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边没有让他等待太久，就接通了。
只是却没有人说话。
似乎都在等着谁先开口来打破这个沉默。
最后还是凌鹤急于见小孩先打破了沉默。
“我儿子呢？”
那边传来一声轻笑：“他很好，你来吧，还是那个地址，我想你还记得。”
祁杉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凌鹤虽然恼怒他这样，却也不得不肯定，祁杉真的是拿捏住了他七寸。
五年没见，他不知道祁杉会变成什么样子。
来到当初他离开时特意把钥匙还给祁杉的那栋房子，他没想到祁杉竟还会留着这里。
上去按了门铃，门很快就被打开，看到刘特助，凌鹤点了下头：“我儿子呢？”
刘特助看着五年没见成熟了很多的青年，笑着道：“小孩子里面，刚刚哭累了，睡着了！”
最后那几个字刘特助说的有几分歉意，连他也没想到昨天知道凌鹤回来之后，自家老板思考了一天的办法就是去幼儿园劫孩子。
不过也多亏了那小孩长得和他们老板挺像的，不然真不好弄。
这么想的，刘特助不禁多看了凌鹤一眼。
他自然想不到凌鹤的身体有别于常人，只当凌鹤命不好，生个儿子还和他们老板长那么像，这缘分是有多涅啊！
凌鹤听到刘特助的话就急着去看小孩，根本没注意到站在另一间卧室门口多时，从他一出现就注视着他的祁杉。
在凌鹤即将推开那间门的时候，祁杉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声：“凌鹤。”
凌鹤颤了一下，推门的手顿了一下，就毫不犹豫地推开：“有什么话，等我出来再说。”
刘特助有些同情地看了自家老板一眼：“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祁总。”
祁杉点了点头，刘特助快速地收拾了东西离开，接下来的事可不是他一个外人能插手的了。
凌鹤推开门看着趴下床上，小脸上还挂着眼泪的小孩，因为睡的不安稳而蹙着的小眉头，让凌鹤心疼坏了。
摸着儿子的头，凌鹤小声叫着：“小小，爸爸来了，小小！”
“爸爸。”凌霄小声叫了一声睁开眼睛，当看到凌鹤的时候，想哭却又忍着，委屈的模样把凌鹤弄的也红了眼圈，赶忙把小孩抱进怀里：“小小，对不起，爸爸错了......”
“不是爸爸的错。”凌霄抓住凌鹤的衣服，小声说着。
摸着小孩的头：“小小想哭就哭出来吧！”
“小小不哭，小小要做勇敢的孩子。”
尽管凌霄这么说，但眼泪还是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凌鹤一边替他擦着一边亲着他哄着他，过了好一会，小孩才渐渐平静下来，抓着凌鹤的手，不好意思地道：“爸爸，我饿了，想吃鸡蛋糕！”
“爸爸，去给你做。”说着凌鹤亲了他一下，就要起身去做饭，可是却被小孩拉住衣服。
凌鹤低头看着拉着他衣服，一声不吭的小孩，他知道他的小小今天被吓到了。
又摸了摸儿子的头：“小小别怕，爸爸就在外面不走，爸爸哪也不去，要不小小看着爸爸做？”
凌霄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我就在旁边，不说话。”
“说话也没关系，爸爸喜欢听小小说话。”
一把将小孩抱起来打开门走了出去。
坐在客厅的祁杉看着凌鹤抱着小孩出来，那小孩眼眶红红的，凌鹤眼眶也红红的，显然刚刚在里面，一大一小都哭过。
凌鹤看了他一眼：“我要借用一下祁先生的厨房，祁先生没有意见吧？”
祁杉能说不行吗？
看了一眼趴下凌鹤肩膀上偷偷打量他的小孩：“请便，但我希望一会我们能谈一下。”
凌鹤没有说话，抱着小孩就进了厨房，关上门，把小孩放到椅子上就去开冰箱：“小小，只想吃鸡蛋糕吗，小馄炖还想吃吗？”
看着冰箱里的那些东西，凌鹤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感受。
凌霄听见凌鹤的话，点点头：“想吃。”
“那是吃小馄炖还是鸡蛋糕？”
“小馄炖。”
“好，那爸爸给小小包小馄炖吃。”
“好，谢谢爸爸，爸爸最好了。”
凌鹤拿出食材放到台子上，洗了手。
感觉到裤子被拉了一下，低下头就看到小孩站在他腿边，有几分犹豫又期待地看着他。
凌鹤停下来蹲下和小孩平视：“小小有话要对爸爸说？”
凌霄点点头：“爸爸，那个叔叔是，是父亲吗，他，他和我长得有点像，而且他身上，有熟悉的味道，小小被他抱着的时候，这里。”凌霄抬起小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很舒服。”
那种感觉，凌霄还不太会表达，但对于第一次见到祁杉的他来说，没有排斥却意外地想要亲近。
凌鹤看着小孩眼中的期待，从小孩第一次问他关于妈妈的问题时，凌鹤就告诉过他，他和一般的孩子不同，他是爸爸生的，没有妈妈，另一个也是父亲。
凌鹤并不想隐瞒他，与其让他活在没有妈妈的阴影当中胡乱的猜测，不如告诉他真相，为他解释。
也是从那天开始小孩就没再问过他这个问题，但凌鹤心里清楚，他的小小不是忘记了，只是藏在心里，就如今天，他眼中的期待。
不想隐瞒，他和祁杉之间的事情是他们之间的事情，他不想因此隐瞒小小，小小虽然小，但同样有知情权。
至于小小要不要接受祁杉，他想他的小小自己也有答案。
“小小喜欢他吗？”
凌霄看着凌鹤，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想亲近他，不过他是不是惹爸爸你不开心了，这样的话，小小也可以不理他。”
“不理他，小小不会难过吗？”
“但更喜欢爸爸！”凌霄说着伸手抱住了凌鹤的脖子，亲昵地蹭着。
凌鹤也抱住他：“小小，他是你另一个父亲，你若是喜欢可以去接近，不要因为爸爸的关系而抑制自己的感情，爸爸希望你能开心。”
“那爸爸会开心吗？”
“小小开心爸爸就开心！”
“可是我也想让爸爸开心！”
第三十九章
站在厨房外面的祁杉脸上有震惊，有无措，有欣喜，又有惶恐。
他没想到他和凌鹤之间还有一个孩子。
他更不敢想象这五年凌鹤受了多少苦。
如果不是他听见这些话，他不知道凌鹤会不会像告诉孩子那般，告诉他小孩的存在。
他想是不会的。
祁杉退了一步，伸手扶着墙，他知道自己亏欠凌鹤很多，但却从来没想到会是如此的多。
乞求凌鹤原谅，呵，他拿什么去乞求，他要是要脸现在就该离凌鹤他们父子俩个远远的才对。
可是不可以，他也不能，他要凌鹤，哪怕付出代价。
凌鹤照顾小孩吃完饭，又给小孩洗了澡，看着小孩乖乖躺下床上，凌鹤摸着他的头：“小小自己先睡好不好？”
凌霄点点头：“爸爸要去找叔叔聊天吗？”
“嗯。”
“那爸爸能不能不要告诉他我是谁？”
看到小孩眼中的担忧，凌鹤心里泛着疼：“为什么，小小不是说喜欢他吗？”
“可是叔叔他好像不喜欢我，他都不想抱我。”
凌鹤想安慰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不想骗他，只摸了摸他的头，亲了一下：“睡吧，爸爸去去就回。”
“爸爸晚安。”
替小孩关了灯，凌鹤走出屋子，
没在客厅看到祁杉的影子，凌鹤就朝书房走去。
敲了下门，凌鹤推开后，看着站在窗户下抽烟的人，没有看灯，仅是借着月光看人有几分模糊。
凌鹤随手把门关上，要去开灯时，却被祁杉制止住：“别开灯，就这么说吧。”
祁杉声音有些哑，凌鹤没出声，但也没有继续开灯，转身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说吧，祁先生想和我说什么？”
祁杉原本有很多话要说，但突然听见他们父子俩的对话后，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对不起。”
突入其来的三个字，让凌鹤愣了一下，笑道：“祁先生怎么又突然道歉，五年没见，我可不想一见面就听你道歉。”
“五年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却没想到还有次机会。”
祁杉靠着窗看着坐在那里的凌鹤。
贪恋地看着他，比五年前成熟许多的青年，彻底地脱去了稚气后，变的更加有魅力起来。
“祁先生说重点吧，其他的话就不要说了。”
凌鹤心里透着烦闷，远没有他面上看起来的那么淡定。
他以为五年没见，再次面对祁杉的时候他能淡然，但就像是左珏说过的。
时间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是没有用的，时间不会治愈一切，只会让感情发酵，变的越来越烈！
“直说吗？”祁杉淡淡一笑透着一丝伤感：“你既然回来了，就留下吧，我不会再让你离开，那种经历一次就够了。”
凌鹤抬头与他四目相对，他看到了祁杉在这件事情上的偏执。
这是五年前不曾有的。
到底祁杉也变了。
“你想怎么做？”
“方法有很多，但最有效的似乎就是今天这种。”
祁杉面无表情的说着，就看到凌鹤站了起来：“祁杉，无论你做什么，但在做之前，麻烦你别伤害他。”
凌鹤说完这话稳了下情绪：“我应该不会走了，所以你没必要如此，今晚借住一宿，明天我们回走。”
祁杉的心因为凌鹤说出的那个走字而发紧。
看到凌鹤转身，终究是忍不住地从后面抱住了他。
“小鹤，别走！”
凌鹤心里一颤，随后就挣扎起来。
“别动小鹤，我不做别的，让我抱一下，抱一下就好。”
凌鹤渐渐平静下来：“你这是何必呢！”
这句话凌鹤说的很轻，可是祁杉却还是听到了，他把头靠在凌鹤的肩膀上：“小鹤留下来好不好，我会对你好的，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给过你机会祁杉，可是你让我觉得自己很贱，所以算了，早该算了。”
凌鹤最终还是推开他，打开门走了出去。
祁杉站在那里，看着打开的门再次关上，一如凌鹤的心。
凌鹤回到房间，看着熟睡中的小孩，因为祁杉而波动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而祁杉在书房坐了一夜，像这五年里的每个夜晚一样，睡不着。
天明时，祁杉起身拿起外套，他知道凌鹤醒来一定不愿意见到他，他不想把人逼的太紧。
只不过临走的时候还是舍不得推开门看了床上一大一小一眼。
他知道，这间房里的一切就是他的全世界，只是他却不知何时才能进入其中。
关上门，祁杉默默离开。
而他走后不久，凌鹤就睁开眼睛，看着窗外许久，才重新闭上。
刘特助看着一早就出现的祁杉，脸上疲惫又苍白，知道自家老板恐怕又是一夜没睡，赶紧泡了一杯咖啡送过去，就看到他们老板靠在那里闭着眼睛。
“祁总，咖啡。”
“放着吧。”
刘特助点点头，放下咖啡后道：“祁总，那边的人要不要撤回来？”
祁杉睁开眼睛看着他：“暂时不用。”
“明白，那我先出去了。”
“好。”
刘特助知道祁杉是怕了，所以哪怕如今人回来了，也还是要派人监视着。
摇了摇头，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凌鹤早上把小孩送去幼儿园，园方对昨天擅自把孩子交给外人的行为做了道歉。
凌鹤虽然接受了，但也想着等安定下来，就给小小转园。
从幼儿园出来，凌鹤去了市医院报道。
这些年因为小孩的关系，凌鹤主修了心内，为的就是能够更好的照顾凌霄。
科室主任带着他熟悉了一下环境回到办公室就接到祁杉的电话，让他下班直接回去，孩子他先接回去，让他给园方打个招呼，他不打，他就等他一起来接。
面对祁杉的强势，凌鹤有些无语，觉得自己昨天晚上说的那些话，祁杉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全说到狗肚子里去了！
第四十章
凌鹤最终还是给幼儿园老师打了电话。
不为别的，就因为小孩喜欢祁杉，他不想因为他的关系，断了他们的接触。
至于祁杉会不会往那方面想，他不在乎。
他想祁杉就算再对不起他，也做不出和他抢孩子的事。
祁杉站在幼儿园外，看着小孩背着海绵宝宝的小黄耽美文库，手里提着一个小水壶，再看到他的时候，有几分犹豫。
想到昨天的见面并不是很愉快，其实今天祁杉过来是想弥补一下。
只不过他从没和小孩子相处过，这个又是多年没见的亲儿子，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做。
凌霄迈着小步子走到祁杉面前，仰头看着祁杉，小声道：“爸爸说让我跟你走。”
祁杉低头看着连他腰都不到的小豆丁，想到昨天听见这个孩子说喜欢他的话。
蹲下来，伸手帮小孩把耽美文库拿下来，又拿过水壶，最后摸了摸小孩的头：“你叫什么名字？”
“凌霄。”凌霄小声说完，看了祁杉一眼又道：“爸爸喊我小小。”
“那我也喊你小小可以吗？”
祁杉看着在他面前拘谨的小孩，只觉得这孩子让他心软的不行。
凌霄点点头。
“昨天对不起吓到你了小小。”
祁杉放下手看着小孩的眼睛认真的道歉。
凌霄摇摇头：“没关系。”
祁杉点点头：“以后不会了，车在那边我抱你过去。”
看着祁杉伸手，凌霄躲了一下：“不用，我可以自己走，我鞋子脏，把叔叔衣服蹭脏了就不好了。”
他想着昨天祁杉出来就把他交给了另一个叔叔抱着，应该就是不喜欢抱他的。
而今天祁杉听见这句话，只觉得胸口一紧。
弯腰一把将小孩抱起来：“叔叔不怕脏，也没有不喜欢小小，所以小小不要怕我好不好？”
被抱起来的小孩僵硬地蹦在那里，再听到祁杉的话后才渐渐软下来，伸手抱枕祁杉的脖子：“叔叔真的不讨厌我吗？”
“嗯，叔叔不讨厌。”
“那叔叔喜欢小小吗？”
“嗯，喜欢。”
祁杉看着小孩用漆黑的眼睛看着他，问的很认真。
“那叔叔喜欢爸爸吗？”
“嗯，也喜欢。”
“我知道了。”凌霄忽然趴在祁杉的肩上，红了眼圈，他觉得祁杉一定没有说实话，要是喜欢爸爸喜欢他，为什么那么多年不来找他们呢！
别的小朋友的爸爸妈妈都是住在一起的，他虽然是与众不同的，但是他的两个爸爸也都没有住在一起。
他知道他们肯定是吵架了，所以分开了，他被爸爸抚养，可是这个爸爸却从来没有来看过他，一点都不尽责。
可是他还是喜欢他，他不敢把这话说出来，他怕他真的讨厌他，就再不来了，那样他就再也看不到他了，他不要那样。
委屈地抽了抽鼻子，所以他不能哭。
然而敏感的祁杉却还是感受到了小孩情绪的不对劲。
打开车门的手放了下来：“小小怎么了，不舒服？”
趴在祁杉肩膀上的小孩身子一僵，缓缓抬起头看了祁杉一眼，随后又快速地趴下来：“没有，没有不舒服。”
“那小小为什么哭，还在生叔叔的气吗？”
祁杉看着乖巧到想要把眼泪咽回去的小孩，心疼的不行。
他不知道他们这几年经历了什么。本该天真无邪的小孩，为什么就会这般隐忍自己的情绪。
被抓包的小孩，终究是忍不住心里的委屈，扁着嘴巴，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大概是觉得太丢人了，伸手环着祁杉的脖子埋头抽泣着。
祁杉轻轻拍着他的背，也不追问，只等着小孩自己稳定下来。
过了好一会，小孩才平静下来，抬起头擦了擦脸，又不好意思地伸手擦了一下祁杉的衣服：“对不起叔叔给你弄脏了。”
“没关系，好了吗？”
小孩点点头：“对不起叔叔。”
“为什么道歉，小小不用道歉，是叔叔不好，小小愿意和叔叔说说为什么哭吗？”
祁杉靠着车认真看着小孩，耐心地哄着。
小孩低着头，又偷偷抬起来看他：“叔叔别讨厌我好不好，也别讨厌爸爸，小小喜欢叔叔。”
这一刻，祁杉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因为这个孩子的话而软化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