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不是阴国皇子么?”
风染一怔,才想起,他说“这是我的国,我的家”时,说得太顺溜了,几乎没有想到,自己的祖国是阴国!合并进索云国的其他国家的人,最缺失的就是对索云国的认同感和归属感。郑修年以及郑家军上下,只是跟随自己,甚至根本不觉得自己是索云国的人!
只是认同感和归属感是需要时间去培养的,并不是靠政策政令就能激出来。这也需要政局保持长久的稳定,经过长治久安,才能最终把各国百姓真正地融合在一起,那样才算是真正达到了凤梦一统的目的。
风染能做的,只是把国土统一起来,贺月要做的,是把人心统一起来。风染自知看不到凤梦大陆真正统一的那一天,但他知道,贺月一定能做到。统一国土和统一人心,谁更难?似乎那看不着,摸不到的人心更难统一。统一国土,自己还知道该怎么布局攻打,统一人心,该如何下手?
风染忽然在心底对贺月生出一丝怜惜:不知那深宫里的人是如何千头万绪殚精竭智地打理着他的国家?可是,在日理万机的繁忙政事中,那人仍关心着他的平安,把他摆在一个极重要的位置,殷殷地叮嘱他要善自珍重。风染不禁庆幸,在深宫里绞尽脑汁跟无数人斗智斗勇的那个人不是自己。自己可以不被政事政务所烦恼,可以放心地把后方交付于那人,一切补及给养物资粮草都可以放心地依靠着那人。虽然当初决定辅佐贺月,是他不得已的选择,多少有些不甘心。那一刻,风染却觉得那是他一生中,最正确的选择,再没有什么不甘心了。
第237章 苏拉尔大帝有约
“将军,请恕末将莽撞。”一边的封剑看着风染忽然失了神,还当自己一问,勾起了风染的故国之情,也跟自己一样为故国哀伤。
风染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封将军,你有没有想过,他日凤梦一统,这世上,哪里还有什么阴国,昊国,索云国?”
“凤梦一统?不会的!我昊国在跟雾黑蛮子的战事结束之后,是要复国的。昊国合进索云国,只是暂时的。”
风染不想同封剑争论,只道:“听说,十年之前,雾黑大陆九国鼎立,那时只怕也没有人相信会有雾黑一统之日。可是苏拉尔大帝做到了。雾黑一统之后,实力大增,才能集合全大陆之力,开凿出百万大道……才能进犯我凤梦大陆。雾黑为什么能灭我凤梦诸国?不是我凤梦实力不强,是我凤梦诸国并立,各自为政,一盘散沙。”
“可是……”
风染不等封剑“可是”出来,继续说道:“风某不妨把话跟封将军挑明了。许多国家都在猜测,陛下是不是想并吞凤梦诸国,一国独大?是!陛下雄韬伟略,正有此意!战争之后,陛下不管用什么手段,必定不会允许昊国和荣国复国独立。封将军是要跟着你昊国皇帝,做个忠臣死士?还是跃马扬鞭,做我凤梦王朝的开国之将?”
凤梦王朝的开国之将,这个假设与构想,对自持才华,又觉无人赏识,无处施展的封剑来说,实有不可阻挡的吸引力。
风染见封剑不语,又道:“我曾是阴国皇子,是我亲自主持,把阴国合并进索云国的。阴国上下,全都唾骂我卖国叛族。当他日凤梦一统之时,试问,我把阴国卖给了谁?将军在昊国,不过是个臣子,弃昊投索,将军所承受的压力,总不会比我更大。等凤梦一统之时,弃昊投索之说,从何说起?”
“陛下既然特意把将军从昊国众将中提出来,千里迢迢送来与我驱使,便是赏识将军之才。陛下有识人之能,如今战事方起,亦给了将军一个一展抱负的机会。将来,能杀回唯岗郡的,只能是索云国的军队。能不能成为那一战的统帅?能不能亲手收复在自己手上失去的国土?能不能一雪前耻?封将军可以慢慢考虑,时间还多。”
要下这样重大的决断,自然不是轻而易举之事。风染也不指望自己几句话就能劝得封剑弃昊投索,只是陈述清楚其中利害就够了,并不逼着封剑立即就做出决定,道:“我与将军就说这些,别的话就不用多说了,封将军是明白人,何去何从,将军自己思量。只是法不传六耳,今日我与将军说的话,将军如何决断,只在将军,万不可外传。”主要只是怕引起昊国和荣国的恐慌,不要跟雾黑蛮子还没打完,昊国和荣国为了怕将来被索云国强行吞并,自己先在窝里反。
劝完了,风染便想回营帐去批阅文牒。他人在曼子渡,全国各地的军务战报等等各事,不紧急的就先留在都统帅府,紧急的,便通过各地官衙运用驿站,一站一站递送到漫子渡来批阅处理。虽在军中,也逃不过案牍之累,好在有郑修年帮着批阅,减轻了风染不少压力和负担。
“风将军!”封剑叫住风染道:“那个事,末将会慎重考虑。只是末将心头还有些疑窦,还盼将军解惑。”
“何事?”
“据末将所知,对岸雾黑大军的兵力,除去上次的折损之后,已经增至三十余万。我军才十万人,兵力对比,力量悬殊。我军火油用尽,一直未能补上,如果雾黑大军再次来攻,以十万对其三十余万,只怕难以守住。风将军为何还要把那四万调派到下游去?”
风染倒是有些奇了:“将军未学过兵法?”
“末将是从兵卒累功上来的。末将幼时家贫,不识字,只是末将从小就喜欢多想。入了伍,末将就想,这仗要怎么打才能打得赢,怎么打才能少死人。可能是末将平时想得多,在作战中就跟别人只会蛮干不同,才能屡战屡胜,屡战不死,累功升上参将。末将刚才那一问,可有僭越之处?将军便当末将没有问好了。”
原来封剑不识字,未学过兵法,竟然是从最底层的兵卒一路积累战功,拼杀上来的!风染不禁不对封剑肃然起敬,解说道:“参战兵卒,多数时候是最多越有战斗力,但在有些情况下,并不是兵卒越多越好。比如现在,我们防守的码头渡口,曼子渡能有多大?就算把兵卒人挨着人在堤坝上站三排,八万兵力也足够了,派再多的兵卒,人都挤不拢堤坝,怎么出力作战?多留了两万兵力,是用来替换伤兵以及轮流息歇之用。因此,在曼子渡留十万守军就足够了。再多的人,不过是在前三排守军后面团团乱转,并出不了力。”
“雾黑是三十余万兵啊!”
风染继续解说道:“不要光看着两军兵力很悬殊。雾黑在对岸是有三十余万兵力,可是他们拿什么把三十万兵卒送过河来?上次拿船只勉强渡过二十万兵卒,船只已然负重。现在,他们船只折损不少,虽然上下征船,还远未达到战前运力。据本帅估计,以他们目前的船只运力,大约只能运送过十五万左右的兵卒。这十五万兵卒,在涫水上,少说也要折损一万,能抵达堤坝下的只有十四万。这十四万,不是站在地上,是站在船上,这么多的船只,不是每只船都能抵靠在堤坝上,后船只能靠着前船张望,使不上力。能站在甲板上向我方进攻的兵卒,只有五万之数。以我方八万,对敌方五万,我方实是以多欺少,又占据地势之利,岂有守不住的理?上一次,我方兵卒一共才二万,对抗雾黑五万兵卒的冲击,确实吃力,迫不得已,才用了火油。现在只凭兵卒据守就足够了,哪里还用得着火油?”火油金贵着呢!可用来垂死一击,但要用来常备常用却是万万不能的。
封剑本就是爱动脑筋,心思灵活的人,得风染一语点拨,顿时就明白了:“末将看他们天天拿圆木打造木伐,莫不是想用木伐渡河?”
风染一笑:“封将军觉得一只木伐能载几个人?木伐能够渡过涫水?”新伐的木材树心还是湿的,虽能浮于水,但浮力并不高,一只木伐载不了几个人。同时木伐也抗不住涫水的冲打,很难渡得过去。再说,就算木伐能渡过涫水,那也靠不近堤坝,最多就在外围看着中间的战场,出不了力。
“他们不停地做那么多木伐干什么?”
风染点点头:“我也很好奇,这也是本帅一直驻守曼子渡的原因。”
援兵到后,风染本就可以撤离了。不过,一则,他把邦淇郡的统帅撤了,一直是自己代理军务,自己一走,就群龙无。二则,援军是从东面和东南面调来的,多股军队合兵一处,怕彼此不能融洽,他就只能多羁留一段时间,先帮各方理顺关系,增进彼此的了解和融合,才能更好地生战斗力。三则,江陵渡上是苏拉尔大帝亲自督战,风染虽然痛恨雾黑大军,却对雾黑王朝那位传奇大帝极是敬佩,怕苏拉尔大帝会有什么奇招致胜,怕曼子渡守军抵敌不住,一直不敢掉以轻心。
经过这一席交谈,风染并未再找封剑闲谈,派给封剑的差事却多了起来。
春节过后,一年之中最寒冷的季节就即将过去。天气渐渐转暖,随着转暖,地势较高的山脉上在严冬里集结下来的冰雪就渐渐消融,化为雪水,向山下流淌,河流的水流量将渐渐增加,再加上雨季来临,江河将渡过枯水季,重新转换为涨水季。
春节过后的二十余日,是涫水水流最小的时节,风染叮嘱守军打叠好精神,以防雾黑突袭,然而,雾黑大军一直在对岸江陵渡上制做木伐,并没有什么动静。枯水季过去之后,涫水将更加江阔浪涌,再要强渡,十五万人,就绝不止只折损一万,怕是一半都要葬身河底。去年八月,荣国和昊国,在涨水季又在下游强渡涫水,足足折损了八成人马!荣国太子和昊国皇帝侥幸强渡了过来。
到了元月下旬,风染见对岸的雾黑大军一直没有动静,便急着回都城主持武官官制的改革和驻军调整的大局,这两项的革新改制随着战事的深入,越来越迫在眉睫。风染便跟郑修年商量好,在春季开始涨水之后,他们就撤离曼子渡,回去主持各项军务革新,不能老跟苏拉尔大帝在这干耗着。
正当风染处理诸事,准备撤离时,忽然收到苏拉尔大帝的信函,约风染江陵渡一叙。
在确认了信函的真实性之后,风染帐下的众将和参赞们几乎一致阻止风染赴约。
“他要见将军,为什么不自己到曼子渡来?天天在对岸磨刀霍霍,什么心思!当我凤梦无人呢?!”
“甭管他信函说得多漂亮,再怎么保证不留难将军,也保不定他或他的臣下使什么诈,不可不防,最好不去。”
“要打,打就是,有什么可见的?”
……
第238章 巡军
在众将的七嘴八舌中,只有封剑继续扬他的不耻下问风格,问道:“苏拉尔大帝为什么要约见风将军?”双方作为敌对方的最高统帅,分属不同阵营,有什么可谈的?要打仗,一声令下就好了。风染倒是对封剑此问,大有同感,想打,双方开战便是,何必约见?既然约见,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之事?苏拉尔大帝是雾黑王朝的皇帝,风染只是索云国的一个大臣,苏拉尔降尊纡贵地出邀约,就是极限。雾黑蛮子又正当势力猖獗鼎盛之时,苏拉尔更不会做出上门求见对方大臣的失格举动,自然是该风染去觐见苏拉尔才合礼仪。
风染看向郑嘉。郑嘉是他二舅,为人低调沉稳,风染与郑嘉的感情是不深厚,但风染对郑嘉极是尊敬倚重,几乎事事都会证询郑嘉的意见。
合国之后,郑家人都未在索云国任职,郑家军成了风染的私人亲军,郑嘉跟在风染身边,不过是个客卿和私人亲军领统。但大家都知道郑嘉跟风染的关系,却俨然成了风染帐下的第一谋士。
郑嘉微微一笑:“少主既然想见,不妨一见。”合国之后,郑家人虽然追随风染,却都执意不在索云国为官为将。郑家军也没有占据索云国的军队编制,自不能像别国军队那样打散了混编入索云国的其他军队中。再说,把郑家精骑打散了混编,也实在可惜了。郑家人和郑家军都不好安排,就只能这么不明不白地算成风染的私人亲兵卫队,保持了相对的独立和完整。因此,郑家都不称风染为“将军”,仍叫“少主”。风染现在在军务方面一手抓,要养这么一支三四万人的私人亲兵卫队倒是轻而易举。
风染对这个传奇皇帝有些好奇,同时也很想知道,这个传奇皇帝约见自己,到底想说什么?风染倒不忧虑此行的风险,对方好歹也是一国之君,既保证了不留难自己,说出来的话,便是一言九鼎。于是风染力排众议,在约定的时间,率领五百余兵坐,乘了三艘泊在内巷中的战船,渡过涫水,在江陵渡靠岸。
靠岸后,兵卒和随行将领们都被禁止下船,只许风染一人上岸。雾黑一方的兵卒也是远远退开,整个江陵渡上,就只站着一个长得甚是威严,身材甚是伟岸,看上去四十来岁,气度烨然的中年男子。
众兵府只看见风染向那男子走过去,行了外臣觐进皇帝的礼,那男子甚是和霭地还了半礼,然后两个人便站在渡口上说话。说些什么,因隔得远,什么都听不到。只看见两人不断地交谈着,神色都挺平静。男子穿着他们雾黑大陆形制的黑衣黑甲,风染穿着素袍银甲,披了猩红的披风,显得黑白分明,跟中年男子的伟岸身量相比,风染身矮体瘦,显得相当娇小玲珑。
双方兵卒都全神贯注地关注着渡口上交谈的两个人。
交谈的时间并不长,便见风染忽然冷下脸来,向苏拉尔大帝揖了揖,转头向战船走来。苏拉尔大帝冲着风染的背影说了句什么,风染的脚步却没有丝毫的滞凝,一路回了船,吩咐回曼子渡。
回了曼子渡后,风染便叫亲兵暗暗打点行装,准备离开。郑修年趁夜晚无人,问风染到底跟苏拉尔说了什么。风染笑笑道:“我问他做那么多木伐干什么。”
“他想干什么?”
“他说,找点事给下面的兵卒干,显得上位者成竹在胸,高深莫测,以保持军队士气。”
郑修年听了一呆,这回答也太匪夷所思了,可是,细细一想,似乎又有些道理,然而再一细想,又觉得苏拉尔此话不尽不实:“你相信?”
“他姑言之,我姑听之。”
“还说啥了?”
“他问我,这么年轻,如何就懂得行军打仗了。我问他,当初他怎么会想到一统雾黑。”
苏拉尔大帝一统雾黑大陆的传说并不是随着雾黑王朝的入侵才流传开的。早在十年前,还未开凿出百万大道,苏拉尔大帝一统雾黑建立王朝的传说,就从朗昆宁山脉的小道上流传进了凤梦大陆。不过那时,凤梦人都只当个传奇,绝没想到自己会跟遥远的雾黑大陆生什么关系!但是,这个传奇流传进少年贺月耳中,给贺月年轻的心造成了深深的震动。有了苏拉尔大帝前事之师的启迪,贺月才会立下一统凤梦,开创太平盛世的远大志向。而风染是受了贺月和苏拉尔的双重影响,才决心亲手收复凤梦各国,将之拼凑成完整的凤梦河山社稷图。
“……就这些?”
风染默然了一下:“就这些。睡吧,过几天就走。”
郑修年也默然了一下,道:“他想收买你?”看见风染有些吃惊地瞪着他,郑修年哂然道:“这有什么好难猜的?那老蛮子陈兵江陵渡,明明船只不够,还集兵三十?9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蛑冢笤际窍牍ハ侣佣珊螅苯踊泳鄙希厥ゴ蜩凌斯龋昂蠹谢鳎蚩暾颍涂梢苑盼砗诖缶舷拢痪倌孟轮新啡N砗诼忧愀参曳锩未舐降囊靶木涂梢怨Φ略猜恕K衷冢ィゲ唤矗怀罚娌桓市睦玻嗬肭愀卜锩尉鸵徊街!U饧柑焓谴蛳侣佣傻淖詈笫被砉耍驼撬耍鸵鹊侥甑撞拍苡性俅位幔绞抡匠∷蚕⑼虮洌赖鹊侥甑子质歉鍪裁辞榭觯坷下幼偶绷耍コ遣恍校拖牍バ摹!?br /> 风染一叹:“干嘛要找上我,我看着就是那么好收买的人?”
“你目前是曼子渡主事的人,他收买别人没用。再说,你把阴国卖了,不过才求到一个都统帅,老蛮子若是许你个藩属国什么的,你能不动心?能卖一次,就能卖第二次,你干什么不把索云国卖给他?等以后有机会了,你再把雾黑王朝卖了。这种事,多做几回就熟练了。”郑修年这话说得很正经,一点没有嘲讽玩笑的意思。他对风染未跟他商量,就“擅自”作主把阴国合并入索云国之举耿耿于怀。但风染是少主,郑修年不能直言指责风染,逮着机会就冷嘲热讽地暗骂风染卖国求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