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妙怡是个爱做白日梦的公主,她有妄想症,她少女心,她简直有公主病!
苍菱对她颇有微词,一直觉得这样的女孩子就是老师和家长眼中的乖乖女,虽然一直没有什么交集和冲突,内心深处却已经将人划到了“不可能成为朋友”那一栏。
然后粉嫩嫩的乖乖女一脸坦然地来与她合谋一件坏事。
这种将好孩子领上歪路的感觉很爽,可是后来苍菱又发现其实宋妙怡不是自己引上歧途的,她本身内心就是个蔫坏的小姑娘。苍菱要喜欢死她这种深藏不露的小坏了。
风风火火的告白拉开序幕,操场上摆放了许久的蜡烛、一早就从花店里面预定的鲜花、练了好几日的吉他轻唱,一切蓄谋良久,只等着恶龙上钩。
然后计划成真了,苍菱和韩星辰的名字被绑在一起,成了通告批评栏的常客,可这些议论和通告她都很喜欢,她生来就是与众不同的,是个聚光中心。
苍菱时不时与宋妙怡交换情报,她也渐渐知晓宋妙怡喜欢的是谁,于是在食堂的那场相遇就显得十分理所当然了,她看到韩月初诧异望着韩星辰为自己挑出豆子时的模样,有些暗爽。
因为她早就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惊天动地的大秘密。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先在这段感情里陷进去不可自拔的会是自己,这大概就叫做报应吧——感情是不可以玩弄的,否则它会反过来惩罚你。
美貌的女孩喊住少年的名字:“你不能和我分手,不然我就告诉所有人——你喜欢上了自己的哥哥。”
韩星辰回头冷冷瞧着她,眸子里冰的随时能结成冰渣,他说:“游戏是你先要开始的,现在却不肯结束了?”
苍菱脸色一白:“你都知道了?!”她随即又摇了摇头:“不可能……”
“你要说就去说吧,不妨比一比,看是我得到他更快一些,还是你的话让他更信服一些。”
“你不要太自信了,这种感情毕竟……”她像是被逼急了的兔子,口不择言:“毕竟很恶心!”
韩星辰整个人都冷了下来,他迈着步子走开了:“那烦请你离恶心的我们远一些。”
苍菱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本觉得不就是分个手,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不知道为什么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下来了,她委屈地跺了跺脚,半晌哽咽着吐出不成句子的话。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为什么啊,呜,为什么啊……我不会告诉他的……呜,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为什么啊……”
可喜欢哪里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断的了根的,她偷偷地注视着韩星辰的一切,关注他的所有动向,所以才会在听说他们的旅游地点时,拉着宋妙怡一起跑去了西班牙。
可她不管怎么解释,她喜欢的少年都不信她只是来想见见他,不会多说不该说话。韩星辰对韩月初的保护太浓密了,简直让她嫉妒的发疯。
她可能永远都忘不了他们相遇的第一天夜里,韩星辰和她在酒店的走廊里谈的那一番话,那样冰冷的话语、防备的神色,他已经说的及其礼貌、客气,话语也未带上任何一点攻击的意思,可苍菱就是忍不住想哭,她委屈地像是被责骂了的小孩子,想找大人要一个怀抱。
宋妙怡问她:“要不……我们明天就去慕尼黑吧,别……别再跟着他们了……”
苍菱一边抹眼泪,一边摇摇头:“呜不行……我想他……他不喜欢我,我也、呜,我也想他……谁让我……干了坏事……我活该……呜呜活该……”
“不是这样的,”宋妙怡将她揽进怀里,她带着一丝愧疚,“都怪我,非要出个这样的主意,让你去接近韩星辰,是我不好。对不起,早知道你会这么伤心,我……对不起,我太幼稚了。”
恶龙和王子在一起了,王子十分纠结外界的看法,恶龙却时刻担心王子会背叛自己。公主一边失落,还要一边去安慰恶龙洞穴内哭泣的歌姬,故事就快结束了。
苍菱揉了揉自己的眼角,却忽的在转角处碰上了韩星辰,她低着头没有说话,与他擦肩而过。心中却在不停酸痛。刚刚的一场恸哭,就算是当自己最爱的少年死了吧。
说来也真是可笑,望着灵堂中韩月初的照片,明明知道那不是自己喜欢的少年,她却像是体会到了韩星辰的离开一般,心里揪的难受,只觉得眼泪怎么都控制不住。
原来,告别是一件这么轻易的事情。再见了,我的少年。
……………………………………
王子墨站在露台处吹风,心情郁闷地不成样子,过了一会儿用大拇指轻轻抿了下眼角,他吸吸鼻子,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外面的那些人,只能自己一个人找个地方清净。
他最好的朋友去世了,就在几天前。
他最近正在忙着建立一家公司,整天忙的脚不沾地。
“韩月初……韩星辰……”王子墨咀嚼了一下这两个名字,然后连同手里的烟雾一起吸进肺里去,再轻轻吐出来。
大学的时候王子墨并没有想创建公司的欲望,他一向畏手畏脚、胆小如鼠,从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只想找份工作混吃等死。
可他后来去找韩月初的时候,却发现怎么都联系不上这个人了,问了无数人,打听了好多次,好友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直到他去了B大——
韩星辰和韩月初是一起消失的。
也好,王子墨握着手里的火车票站在B大校门前,他微笑着冲这个学府挥手再见,心想着这两人可能一起去国外了吧,又或者一起躲起来了……还有可能一起出柜了,正躲着父母的追踪呢……
不管是哪种情况,都很好,只要是两人在一起,都很好。他抿了抿唇,回到自己的学校,便开始了创建公司的想法,这个想法是他在回学校的路上生成的。
王子墨想,多挣点钱吧,让自己变得更优秀些,或许这样就能……
他没想到真相是这么唏嘘的,就像现在的他一般,也没想到结局是这么唏嘘的,让人觉得心又老了一层。
然后王子墨就突然想起来高考后的那次同学聚会,他看到少年被人拉着去烤肉,女孩用崇拜的眼神瞧着他流畅的动作:“你好厉害啊月初,竟然什么都会!”
王子墨的手指蜷了蜷,他眼神微动,然后挪着步子走过去依偎在他的肩上,“月初,肩膀借我靠一下,我觉得自己都要饿扁了。”
少年没有推开他,只是神色冷了冷。
王子墨于是大着胆子将胳膊搭在少年的腰间,轻轻摸了两把,嫌弃地埋怨:“你怎么还是这么瘦,骨头硌得人发疼。”
然后他就看到韩月初从远处走过来了,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孩与大魔王韩星辰一点都不同,他不知道同学怎么会将两个人搞混,反正他……从来都没搞混过。
对,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正在烤肉的少年——是韩星辰。
一如高考之前的某天,他追着少年的步子,鼓着勇气,走上前去热情地搂住他的肩膀:“嘿月初,你要去哪啊,我们的班在这边呢!”
少年冷冷瞧着他,脸黑的不行,然后吐出几个字:“你认错人了。”
王子墨惊讶地张大嘴,赶忙拿下自己的胳膊,涨红着脸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啊?你你你你你你是韩星辰……?”
不,他从未认错过人。
……………………………………
韩月初死了,韩先生和韩夫人守着偌大的韩家别墅,总觉得空落落的。
这大概是他们第一次感到如此深刻的悔意。
韩夫人和韩先生的结合很有豪门世族的特点,这是一个典型的商业联姻,他两人在婚前便谈妥,任何一方都不允许给家族,给这段婚姻带来污点。
所有人都觉得韩夫人运气好,嫁给了韩先生这样顾家的男人,知冷知热,所有人也都觉得韩先生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才能娶到这位才貌双绝的女人。
第35章 水仙花
后来他们有了一对孩子, 双胞胎, 不光长得好看, 就连教养智商都是极其优越的, 他们尤其喜欢哥哥。
没人会不喜欢乖小孩, 尤其是韩夫人和韩先生这种在意外界目光和评价的人——他们自生下来就活在别人的艳羡中,并且也只能在这种艳羡的目光中才能活下去。
再后来事情就突然变得难堪了些,不知道当年那个保姆怎么会突然在临死前给他们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所谓的真相和证据。
那简直就是颗毒瘤,生长在她们的心脏上, 一天不扣走,一天就寝食难安。也不知道这件事怎么就那么巧,被逃课回家的弟弟恰好听到,他打断他们谈话的模样, 简直像是一个恶魔罗刹。
“爸爸妈妈, 你们打算把他接回家吗?”
韩先生和韩夫人沉默了, 然后少年掀起一抹讽刺的笑, 给他们一个建议:“别动韩月初,别打破现在的安宁, 这个秘密我就帮你们烂在肚子里。”
韩先生和韩夫人是要活在别人艳羡目光中的人, 不可能任由自己平添一个笑话,他们仔细斟酌了一夜, 做出了最为正确的决定。
后来那对双胞胎就要高考了,可他们却越来越受不了韩星辰对他们的讥诮和嘲讽,他们仿佛被人看穿了自己丑恶的内心一般, 无处可逃。
随后韩先生和韩夫人就出差了——他们需要一个不在家的理由。
再然后高考结束了,几人还是免不得要见面,韩夫人想到一个主意,毕业旅行。她将两个月的暑假安排的满满的,几乎一天空闲都没给落下。很好,这很完美。
只需要等到四年大学结束,双胞胎工作了,他们就可以分开住。
可见鬼的是,不知道两个孩子什么时候脱离了既定的轨道,开始出现了差错,韩夫人看着前来质问他们的男孩,一颗心坠入谷底。
这就像是一个黑暗童话,说出来都没人会信,只会让人觉得像个讽刺小说。
很好,没人信就好。
可韩月初死了,就在一切风平浪静之后,双胞胎中的哥哥死了。
爸爸妈妈惊愕了下,流下了不少痛苦悔恨的泪水,他们有些惋惜——多么听话乖巧地一个孩子,怎么就不肯继续乖乖听话,有了自己的想法呢。
韩先生和韩夫人在韩家别墅中喝着咖啡,他们觉得有些寂寞,这个别墅太大了,都看不到人。
然后某一天,他们惊觉……他们后悔了。
其实他们大可以一开始就跟两个孩子实话实说,然后将福利院的那个可怜孩子也接回来,不安排在韩家别墅,在一个别的小公寓里面也可以,让他们慢慢接受这个真相,给他们平等的爱。
因为这两个孩子,都是无辜的、可怜的。没有谁生下来不需要母爱,即便对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痴呆儿,更何况这个孩子还是他们亲生的。
可他们明白的太晚的,等到什么都失去的时候才渐渐悔悟,已然没人再愿意给他们一次机会。
于是黑暗童话到此结束了,然而讽刺小说才刚刚拉开序幕。
因为韩星辰,竟然真的将福利院的那个孩子接回了韩家,与他们日日作伴。
他们看着面前的那个人,感觉就像是惩罚——韩月初变成了一个另外一个人,来折磨他们了,日日提醒他们做错的事情。
明知道这是自己的孩子,是另外一个人,可他们仍觉得有些可怕——他们连面对韩星辰的时候,都觉得可怕到极点,甚至有时分不清,会觉得那是韩月初的幻影。
是他们对不起那个孩子,是他们将那个听话纯洁的孩子一步步逼上绝路的,当时他们哪怕稍微理解他一点,给他一点支持,那个听话乖巧的孩子都不会舍得这样决绝地离开。
没人原谅他们,其实哪里需要别人,就连他们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日日做着同一个噩梦。
然后从福利院领回来的那个孩子又开始傻笑了,明知道该补偿他,对他好些,可韩先生韩夫人却觉得那个笑声如此刺耳、瘆人……
……………………………………
葬礼结束的很快,韩星辰给韩月初买下了一块很安静的地方当做他的墓地,让他走的十分体面。
韩星辰让工人直接挖了两个墓坑,将韩月初的骨灰放进去之后,剩下的一半,就留给自己吧。他低头笑了笑,想到男孩信上的那句话:我早就该下地狱了。
“你错了月初,该下地狱的是我。”他自嘲的笑了笑,“这是你对我的期望吗?让我一步步学会放下,学会习惯没有你,变得成熟,不再像以前一样的幼稚。”
风轻轻吹过,树叶哗啦哗啦地想,像是谁在回应他一般。
韩星辰问:“是你在回答我吗,月初?”
回答他的依然只有风,他的男孩再也不可能讨好的、懦弱的、委屈地喊他的名字了,那一声声,回放在脑海中如此清晰。
“星辰……星辰……星辰……”
“星辰,早恋不好……”
“星辰,你等等我。”
“星辰,一会儿的真心话大冒险我们一组好不好?”
“星辰,你生气了吗,都是我不好……”
“星辰……”
“星辰……”
韩星辰盖住自己的眼睛,他的喉咙上下滚动了两下,坐在墓碑旁边,轻声问:“你还愿意等我吗,月初?”
“等等我好不好……我一个人,好怕……”
人都说扬州三月最是天上人间最美的光景,尤其是会玩的文人骚客,就算钱袋穷的比脸还干净,也总要到画廊里面好好转一转的。
顾家的小公子却是不同,因为他身上从来没带过钱袋,都是只带一个仆从了事。
画廊里的摆设十分讲究,有当代名家大手亲笔题的字画,也有谁家未出阁便被争相提亲的小姐绣得手帕,但最让人魂牵梦绕、心魂颠倒的还是画廊那一位刚来便引起轰动、抚得一手好琴的清倌。
顾家小公子顾明琅风流倜傥的花花故事早就传遍了扬州的大街小巷,尤其是他为美人一掷千金的缱绻之事,传说扬州每一位勾栏院里的头牌首夜都是被顾明琅买下来的。
顾家小公子听到这个传闻的时候惊讶地筷子都掉地上了,他身边的大松赶紧与他换了一副新的,“少爷听了这么惊讶做什么?”
孟一乐砸吧砸吧嘴,接过新筷,皱眉:“这么离奇的说法也有人信?”
“别说这个了,就算有人说顾府院子里的侍女全都是你的通房,我猜,也没人会不信。”大松与顾明琅是一起长大的,二人比之普通的主仆关系还要更复杂些,没什么嫌隙,他撇嘴:“平日里就劝您少往那种烟柳巷里跑,你非不听,这下好了,大老爷要把您抓回去好好管教了吧……”
他嘟囔声中带着几分埋怨,却又因为身在画廊,看着河岸上缓缓后退的红色灯笼和摇曳柳条,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清雅琴音,又悄悄压低了几分声音,不敢在外面折了自家主子的面子。
孟一乐被勒令回京,心中本就不怎么痛快,他伸手端起一个酒盏,胡乱往嘴里送了一口,对身边的小仆吩咐:“快,把这支首饰给芊芊送过去!”
大松认命:“哎。”
见大松挤过一趟人过去了,孟一乐赶紧整了整自己的袍子和发带,摆出一个最是潇洒风流的面容,深情凝视着上面抚琴的清倌。
他在这个画舫里听了无数次的琴声,今日这个抚琴的姑娘瞧着却是新鲜又神秘,勾的他刚落座就让阿松上去送了一大捧花束,又吩咐人跑腿去扬州最好的银匠铺买了只朱钗回来,只等着献上去一获芳心。
那位花名芊芊的清倌接过了精致小巧的首饰盒,果然转着眉眼朝他的方向敲过来,那一双眉眼可真谓是勾人魂魄、百转千回,尤其是那一抹带着点冷色的上翘眼尾,与她整个人清淡高傲的气质遥相呼应。
这一眼瞧得孟一乐呼吸一滞,手中攥着的扇柄都快被他捏断了。
然则不待他多瞧几眼,清倌便抱着琴身冲众人作揖躲到了后面,无论是挺的直直的脊背还是那骄傲的面容,都勾的孟一乐不得不伸长了脖子去瞧。
“少爷,如何?”大松从那边赶回来,声音中带着几分揶揄,“竟然还真有姑娘不愿理睬你这些孟浪手段,啧,难得!”
“这又能说明什么?”孟一乐却浑然不在乎,他挑了挑眉,“大松,不是我说你,你再这样不懂情趣,怕是永远都不会有姑娘倾心于你。”
大松气的瞪大了双眼,刚想反驳什么,却忽的见一名侍女打扮的姑娘缓缓向他们这桌走过来,身段窈窕、唇红齿白,尤其一笑起来露出两个浅浅梨涡最是醉人,他忽的就忘了自己胸腔中那团火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