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显得很苍老，头发胡子全白了，脸上的纹路很深。而他的孙子则脚边放了一个袋子，里面鼓鼓囊囊的，应该是送给他的东西。这孩子安静的站在老人身后没什么表情，感觉上跟其他的孩子很不像。
老人直接表明了来意，“安平啊，我是想让林子跟你学认字。你考考他，看他适合不。”
元安平笑着点头，“行啊，我考考他。”然后他看向元林，“你今年几岁？”
元林声音冷冷的，“十一岁。”
元安平，“你爷爷今年贵庚？”
园林不知道他问这些有什么意义，还是答道：“我爷爷今年五十三。”
“你爷爷比你打多少岁？”
林子答的很迅速，“爷爷比我大四十二岁。”
元安平点头，然后喊了一声，“胖墩，你进来。”
“来喽。”没几秒胖墩就飞奔到了屋里，“安平哥哥你找我有什么事？”
元安平指了下元林，“你负责把他少学的字给补上，然后把我定的要求给他讲一讲。好了，你带他出去吧。”
对于又要多教一个人，胖墩没什么意见，老实的带着元林出去了。
元林爷爷见元安平收了元林，连忙一番感谢。而元安平则表示，他不会收对方的东西的，让他带走，而且他也会用心教元林的，让他放心。不过元林爷爷很坚持让元安平收下，元安平没法，只能意思意思留了一些菜类，一个大白菜，两三个红萝卜，再多他是怎么都不愿意收了。元林家的情况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又不缺吃的，没必要增加他们的负担。
第四天上午，院子里依旧充满了孩子，元安平在屋子里看书，然后李字跑了进来，跟他嬉笑着说：“安平哥，你小媳妇儿来找你了。”
元安平伸脚踹他，被他灵巧的躲开了，“滚边去！他人呢？”
李字笑嘻嘻的说：“在门口等你呢，你快去见他吧。”
元安平笑骂道：“滚去写字。”然后进了杂物房，把背篓背上，出门见霍小寒确实在外面等着。
霍小寒见到他也很高兴，脸上带着笑：“我听李字跟我说，你要让我带你上山砍柴。”
元安平笑着说：“我确实不会砍柴，想跟你学学。我们走吧。”
院子里偷听的孩子挤到一起，其中有人小声问：“安平先生怎么跟霍小寒在一起？”
李字不屑地说道：“你们知道什么啊？霍小寒是安平哥的小媳妇儿。不过这事你们听了别说给别人听，也别告诉你们家人。安平哥可是说了，什么事情都知道那是能耐，但乱传闲话那就是嘴碎的婆娘。咱们可都是读书识字的爷们，可不能做嘴碎的婆娘。”
一听李字这么说，本来想说道一下的孩子都闭上了嘴。他们都是读书识字的人，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不能做嘴碎的婆娘。然后心里想着这事谁都不告诉。
元林看了他们一眼，低头继续写字，他对别人的闲事更没兴趣。
一起往山里走的两人一边走一边聊着天。
“小寒，你是不是因为在冬月小寒那一天出生的才取了这个名字？”
“我就是小寒那天出生的。冬季出生的孩子不好养活，我娘说她都没想到我能活下来。”其含义就是说他命贱。
元安平见他情绪低落，赶忙说道：“我听说，一般冬季出生的孩子身体比其它季节出生的孩子要健康长寿些。”
霍小寒听着很新奇，“有这种说法？”
元安平没法跟他解释什么骨骼生长，肠胃疾病，所以只能说：“我听说的。”
霍小寒笑着说：“我其实不太在意是不是长寿，只要健康就好，看病太费钱了，麻烦。人家说，最大的福气就是一病就了，不受罪。”
元安平劝慰说：“别那么悲观。我相信总有苦尽甘来的时候。”
霍小寒看着他笑了笑，没说什么。他看了会儿路边的枯草，然后看向元安平，“我大嫂打算明天带富贵去你那，你会收他吗？”
元安平想了下问，“你希望我收他吗？”他可是知道那个孩子的面目是多么的可恶，小小年纪就能对自己的小叔拳打脚踢的。
霍小寒想了下最后还是点了头，“其实富贵小时候还是挺好的，只是他娘不让他接近我，他又听了我那么多的坏话，才会对我不好。”
元安平没说收还是不收，“想要我留下他，那就要看他的本事了。你也知道，那些孩子都是经过考核让我满意了才留下的。”
霍小寒点头，“这个我知道，我没想让你宽待他。”
两人上了山，元安平还真老老实实的跟霍小寒学了一下怎么辨识哪些树是已经死了的，砍柴只能砍哪种，因为村里有规定，冬季不能乱砍山上的树木。
中午的时候，元安平拿出自己准备的食物，虽然没凉透但也只有点余温了。没办法，霍小寒不愿意跟他去家里吃饭，怕遇到其他人。
两碗米饭，一盘炒鸡蛋，一盘炒白菜里面放了些肉丝。他没敢多放肉，像霍小寒这样很久没沾荤腥的人，不能猛然间吃肉，不然肯定闹肚子。
霍小寒看着那盘鸡蛋，“我们家今天也炒鸡蛋。”
元安平猜测问，“所以才把你支出来的？”
霍小寒不怎么在意的说：“其实不让我出来我也吃不到。而且我带了个饼子出来，不会饿到。”
元安平把还有些微热的米饭递给他，“吃这个。”然后给他夹了好些鸡蛋，“尽量多吃些鸡蛋，还有这白菜。”让他尽量多吃菜。
一顿饭吃完，因为元安平不停的给霍小寒夹菜，一盘鸡蛋霍小寒吃了大半，还吃了不少的白菜炒肉。一大海碗的米饭他差不多都吃完了，结果撑得难受，不停的揉肚子。虽说撑了总比饿着强，但都不好受。元安平检讨了下自己，以后绝对不能这么不停地劝他吃了。
霍小寒对元安平说：“你先走吧，快到你教课的时间了。”
元安平建议说：“你不走吗，要不我帮你一起把柴背下山。”
霍小寒拒绝了，“我得再砍些柴，还得一两个时辰才行,你快回去吧。”
元安平没什么好办法，只能自己先回去了，“我砍的那些柴留给你了。”说着又拿了个煮熟的鸡蛋出来，“这个给你饿了吃，晚上我会让李字再给你送吃的。”
霍小寒接了放到怀里，“谢谢。”
“别客气，记得抹冻伤药，我走了。”说着挥挥手背着背篓往山下赶。
霍小寒看着元安平离去的身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淡淡哀伤。
第13章 方花VS韩氏（上）
这是元安平规定收生时间的最后一天。看着夕阳西下的落日，想着那些孩子的数目，就有种捂额头的冲动。不过他今天倒是看了一出好戏。
事情是这样的：
蔡小花自从自家宝贝儿子胖墩开始学字，看着那墙上一天比一天多的字，跟自己丈夫元禾壮两人就乐得合不拢嘴。而且自己儿子年纪小小的就能教别人识字，她心里更是高兴的不行，觉得自己儿子真有出息。所以这天早上见儿子吃完早饭抱着沙盒早早的就去了元安平家，她把家里收拾了一番，便拿着需要缝补的衣服出了门。
离他们家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因为有几颗大树，经常是村里的一些女人聚一起做活说话的地方，也是最好的消息交流中心。毕竟大部分女人还是很热爱东加长西家短的。蔡小花也爱听，不过她有个好习惯，就是只听不说。
蔡小花到的时候已经聚了六、七个女人了，跟她相熟的女人见她来了，热情的说：“小花，来，这边坐。”
蔡小花笑着走了过去，把小凳子放下，拿着要缝补的衣服，一边做活一边跟几个女人说话。
其中一个带着蓝布头巾的女人笑着打趣蔡小花，“小花呀，你可真是好福气，你看你们家胖墩，还不满六岁呢吧，就能教那些比他还大的孩子写字了。将来肯定是有大出息的。”
蔡小花连忙谦虚的笑着说道：“哪里哪里，虎子他娘看你说的，他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啊，只不过是因为多跟着安平学了几天罢了。虎子要是学得早，也能教别人。”她嘴里这么说，并不妨碍她心里高兴。
虎子娘听蔡小花这么说，也很开心，她也觉得自己孩子很聪明的。
另外有个女人说：“我听说村里的孩子能跟着安平习字，还是多亏了你家胖墩呢。”
蔡小花连忙摆摆手，“哪有这种说法，东风他娘别给那臭小子贴金了，他哪有那种能耐。”
有两个女人听东风的娘说了那话，好奇的看向她，她们怎么没听有这个说法，倒是挺好奇的。
东风他娘觉得自己掌握了第一手消息，很得意，还故意压低了声音说：“这话是从李字他家传出来的。原来安平挺喜欢胖墩那孩子的，胖墩说想跟着安平学写字，安平答应了。李字因为也在场，就顺便也把他给收了。后来安平教他们俩习字的消息在村里传开后，因为他教了胖墩和李字，不收其他人就不太好看了。也就这样，咱们几家的孩子才能好运气的跟着安平学字的。”
几人听了都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原来是这么回事呢，我说村里其他识字的人都不教，怎么他教了。本来还以为他是因为缺吃的了才这么做的，原来是托了胖墩的福啊。”
另外几个女人也应和着说蔡小花好话。
蔡小花谦虚的应付几句，然后说道：“安平哪能就因为那点吃的就教人识字啊。我记得那天是安平让我家那小子去他家吃肉，还是我家胖墩年龄小，看见安平看书就闹着想跟人家学。你们也知道，安平这孩子跟别人不一样，性子静（内向），心肠软和，胖墩一求他，他就答应了。本来说是冬季里清闲，教他认些字。”
其他人听了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表示蔡小花说得对。
东风娘说道：“安平跟其他几个读书的孩子就是不一样，他虽然不怎么爱说话，却也不像李墨他们那样，总拿下巴瞧人。嫌弃庄稼人是泥腿子，说什么不懂圣人言，没有远大的理想和抱负。他也不想想，没他爹那个泥腿子，哪有他啊！”
虎子娘颇有同感的说：“你说的没错，不过我觉得安平还是很有气势的。他考我儿子的时候，见他那么认真，我可是大气儿都不敢出，紧张的不行。唉，山峰家的，你把你家小西送过去没？”
虎子娘问的山峰家的是个双儿，名叫张小柳，他没怎么说话，只是在一旁听着。
听虎子娘问了，张小柳便笑着回道：“送了，昨天下午送去的，安平让他数数，他数的磕磕巴巴的。不过好在没错，又回答了两个问题也对了，安平就收了。他今天也跟着一起去学字了。”他其实本来担心安平不收双儿，那他们家小子就只能求着让他大伯家孩子教了，如今倒是放心了。双儿一般不好嫁，但他的双儿会写字，就凭着将来他家双儿能教孩子识字这一点，肯定会有人抢着娶他家双儿。
张小柳有两个孩子，一个就是虎子娘提到的霍小西，是个双儿，今年六岁了；还有一个是儿子，只是才四岁，没办法去学字。他们夫夫担心错过机会以后没地方学去，便让是双儿的大儿子先去学，以后也可以教他弟弟。
几人说着孩子的事都听高兴。
这个说，“我家那臭小子，以前每天在外面疯跑。自从跟着学字后，每天可认真了。上午跑去学，下午还约着其他孩子一起学，那劲头真足。”
“我家孩子也是，都不出去玩了。就在家写字，这才三天，他就学会了十七个字了。”
“是啊，他们可用心了。安平说了，正式上课后第十天要考试，谁要考的太差可能会被退回的。所以他们可是拼命的学呢。”
“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担心了，你说好不容易遇到这么好的事，要是被退回来多可惜啊。”
“放心吧，虎子说了，安平的要求不苛刻的，要是真的好好地学了，一定能学会。那要是不好好学，也没脸留在那里不是。”
几人正说着话，眼尖的东风娘看到一个人走了过来，立刻开口调侃道：“哟，方花妹子，我们正说着孩子习字的事呢。你家大富送过去了没？安平可是他堂哥呢，肯定优待他。”
另外一个女人嗤笑一声，“东风娘你记性不好，安平他爹怎么没的忘了啊，安平不恨死她家才怪。”
虎子娘跟着阴阳怪气的说道：“妹子你这话就不对了，人家安平那是什么胸襟，怎么会跟她一般见识。不过人家安平可不是什么歪瓜裂枣的都收，这考得过考不过还说不定呢。”这里的几个女人都不喜欢方花，虽说别家的事跟他们没多大关系，但能贪了自己哥哥的救命钱，心也够毒的！何况这方花一张破嘴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除了跟她臭味相投的，村里没几个女人喜欢她。
方花听她们这么说，气得准备开始大骂：“说什么呢，安平他爹死了关我们家什么事！那是安平命硬，才把他爹娘克死的。”
东风娘呸了一声，“说这话也不怕安平他爹娘晚上去找你！这人在做天在看，我劝你还是积点德，不然不报应到你身上，报到你家儿子身上，够你哭的！”先不说她们念着安平的好，就是之前传安平命硬她们都没信。安平爹是没钱治病没的，安平娘那是被气狠了，丈夫又没了，身体直接就垮了。当她们是瞎子呢，说什么都信。
方花心里其实也是虚的，但提到她儿子就触了她的逆鳞了，“你她娘－的敢诅咒我儿子，我打死你。”一边动手一边破口大骂。
其他几个女人连忙都拦住她，东风娘挽着袖子一副要大打出手的样子，伸脚就踹了方花一脚，“我呸，当我王香秀怕你不成，看我不撕烂你那张臭嘴。”王香秀夫家姓李，她丈夫兄弟六个，还出了名的团结，一般人还真不敢轻易招惹他们。好在他们也不是霸道不讲理的人，人缘还很不错。不止如此，她娘家兄弟也有五个。两家要是真闹起来那肯定是方花他们家吃亏，所以王香秀说话才那么有底气。
蔡小花拦住王香秀，“香秀姐，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脑筋急转，“要不咱们偷偷去看看孩子们学习的情况？”
虎子娘也起身，“我也想去看看，到了明天正式上课咱们就看不成了。”他们可不敢打搅自己孩子学习。
几个人一说都挺意动的，王香秀把方花推倒在地，“我去看我儿子，没时间跟你闹，有本事你也到我家门口去骂骂试试。”说完几个人相携去了元安平家。
第14章 方花VS韩氏（中）
方花吃了亏，心里恼怒万分，骂骂咧咧的往家赶。回到家见元根硕坐在院子里吸着旱烟晒着太阳好不快活，顿时火冒三丈。冲过去抡起胳膊就把元根硕手里的烟打掉地上，“抽抽抽，就知道抽！你婆娘都被人给欺负了，你也不想想给我出气！”
元根硕人长得倒是端正，就是眼里总闪过让人不喜的精明。本来他正享受着呢，被方花这一闹就要发火。不过听了方花的话，又见她一副狼狈的样子，好奇的问：“这倒奇怪，谁把你给欺负了？”
方花恶狠狠的说：“就是那个该死的王香秀，不就是仗着自己门户大，咱们拿她没办法吗！”
元根硕一听是王香秀，他也挺怵那家六兄弟的，“你没事招惹她干什么！”
方花立刻气得嗓门拔高，“是我招惹她，是她诅咒咱儿子。”说着把她们说的话给元根硕给学了一遍。
元根硕对于自己坑了二哥的事心里还是有些虚的，但却也不后悔。他就元大富那么一个儿子，对他寄托了很大的希望，哪里能听得别人诅咒他。表情恶狠狠的说：“你等着，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方花不屑的哼了一声，然后说：“大富呢？那兔崽子又跑哪里去了？”
元根硕感觉奇怪，“你找大富做什么？”
方花插着腰怒气很深，“哼，那个死婆娘不是说我们家大富考不过吗？我就带他去让她们看看！”
元根硕疑惑，“咱们不是说好了要送大富去乡里私塾去学习吗？”
“去私塾也是来年春天的事，先跟安平那小子学些字，到时候见了夫子，他比别人会的多，还能被高看一眼。”方花心里还是很有小算盘的。
元根硕有些迟疑，“这安平可是恨着咱们家的，他能收大富吗？”
方花底气十足的说：“他不是发了话吗？只要村里的孩子把他的问题都答上来了，他就收。咱们不也是村民吗？只要大富回答的好，他要敢不收，看我怎么收拾他！”说着语气一转得意的说，“等他收了大富，我就给他送一斤杂面，他也没指名要送他什么东西。反正咱们大富也不指着他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