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苏七追问道,“你忙啥?”
苏朗得意道:“我得陪阿湛呢。”
苏七嘴角一抽,这个小色鬼。
其他人顿时也用看红颜祸水的目光盯著罗湛。作为被甩锅的人,罗湛却面色从容,察觉到大家伙儿那火辣辣的视线后,还颇为礼貌地冲大家点了点头,举止矜贵而又优雅,总之那叫一个淡定。
这反应落在寨子里的人眼里,便只觉得这臭小子是有恃无恐,让众人心里不禁恨得牙痒痒,却又拿他无可奈何——谁叫人家他娘的长的好看呢。
众人莫名心塞。
苏朗似是完全没察觉到这里面的暗涌,闲聊过后,开始谈正事:“爹,水田那边已经大功告成,你准备何时下田播种?”
他去那边看过,梯田的雏形已成,最初开垦时就地埋在土下的杂草浸泡这么些日子,此时应该也已经开始腐烂,等到稻子育完苗,这些新鲜的草料肥刚好可以用得上。
听出小祖宗似有催促之意,苏大不解道:“上回小五不是说过,水稻得等到明年开春才能种。”
“爹,你脑子好笨。”苏朗没大没小地瞪了他一眼,胡搅蛮缠道,“小五哥哥说那会儿,咱们不是没水田吗?现在水田都有了,做啥子还要等到明年开春哦。”
水稻可以分为一季稻,也可以分为一年两季稻,这个苏朗是清楚的,仙云峰地处大齐以南,按理来说应该也是可以种两季稻的。可是这其中的理儿,苏朗不方便有理有据地说给大家伙儿听,因此便只好靠“说啥都有理”的原主使出胡搅麻缠来强行忽悠了。
“朗儿,这个时节种稻子不易存活,”苏大耐心地告诉他的小祖宗,“春季是万物生长之季,生机大,稻子更易于存活。”
苏朗毫不动摇,理直气壮地反问:“那这好几个月的时间,水田空放在那里不管吗?”
“这……”苏大迟疑了,因为他的打算还真就是空放著等到明年。
“你看吧,”苏朗一副被我说中了的模样,掰著手指头、振振有词,“爹和其他叔伯们都没种过稻子,等到明年开春,也是两眼摸瞎,种不种的活眼下也并不能保证嘛,万一没有种活的话,那岂不是既浪费了这几个月的时间,又浪费了那些种子?”
苏大:“……”听、听起来好有道理。
围观的其他人一边默默附和苏大,一边看的津津有味。这父子俩角色颠倒般的对话,常常让大家捧腹不禁,别人家里都是老子训儿子,到他们青山寨却刚好是反过来的。
无论小朗儿说的有理没理,他们大哥大多时候都是节节败退的。
以往他们对此心知肚明,却很少有机会亲眼目睹,因为很多时候老大父子都是关了门交谈的,像眼下这种当著他们的面就开始的,还是少数。
注意到兄弟们的视线,苏大轻咳一声,镇定道:“那依朗儿的意思,立马就种?”
苏朗一本正经地摸著下巴思索了一会儿:“我觉得吧,与其担著既浪费时间又浪费种子的风险,不如二者择其一,抓住时间,现在就开始育苗,随后播种。如此的话,即便没种出来,那咱们也吸取教训了嘛,可以为明年开春的播种,积攒经验。”
苏大隐隐地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但无论是感情上还是理智上,他都已经被儿子条理清楚的一番话给说服了,于是不禁询问地望向其他人:“你们意下如何?”
小五嘴巴一动,像是想要说点什么,只不过还没开口,就被坐在他一旁的小六给拉住了。他侧头望过去,对方冲他微微摇了摇头。
苏二十五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过他想,还是听小六的总没错。
最有立场发言的两个人都闭嘴不语,其他看热闹的人更加没意见了,何况他们其实也觉得小朗儿说的很有道理,听上去目光长远,很是深谋远虑,让他们心服口服。
嗯,不愧是咱们的少当家。
苏大丝毫没有被儿子给教训了的羞恼,很是顺从地改了主意:“那便听朗儿的。小五小六,明儿你俩便负责把朗儿带回来的稻子给育苗了吧。”
“是,大当家。”苏二十五和苏二十六应承下来。
苏朗喜笑颜开,直接冲他爹比了个大拇指,一脸无辜地拍了个事后马屁:“还是爹明事理。”
苏大也很吃他这一套,得意了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那是,那是。”
这时,还心心念念著苏朗那一手厨艺的苏九不死心地道:“朗儿,你看我们马上又有得忙碌了,你何时再露一手犒劳一下九叔啊?”
苏七也不甘寂寞地插进来,意有所指道:“就是,小朗儿你若是太过偏心某人,七叔可是会不依的。”
苏朗嘴角一抽,他想了想,暗道既然同为大吃货帝国的成员,那就满足你们好了:“九叔,七叔,我会把这道酸辣鱼的方子告诉哑婶,你们啥时候想吃自己和哑婶说一声就行。”
苏九顿时满意:“好好好,此法极好!”
苏七却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就你鬼点子多。”
知道他在说什么的苏朗无辜脸:“七叔,你说啥?”
他们没有追根究底所谓方子的由来,也不奇怪苏朗突然之间掌握的手艺,是因为苏七他们都下意识地认为这一切的源头,都出自于非富即贵的罗湛。
少年的不解释,反而从侧面加深了他们对此结论的认可,自然不会去怀疑其他。
不得不说,苏朗正是因为抓住了大家的这种心理,才敢光明正大地暴露出一些不属于小胖子的无关紧要的技能。
反正,因著他本人的缘故,没人会去向美人儿求证是与不是。
苏七懒洋洋地哼道:“我也不告诉你。”
不告诉就不告诉吧,苏朗屁股一扭,挨著罗湛坐的更近了些。
眼见这群四肢发达的山贼被一个小孩子给牵著鼻子走,罗湛面上不显,内心却尤为感叹。小混蛋这番话听起来是没有漏洞的,可仔细一想,就会发现他说的都是歪理。
且不说眼下播种能不能成活的问题,若是等到开春下种,苏大他们完全可以借这几个月的时间派人去附近的村子向那些有经验的百姓们学习一下如何耕种,积累经验,丰富相关的阅历,如此的话,又怎么会是浪费时间?
一旦掌握了耕种的技巧,那么,又谈何浪费种子?
只不过,即便明白小混蛋是在强词夺理,罗大少爷也不打算点破。因为看著这小混蛋在一群身强力壮的男子面前,理直气壮地侃侃而谈,那画面看上去既有趣、又让他心生触动。
——所有人都在纵容小混蛋。
也许并不是没有人看出来,只是他们选择了纵容。
意识到这一点,罗湛嘴角不自觉地泛出一抹笑意。
看来不只是小混蛋,这一整个寨子的人,都不能用常理来判断。
他漫不经心地抬眼一扫,恰好对上苏三温润深亮的眸光,两人静静对视了片刻,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也对,又何止是青山寨的大家,就连他自己,何不是也在纵容著少年?
说到底,在对待小混蛋的态度上,他和他们,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第22章 童心未泯
秋意渐浓。
最明显的一个预示便是白昼变短,而夜晚则稍长于往日。
苏大起来上完茅房,发现还未完全亮开的天,起雾了。白茫茫地一片,笼罩在寨子的上空,朦朦胧胧地遮住了四周的景象。
“这么大雾,估计会是个艳阳天。”
他滴咕了一声,双眼迷蒙地抓了抓胡子,回屋继续去睡。
天光完全大亮以后,浓雾稍稍变淡了一些,只是阳光迟迟未至。寨子里的人陆陆续续地起来,去哑婶那吃过早饭,跟著下地干活。
苏大平时对兄弟们没有严格的要求,天还未亮就起床干活这等贪早摸黑的事情在这里是没有的。要去巡逻的人除外,其他人都是睡醒了吃饱了就去干活,没睡醒也不会有人来催。
在这方面,大家都很自觉,从没有因此而闹过嫌隙。该松散时松散,该严阵以待时就严阵以待,松弛有度。
苏大填饱肚子,从哑婶的院子里走出来,正好迎面碰上并肩走来的苏三和苏七。
“大哥,早。”还未完全清醒的苏七含糊地和苏大打了个招呼。
“早个鬼,”苏大看似不经意地往四周扫了两眼,没发现其他人在,这才瞪了他和苏三一眼,“你俩顾忌著点!一大早就腻在一起是怕其他人发现不了你俩晚上住一个屋吗?”
苏三悠悠道:“他们没这个脑子。”
苏七打了个呵欠,随后也颇为雅痞地勾唇一笑:“大哥,你可别因为小朗儿和他的新欢睡一个屋就迁怒于我和老三。”
苏大翻了个白眼,“朗儿可不像你,他乖著呢。”
苏七学著小朗儿的模样无辜地眨了眨眼:“我也乖著呢。”
苏大笑骂道:“滚蛋!”
简直辣眼,苏大当家自豪地表示,这普天之下,谁都没有他的朗儿乖巧可爱。
苏七一手搭住苏大夫的肩膀,哼哼直道:“老三,大哥让我们滚。”
“是让你滚。”苏大夫面不改色。
苏七闻言干脆整个人扒了上去,无赖地冲苏大挑了下眉:“大哥,我不滚,要不您自己滚了算了?”
“……”苏大牙疼地嘶了一声,受不了地甩手走了。
没等走出几步远,就见他家的小祖宗拉著罗湛的一只袖子边揉眼睛边朝这边走来。
“朗儿?”苏大颇为意外,“你起这么早做啥?”
“爹早。”等走近了,苏朗慢吞吞地抬头,带著睡意的声音糯糯地说,“阿湛叫我来吃早饭。”
以往他一个人睡一个屋时,经常会一觉睡到晌午直接吃午饭,早饭那都是梦里的事情。
搬去和罗湛一起,作息也跟著变了。罗湛由于要调养身体,两辈子都是个作息很规律的人,早睡早起,一日三餐,这些他因为惜命所以已经是刻进骨子里的日常习惯。
苏大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对他颔首示意的罗湛,他也知道对朗儿来说,他这种作息才是有利于身子安康的。
他微微点头:“早该这样,快去吃吧。”
苏朗点了点头,好奇道:“爹你去哪?”
苏大道:“我去田里。”
闻言,苏朗眼珠子一转:“等会我也来。”
苏大随他道了声好,又嘱咐了一声:“你们先去用粥。”
饭堂里此时就只有苏三和苏七两人,正相对而坐慢慢悠悠地喝著热粥,斜对门口的苏七见到苏朗二人进来,眼神一闪,连忙冲他们招了招手。
“小朗儿,来来来,快来七叔旁边坐。”
苏朗嘴角一抽,莫名觉得对方这行为像是在招小狗,却还是听话地走上前,眼睛微微弯了弯:“三叔,七叔,早。”
罗湛也不再保持沉默,对著苏三温声道:“苏老师,早安。”
苏七在一旁听地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出口道:“别早来早去的,咱们作为一伙山贼,这文绉绉的一套早就该丢掉了。”
以前就算了,眼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一套,简直迂腐!
这人完全忘记了他自个儿也是这么和苏大打招呼的。
苏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没反驳,只对罗湛示意道:“坐。”
苏朗歪了歪头:“七叔不喜欢我们跟你问安吗?”
苏七和他大眼瞪小眼,片刻后,他收回视线,严肃道:“……七叔刚刚什么都没说。”
哎,真是侄子大了不由叔啊。
苏朗眨巴著眼睛,不明所以的哦了一声,转眼就丢到了脑后,只一心替罗湛张罗著碗和勺子。
苏七托著下巴看著这一幕,颇觉有趣。很多事情他们其实未曾教过少年,比如说如何对一个人好,可面对另一个极对他口味的少年时,小朗儿却慢慢的都无师自通了,甚至于每一个细微处都照顾的很好。
他们毕竟是一群男人,哑婶没来之前,都是由他们笨手笨脚的照料还在嗷嗷待哺的朗儿直到三岁,尽管他们是真心疼爱这个孩子,肯定也还有粗心忽略而照顾不到的地方。但是从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小朗儿却与他们不同,自有细腻的一面,也不知是不是随了那位早逝的大嫂。
脑子里想著这些有的没的,苏七余光里瞥到他对面的那人已经放下了手里小巧的竹勺,不禁挑眉一问:“吃好了?”
苏大夫嗯了一声,道:“走吧。”
苏七跟著起身,嘴里却使坏地问道:“朗儿,要跟七叔去玩吗?”
听出对方有不带美人儿的意思,苏朗抬头,一本正经地摇头:“七叔和三叔慢走,我一会儿去找爹。”
苏七遗憾地道了声好吧,与苏三一前一后走出篱笆小院。
“阿湛,你等会儿和我一起去爹那儿看看好不好?”
对于水田,苏朗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事情,因而有点不放心,想再去看看。而美人儿独自一人闲著没事干时,不是抱著团子晒太阳,就是抱著团子看医书,不太爱四处走动。
苏朗觉得自己为了这人的美色,也是操碎了心。
好在,两人混久了,对方很少拒绝他的要求。
果然,罗湛点头道:“随你。”
水田的位置不远,苏朗见罗湛身上穿的衣服不是很合适,不止易脏,而且于田埂之间行走也多有不便,便带他回去换了一身。
上次去聊城带回来的布匹,哑婶给苏朗做了三套,他看还有多,便又央著哑婶给美人儿也做了两套,方便他跟著自己进山时候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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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我和阿湛来了。”
苏大百忙中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吩咐道:“朗儿,你们离远些,田里泥水脏。”
这么说的大当家自个儿的脸已经变成了大花猫,两颊和额头都蹭了一些泥,就连胡茬都沾了一些,凝结成一缕一缕。
苏朗觉得好笑又好玩,难得童心发作,一点儿也不嫌弃地往前走了几步,跃跃欲试道:“我也要下来玩儿。”
苏大赶紧阻止:“别啊小祖宗,这儿太滑了,不好走,容易摔跤。”
“我不怕。”苏朗拍著胸口,开始脱鞋,并招呼罗湛,“阿湛,你……”
注意到小混蛋亮晶晶的眸子,罗湛抱著小狐狸默默地远离了两步,谢邀道:“我在这看著你。”
“那好吧。”苏朗也不强求,卷起裤腿赤脚往田边走去,用脚试了试水的温度,发觉还能忍受后,便一脚踩了进去,一下子就陷到了小腿位置。
苏朗见这小祖宗一动不动,还以为他是害怕了,忙喊道:“朗儿,你待在那别动,爹过来扶你。”
“不用了爹,我自己走。”苏朗笑嘻嘻地冲他爹摆了摆手,拔萝卜似得拔起右腿往前挪动一步。
“阿湛,这泥巴好软,好好玩儿。”
少年一脸兴奋地和罗湛分享自己的新发现。
罗湛嘴角抽抽,玩泥巴也能玩的一脸高兴,小混蛋果然还是孩子心性。
苏朗没管这么多,上辈子他算是半个农村人,因为父母的缘故没有体验过玩泥巴的童年,所以觉得分外有趣。脚底下有水又有泥,除此之外好像还有一些草根类的藤蔓。
这种东西不像叶子容易腐烂,埋在泥里这么久,还顽强的没有腐坏。
苏朗脑子里灵光一闪,终于想起他忽略了什么。
等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到苏大跟前,苏朗一脸好奇地问道:“爹,我记得哑婶种菜前,好像会让二叔他们把地翻一翻,咱们种稻子要不要也翻翻地啊?”
苏大被提醒了,恍然大悟:“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苏朗道:“要不问问小六哥哥他们。”
他没记错的话,历史上好像很早之前就出现了牛耕铁犁这种农耕工具。这个大齐虽然不知道是哪个时空的朝代,不过人类历史发展,总归是万变不离其宗的吧?
“不用问了,”苏大一拍额头,“是要先用牛来翻地,我看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