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心思简单，却也逃不脱最原始的心境。
他只觉得难过，又觉得可恨。
他为它生生受了一巴掌，又在心底备受煎熬。
只是短短数月的时间，它却不认他了。
如果一开始他就不曾心软，是不是就不用遭受被抛弃与背叛的痛苦。
是不是就没有那些担惊受怕的日子，是不是不要来此一遭，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明明只差一步了…”陆潜川低声絮语。
指得又是什么？其意味并不明了。
“就这么样吧…”
他闭着眼睛仰面躺在了椅背上。
最后一次，放你一马。
————
元宵佳节，
剧组停工放假，周冽直接从华橙大楼里把陆潜川抗下了楼。
陆潜川趴在那人的肩膀上，无力地用手揉了揉鼻根：“我一会还有个会。”
“不管。”
陆潜川挣扎：“至少让我把最后那份文件签了吧。”
“没可能。”
陆潜川不放弃：“那你让我打个电话安排一下。”
“进了车再说。”
周冽一边单方面否决，一面拽开车门，把肩上那人塞进了车厢里。
他自己绕到另一边开门上车，陆潜川在一旁盯着他发笑。
周冽挑了个眉，一把捏着对方的下巴凑上去啃了一口。
“笑屁啊。”
“嗯，笑你。”
说完，胸口就被掐了一把。
陆潜川笑的停不下来，一边笑一边疼得向后躲。
两个人闹了大半天，这才头抵着头笑开了。
“笑屁。”周冽终于在他脸颊上捏了一把，顺势拉上他的安全带，坐直了身子发动起车子。
他偏头瞧了一眼忙着用手机日理万机的陆总，没好气道：“感动中国啊陆总，全国劳动模范也没您这样逢节必加班吧，休息一天能倒闭么？”
陆潜川横了他一眼：“狗嘴里吐不出好东西，能盼点好么？我们脑力劳动者要求的是思维的连贯性，基本不需要节假日。一晚上睡眠搞定。这点，你们体力劳动者不懂，我原谅你。”
“嗯。”周冽居然没有呛回来，还一脸甘之如饴地轻笑。
陆潜川背后一毛。
“但是我心疼你啊…”周冽轻轻地笑，正巧碰上了红灯，车慢慢地停下来。
周冽一偏头，冲他龇牙特别欠道：“媳妇儿，体力上我特想替你分忧，能用的着的地方千万别客气，尽管要，管饱。”
“艹…”陆潜川脸上一阵火燎，骂完谁还管他，一扭头看看沿途的风景去了。
偏生周冽这货今天中了邪似的，欠的没完没了：“真的，今晚咱们加把劲，来年生个小崽子继承家里头这皇位，好让陆总得个空也来陪陪我。”
“你闭嘴！”
“给不给生啊？嗯？”
“让你闭嘴听不懂啊？”
“你还没答应呐，给不给生一个啊？”
……
好不容易到了家。
陆潜川赶快把周冽一脚踹进了厨房。
“过个节把我折腾回来，没顿好的你就自刎谢罪吧。”
周冽笑着退进厨房，一边系着花围裙，一边隔空喊话道：
“早跟张姨准备好了，等一会儿，马上就好。”
陆潜川闲来无事，趁着间歇去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饭菜都上了桌了。
特简单，一荤两素外加一大份的元宵。
陆潜川单瞥了周冽一眼：“说实话。”
“我错了。”周冽一点没犹豫，连锅带盆一股脑儿全交代了：“张姨就给备了个材料，都是我自己胡乱做的。”
“没了。”
陆潜川笑着用筷子夹了个头没去掉的米虾：“张阿姨要是就这种手艺，早就被开除了。也只有你…”
也只有你什么，陆潜川没说，周冽也懒得问。
他邀功似的盛了一碗元宵推到陆潜川面前：
“给个面子，我搓了一个下午，怕你犯病，差点上尺子一个个量过去。”
陆潜川白了他一眼，没接腔，舀了一颗咬了一小口。
“好吃么？”
“嗯。”
“嗯？！”
“你有病啊。”陆潜川没好气地抬头向上看。
“吓一跳。条件反射没控制住。”周冽笑得露出一口白牙，自己也坐了下来，盛了一碗放在面前正要动口。
“周冽。”陆潜川忽然喊他。
周冽疑惑地哼了一声：“嗯？”
“我第一次吃这种的，没对比过。”
周冽不动了，抬头望向他：“所以？”
陆潜川面不改色：“所以你这个在我这儿是最好的。”
周冽不出声了。
“明年再做一次呗，让我比比。”陆潜川装作不经意地低头搅了搅碗里的元宵团。
周冽应他：“好。”
“是不是有其他馅的？都给我做点。”
“好。”
“看我干嘛？”陆潜川忽然对上周冽不躲不闪的眼睛。
“喜欢你呗。”
“……”
“以后都给你做。”
“……”
“太烫了，等会再吃。”
“那现在干嘛？”
周冽跨过桌子一把把人拽过来：“先吃你。”
他一脸正经的不行：“先生小崽子，明年三个人一起。”
“你他妈没完没了了是吧！？”陆潜川怒道。
周冽没有回答，直接用实际行动堵住了满是甜味的嘴…
————
陆潜川在赌。
毕竟这一手玩的算是颠倒黑白，悠悠众口，总有没想到的疏漏。
见不着底的无底洞，但凡对方死咬不放或是有好事者寸寸深挖事实真相，这事都将是场硬仗，没个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拿的下来。
可是时间不允许，周冽也等不起。
想要从此翻身，再无顾虑，这个黑点必须得被连根拔起。
他并没有十乘十的把握能够一举得胜，思来想去，顶多只有六七成。
这不是他一向的行事风格，但是他还是这么做了。
对方意在陪着他们慢慢玩。
不想被对方拖着走，只有自个儿替对家作主把这招棋给投出来，杀敌一百自损八千。逼急了，谁都别想好过。
华橙做了这么多年的公关，谁都不是吃斋的，都在后面备着呐，方案abcd列了一整套，时刻应变着各种可能出现的变动。
帖子发出去将近40分钟了，正主这会还沉得住起没有出头。
这一头立马发动水军把帖子又翻到了浪头上，结合着周冽微博刚刚发出的那则声明稿。
舆论快速偏向了原帖发起人因爱生恨，故意抹黑的方向上来。
这股疾风刮得十分给力，通过现有的细微末节的信息，原帖发起人的个人信息很快就给扒了个底朝天。
陆潜川坐在电脑前，琢磨着，这蛇也该出洞了。
果然不出所料，十五分钟过后，蛇果然被烧着了尾巴逃出了洞来。
暴发户又发了一则回复痛斥周冽不要脸，声称热帖不是出于自己之手，是有人故意栽赃。
全文用词恶劣，措辞急躁，左右不过是骂周冽不要脸，敢做不敢认，称自己说得句句属实，绝无虚假。实际上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进展，周来复始就那么几句。又是着急辩解网上关于自己的信息全部为虚假消息，希望大家不要轻信。这话说得欲盖弥彰，倒是多了几分自打脸的架势。
陆潜川前后将回复看了一遍，握紧的手心终于松了开来。
赌局总是变幻莫测，多的是卧虎藏龙之人，留着你永远猜不透的后手。
所幸，这一局，他赌赢了。
他赌他孤军奋战，他赌他没留退路。
他赌赢了。
看起来面子上波澜不惊宠辱不变的棋局，其实底下暗潮汹涌，步步都是险棋。
他赢得不多光彩，也算不上漂亮。
但结果摆在那了，谁又会管过程、手段够不够正派。
陆潜川不急不躁地等着那人闹了大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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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橙几乎等同于一块金字招牌，曾有圈内艺人开玩笑道，想要快速洗白，想办法混进华橙旗下走一遭就好。
没头没脑，犹豫不决，见风使舵的这一大块跟风的群众，迅速找到了组织自动认清了目标开始攻击造谣者。
暴发户毕竟只是为了打击报复，没想着自己还要跟着丢脸丢人的。
信息无意间被泄露，使他被骚扰的不堪重负。
骚扰电话源源不止，他忙着要去关机，身后的大门却被礼貌地敲响了。
他迟疑了两秒，还是走到门前凑在门眼里看了一眼。
那个年轻人像是知道他在看一样，透过门眼冲他一笑，接着扬了扬手上的一份文件。
闹剧一直沸沸扬扬闹到了晚上，每次都是等着热度刚下去一些，立马又来了新的进展。
网络上各处似乎都在议论着周冽，这架势已然不是一个小明星的花边新闻这么简单，简直称得上娱乐圈大事件了。
三个人不请自来，进了门以后，二话不多说压着周冽在一大堆白纸黑字上来回签字。
周冽已经心冷，也懒得反抗，要签啥签啥，指哪写哪，任着一群人围着他瞎折腾。
最后被告知自己已经易主华橙，还是不免诧异，皮笑肉不笑了好一会。
他在心里止不住地冷笑，心想自己这是要的时候没着落，真不想要了，有人又硬生生塞到他手心里。
偏偏自己又无法拒绝。
终究还是不甘心啊…
心灰意冷纠结着这点难堪的情绪，
却又是真的真的不想要了…
贱不贱啊…
他忍不住把脸埋进了手掌心里，深而沉地缓缓抽气。
求而不得的都是世上罕见的稀世珍宝。
可是这份心情却是过时不候…
东西还是那个东西，人也还是那个人…
却总像是隔了层什么，到底有个什么终究是不一样…
陆潜川说道做到。
暴发户最后用账号发了一则道歉声明，称自己鬼迷了心窍，一时撒癔症。仗着两人昔日的那点点头之交和自己的念想杜撰了先前那一场闹剧。宣称之前所言皆为本人臆想，为此给周冽本人带来的损害深感抱歉。
接着就删了原先所有的帖子，ID自杀自此消失不见了。
道歉贴被粉丝截图放在了网上，周冽的微博跟后转发，一切沉冤得雪。
华橙却紧接着第二天发告律师函正式起诉造谣者。
这一招杀鸡儆猴，以绝后患无穷。
————
短短两天时间，却把周冽这个名字炒得大红大火，微博涨粉无数，曝光度高的吓人。
除了周冽确实长了一张是非多发的脸，后面不乏有公关团队在协调运作。
事情尘埃落定之后，陆潜川再也不多过问一句。把人丢给了手底下的金牌团队，自己就打了飞的出差去了。
新的经纪人董姐是业内的女强人。光看外表猜不透年龄几许，但但凡遇事一出手，明眼人一准就能瞧出，这位定是个前辈一级的人物。
别的丰功伟绩先不多说，单单影帝崇言被她一手推上了至高的位置这点就能看出这人的功力绝不是虚夸的噱头。
头一次见面，董姐翘着腿窝在沙发里吸烟，周冽默默坐在对面。
两人谁都没有瞧上谁。
屋里就他们俩面对面坐着，冷场的气氛一经凝固，连个打圆场的人都没有。
周冽所剩无几的耐心慢慢被眼前缭绕的烟气煽呼得几近告罄。
但是基于高冷的人设不能崩，他只是伸手够过董姐刚刚随手甩在桌子上的烟盒，敲了一根出来，也不急着点着，直接咬在了嘴里，大爷似的往沙发里一靠。
甚至还挑衅似的朝对面的女士抬了抬下巴。
董媚噗嗤一声笑了，呛了一口烟，一边咳了两声，一边把剩下的烟杵进了烟灰缸里。
“周冽是吧。”她眯了眯描绘着精致妆容的眼睛，眼角上平添了几道细微的纹路，“我看过你的戏。”
周冽做好了聆听前辈讽刺的十足准备，却不想落了空。
董媚笑眯眯地看着他，忽然话题一跃：“这张脸倒是还可以。”
她轻巧地翘了个腿，毅然一副和煦的作派，她手掌向上冲着周冽抬了抬：“来说说，有没有什么想法？”
周冽把咬碎的烟屁股砸进了烟灰缸里，恶劣劣地咧嘴道：
“想红，想发财，想暴富。”
他又先前欠了欠身子：“董姐，您觉得能行么？”
“呵～”董媚好笑地上下将人又打量了一遍：“我还以为你会和我谈谈你的梦想。”
“咱们陆总这头一回钦点的人，果然有创意。”接着又补上一句：
“啧，闻所未闻。”
周冽无奈地耸了耸肩，道：“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我真的只喜欢钱。”
“行了。”董媚忽然收起了脸上的戏谑，严肃的脸上像是结了一层霜：“这话你在我这说说也就算了，到了媒体那儿，记住了，管好自己的嘴。”
陆潜川这一干得意的左膀右臂，估计一个个都是这么一副说变脸就翻脸的嘴脸。
周冽不置可否地点头，然后收起了所有的嬉皮笑脸，仔细地聆听董前辈给他灌输即将启程的生财之道。
“现在网上关于你的热度确实不错，但正面的报道几乎没有也没什么值得骄傲。靠着这种低档的营销方式火起来，在我这就是这个。”她伸出一只手来，大拇指朝下顶了顶，脸上划过的都是不加掩饰的轻视。
“先回答你之前的那个问题。”
“能火，我对自己很有信心。”
说着还潇洒地笑笑。
“但是要一步一步来，基于你前面的表现来看，这个过程估计不会太短。”
董媚走过去顺手在周冽的胸肌上拍了一把：“别让我怀疑大老板的眼光。”说着暧昧地眨了眨眼，擦着周冽的半边胳膊错身而过。
“对了。”快到门口的时候，董媚像是想起来什么：“给你配了个小助理，我亲自挑的，你应该会满意，有什么要求随时提，不过分都能尽力满足你，华橙的员工福利这点你可以放心。”
“不要。”周冽淡淡来了一句。
董媚错愕了一秒，手从门把上又拿了下来。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举止优雅地掏出一盒女士香烟，挑了一根含在唇角，又慢条斯理地点着了火：
“不要什么？还是统统不要？”
这个女人身上忽然撒发出一股咄咄逼人的戾气，她小口小口地嗦着烟，唇边带着要笑不笑的弧度，看得出，这个房间里耐心逼近临界值的确实不止周冽一人。
周冽深深地吸了一口子浊气，复而又一口气呼了出来。
他不急不缓地开口说话，态度却比先前端正了许多。
“董姐，您想怎么来都行，我只有一点要求。”他偏头示意了一眼。
董姐朝他扬了扬手里的烟，意思大概是有话就说，不说滚蛋。
周冽于是就放心大胆的说了：
“助理我不换，就还用以前的那个，邓林。”
“不是…”董媚意外地笑笑，看笑话似的看他一眼：“那是你在云栖的助理，你现在人已经在华橙了，哪还有拖家带口的说法？合着光挖你一个还不够，还要买一赠一顺个废物过来？”
周冽猛地觉得这一秒董媚像被陆潜川附身了一样。
董女士不见掩饰的恶劣笑意深达眉角：“周冽，我们华橙可不是慈善机构，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想过来就能过来的。”
“说老实话，你这背景也是不够格，还不是仗着大老板身份在那摆着，底下的人不好违抗，要不然你以为你能站在这跟我谈条件？”
周冽沉没了片刻，然后舔了舔嘴角：“那还是算了，这事我直接去和陆潜川谈。”
“呵！”董媚皱起了漂亮的弯眉：“威胁我？用大老板压我？”
“能耐！”她伸手朝周冽亮了个大拇指。
周冽的表情纹丝不动，他知道自己不是故意在找麻烦。
他只是也有自己想坚持的事，不愿妥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