁对师赢表达好感。这点很奇怪。
“我曾经找过对师赢表白的人,以及师赢感兴趣的人,这些人的这里,”男人伸手用食指顶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旋转示意了一下。“都有点问题。经过医生的检查,都被判定为有创伤性应激障碍。”
“那是什么?”
“创伤性应激障碍,是受到巨大打击,或者是死亡威胁的时候会出现的一种精神障碍。师赢自己也有。”
“所以呢?”
“我找到的这些人都回忆不起来师赢找他们的时候发生的事,而且对师赢的照片,以及相似的人都有很大的反应,会很恐惧。”
“……现在那些人呢?”
“都在精神病院里。”
“全部吗?”
易可识皱眉,这个怎么说也太夸张了吧,师赢到底做了什么呢?
“全部十三个人,都在精神病院里。”
“这么多?!”
易可识没控制住自己的音量,差点要站起来。
还好她很快意识到环境,偷眼看了看,店里少数的几个客人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而店员也没有过来。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所以我才说有很多人喜欢师赢。”
男人苦笑了一下。
“你跟我说这些又怎么样?”
“你是唯一一个在师赢身边待的时间超过一星期的人。”
男人低沉着声音说着,眼睛直视着易可识。
“师赢很危险,我之前一直无法跟你取得联系,直到前几天才想办法拿到了你的联系方式。这次找你,也是为了告诉你,那孩子——不,那个恶魔的真实一面。”
“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易可识强装镇定,她不想听信这个人的一面之词。
“没有好处,实际上我以前也曾经受到过她的蛊惑,甚至还想过占有她。”
“你!——”
易可识咬紧牙,脑中那个纸条上面的内容一闪而过。
“我不应该存在,那家伙也不应该存在”
“你强迫一个未成年人居然还敢好意思说出来吗?!”
师赢的“父亲”笑了,面容却带着痛苦。
“我很后悔当初会这么想,我一直都把她当做是自己的女儿一样对待,只是没想到自己会做出那种事,还好最后还是没跨出那一步。”
“这是你的问题!根本不是师赢她的错!”
易可识压低声音低吼,几乎是瞪着他。
“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了,突然就无法控制自己。”
男人摇了摇头。
“今天不是说这个的,想指责我随时都可以。我是来警告你的,最好离开她,不要再跟她在一起了。”
“就凭你的这几句话吗?”
易可识心底对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的厌恶增加到极点,都快起身离开了。
“我收养师赢是在她六岁的时候,她的父母因为入室抢劫而去世了。”
“这个我知道。”
“听我说下去。本来收养她的人不是我,她父亲那边的亲戚都过世了,母亲那边的亲戚却不愿意收养她,当时师赢身上有她父亲公司背负的债务,如果收养了她就要替她父亲承担这笔负债。我跟她父亲的关系非常好,所以我收养了她,那时我也有个女朋友,跟女朋友领了结婚证才把师赢带回来。你应该知道,单身男人没跟领养对象差超过35岁政策上是不允许领养的,所以我当时为了把师赢接收过来,还把本来快分手的女朋友都收买了。当初我是真心想给好友的遗孤很好的照顾,领养过来没多久我就犯了错误,差点占有了她。所以我买了一栋房子记在师赢的名字,房子也装修成了她之前住的样子,让她搬进去,除了每天会有阿姨专门打扫,我不会过去。这就是师赢开始转变的开始。”
“那她没变之前是什么样的?”
“以前师赢的父母还在世的时候,她的性格很单纯,就像一个可爱的小公主。从她父母过世后,她的性格就越来越古怪,我刚收养她那段时间她的性格就变得非常阴沉。从她开始独居以后,性格就更加偏激黑暗了。我最初担心她独居会有生活上的困扰,拜托了我领证的女朋友去跟她一起住。没过多久,女朋友的精神就出了问题,她也是住在精神病院的十三人之一,我从那以后就没再找过新的女友。”
“师赢到底做了什么?”
男人摇了摇头。
“没人知道她做了什么,我也调过家里的摄像头里面的录像,但是什么都找不到。”
“既然什么都没有,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师赢的错?”
“我问出来过一些细节,从那些人的身上也能看到伤口,是被利器划伤的,有几个嘴巴和手指都受了很重的伤,我得到的情报也是从这几个人身上来的。”
“师赢现在也才不过15岁,就算以前年纪也很小,她怎么可能伤害得了比自己大的人?”
易可识有些恼了,这个男人真是满嘴的胡言乱语,尽是说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真的吗?师赢没有强迫你做过任何事情?”
男人深深地看着易可识。
“没——”
回忆中闪过土豆炖肉,闪过手腕被绑着的情景。
不能简单断定师赢做不到,但是易可识也没办法相信面前的这个男人。
“师赢可以强迫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让其他人受伤自然也是做得出来的。”
“……你有证据吗?”
“你先做好心理准备。”
男人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从西装内侧的口袋抽出了叠好的白纸。
易可识拿起桌上的卡布奇诺喝了一口,她觉得有点口渴。
咖啡比想象中的还要苦,而且还有种古怪的酸味,混合起来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易可识皱起眉头,想到男人刚刚一口气喝完的那杯咖啡,自己这杯加了这么多奶都好苦,对方的那杯肯定更加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