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吧，我们把范围规定的具体一点。”唐冰笑着伸出手掌，五指展开，“既然你想还人情，帮我执行五次穿越任务，必须是我指定的。你自己决定去的，或是别人叫你去的，不算在这五次里，怎么样？”
第11章 书宠的自我认知
路德维希直觉唐冰这话里有阴谋，自从在暴风雪山庄扑街了一次，他对人类的戒心就又增强了一些。
“五次，假如你一直不给我任务呢？”路德维希问，“那我岂不是一直要留在这里。”
唐冰笑笑：“变聪明了，不错。给你一个时间限制吧，半年。”
“你不是说要上三年学才能拿到‘穿越者’执照吗？”路德维希指出前后矛盾点，对付唐冰这样肚子里满是弯弯绕的人，就是要谨慎再谨慎。
“我们这里还有一个词叫‘无照驾驶’。”唐冰笑着回答。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路德维希顿了顿，“我没有完成穿越任务呢？”这话说出来实在太丢人，但是事到如今，有暴风雪山庄那种无理取闹的任务，保不齐唐冰接下来还要他做什么。
“成败不论，尽力就好。”唐冰这次倒是异常的好说话。
路德维希盯着唐冰看了半晌，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再可以质疑的了。
轰——！！
突然一片黑影出现在星空中，将星星挡住半边，它与空气摩擦出剧烈的火焰，眼看着就要坠落下来。
“我们该回去了。”唐冰看了一眼天空。
“所以你就答应了？”
第二天，继续日常跑腿的路德维希，在完成吃吃喝喝任务之际，遇上出门办事的唐曦，唐曦邀请他去酸奶吧坐坐，他对唐曦感觉还不赖，便答应去了。
之所以会聊起与唐冰的约定，也是因为路德维希觉得应该跟唐曦通知一下，他不是书宠、而是妖魔界大魔王这件事……之后，不知不觉就聊到五个穿越任务上去了。
“嗯……”路德维希叼着吸管，双手扶着奶瓶，目光坚定地望着前方，“本座最讨厌欠人情了。”
一不小心，“本座”这个自称又秃噜出来。
唐曦笑着捂住嘴巴，坐在那儿抽了半天才缓过劲。
“你不奇怪我的身份吗？”路德维希对此事还是有些耿耿于怀，“难道说，妖魔界在人间的接受度已经这么高了？”
“嗯，其实是这样的。”唐曦咳嗽一声，“每个新出生的书宠，都会对自己的身份有些认知障碍，要让他们接受自己不是那个书里拥有吊炸天设定的主角或反派这个事实，是有些困难的。”
“你以为我是书里的……？”路德维希挑眉。
“喏，你看那边。”唐曦抬起下巴，示意路德维希看前面。
透过奶茶店一尘不染的大玻璃窗，路德维希看见一男一女正在争执，女人手上牵着一条锁链，锁在男人脖子上。
“实话告诉你，本尊不是什么宠物，本尊是无上剑圣，九天尊者！”男人拽了一把脖子上的锁链，“若不是留你三分薄面，本尊现在就可以把这条破链子拽断！”
“你可以试试，还想去中心医院接受电击治疗吗？”女人怒道，“怎么别人家的书宠都那么听话，就你，啊，都过了大半年了还认不清自己是谁！”
“本尊是九天尊者，本尊……”
绿灯亮起，男人一边嚷嚷，一边被女人拖走了。
唐曦笑眯眯地看向路德维希：“感觉如何？”
路德维希吸了一口酸奶，发现奶瓶里已经没有东西了。
“我们书宠啊，因为是提取作品中的关键词生成的类人形能量体，其中有一大部分都是很浮夸的身份，所以产生错误的自我认知，也是很正常的……”唐曦又碰了碰他的胳膊，叫他看另外一边。
只见一个戴着黑框眼镜、扎两个小辫子的年轻女孩闷闷地坐在桌边，身边围着两个金发帅哥，一个比一个热情地往前凑，殷勤地给年轻女孩端奶瓶、递吃的。其中一个金发帅哥挖了一勺子酸奶，送到女孩嘴边：“女神，你辛苦了，多吃点吧，看你都瘦了，晚上还要码字呢。”
女孩无奈地推开金发帅哥递过来的勺子：“我手没断，自己会吃，谢谢。”
“我们都等着你产粮呢女神。”另外一个金发帅哥目光灼灼地盯着女孩，“最喜欢看你飙车的样子，啊，我可是你最忠实的读者。”
“因为想要报答你写出那么多汁水四溢的红烧肉，我们两个才不远万里赶来你身边的啊，来，宝贝，快吃了它。”
路德维希打了个寒战。
“这种就是，因为本身是书，又意识不到自己是书宠，对书过分熟悉，便想当然地给自己带上了读者的身份，其实，他们本身就是书所化成的。”唐曦笑着解释道。
路德维希捏住奶瓶，认真道：“但我确实是妖魔界的大魔王。”
突然一阵风起，吹下一片树叶，打着旋儿飘过玻璃窗外。
“咳，”唐曦干咳一声，“对了，说起来，你的原生世界是《大魔王与小王子》吧？”
“和那个没有关系。”路德维希道，“我是真正的大魔王，不是小孩子胡乱起的外号，在妖魔界，有低魔、高魔、魔王、大魔王的等级差异，目前来说，我是妖魔界唯一的大魔王。”
与此同时，街道上回荡着刚才那个九天尊者的叫声：“我是真正的九天尊者！一天尊者、二天尊者、三天尊者……都要向我俯首称臣！”
路德维希：“……”
俩人聊了一番，谁都没有说服谁。
唐曦问道：“那你还打算去书宠学院吗？”
路德维希沉默，唐曦看见一小片乌云从他头顶飘过。
“虽然主人没有规定你一定要完成他指派的任务，但是，失败的话……”
路德维希忽然坐起身：“我不会失败。”
“这个可说不好啊。”唐曦叹息，“任务世界千变万化，难以捉摸，按照大类来分，就有原生、扭曲、遗失三种世界，按照类型模式，又有剧情、狗血、种田、甜宠四个大类，下面更有无数小类，你见到的暴风雪山庄，只是小类中的小类，既可以独立成为一个故事，也可以作为故事中的一个环节。”
“上学的话，会教这些？”路德维希侧过头，问。
“会教给你一些既定的套路和理论，不过，能不能完成穿越任务，还要看很多方面的综合素质。”唐曦道，“去书宠学院，只能说是一个出发点。”
“……”路德维希感觉掉进沟里了。
假如任务失败，那还叫还人情吗？
就算唐冰那个狡猾的家伙说失败也没关系，尽力而为就行，但是，大魔王尽力而为还失败了，还有什么颜面称大魔王？
该死，人类果然很狡猾，唐冰明明是写温馨治愈小甜文的，从来不搞阴谋诡计，为什么本人的肚子里全是弯弯绕呢？作品和人品果然不能划等号啊。
和唐曦分手后，路德维希信步走在路上，走着走着，忽然看见前面有一座黑色的大楼，像是用钢铁制成的，呈现流线圆柱形，仿佛一把瑞士军刀直插霄汉，军刀侧面写着“竞技场”三个大字。
竞技场？是干什么的？
路德维希隐隐约约觉得，这栋大楼透出一股熟悉的气息，就像是以前在魔道馆时的感觉：被杀气环绕着，舒服又安心。
与其去什么学校，学什么推理、套路、模式，还不如在竞技场里厮杀一番来的痛快！
路德维希站在路口，抬头望着竞技场大楼，忽然有人从背后扑过来。
路德维希闪身让出一片空当，顺便抬脚使了个绊马索，只见一片红色卷毛划过眼帘，向前飞出。
“嘭！”
马隆脸朝下摔倒在地，他很快一个骨碌翻身起来，指着路德维希说：“这招我收下了。”
“……”
“很酷嘛兄弟，想进去玩玩？”马隆勾住路德维希的肩膀，冲竞技场扬了扬下巴。
“……啊，复刻动作。”路德维希终于想起来马隆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马隆的眼皮跳了跳：“我的名字，你还记得吧？”
“索隆……加隆？”路德维希迟疑。
“马隆啊啊啊啊！”马隆用力勒住路德维希的脖子摇晃。
“马隆。”路德维希面无表情。
“很好。”马隆松开路德维希，兴冲冲地说道，“昨天你真的蒙对了，公布出来的考试结果，麻花辫就是凶手。嗨，不过，反正我也没通过，暴风雪山庄这种关卡不适合我们书宠，你知道的，我们都是弱智嘛。”
“……”
“而且在真正的穿越行动中，主人们会通过联络器指导我们行动的，根本不用费脑子，干嘛吃那个苦，我就说，我们只要在竞技场这种地方尽情挥洒汗水就好啦！”
“……其实我，正准备去学校报名。”路德维希推开马隆凑过来的脸。
“哦。”马隆失望脸。
路德维希向前走去，身后又传来一阵跑动声。
马隆追上来，热切地说：“不管怎么样，交换个社交账号吧？”
路德维希正在思考社交账号是什么，就被马隆捉住左手，将两人的手环不知怎么鼓捣了一下，只听“滴”的一声，一个电子音提示：马隆与路德维希成为好朋友！
路德维希赶紧捂住手环，这实在太特么的丢魔了。
第12章 入学考试
傍晚时分，完成日常跑腿任务的大魔王，提着两大袋子零食，闷闷不乐地换上毛茸茸的绵羊拖鞋（唐冰说只剩这最后一双备用拖鞋了），踏上光可鉴人的客厅木地板。
“回来了？”落地窗边的黑色躺椅里传来男人慵懒的问候声。
“嗯。”路德维希走进厨房，将零食放在专门用来储藏食物的大柜子里，塑料袋被他弄得飒飒直响，这柜子里已经快要塞不下吃的了，唐冰又不吃，又让他买这买那的，不知道什么毛病。
不，不对，路德维希，你明明是干脆利落的人，自从来了人界之后，内心活动之丰富堪比青春小说男主角，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人界有奇怪的磁场，会同化所有外来者吗？路德维希暗暗心惊。
散漫的脚步声响起，身穿深蓝色长款睡袍的唐冰出现在厨房门口，路德维希回过头，正看到他打呵欠的模样。
人类社会的结构真的很奇怪，像是唐冰这样足不出户的弱小者，每天无所事事不务正业，却占着丰富的社会资源——只是因为唐冰有厄运体质，所以就要这样供着他吗？事实上，在妖魔界有更好的解决方法：杀了他。
少年魔王眼中一闪而逝的煞气，落在唐冰眼中。唐冰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今天感觉怎么样？”
“嗯？就那样。”路德维希把柜子推上。
“习惯人界了吗？”
唐冰不问还好，问了路德维希就来气：“你根本不相信我的话，何必装着关心的样子来问？”
唐冰笑了：“我怎么不相信了？”
“唐曦都告诉我了，你们这里的书宠，降生之后会有自我认知障碍。”路德维希转过身，漆黑眼眸直视唐冰，“你对我的身份，一点都不意外，因为你觉得，我说那些话，也是出于书宠的自我认知障碍。”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唐冰浅蓝色的眼瞳中并无异常，仍是淡然含笑，路德维希竟看不出他有没有心虚，这个家伙……
“算了，随便你信不信。”路德维希穿过厨房，从唐冰身边穿过，他微微侧头，“我决定去书宠学院。”
唐冰垂目，客厅灯光斜落下来，将路德维希的脸庞轮廓映衬得更加立体，此时，少年魔王正抬头盯着他，墨色眼瞳中带着点小倔强，浅色的软唇紧紧抿着，这样呼吸之间便可相触的距离，真是令人心旷神怡啊。
“？？”路德维希感到气氛并不如他预想中那样剑拔弩张。
“好啊，”唐冰微笑，“既然决定去，就要全力以赴，从明天开始，我来辅导你。”
“啊？”路德维希一怔。
“入学考试，必须通过。”
入学竟然还有考试？？这是考试大陆吗？？
夜晚，城市的灯光投影在玻璃上，路德维希站在窗边，回想他在《大魔王与小王子》中看到的情节。
大魔王是一个学渣，小混混式的的人物，经常在背街小巷里打群架，被称为“垃圾巷的大魔王”。
小王子则是个学霸，经常被大魔王嘲为“乖宝宝”，不过，到了要考试的时候，大魔王还是会乖乖地夹着尾巴去求小王子给他递纸条。
路德维希一直觉得这个情节不太真实，大魔王那么傲气的人，怎么可能为了这点小事就去求小王子呢？大魔王的面子往哪搁？可见作者对于大魔王这个人物设定的把握，还是很不稳定的。
而这个时候的小王子，也特别坏，完全崩掉了乖宝宝的人设。
“叫哥哥，就给你传纸条。”小王子从作业本上抬起头，眼睛里含着笑意，笑吟吟地望着大魔王。
“你！”大魔王怒，“找揍吗！”
“叫哥哥，”小王子的笑容不改，“要不然，这学期的作业都不给你抄。对了，继续不及格的话，你要被退学了吧？”
“……”大魔王瞪着小王子看了半晌，嘴唇嗫嚅了一下。
“声音大一点，听不到。”
“你是不是想死！”
路德维希头痛地按了按太阳穴，这该死的情节看来不是随便瞎编的，还是有一定真实依据的。
谁能想到，书外的大魔王，也被各种考试给难住了呢？
不知为何，路德维希脑海间浮现出一个影像，穿着深蓝色睡衣的男人从办公桌前抬起头，修长的食指有节奏地轻叩着桌面，略微思索了一下，道：“叫主人，我就帮你通过入学考试。”
“……”
路德维希感到一阵恶寒。
“叮咚~”
ID手环突然一响，路德维希碰了一下投影开关，一条荧光蓝色的消息浮现在手环上方的虚空中。
马隆：^(*￣(oo)￣)^主人叫我去参加入学考试，完蛋！！
路德维希：……
差点忘了，白天这个家伙刚加了他的“社交账号”。
马隆：^(*￣(oo)￣)^求罩啊，路哥！
路德维希：……
马隆：路哥什么时候参加考试？时间定下来也发我一份呗！
马隆：对了路哥，我还没问过你的技能是什么哪！还有你的主人是谁？？
马隆那边不停地嘚啵嘚，路德维希抬手关掉了投影和消息提醒，房间又恢复安静。
凌晨三点半，万籁俱寂。
这是中心医院最安静的时候，甚至连空调嗡嗡嗡的震动声都消失了。
突然，通往急救室的灯光默然亮起，隆隆的病床滑轮声震鸣起来，一队值班医生和护士匆匆地推着一张病床，向急救室奔去。
呼吸器、输液管、指脉氧以及各种维持生命的仪器挂满病床，堆起的被褥间，有一个瘦脱了形的病人，已经难以分辨他本来是什么样子，剃光头发的后脑陷在枕头里，眼窝深陷下去，薄薄一层眼皮覆盖着一动不动的眼球，显得了无生机。
没有一个亲属或朋友在旁。
病床推进滑动门，手术灯亮起。
走廊另一端，转角处，惨白的灯光自上方倾泻而下，落在一个留着黑色长发的青年身上。
他的相貌清俊秀美，周身透出含蓄内敛的气质，如丝缎般漂亮的长发一直垂到臀部，看气质不像是现代人。
他双手交握，右手拇指的指甲用力抠进左手手背，不知不觉间，白皙的手背上留下一个个青紫痕迹。
“阿聿……”
夜晚是不公平的。
对于不幸的人，它是如此漫长。对于幸福的人，却如此短暂。
路德维希一觉睡到大天明。
因为离天比较近，所以房间里亮的也比较早。
虽然身为魔力强大的大魔王，路德维希并不需要通过一定时长的睡眠来维持身体机能正常运转，但是，他却特别喜欢睡觉，尤其是来到CA大陆之后，身下垫着的从妖魔界凹凸不平的石头床变成柔软得像是浮在云朵里的KINGSIZE大床后，大魔王的睡眠时间就越来越长了。
睡醒之后，脑袋有一段时间的空白，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你醒了？”床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带着笑意的声音。
路德维希一个骨碌爬起来，眼眸如黑曜石般闪烁着漂亮的光彩，警惕地望向床边，唐冰今天换了一身黑色的休闲衬衣，胸口处松散随意地敞开着，露出白得刺眼的皮肤和肌肉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