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爸爸提高了音量：“胡闹！我们家没有孩子犯错了就关起来的这种说法，你把门打开。”
季妈妈理也不理他。
关爸爸瞪眼，看着自家老婆，整整看了三分钟，然而季妈妈毫不为所动。
最后，他哼一声，从厨房新拿了一个碗，想要盛碗饭，从窗户里送进去，结果打开电饭锅，却发现锅里竟然没有多少饭了。
关爸爸一愣——他还以为兰芳只是面冷，却没想到，她是真的气狠了。
关爸爸重重的放下了碗，看见吃饭一向最欢快的关月都有些食而无味，而季妈妈却像是对周围的这些事情毫无所觉，兀自低头吃饭。
他坐下来，看着季妈妈：“兰芳，你和我说，季枫到底犯了什么错？要真是弥天大错，我亲自教训他，要是不算太过，咱也别太计较了。”
季妈妈没看他，夹了一筷子青菜：“他没犯错。”
“没犯错？”关爸爸更不懂了：“既然他没犯错，你为什么……”
“他是没犯错，可他失心疯了。”季妈妈冷厉的说一句，然后眼睛蓦地红了。
害怕关爸爸看出来，季妈妈迅速的站起来，急匆匆戴手套围围巾，道：“小月把碗刷刷，我店里还有事，先过去了，过年了忙的要死，总不能老是让王红一个人看着。还有你，先前的赵老板不是还欠咱家一万多的花账吗？这眼看都要过年了，这账总不好拖着过年，你有时间过去问一下，看他方不方便把账结了。”
季妈妈快言快语的交代了这些事情，然后压根没等父女两人反应过来，就匆匆走了。
关月见此也想开溜，可是，关爸爸这口气憋了这么久，怎么能轻易让她混过去。
他板着脸：“坐下！”
关爸爸是万年不发火的老好人，这一喊，关月立马吓得一屁股坐好。
关爸爸看着她：“说，你妈和季枫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老妈都不说的事情，关月实在是没有勇气先秃噜出来，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我不知道啊。”
关爸爸明显不信：“还想骗我，你以为你眼里那点东西我看不出来！好啊你，关月，合着现在家里的事情就瞒着我一个人？你个小白眼狼，爸爸先前白对你好了，快告诉爸爸，发生什么事情了！”
关月一脸的苦瓜相。
关爸爸还懂得恩威并施，他凑过去，小声道：“你告诉我，我保证不告诉你妈妈是你说的！爸爸以后的私房钱分你一半。”
可关月难道还不了解自家老爸？一旦老婆板着脸就毫无原则的男人，而且，他那百八十的私房钱，她真心看不上。
她不敢迎上老爸的眼神，慌慌张张的站起来：“爸，你慢慢吃，我待会儿来刷碗。”
什么也没有套出来的关爸爸：“……”
他忧心忡忡的，漫不经心的开始吃饭，谁知一口菜刚放进嘴里，就忍不住吐了出来——这是放了半袋子的盐么？
难怪关月不吃。
关爸爸也放下筷子。
所以，到底是出什么事情了？
关爸爸实在是担心，他走到西屋前，敲敲门：“季枫，你开门。”
屋里传来季枫的声音：“爸，你别管我。”
听到这句话，关爸爸终于真正的火了：“你给我出来，有什么事情大家一起解决，躲在屋子里算什么！”
这下，季枫连话都不说了。
关爸爸又绕到窗户前，只一眼，就完全呆住了。
他只见，季枫腰背直挺挺的，面对着墙面跪好，眉眼间一派平静，像是一点也感觉不到疼，感觉不到凉。
关爸爸终于是忍无可忍，他拿起钥匙，开车出门，一路风驰电掣赶到镇上，这条路，他走了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到达。
他本来是要来找季妈妈理论的，在他看来，让孩子下跪是他不能理解的一种处罚。
可是最后，夫妻两人在楼上房间里谈了一番以后，关爸爸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没有回家。
时间再次悄然流逝，渐渐地，天黑了。
今天晚上，关爸爸和季妈妈都没有回家，他们就在超市楼上的小房间里住下了。
第74章 姐弟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关月接到妈妈的电话，电话里告诉她，他们今天晚上不回来了，让她早点睡。
关月刚想要说什么，电话那头就已经挂了。
她拿着被挂断的电话，满面愁容，季枫还在妈妈那屋跪着呢，他已经一下午没挪过地方了，也没有吃东西，怎么办啊！
这时，关上的院门突然被敲响。
关月来不及再想别的，跑过去开门，结果一开门，就看见了沈强。
沈强笑笑：“我来找季枫。”
关月看着他，心里更加复杂和纠结——现在站在这里的这个人，就是季枫跪在那里的原因。
她勉强也笑了笑：“季枫已经睡了，你有事明天再来找他吧！”
“睡了？”沈强面带疑惑：“这么早？”
季枫虽然不是夜猫子，但是没有他看着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这么早就上床休息的，一般起码也是要到十一点多的。
“嗯，他已经睡了。”关月肯定的点点头：“还是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关月的演技明显不佳，虽然已经极力掩饰，但是眉宇间的不耐还是透了出来。
沈强不明白她突然带有敌意的原因，只好道：“不是什么大事，那我明天再过来，晚安。”
关月一直看他走回隔壁的院子，才关好院门。
她刚回到屋里，就听见季枫在喊：“刚才是不是沈强来了？你没瞎说什么吧？”
关月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季枫：“不是，这是我的事情，你可千万别瞎说，把沈强牵扯进来”
关月：“知道了知道了。”
因为心情不好，关月晚上没做饭，这会儿难免饿了，她又鬼鬼祟祟的泡了碗面，就蹲在西屋的门口吃。
季枫的狗鼻子灵，很快就闻见了，估计是一下午没说话，他无聊的很，这会儿道：“你又吃这玩意儿，被老妈看见了，念叨死你。”
关月吸溜的呼呼响，道：“我又不会笨的让她看见，再说了，她现在哪有心情管我的事情。”
季枫被堵得语塞。
关月也意识到自己失言：“我不是那个意思。”
季枫：“我知道。”
关月坐在小板凳上，端着手里的面，道：“季枫，说真的，你是真心决定和沈强在一起，不改了吗？”
季枫跪在屋里，看着面前雪白的墙面，闻言苦笑：“这句话，你要是三年前问我，我也许会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是现在，我心里有答案，却更加没有办法形容沈强对我的重要性，你不知道，我和他在一起有多开心，我们一定是要在一起的。”
关月惊愕：“你们在一起三年了？”
“嗯。”
关月于是轻叹，都这个时候了，再纠结他们在一起多久了也没多大意义。
她道：“要不你还是出来吃点东西吧，不然你还真想在这里跪一夜啊？不是我说，这天冷的要死，你会冻感冒的。”
季枫：“如果老妈不同意的话，我就在这里跪着不起来，一直到她同意为止。”
“你可真能耐啊，季枫！用妈妈的心疼为手段，企图逼她同意，你以为你噗通一声跪在这里，妈妈就会同意吗？你错了，今天妈妈可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的。”
季枫咬牙：“我不信老妈会这么对我！”
老妈明明是最疼他的，他不相信，就因为他喜欢上了一个男生，她就会因此对他不闻不问。
关月：“信不信由你，我只是想说，这招苦肉计只怕不好用，让你换个招使，不然真冻出病了，谁来伺候你？”
季枫：“那不然呢？我能怎么办？老妈根本不理解我，她不同意，那我就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让她看见我的决心。”
这下，关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匆匆几口把面吃完，这次没有荼毒丑丑，急忙把罪证消灭干净了。
季枫道：“你先去睡吧，别管我了。”
关月撇撇嘴：“你说的轻巧，爸爸妈妈不在，你又跪在这里，你让我怎么睡？不是谁都跟你似的没心没肺。”
“真的，你呆在这里也没用，还不如早点去休息，明天还能帮我多说说好话。”
“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会帮你！”
季枫轻轻笑了：“你别以为天天对我没个好脸色，我就不知道，你对我好着呢，我可不信你会不帮我！”
他一直都知道，这个家里，不仅爸妈对他好，其实一直和他吵吵闹闹的关月也对他特好，只是她表现的不太明显罢了。
他更小点，还不认识沈强的时候，打过的架不算少，在他的印象里，每次打架的最后，都是关月挡在他的前面。
那时候爸爸妈妈忙，关月只比他大一岁，却要负责带着他，不能让他瞎跑。
父母不在家，姐弟俩人从会走路开始，就敢从前村玩到隔壁村，幸亏那时候坏人少，路上没什么人贩子。
那时候，关月会牵着他一起到村头的小桥上折纸船，一起去小商店里买价值二毛钱的冰棍，那种冰棍现在已经没有了，不过却是他小时候，在夏天里最美妙的滋味了。
其实本来他是爷爷奶奶带的，爷爷对他很好，还会把他扛在肩头开飞机，但是因为奶奶不咸不淡的态度，加上后来小婶进门，他就很少待在爷爷家了。
那时候，沈老头没事会经常来帮他们，带他们玩，替他们做饭，但是季妈妈不好意思老麻烦人家，就自己抽时间回来给孩子做饭。
所以很小的时候，为了替老妈分担一点，关月就学做饭了，她那么小的小丫头片子，就敢踩着板凳在灶台前面噼噼啪啪——一开始很难吃，不过慢慢也上手了。
那时候，季枫能依靠的人只有关月。
那会儿，他也就四五岁吧，他虽然小，但是能记得，那天家里没菜了，关月揣着老妈盒子里的钱，一个人跑去镇上买菜去了，因为害怕镇上人多看不住他，就让他在村头等。
他就站在村头等啊等啊，等了很久，等到心里发慌，不明白她怎么还不回来的时候，关月才抱着一大袋的菜从路的那头跑来了。
她伶仃的细胳膊腿，抱着一包绝对不算轻的菜，跑了一脑门的汗，脸上还有灰尘，显得有些灰头土脸，她跑过来，对自己说，她回来了。
到现在，季枫都记得自己当时一颗心慢慢放下来的感觉。
关月从小喜欢攒钱，大人给的一点零花钱都喜欢攒起来，原本，她会去买小姑娘都喜欢的头绳发饰，但是因为她小时候不漂亮，那些花花绿绿的装饰品有时候还会起到反面作用，给她带来一些不好的言论，所以后来，她就不买了，只是为了攒钱而攒钱。
季枫却和她相反，他花钱一概没数，大人给多少花多少，有时候，当他想要什么东西又没钱的时候，就会和关月要，关月从来不会问他干什么，就算表面上给的有点不乐意，但是每次都会把他需要的钱给他，没有一次例外。
就算是现在，他们已经到大学了，季枫要是手头紧，不好意思问沈强要的时候，只要他开口，关月从来不会推辞，准时打账到他的卡上。
……
这些，是他们姐弟两人在一起这么多年的点点滴滴，所以季枫知道，关月会站在他这边。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出差不回来，不好当着领导的面扛着我的宝贝电脑，试试用手机码字，要是晚上十点以后还没有，亲们千万别等，早点休息。
第75章 委屈
纵然关月满心担忧，但是季枫执意不出来，她就只好待在屋门口陪着他。
季枫本来以为她已经回去睡了，谁知道大概十一点的时候，屋外却传来了一声打喷嚏的声音。
季枫一凛，下意识呵斥：“你怎么还不回去睡觉！”
关月的生理作息很好，没有熬夜的习惯，平时这个点早就睡了，此刻，她撑着上下眼皮，无聊的翻看着没什么意思的小说，道：“睡不着啊！”
季枫低声咒骂了一句。
关月这么长时间没做声，他以为她早已经回去睡了，他跪在这里是为了求得老妈的原谅，为自己的愧疚求个心安，但是关月实在没必要陪着他。
只是不管他怎么说，关月就是倔强的不肯回屋，但她并没有硬撑着，后来实在困的时候，自己抱着大被子窝在沙发上睡了。
只是堂屋没有空调，夜里零下好几度，关月睡得并不安稳，被冻得连动一下都不敢，生怕好不容易捂来的热气一动就没了。
直到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拉扯她的被角。
关月一个激灵，冻醒过来，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
冬天天亮得晚，这个时候已经是快要六点了，关月转头，看见扯她被子的是丑丑。
丑丑昨天没有人喂食，饿了一晚上，这会儿实在是忍不住了，就擅自顺着门缝跑到了堂屋里，求一点吃的。
关月抱起这个小可爱，对上他萌萌的大眼睛，笑笑：“你也饿了呀？”
丑丑蹭蹭她的掌心，嘤咛一声。
她看一眼西屋的门，叹口气，出去给丑丑和自己弄吃的。
她以为老妈会过会儿才回来，谁知道早饭才做一半，不到七点的时候，屋外就传来了车声。
她跑出厨房，和走进来的老妈打了个照面。
季妈妈的脸色并不算好，她走过来，问关月：“起这么早？”
“嗯，不怎么困。”
粥在锅里煮着，暂时也不用看着，关月随季妈妈走进屋里，季妈妈一眼就看见沙发上的被子，一愣：“昨晚你睡这儿？”
同时，她看见关月脸上大大的黑眼圈。
关月于是长长的叹了口气——这口气叹的是一波三折，道不尽的郁闷纠结——可比她的演技好多了。
她道：“嗯，在屋里睡不着，就睡这儿了。”
至于为什么睡不着，母女两人心知肚明。
季妈妈硬邦邦的道：“他一晚上没出来？”
关月点头：“不管怎么说，就是不出来，昨天中午到现在已经这么久，地上那么凉，我怕他……”
季妈妈心里跟着揪了起来，但是却不松口：“那是他自己犟，怪不得别人。”
这时，关爸爸停好车走进来，一向温和的脸上这次面无表情。
关月心里一个咯噔。
他们家里，父母都不是坏脾气的人，只是妈妈有时候会急一点，所以会发点小脾气，但是妈妈的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爸爸每次都会在边上小心的哄着，陪着笑脸。
他自己很少发脾气，他是个性格随和的人，对于孩子，几乎就是放养，随孩子怎么高兴怎么来，很少会干涉他们太多。
这样的脸色，关月几乎没有见过。
关爸爸抬眼看她一眼：“你不是做饭吗？去做饭吧！”
关月忐忑不安的走了出去，而后，关爸爸拿着钥匙，打开了西屋的门。
季枫昨天和季妈妈吵得急，最后慌得噗通一声跪在这里，企图得到妈妈的原谅，谁知季妈妈却气得离开，压根就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他跪在这里已经超过十几个小时，冬天天冷，他又是跪在冷冰冰的地板上，季枫几乎怀疑自己的腿要冻出来毛病了。
反正现在是没什么知觉了。
妈妈让他好好反省，但是跪在这里的时间里，他其实并没有想太多，没怎么慌，没怎么难过，除了一开始的紧张以外，后来反而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起码，不用再躲躲藏藏。
昨天下午，他无聊的数清了地板砖上的花纹，看见了小时候在墙角画上去而如今已经快要淡去的红印……
而后，就是漫长的一个黑夜。
屋门被推开的时候，本来觉得腰背已经失去知觉的季枫却又猛地一僵，然后更加笔直的跪好。
只是他没想到，进来的人是关爸爸，一见他的脸色，季枫心里就清楚，爸爸一定什么都知道了。
关爸爸走进屋里，带着清晨的一身寒气，他坐在床角，看着跪在面前的已经长成半大青年的儿子，久久没说话。
半晌，季枫才舔舔干裂的嘴唇，轻声的喊道：“爸。”
关爸爸深深的看着他。
他道：“先起来吧。”
——都这个时候了，季枫竟然还笑了笑：“那您同意了吗？”
“啪”
清脆的巴掌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