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嘹亮的闹钟声把齐汾吵醒,他揉揉眼睛,愤怒地按掉闹钟。
几秒后他猛地坐起,环顾四周,自己躺在宿舍的床铺上,在深秋清晨微弱的阳光照射下,四周泛起点点尘埃。
手机上依旧显示着“周六 6:50”。
哎哎?我记得是刚才姜牧在进行催眠,我这是睡着了?为什么直接重置了?
齐汾平时偶尔也会睡午觉,记得陷入循环后也睡着过,当时并没有一下跳到第二天,难不成催眠起作用了,自己逃出来了?
这是重置后的早上,还是回归现实的早上?
齐汾发觉自己并无法证明是哪种情况,只能等到第二天才能进行判断。
一定是后者!他精神抖擞地爬起来洗漱,兴冲冲地迎接新的一天。
第二天早上,齐汾再次盯着手机上的“周六 6:50”,心如死灰。
希望愈大,失望愈大,他快被逼疯了。
任离朝陷入循环后,有明确的目标去做,一天又一天的重复并没有使他厌倦,甚至还期待重置后再一次尝试。
可齐汾没有执着,他仅仅是挣扎在同一天里,一遍一遍经历相同的事情,不安、烦躁。
他拿起放在一旁的水杯,向墙上砸过去,水撒的满处都是,瓷片碎了一地。暴力的发泄使他略微镇静下来。他揪住自己的头发,绝望无比。
冷静冷静冷静冷静,他不断对自己说。
催眠还是有用处的,至少莫名的跳过了一天。也许仅仅是方法不对,说不定再试一次就成功了,齐汾像将死之人抓住浮木一般,急躁地给姜牧打电话,约定时间,冲出宿舍。
“怎么气色这么不好,昨晚发生什么事了吗?”姜牧把边角桌上的《抗拒死亡》移开,放下水杯,又把其中一杯递给齐汾。
齐汾接过水杯,颤抖着喝一口水。
他无法忍受一个人承担这一切,与人分享说不定会减轻压力,他决定全盘托出:“我说的事情您可能觉得异想天开,但确实是我这几天一直在经历的……”
听完齐汾的故事,姜牧沉默一会儿,疑惑道:“你是说你已经循环好几天了,并且这是咱俩第二次见面,我还给你做过一次催眠?”
“是的。”
“我并没有印象。”
“对。所有人记忆都会被重置,除了我。”
姜牧犹豫地说,“按照你的说法,我们都是虚假的,只有你是真实的。”
齐汾点头。
姜牧无奈道:“很难接受啊。我并不觉得自己是假的……不对。”他自我否定,“按照你说的那个任离朝的状态,现实其实还在正常运转,只有你陷入自己的世界里。”
思考一会儿,他继续说:“所以这一切都是你的幻想。”
啊?齐汾呆若木鸡,所以结论是我精神分裂了吗?
“如果你觉得催眠有用,我可以给你进行催眠治疗。”姜牧说,“不觉得很有趣吗?在你的幻想里,一个医生给你进行治疗,让你脱离幻想。”
所以这算是自我治疗么?齐汾决定尝试一下,就算失败也不会更糟。
“那么先谈一下治疗费吧。”
齐汾傻眼,他完全没考虑过姜牧是个医生,治疗是要收费的。不过……
“噗哈哈。”姜牧大笑,“我逗你玩的,反正明天都会刷新,我也要不到钱,就先欠着吧。”
齐汾没精打采:“您不要拿我开玩笑了。”
“看你那么紧张,帮你放松下。”姜牧掏出手机做治疗准备,“其实循环一年也没什么不好,你可以读许多书,把论文写完,能做许多事呢。”
“不行,被困时间久了,现实的身体,真的被会认为是精神病的。”
“也是。”姜牧打开音乐,“先说一下,我有一些想法,这次只是尝试,暂且成为方案一吧。如果不行,你可以再来找我,咱们试试方案二。”
“好。”
“咱们开始吧。”
方案一失败了。
第三天起床,齐汾依旧看到“周六 6:50”闪烁在手机上。
不知是习惯了,还是仍有希望,齐汾这次并没有像上次一样绝望,他直接打电话给姜牧约定时间。还有方案二,他对自己说。
一如既往的约在西洋新城东门见面,一如既往的被邀请至书房沟通。
齐汾走进书房,提前拿起边角桌上的《抗拒死亡》,方便让姜牧放下水杯。
恩?……
“谢谢。”姜牧说,“坐吧,别拘束。”
姜牧接过齐汾手里的书,转身书插进书柜。
齐汾坐下。似乎有什么不对……
夹在书中金属书签在移动中反射出一道光泽,齐汾一跃而起,把书从姜牧手里抢回。
没有理睬姜牧的诧异,齐汾目瞪口呆地盯着手中夹着书签的书,缓缓后退。
喂喂喂,不会吧……
“怎么了?”
姜牧的声音乍然在头顶响起,齐汾战战兢兢地抬头看到离得极近的姜牧,快速后退几步远离对方,举起书:“你没有重置。”
姜牧一愣,突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往前逼近:“是哪里露馅了?”
“书签位置不一样。”齐汾颤颤巍巍地回答,为了远离姜牧,身体不断后退,最终撞到墙边书柜,退无可退。
“哎呀。”姜牧恍然大悟,“昨天看完,忘记把书签放回原位了。”
齐汾小步往门口方向挪动,惊惧地问:“你想干什么?为什么要拉我进入循环?”
“看你实习太累,让你休息几天呀。”姜牧摊开双手表示无辜:“为了你,客户的目标还没达到我就给他停止服务了。”
齐汾看着越来越近的姜牧,把手挡在胸前:“别过来,离我远点。”
姜牧并未停下脚步,把齐汾挡在胸前的书抽掉,随手扔在一旁。
齐汾被吓的身体僵硬,眼角偷瞄门口,默默计算自己跑出去的可能性。
姜牧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的齐汾,像一只受到惊吓的仓鼠,更起了逗弄之心。他带着坏笑,把齐汾夹在自己和书柜之间,低头在他耳边说道:“整个幻境都是我控制的,你想退到哪里去?”
齐汾全身一抖:“……放我出去。”
“不放。”姜牧轻笑,“我还没玩够呢。”
齐汾紧贴着书柜,努力后仰,把书柜挤的摇摇晃晃。
“别逗他了。”门口传来第三人的声音,依稀有点熟悉,“他快被吓死了。”
齐汾转头看向门口,付丹伥缓缓走了进来,他不复平时的懦弱,他表情阴沉冷漠,像是换了个人。
齐汾惊讶万分,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你能看见他对吧?”姜牧贴近齐汾耳边问。
齐汾感受到姜牧说话时吹出的风,抖地更凶,慌乱地点点头。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能看到他呢?”
齐汾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姜牧的眼睛:“为、为什么不能看到?”
“因为他是付丹伥的梦啊。”
什么?!齐汾扭头盯着“付丹伥”看,对方嘴角上翘,露出标志性狰狞的笑容。是、是付丹伥梦里那个人!竟然是真的,而且跑出来了!
齐汾惊吓更甚,战战兢兢地开口:“我、我也不知道,你们放我出去吧。”
姜牧奇怪道:“只想出去?不好奇这里?”
“不好奇,一点都不好奇。”齐汾摇头似拨浪鼓,“放我出去就好,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知道越多死得越快,齐汾深谙此道。
一旁“付丹伥”叹口气,抱歉地说:“把你拉进来是我的错。”
齐汾不解地看着他。
“别害怕了,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姜牧摸摸齐汾脑袋,安慰道,“当初我把他从梦里拉出来带走时,你看见他了,对不对?”
齐汾回想那天在门口看见的影子,缓缓地点头。
“他出来后跟我说,被你发现了。我以为你是姜荻的人,就想先下手为强,后来发现搞错人了。”
……我只是个路人甲啊,让我安安静静的实习,顺利完成学业不好吗!齐汾欲哭无泪。
“他早就发现了。”“付丹伥”毫不留情地戳穿姜牧,“刚把你拉进幻境时,就知道你是无辜的了,后来都是他的恶趣味。”
“抱歉。”姜牧嘴上说着道歉的话,表情却一点歉意都没有,“你反应太有趣了,忍不住多逗逗你。”
“……”
想到姜牧这几天装模作样地给自己治疗,像逗傻子一样,齐汾有些恼怒:“所以……就是你们俩以为我是那个谁的人,才拉我进这个鬼地方,让我担惊受怕这么久?”
“对。”姜牧满意地笑着,“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了。那天晚饭时,轻而易举取得你的信任,随手就把你拉进幻境了。”
齐汾真想抽自己两巴掌,当时竟然觉得姜牧很温柔,真是愚蠢。
一时无人说话,姜牧兴味地观察齐汾的反应。
齐汾打破寂静,声音微弱:“所以……这里是幻境?”知道自己没有生命危险后,他到底是好奇的。
“是的,这里是我建立的幻境。”
“那他又是怎么回事?”齐汾指着“付丹伥”问。
“付丹伥的梦境拥有力量,长时间力量凝聚产生了他,也可以称为梦魇,他想出现在现实,于是与我做了交易。我帮他离开付丹伥的梦境,而他需要为我工作五年。”
“……所以他不是真实的?”
“只不过是有力量的梦而已。”
“那我为什么能看到他?”
“不知道,可能你天赋异禀?”姜牧揶揄道,“说不定你真有操控幻境的天赋,可惜人有点笨。”
“……”齐汾咬牙无视他的人身攻击,“任离朝是怎么回事?”
“他家人请我去给他治疗,于是我给他机会让他达成执念,执念消失自然就恢复正常。本来商量好是到任离朝成功发生第一次关系为止,结果你出现了,我就把他的幻境中断了。”
“最后一个问题,”齐汾问,“你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姜牧不怀好意地说:“你就留在这里怎么样?”
“不怎么样!”
“好吧。”姜牧失望道,“那么,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被困真的好可怕,万一等跑出去,小伙伴都还年轻,只有自己变老了……
不敢继续想象了。
第11章 案例五 ● 背叛
日落西山,天色模糊,卷云如马尾般划过天际,在晚霞的映衬下红如烟火。
齐汾从睡梦中醒来,睡眼朦胧地仰头看向窗外,华灯初照,光线暗淡,思绪混混沌沌搞不清状况,这是起早了还是起晚了?
抓过枕边手机,5:31,起早了。随手把手机扔在一边,齐汾翻个身继续睡觉。
稀疏的人群从窗外走过,叽叽喳喳地谈论今天听到的趣闻趣事。
好吵啊。齐汾把自己捂在被窝里抱怨。
……
嗯?他猛地起身,抓起手机,重新确认时间,下午5:13。
我勒个去,这何止迟到啊,已经直接下班了!
齐汾惊出一身冷汗,又破罐破摔地躺回床上,反正已经睡过头了,再多躺一会儿也没什么。
为什么会睡到、现、在、呢……
……
……
……
姜牧的脸陡然出现在眼前,神采奕奕,桀然一笑,齐汾吓了一哆嗦,蜷缩在床上。
不不不,是做梦是做梦是做梦。
怎么会有这么不科学的事情呢?一定是做梦。
嗯,就是做梦。
齐汾自我催眠完毕,为了转换思路,他查看手机上几条未读信息。
第一条是魏凯发来的,询问为什么没去实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齐汾羞愧地回复自己睡过头了,实在抱歉。
剩下几条竟然都是徐莹莹发的。
徐莹莹:我在食堂没看见你,你有时间来四病区一趟,上次说的病人醒啦。
徐莹莹:人呐人呐,去二病区都也没找到你,他们说你翘班了?出啥事儿啦?
徐莹莹:你看见信息赶紧过来,超搞笑的。那个病人说他被困在一日里无限重复表白,逗死我了,等你过来跟你详细说。
……
齐汾果断删掉徐莹莹发来的信息。
我一定是眼花了,徐莹莹什么也没说对吧?
没错就是这样。
“叮铃”,手机又收到一条新信息,齐汾蓦地心神不宁,心脏砰砰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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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汾把脸埋在床单里,欲哭无泪。呜呜呜不要啊,这样岂不是连自我欺骗都做不到了,求放过,求别来……
齐汾辗转反侧了一夜,连晚饭都没胃口去吃,第二天早上更是混混沌沌,接到魏凯打来的电话,齐汾嗯嗯啊啊的随口答应,挂电话五分钟后才反应过来魏凯说了什么。
好像是跟别人换班,今天去门诊?
齐汾不愿自己独自带着胡思乱想,迅速地起床洗漱离开宿舍。
周日门诊时间短,病人数量多,许多家属趁着周末有放假,纷纷带着病人来医院问诊开药,挂号要提前一个礼拜才能约到。
齐汾作为实习生,在门口帮忙维持秩序。
一般的科室,引导病人坐在诊室门口等待叫号就好,高端一点的医院,电子排号,屏幕叫号,都不用人工维持秩序。可精神科不同,没几个患者愿意乖乖地坐下等叫号的。
并不是说他们听不懂叫号排队,许多患者在生活方面与常人无异,问题在于他们并未意识到自己患有精神障碍,大部分都是被家属逼迫前来治病,一点都不配合医护工作。
“5号。”齐汾站在精神科二诊室门口吼道,试图把声音盖过喧嚣的聊天及争吵声。
“来了来了,谢谢大夫。”一女士拖着自己十一、二岁的儿子进入病房,小男孩不断挣扎着,试图摆脱母亲的拉扯。
齐汾转身想跟入,却被站在门口的中年男人拉住胳膊。
“医生,请问什么时候到我们?”
“您是几号?”
“14号。”
“还要一段时间,请您耐心等待。”齐汾礼貌地回复,不动声色地抽出胳膊。
中年男人有点着急:“可我闺女要看病,快来不及了。”
“如果状况紧急可以去挂急诊,请问您闺女是什么病?”
旁边在玩手机的年轻女人忽然抬起头来,面带歉意,对齐汾说:“别听我爸爸瞎说,我们不急,您去忙吧。”
“怎么能不急呢!”中年男人怒道,“你就不听我话吧!”
女人露出尴尬的笑容,略带忧愁,微微朝齐汾摇了摇头。
“世界都要毁灭了啊!”中年男人对他闺女大吼,“你们一个个都不着急,一会儿死了可别赖我!”
男人浑厚的吼声传遍等待大厅,周围人被惊吓到,一时间鸦雀无声。
几秒后,压抑的笑声从人群中传来,大厅重新恢复喧闹,几个患者家属同情地看着坐在旁边的年轻女人,走过去同病相怜地交流沟通。
齐汾波澜不惊地转身回诊室。
世界毁灭而已,怕什么!我特么睡了几个小时(现实时间)后,整个世界都变了呢。
“怎么无精打采的?”趁着上一个患者刚出去,下一个患者还未进来,魏凯抽空问。
齐汾感慨地回答:“闭上眼睛,发现自己从未认识过这个世界。”
魏凯被逗乐:“怎么一天不见,还讲起哲学了?”
“不是哲学,”齐汾坐到魏凯对面给患者坐的椅子上,“是我也患了精神障碍,魏老师帮我看看病吧。”
“哈哈哈,一边呆着去,”魏凯把齐汾轰走,“能意识自己有病,说明还不严重,等你认为自己没病了再来找我。”
“那我现在没病了。”
“没病你来捣什么乱啊!”
“……”
俩人互相调侃了一会儿,仍未有病人进来,魏凯纳闷地说:“怎么下一个还没进来?你去出去看看。”
齐汾起身查看,刚打开诊室的门,就见一名大约二十出头的男子跌跌撞撞地走进来,捂着眼睛狼狈不堪。
男子跌坐在椅子上,把手放下来,被遮住的眼睛显露出来,眼眶红肿,微有些撕裂,原本清秀的外表也变得狰狞。他疼得龇牙咧嘴,不断吸气以排解痛感。
“我这里是精神科,不看外伤。”魏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