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河西村不仅有一条河,还有好几个池塘,河边种满了青菜莴笋之类的菜蔬,而隔着两三百米的距离,一间间的房子错落分布着,便是河西村村民的住处。
这会儿太阳很好,河边用石头垒出的台阶上,几个女人或是在洗菜,或是在洗衣,一边洗一边说话。
她们瞧见了蒋震从河边走过,但没人打算和总是一言不发的蒋老大打招呼,看到蒋震拿着大刀,也只去询问身边的人:“蒋老大拿着刀呢,这是哪家要杀猪?”
“没听说啊。”
“我跟上去看看,要是有人杀猪,我就称个一斤肉。”
……
几个女人说了几句,便有人跟在了蒋震身后,然而蒋震并没有去杀猪,而是一个拐弯来到了他之前躺过的属于蒋家的那个茅草屋。
这茅草屋和村里的房子离的都有点远,所以蒋家有钱之后,就搬走了,这房子只留着放稻草和一捆捆桑条。
除去房子太破这一点,蒋震还挺喜欢这里的,至少安静,还能远远看到赵家的房子。
从屋里搬了捆稻草到门口,蒋震一屁|股坐下,又把刀子放在了旁边。
干坐着挺无聊的,想了想,蒋震又找来一捆桑条,开始剥桑条的皮。
为了让桑树长的叶子更多更大并且方便采摘,养蚕种桑树的家庭每年都会剪去桑树所有的枝条。这些枝条的皮剥下来之后,会有人花几个铜板来买,而中间的手指粗细的木头杆子,则和稻草一样,被用来生火做饭。
原先的蒋老大不知道这桑条皮人家收去是做什么的,蒋震倒是能猜到——这桑条皮,多半是用来造纸的。
到了古代,若是自己能造纸,倒也算是有了谋生手段,然而……蒋震对造纸的了解,仅限于历史课学四大发明时老师讲的那点,以及他后来看书偶尔翻到的那么几句解说,具体事项却是一概不知,更何况,他一穷二白还没本钱。
自己以后,又要怎么养活自己?去杀猪?
以前的蒋老大跟着蒋老头干活,是学了杀猪的,杀猪匠还要负责的翻猪肠之类的脏活,蒋老头更是早就不做了,全都由他去做。这些活儿没什么技术含量,蒋震翻了翻记忆就学会了,可他却也知道,单靠这个要让自己过上好日子很难。
算了,大不了先去给人当长工,赵金哥不就是靠给人当长工过日子吗?
蒋震慢吞吞地剥了一堆桑条皮,正打算走动走动,就看到赵金哥从自己门前的那条路上走过。
“赵金哥!”蒋震喊了一声,站起身来。
赵金哥有些惊讶地看向蒋震,往蒋震这边走来,但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就停下了:“有事?”
他问了一声之后,又道:“蒋老大,你身体怎么样了?”
“我没事了,昨天谢谢你。”蒋震道,拿出两个鸡蛋递给赵金哥:“给你。”
“我不能收你的鸡蛋,一碗番薯粥又不值钱。”赵金哥立刻拒绝了,他家没有多余的粮食用来养鸡,鸡蛋这样的东西,对他来说挺金贵的。
“这鸡蛋不是用来还番薯粥的,而是用来报答你的救命之恩的,我的命难道还不值两个鸡蛋?”蒋震想把鸡蛋塞给赵金哥。
赵金哥下意识地躲开了,顿了顿,才道:“你留着自己补身体……”
“我这里还有,你看。”蒋震又摸出三个鸡蛋给赵金哥看。
赵金哥有些讶异地看着蒋震,蒋老大一直被父母亏待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现在这人从哪弄来的五个鸡蛋?
“你昨天救了我一次,之前又把我从河里救起来一次,总不能不让我报恩。”蒋震一把抓住赵金哥的手,强硬把两个鸡蛋塞给了他。
蒋屠户身材非常高大,蒋老大的个子在这村里也算高的,而赵金哥跟他差不多高,一双手也很大,两个鸡蛋能轻松握住。
蒋震抓着这很是粗糙的手,突然有点心猿意马,只是还不等他弄明白自己的心情,赵金哥就已经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蒋震抬起头,就见赵金哥闷头说了一声“谢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本来还想和赵金哥多说两句话蒋震有些愣,但很快又意识到……赵金哥刚才好像是害羞了?
吹了一声口哨,蒋震把剩下的三个鸡蛋藏在了茅草屋里,打算等明天再送给赵金哥。
他这一天已经吃了两个鸡腿,吃再多估计也吸收不了,不如就用鸡蛋跟赵金哥搭讪好了。
而且……他用的这蒋老大的身体有些亏空需要好好养着,赵金哥的身体又何尝不是?赵家没地,一直粮食不足,赵金哥以前四处打短工那更是被主家可着劲儿使唤的,他的身体不比蒋老大好多少。
见过了救命恩人,蒋震拿起刀,又往蒋家走去,打算回去等着吃晚饭。
赵金哥这时候却是已经回了自己家,握着两个鸡蛋,他的神态颇有些不自然。
他曾看到村里长得好看的女人哥儿被爱慕者送鸡蛋送东西,可长这么大,还没人给他送过……
不过蒋老大送鸡蛋跟那些人肯定是不一样1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嗯。”赵金哥应了一声,把鸡蛋给了她:“昨天我给蒋老大吃了一碗粥,他送我两个鸡蛋。”
“一碗粥哪值两个鸡蛋?你快还回去。”赵刘氏觉得这鸡蛋不能拿。
“他还说要谢谢我救了他。”赵金哥又道。
说起这个,赵刘氏就觉得拿鸡蛋也不算什么了:“也是,他是该谢谢你的,要不是我们金哥儿,他蒋老大可就要被淹死了。”赵刘氏说着,又想到了那天蒋家人一声谢都不说的样子,便有些不满:“蒋老大虽然整天不吭声,倒还是个明事理的,他娘就太过了,金哥儿你那天救了蒋老大,她竟然都不知道道个谢。”
“那也没什么。”赵金哥道,他那时候看到蒋老大溺水,就想起了自己淹死的大哥,因而想也不想就下水救人了,倒是并不打算要什么报答。
“什么没什么,你那可是救了人家一条命,要是在戏文里,人家就该以身相许了。”赵刘氏道。
“娘。”赵金哥打断了自己母亲的话,哪有人愿意对他以身相许?
赵刘氏见状,又叹了一口气,自从他们金哥儿把眉心的珠子给挖了,村里的人竟然就真的把金哥儿当成男人看了,他一个双儿从水里救了个大男人上来,也没人觉得不对。
蒋老大要是能入赘到他们家就好了,这人虽然不爱说话,但老实肯干,是个能过日子的……可惜前几年村里有人帮他们去蒋家探口风,蒋老太一口就回绝了。
她知道蒋老太是想把蒋老大留在家里干活,但她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
赵刘氏有些失落地盛了一碗粥,剥了个鸡蛋放进去端给赵金哥。
“娘,这粥你吃,你身体不好,本就该吃几个鸡蛋补补的。”赵金哥道,把剩下的那个鸡蛋用刀子切开了:“我和爹一人半个就行了。”
赵刘氏争不过儿子,到底把那个鸡蛋吃了,赵金哥也珍惜地吃了自己那半个鸡蛋。
吃着鸡蛋,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蒋老大,然后便觉得有点不对劲。
今天的蒋老大说话大方吐字清晰,还一直抬着头腰板笔直,跟以前比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第7章 蒋二叔公
蒋震提着刀,慢悠悠地回了蒋家,就瞧见蒋家门口聚拢了一大票的人。
河西村的村民基本都是朝南建几间屋子当做住处的,这些屋子后面往往还会带几间小屋子,或是当做茅房,或是当做杂物间,也有孩子多了,便在屋后加盖一点,给孩子住的。
蒋家一共四间朝南正房,东边两间蒋老二蒋老三一人一间,最西边的住着蒋老太蒋老头,西边第二间是堂屋,也是蒋家人吃饭的地方。
堂屋后面没连着房子,有个天井,里头还打了口井,这天井旁边,有杂物房有厨房还有蒋小妹的贵方,最北边,那儿却是茅房和猪圈。
普通百姓没钱建个大院子把屋前屋后都围起来,但家家户户门口倒是都会弄个晒场,白天堂屋的门也永远不会关上。而现在,蒋震就看到蒋家的晒场上有十来个本家的叔伯正在抽烟聊天,左邻右舍的晒场上,还聚拢了一些人看热闹。
这些人,怕是都在等着自己……蒋震知道这一点,却并不害怕,依旧往前走着,而等他靠近,又发现蒋老太正跟那些叔伯哭诉,而堂屋里头,今儿个下午再次被他打翻在地的菜肴已经被收拾干净了,一个懂点木工的蒋家人正和蒋屠户一起在那儿修桌子。
他之前用刀子劈了那木桌一刀子,又狠狠踹了一脚,那木质的八仙桌显然不堪负重,已经坏了。
“臭小子,你还敢回来!”约莫是有了一群蒋家叔伯撑腰,蒋老太又忘了之前被吓到的事情,横起来了,还恨蒋震恨得牙痒痒的。
这讨债鬼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昨天回来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今天那么一闹,更是让他们家丢了一个大脸……他前几天怎么就没被淹死呢!
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蒋老太的眼里透出怨毒来。
蒋震抢了鸡蛋,踢翻桌子出门之后,蒋家剩下的人就懵了。
他们都受了惊吓,刚刚进门的朱淑芬更是直接就哭了起来,然后便嚷嚷着要去县城住——蒋成祥一直在县城做活,虽说县城到河西村走路也就半个时辰,但他不耐烦每天走路来回,便在县城租了个房子住。
当初朱淑芬愿意嫁给蒋成祥,就有蒋成祥答应了朱家以后在县城单独住的原因,朱家虽然因为朱秀才要读书的缘故其实并没有多少钱,但朱淑芬也是娇养着长大的,可不耐烦伺候农村婆婆。
她本就对蒋家的环境很是不喜,现在看到蒋震竟然对着动刀子,可不就恨不得立刻去城里住?
新媳妇才嫁过来一天就要走,蒋老太觉得丢脸极了,但朱淑芬铁了心要走,她却也没法拦着,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蒋成祥和朱淑芬两个人收拾了东西走了——朱淑芬打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在乡下常住,陪嫁的床柜子还有被褥干脆就是抬去了城里的,倒是压根用不着收拾多少东西。
蒋老太收拾干净了地上的菜肴,送走了儿子儿媳,和蒋老头一商量,便把蒋家的叔伯叫了几个来,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好好教训蒋老大一顿。
河西村住着好些人家,而里面姓蒋的有十来户,基本都跟蒋老头沾亲带故,蒋老太出去哭诉了一圈,便来了好些人。
这些人虽然从蒋老太那里得知了蒋老大多么可恶,但其实都没当回事。蒋老大那人到底怎么样的他们都清楚,最是软弱可欺,平日里被打了都不带告状的,他们中有几个跟蒋老大同龄的,小时候更是没少欺负过蒋老大,比如抢了蒋老大辛苦割的猪草,把他推下沟渠什么的。
这样的蒋老大,会对父母动刀子?这是开玩笑的吧?
那桌子多半是蒋屠户火起来了自己用刀子劈的。
这些人站在蒋家的晒场上聊着天,轻松的很,直到看到蒋震提着刀从远处走来。
人还是那个人,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蒋老大,他们看着竟是忍不住心里发毛……
“镇恶小子,你回来了!”一个声音响起,伴随着这声音,一个拿着根长长的烟枪的瘦小老头走了出来,皱着眉头看着蒋震。
“嗯。”蒋震认识这老头,是他爷爷的弟弟,蒋屠户的叔叔,而他应该叫对方一声二叔公。人生七十古来稀,蒋家这位二叔公就已经七十多了,在村里算是年纪最大的那一拨人,因而也就很把自己当回事。
二叔公看着蒋震,冷哼了一声,又慢条斯理地抽了口烟,继续问:“镇恶小子,你家的碗碟是不是你摔的,桌子是是不是你砍的?听说,你还抢了东西?”
“二叔,不是他又是谁?家里总共才几个碗,都被他摔光了,还有那桌子,好好的桌子他就那么劈了!”蒋老太指着门口的一堆碎瓷片说。
乡下人家,家里基本就那么几个碗,便是摔了一个也要心疼半天,现在摔了一堆……不说蒋老太心疼,便是二叔公等人看着也替她心疼。
“他还用刀子对着我们,他这是想要弄死了我们这两个老的好当家做主啊!”蒋老太又道。
“镇恶小子,你娘说的是不是真的?!”二叔公冷着脸看着蒋震,村里年轻一辈的孩子里面,他最不喜的就是这个蒋老大,其他年轻人见了他都恭恭敬敬地叫一声二叔公,这人却从来不叫,撞见了他也只低着头当做没看到他,他看了就来气。
蒋震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的,他毕竟是讲道理的人。
“我前几日落了水,就被扔到了西边的破茅屋里,我发热了起不来,最后竟是连着几日连口水都没得喝,要不是有好心人给我喝了碗粥,我怕是就要没命了。”蒋震淡淡地说着蒋老大的经历,只觉得胸中的那股愤懑之情又浓郁了许多:“这原也没什么,我都习惯了,可我昨天硬撑着回家,他们竟然不给我吃饭,我一个不小心就弄翻了桌子。”
蒋震说的平淡,却也引来了在场大多数人的同情,这河西村的村长,跟蒋屠户一个辈分的蒋平便道:“蒋老刀家的,镇恶也是你儿子,你对他不能这么不上心,这孩子溺了水,你竟然把他丢开不管,这也太过了。”
河西村靠近县城,村里又是杂姓而居,村长权利并不大,平常也就是村里人吵架的时候来劝劝,蒋老太就是不怎么将蒋平当回事的。
“不过是落了水而已,那几日老三成亲,我整天忙得脚不沾地,那有空去管他?而且他不是好好的吗?”蒋老太道。
蒋屠户有个“老刀”的外号,脾气也是不大好的,他对这大儿子本就不喜欢,这两天大儿子的所作所为更是让他非常厌恶,这会儿便也道:“这混账东西都不把我们这当爹娘的当回事了,怎么到头来还是我们的错?他都这么大个人了,吃喝拉撒难道都还要我们管?”
蒋屠户和蒋老太这么一说,蒋平便沉默了,他虽同情蒋老大,但这到底是别人家的家务事,不好多管。
二叔公烟枪里的烟叶已经灭了,他在屋边的桃树上轻敲几下,把烟枪里的烟灰倒出来,又对着蒋震道:“镇恶小子,跪下!”
蒋震皱了皱眉头,看着他没说话。
“跪下给你爹娘磕头道歉,再打上二十棍子,这事就算过了,以后记得要孝顺爹娘!”二叔公又道,这河西村并没有宗祠之类,以前也没人会动私刑,不过二叔公听说过其他村子有这样的事情,这时候便用上了。
跪地就算了,打二十棍子……要是把人打坏了怎么办?蒋平当即皱起了眉头,至于其他人,有人幸灾乐祸,有人面露同情。
“就这么算了?”蒋老太却还觉得不够。
“所以,你们要我下跪磕头?”蒋震突然问道。
“对,跪下!”二叔公又道,手上的烟枪敲击着身边开满桃花的桃树。
蒋震冷笑了一声,直接朝着这二叔公走过去,一把抓着他的衣服将这瘦小的老头拎了起来:“你想跪,就自己去跪!”
说着,蒋震一推,就直接将他推倒在地,顺手还抢了他手里的烟枪。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这位二叔公躺在地上,看着高大的蒋震傻眼了。
“都说了要尊老爱幼,老子不打你。”蒋震从这位二叔公身上跨过去,一手拿着烟枪一手拿刀,便朝着在场的其他人走去,露出笑容来,而那样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竟是让站在他对面的人忍不住心里发寒。
“老子之前掉水里就已经死了一回了,后来又给活生生饿死了一回……都死过两回了,我是再不过以前的窝囊日子了。”蒋震用力一抽,抽在一个跟蒋老大差不多年纪,之前没少欺负蒋老大的男人身上,又朝着对方踢了一脚,正踢在他的裆部:“你们来找我的麻烦,老子就弄死你们,大不了一命抵一命,我反正不亏!”
作者有话要说: 蒋震其实很讲道理的,可惜别人老是不跟他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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