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荣对于巴巴送上门来的陆安很是满意,至于陆安小嘴巴一张一合叨逼了什么,他其实压根没在意,他光顾着盯着那唇红齿白的小样了,还有宽松T恤下露出的精致锁骨。薛先生看到陆安出现在家门口,就连早餐不可口造成的低气压都瞬间飘散了。薛先生甚至想,要是这货乖乖去厨房做出一顿可口早餐,就立刻原谅他离家出走的行径,让他重新搬回来,再送给他一套房子一套车,省得理直气壮说没拿他钱。
薛先生想得挺美好,但是片刻后才想起来为什么陆安身后跟着两个陌生男人!薛荣脸色立马黑了,下巴高傲地微微一点,问道:“他们谁?”
陆安虚虚地咳嗽一声,道:“搬家公司的。”他可没胆子说那是雇佣的保镖,那不是找打嘛!陆安怕薛荣不让他进门,故意道:“您别耽误上班了,我拿走东西就走,拿的时候都给您拍照,保证不会多拿,不放心就派个人过来盯着,我先不搬,等您派人过来再搬,您这么大度的人,不会不让我拿自己东西吧!”
薛荣微微皱了眉,像是在评估什么,而后说道:“进来吧,我看着你拿。”
陆安:“……”
行!这可是你自己要看的!正中下怀嘛!薛荣你别气得一下子高血压哈!
修真小说里都说一念佛,一念魔,这高大上的玄乎理论感动了一众文艺青年,陆安没少看这些闲书,只是换到现实里面,有些事虽然没那么高端,却也是异曲同工。比如陆安自己,确确实实将一念天使,一念恶魔演绎到了极致。
爱你的时候装天使,恨你的时候变恶魔,折腾死你。
陆安将沉甸甸的一大袋子账单掏了出来,分门别类地摊开放在桌面上,更夸张的是,他还带了一个崭新的胶带切割器!
陆安打量了眼客厅,说着:“那就先从客厅开始吧。”
说完也不理薛荣了,拿起一叠早就分好的账单,一手捧着胶带机,拿起最上面的一张账单,粘上胶带,挂到了沙发上的一个靠垫上,接着第二个靠垫,第三个……贴完靠垫,又去贴地毯、窗帘、桌布,门边的鞋凳、雨伞、大小盆栽绿植、马克杯、茶杯、咖啡杯、咖啡机……没一会陆安就累出了满头大汗,放眼四下都是白花花贴着的账单,除了大件的沙发、餐桌、酒柜、冰箱之类,其他软饰基本都被陆安贴过了。
陆安虽然自己的生活方式追求极简之道,但是对于像奢侈品一样的薛先生,陆安这三年绞尽脑汁讨好着,家里的东西基本上都被陆安更新了一遍,凡是换过的,必然是比以前更好的。比如门口那盆不起眼的绿植,是陆安花了一天时间跑到城南花卉市场从一个老师傅那里买来的,花盆沉得要死,陆安搬回家后胳膊累得抖了好几天。
再比如那一堆成双成对的马克杯,有从咖啡店淘来的潮品,有从昂贵的商贸大厦里花大价钱买来的,不管是一百块的还是几千块的,必须都是一对一对的,陆安觉得能跟薛荣用成对的杯子,都是幸福,都能笑成花,好像真的要一辈子了似的。再比如彩虹的雨伞,薛先生的伞清一色的黑色,陆安有次散步,看到了有地儿卖彩虹伞,毫不犹豫买了下来,回来被薛先生鄙视一顿,陆安就没再用过,连包装纸都没拆,还带着标签呢。陆安没敢跟薛先生说,哪国哪国彩虹集会出名得很,特别热闹,有比赛接吻时长什么的,他想以后有机会能跟薛荣一起去旅游该多好。
厨房里的锅碗瓢盆都是陆安亲手购置,锅具是昂贵的德国货,为了伺候好薛先生的胃,光榨汁机都有三套,高压锅两套,豆浆机、绞肉机、瓦罐、焖锅……也亏得薛荣厨房够大,被陆安塞得满满当当,对了,还有好几套瓷器餐具,造型古朴的中式餐具是他托熟人从南方老匠人那里高价订购的,西餐的是让朋友从国外定制的。
陆安在厨房里贴条的时间有点长,眼睛有点发酸,他把账单贴到小冰箱上的时候,随手打开看了眼,里面还有离开前他榨好的果汁,嘱咐薛荣隔天早晨喝的鲜牛奶,离开前洗好的水果也摆在里面,丝毫没有被动过的痕迹,草莓都不新鲜了,一副衰败溃烂的模样。
陆安刚认识薛荣的时候,基本上酱油跟醋都分不出来,后来倾尽所有想对薛先生好,把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当成最好的日子来经营,他几乎把这里当成了家。
陆安手停了下来,刚开始的报复激情已经被磨得差不多了,就是觉得眼睛发酸,他走出厨房看着坐在沙发上打着电脑处理公务的薛荣,迟疑一下,说道:“冰箱别忘了让人清理一下,有些菜要坏了。”
薛荣只是抬眼看了一下,对于陆安轰轰烈烈的贴条行动像是熟视无睹,紧接着又继续打电话打电脑办公去了。
陆安看着一脸平静的薛先生,觉得自己不管做什么,在他眼里大概都是跳梁小丑,滑稽可笑。心里便也死寂起来,他拿着剩下的账单上楼,上去之前吩咐那两个壮汉健身教练把贴条的都搬出去。陆安恨恨地想着,反正我做什么你都不在乎,那就把该带走的都带走,不碍你眼,到时候正好给新人留空间,你们新婚燕尔再置办新的吧。
陆安上楼的时候眼睛里模模糊糊,仿佛看到窗户玻璃上已经贴上了红艳艳的喜字,有龙凤呈祥的,有百子戏园的,红艳艳一大片。他费好大力气才把爬上二楼,费了好大力气推开曾经住过的卧室。
床单被褥都是他挑的,昂贵的几件能抵上工薪阶层一年的薪水,听人说现在流行天然棉花的被子最好,他就托人去棉花产地购买最好的棉花,每年都更换新的棉花被芯,卧室里的窗帘地毯也都是新更换的,陆安麻木地挑出账单贴上去。
走到衣帽间的时候,陆安简直有点情绪崩溃,这几年薛荣的着装都是他一手打理,他养成了给薛荣买衣服的爱好,里里外外,有些是薛荣习惯的昂贵牌子,有些是新锐设计师的最新作品,还有几块限量款的手表,当然还有那一打一打的各式内裤。
偌大的衣帽间里,陆安的东西只占了小小的两排格子,其他都是薛先生的,陆安站在中间有点犹豫,他把账单都贴好了,但是拿不住逐一要不要把薛荣的东西带走,他怕薛荣会觉得他小气。
陆安叹口气,最后还是决定带走,薛先生怎么会在意呢?断得干干净净更好,省得又被七大姑八大姨说是他占薛先生的便宜。
陆安最后来到了卫生间,看了看里面,不禁失笑,唉,连抽纸都是他买的呢!要是把抽纸都拿走,薛荣三急的时候估计有好戏看了!
陆安坏情绪一扫而光,果断把抽纸都拿走,对了还有牙刷、牙膏、剃须刀、洗面奶、爽肤水、沐浴液等等日用品,哟,还有不少套子跟润滑油,带走带走,不能便宜了别人!
陆安总算把账单贴得差不多了,拍拍手走到楼下,对正忙着搬东西的壮汉二人组说道:“辛苦啦,楼上的待会也一起搬走吧。”
壮汉二人组看陆安的眼神都变了,哪个变态能把账单留得这么齐全啊!这是要搬空的架势啊!他们刚才都打电话叫了个搬家公司派个大车过来拉!
薛荣看到陆安过来,终于合上电脑,抬眼问道:“弄完了?”
陆安点点头,说着:“我平时不怎么出门,大部分都是网购、海外购什么的,账目在网上都能查,所以基本都有单子,倒不是平时就故意留着。酒柜里的酒我就不拿了,送给你了。我平时用的账号也是固定的一两个,待会我把电子版账单传给你,你可以去核查,都是我自己的资产。”
薛荣心里其实非常诧异,他给过陆安几张卡,额度都不小,因为陆安算是个乖巧的,薛荣观察过一段时间,便没再管陆安的花销,他看陆安不时置办点东西,把家里打理得很条理,挺满意,就更不追究了,所以压根不知道陆安倒贴了自己的钱。
他哪儿来的钱?薛先生真是奇怪得很。
薛荣就是一个披着谦谦君子伪装的大尾巴狼,万年得道的老狐狸精,只能说陆安想跟他玩,还嫩了些。所以薛荣故意摆出淡定面瘫脸,这小东西估计故意来这么一出给下马威的,薛荣不想惯他毛病,便波澜不惊问道:“为什么大动干戈搬来搬去,直接把账单发给我,我赔给你十倍的钱。”
陆安冷冷横他一眼,气道:“我乐意!薛荣,你可看清楚了,你是被我白养了三年,吃的穿的用的,都是花我的钱,你要是堵不住别人的嘴,但凡有一个人敢跳到我跟前乱说,我就把照片群发,刚才我都拍照了,到时候丢脸可别怨我。”
薛荣站起来,走到陆安身前,问道:“你哪儿这么多钱?”
陆安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钱?”
薛荣点了点头,突然软了语气,习惯性的抬手摸了摸陆安的头发,说着:“你过来,我有东西给你。”
陆安看他说得一脸正经,以为薛荣真有什么事要告诉他,便习惯性顺从地跟着薛荣,走到一层卫生间门口的时候,薛荣突然手上发力,将陆安往里面一拽,反手锁死了门,抱着陆安的腰把他放到宽大的台子上,抬着陆安下巴就亲上去了。
陆安浑身一僵,简直要崩溃,他知道自己该推开薛荣,但是亲吻的滋味实在再好,他实在不想推开,但是一定要推开的啊!陆安垂着薛荣的后背,猛一把推开了薛荣,看着薛荣一脸得逞似的微笑,忽然就明白了其中的戏弄,陆安知道自己就算是把东西搬走了,就算是给薛荣难堪了,但是他的心终究是被冷落在了这里三年,再也找不回来了。
陆安盯着微笑的薛荣,有些恨,有些恼,在仍旧有些迷恋的痛苦里,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流得又快又急,在被薛荣捏红的下巴上汇集,吧嗒吧嗒往下淌,哭得悄无声息,只有水洗过的黑亮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直看着薛荣,仿佛要看到他的心里去,看看薛荣到底有没有心。
陆安还算是镇定,他除了眼泪没控制住,别的控制得都挺好,他平静地问薛荣:“我跟着你的这三年,你有没有找过别人?”
这句话他无数次地想问问薛荣,可是一次都没敢张嘴,爱到最卑微的时候,勇气早就消耗到了尽头,他的尊严已经被碾进泥土,再问就是亲手把自己丢进粪堆里了。
薛荣微微皱了眉头,没有立刻回答陆安,陆安却已经没有勇气再待下去了,他胡乱擦了擦脸,从台子上跳下去,踉跄着站稳,说道:“我知道了……”
心碎成渣渣的陆安走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来的,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傻逼,多么好的示威活动,被他搞得这么丧气。陆安叹气,这也不怪他,都怪薛荣太淡定,当着他的面把家搬空也没什么反应。陆安想着,说不定薛荣还默默感谢他帮他清理干净了呢,好让新人痛快入住。
陆安从薛荣那里回来后,跟酒店借了个空屋子,把东西都搬进去,然后专注一件事:给东西拍照,发到网上拍卖。
没错,发的是朋友圈。
陆安的朋友圈里,有薛荣,有薛荣家的七大姑八大姨,也有大秘二秘三秘小赵法务头子等等薛荣集团的闲杂八卦群众。
没错,去搬回来只是第一步,朋友圈拍卖是第二步。
人活一口气,陆安被薛荣气得要死!他得泄愤啊!
工作量有点大,陆安准备先在电脑上整理一下,整理得头晕眼花口干舌燥,他才起身准备去酒店餐厅吃饭。冲了个澡,溜达着走到酒店大厅,扫了一眼前台,心里咯噔一下。
陆安皱着一张小脸走到前台,看到薛荣身边放着一个行李箱,正在办理入住手续,陆安没好气问道:“你在这里干嘛?”
薛荣抬抬眼皮子,道:“家里都被你搬空了,没法住。”
陆安眼角一抽抽,把薛荣的入住手续抢过来,团吧团吧撕碎,道:“不行,不让你住!”
薛荣看着陆安眼角仍旧是红红的,头发还湿哒哒的,像只发着小火的乖兔宝宝,刚才哭那么惨,小脸还白惨惨的。薛先生一点火气都没有,就是觉得眼前陆安的模样又陌生又可口,新奇得叫人心肝发痒,恨不得立刻抓过来尝尝味道,便笑道:“怎么?你可以住,我不可以?”
陆安啪拍了一巴掌大理石前台的台案,硬气道:“别的我管不了,反正你住这里就是不行,不让你住!”陆安简直要鼻孔朝天了,抬着下巴提高音量道:“这是我家的酒店!不让你住!”
第5章 打脸之财产篇03
等几天后,发小毛豆终于从某暴君魔爪下逃奔回国后,听到陆安讲述贴账单搬东西这一段,当即一巴掌狠狠招呼了陆安的后脑瓢子,恨铁不成钢地骂道:“傻逼啊你!从小被太爷爷惯成没脑子的草履虫吗?你都不在乎钱,他薛荣能在乎?你丫傻逼啊!还不如直接甩他一脸账单!气死我了,我严肃地建议你还是回娘胎重造吧,趁着阿姨年纪还不老。”
毛豆愤恨地一连扇了陆安好几个后脑袋巴掌,教训道:“上赶着被人说是倒贴货嘛你这不是!薛荣什么人你不知道?肯定是心里冷笑着看你热闹呢!你越闹腾,他心里越自在,你这不是自己送上门去说哎呀我忘不了你我还是爱着你你不要抛弃我!贱不贱!你自个儿说说!贱不贱!贱不死你!”
陆安被骂得缩着肩膀窝在沙发角落,默默想着我还被他亲了一口就哭得水漫金山寺呢!当然,这话他不敢告诉毛豆,要是毛豆知道,能劈死他。
游戏花丛不沾身的情场高手毛豆回来后,陆安的战斗层次顿时上了一个档次,但是那是几天后的事情,眼下陆安仍旧是孤军奋战,正硬着脖子跟汪汪汪小奶狗似的,朝着要住酒店的薛荣吠呢。
从薛荣那里主动提出滚蛋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事情,但是情绪却像是需要一个发酵的过程,最初几天的平静之后,终于再无法维持风清云淡的虚伪模样,陆安现在处在一个极其矛盾的崩溃边缘。他一边异常沮丧,想立刻跟薛荣断得干干净净,彻底抹杀掉自己深爱他的一切痕迹,这辈子不再跟这个男人有一丝一毫的瓜葛;一边又处在留恋的情绪中难以自拔,他忍不住想起薛荣,想他的体温,想他的帅脸,想着自己再也不能走近这个男人身边了,难过得要死。
陆安知道自己犯贱,可哪一段单恋的爱情不是犯贱,他恨透了薛荣不咸不淡的模样,也厌恶透了自己跟跳梁小丑似的天天绕着薛荣打转转,伺候皇帝老子估计都没有陆安这么费心思的。陆安此刻看着眼前薛荣仍旧是似笑非笑地平静模样,心里一下子悲凉起来,他想着,算了,反正我努力了,我是真的努力了。
拼命努力过的放弃,不丢人,更何况是无法强求的爱情。
陆安有些疲倦地耷拉下脑袋,也不再为难前台工作人员,让开道,让薛荣办理入住手续,正要走开,薛荣拉住了陆安手腕,说着:“去那边坐着等我一会。”
陆安摇摇头,道:“我看着你就犯恶心,有话现在就说。”
薛荣攥着他手腕的力道紧了紧,道:“把你备份的账单传给我。”
陆安点头,道:“行,现在就给你。”说着点开手机找到文件,传送给了薛荣,文件有点大,传输时间不短,陆安没心情耗着,说着:“我没想真追究,就是心情不好,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心情低落的陆安滚回了自己房间,随手拿起旁边的一块手表,是头一年元旦送给薛荣的,薛荣只是再被陆安央求烦得不行的时候才戴过一次,之后就一直放着落灰了。你看,根本不在乎的。
陆安用手机照了照片,发网上,打了原价的一折,写道:“九点九成新,跳楼价清仓,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他又一连挂上去了一对袖扣,一对马克杯,一个抱枕,都是名品,都是一折,陆安想,薛荣不在乎,他也可是慢慢试着不在乎,以后的路还那么长,总有彻底淡忘的时候。
刚发出去下面立马有了数条回复:
毛豆:“什么情况?你也有缺钱的一天?”
薛荣小姨:“贱货!偷薛荣家里东西出来卖!你等着!”
大秘:“呵呵呵,要高潮了。”
小赵:“能再便宜一点吗?”
二秘:“清仓不都是十块、二十、三十吗?你卖贵了。”
法务头子:“我嗅到了风雨欲来的狂暴气息,有人要遭殃,无辜群众莫要靠前。”
三秘:“今天秘书组爆出的大八卦,竟然是真的,活见久系列啊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