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金鳞会完本[古耽]—— by:你倾覆了我的红尘
你倾覆了我的红尘  发于:2017年07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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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远听他这么说,的确说得通,点头道:“不错。现在世勋已经随我入了同盟会,他现在好歹也是同盟军的小头头,请慕司令看在凤老板的面子上,行个方便。”
阎世勋留在慕冰辞心里的实在不是什么正面形象,他害死叶锦时候的样子,他埋伏蒋呈衍时的样子,都是死一百次都不够的。讽刺的是,叶锦寄托了生命热情的事业和组织,竟然会收了阎世勋这样的人。
这对叶锦来说,简直是天大的耻辱。
慕冰辞心里闪念冷电疾走,脸上却没什么表现,淡淡地道:“我和凤时来之间,是他欠我人情,我为什么要卖面子给他?除非杨将军今天能开一个令我满意的条件,否则,咱们也没什么好谈的。”
杨远也知事情不会那么简单,耐着性子问道:“慕司令想要我做什么,不妨直说。杨远办得到的,一定不推脱。”
慕冰辞道:“前几年南京北伐,领军人是我大哥。我大哥一直想统一国家的军队,杨将军却盘踞西北作壁上观,直到今天西北仍在分裂的状态。为我大哥的心愿计,我当然是想杨将军向南京政府臣服,西北军编入国民军队。你们西北军穷成了这样,政府收编之后,自然也有庞大的军费开支养着你们。这是两全其美的事情,杨将军意下如何?”
杨远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大怒:“放屁!想叫我跟你一样,做南京政府的狗?小白脸别痴心妄想!你也不看看你今时今日混成了什么熊样?南京叫你去哪你就乖乖去哪,狗都没你这么听话的。老子自己的兵自己带,好不自在,为什么要搅在这浑水里?你也别以为自己找了南京这个靠山,就有了什么保证。那姓蒋的也活不到来年了,我看你往后还显摆什么军械精良!”
慕冰辞听了前面一半,怒火中烧,心想一会儿就把那阎世勋提出来毙了。听到后面,杨远说姓蒋的活不过来年,用的是十分肯定的语气,不禁心窍一动,激他道:“你说的是蒋主席?你说他活不到来年,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能从我这中原的防线过去,打入南京?这是不是太可笑了。”
杨远冷笑道:“我们何必要打入南京?我跟你多说无益,你且说说,阎世勋你放还不放?”
慕冰辞见他说话半遮半露,心想这杨远看似耿直,别是个面憨心黑的,故意引他上钩。便也不急着追究,淡淡一笑道:“放不放,我一时还没想好。杨将军先请回吧。这人我暂时扣着,等杨将军想清楚了条件,再来找我要吧。”
第63章 Chapter (63)
杨远走了之后,慕冰辞先是吩咐慕阳,把阎世勋从俘虏堆里翻出来,每天变着花样给他点“快活”尝尝。而后自己静下来分析了杨远说漏嘴的那些话。听他的意思,既然不是西北军南下攻城,要么就有两种可能,一是日本方面的异动,一是南京政府里有同盟会的细作,伺机窥杀蒋呈帛。也或者,杨远说的那个姓蒋的,是蒋呈衍?
慕冰辞忽然心神不宁。
人的生命力之体现,或为热爱,或为毁灭,形成于生命之初与之建立关系之人的引导。蒋呈衍就像是那一个联系在他和这世界的桥梁,若是慕冰辞倚赖于恨才得以残喘,那么蒋呈衍便是让他存活的依托。如果蒋呈衍从这个世界消失,意味着慕冰辞的生命关系也将断裂,恨一消失,他也将陷入孤寂深渊,终而溺亡。
这是一种相辅相成的关系。
窗外寒雨袭窗,屋瓦上淅淅沥沥响成一阕。慕冰辞翻来覆去,想了一夜。想起慕岩秋来,亏欠他一句抱歉,无人可诉,无处可达。这种窒息感如烧燃的煤炭球在心里滚着,焦灼溃烂着,血肉模糊着,终其一生再不能复原。
对蒋呈衍的恨却是不同的,能发泄,能诉诸,只要他愿意,能在蒋呈衍那里无条件地被接纳。这是有恃无恐。是笃定了蒋呈衍对他任劳任怨,枪林弹雨都不避却的披靡钟爱。可慕冰辞从未想过,若有一天蒋呈衍也同慕岩秋一样,不说一句话地与他永不相见,他这满身满心的痛怒不甘,要寄予谁去?
慕冰辞这辈子再也不想欠任何人一句,对不起。
过得几日,慕冰辞叫人把关押的阎世勋拎了出来。那龟蛋认出了慕冰辞,差点当场尿裤子,磕磕绊绊威胁道:“你、你、你不能杀我!我表哥是西北王杨一刀,你们敢动我,他不会放过你们的!”
叫慕冰辞的近卫堵了嘴当即又揍了一顿,揍得他皮实了才放开。慕冰辞耐着性子,没什么表情道:“你这条贱命留着还有用处,暂时我就把你还给杨远。要是哪天你再死性不改落在我手上,新仇旧恨,一起算。”
说着拎了阎世勋,仅带了几个人直奔西安。杨远亲自到城门来迎接,见慕冰辞也来了,冷嘲道:“慕司令不是说要我投诚国民军,才肯放人吗?怎么改变主意了?”
慕冰辞面容正色,说道:“阎世勋这样的混子,尚能改过自新投入同盟会,我身为一方主帅,难道还不能弃暗投明?杨将军,若要我为同盟会效力,也需你有容人雅量。”
杨远一怔。他那日与慕冰辞谈下来,原本以为慕冰辞对南京政府的簇拥是雷打不动的,但听凤时来的意思,又一直说慕冰辞是可以争取的人。慕冰辞这一说,杨远将信将疑:“慕司令这两面三刀的,我可不敢同你合作啊。”
慕冰辞让人把阎世勋解开,由得他慌忙跑到杨远身后,朗声道:“人还给你,以示诚意。我只带了这几个人,你若有心想灭了我,我是没有抵抗之力的。如此坦诚还不能让你放下戒心,引为盟友,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在别的事上,我与你们同盟会实在没什么交集,只一点,我只想打日本人。”
对于慕氏在山东那覆城一战,杨远当然也是知道的。在那之后慕冰辞疯狂打击日军,杨远也是知道的。正因为如此,凤时来坚持要引慕冰辞与同盟军结盟,也认为慕冰辞是头号可以争取的领军人。慕冰辞说的坦诚,杨远思忖一阵,觉得这是凤时来先前的工作收效了。若能在他手上促成与南方军的合作,也是一件不小的功勋。
这才将慕冰辞引入西安城,留他几日,与他详谈合作事宜。另一方面,自然也是杨远仍旧信不过他,多方试探。
日次一早,慕冰辞大清晨起来,在杨远府邸花园转了一圈。西北军的本营就在杨远府邸后面,后花园与军队校场只隔了一道围墙。慕冰辞转到围墙矮门那里,听到有人喝骂声,伴随着沉重的拍打声,似乎是有人在校场里挨罚。
矮门是一扇栅栏木门,透过中间的粗缝,能看到离矮门很近的地方,有人趴在地上,正在挨军棍。另有一人翘着腿坐在旁边椅子上,一边抖腿一边大口嚼水果,不时把皮吐到地上,零星有不少呸在趴着那人头顶背上。正是阎世勋那个二混子。
慕冰辞从前见过阎世勋是什么德性,对这类行径见怪不怪,思忖这当口把阎世勋还给杨远,不过依附情势,回头寻个嫌隙,还得跟阎世勋算叶锦那笔账。慕冰辞心里转着念头,看见阎世勋那里终于打完了军棍,半瞎子阎世勋呸地又吐了一口皮,问地上那人:“怎样,你服了没有?还不服,再加二十棍。”
那人趴在地上不能动弹,看样子是挨了不少打,即便穿着厚棉裤,屁股那块也被血水浸透了。他身量很长,好半天才从地上抬起脸来,脸色惨白,嘶声道:“我没有错,我没有弃主帅不顾。”
慕冰辞一眼认出来,竟是那个荆喻舟。立时明白过来,从前荆喻舟他们在寻找叶锦的名单,要加入什么组织,也就是同盟会了。荆喻舟大概没想到同盟会是这么个情况,碰到了阎世勋这种顶头上司,十足倒了大头霉。
阎世勋还要再打,慕冰辞隔着门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心里头又有了一计。荆喻舟倒是条好上手的鱼,捏在手里,西北军军队里的事,捕风捉影总能打听一些。
第二天天没亮,荆喻舟从宿舍起床,几乎半身不遂。这种情况,不去训练肯定是不行的,去校场的话,训练任务完不成,又要挨罚。西北军彪悍而军纪不严,但是阎世勋那个人,是十分刻薄的。
荆喻舟正在犹豫,忽然听到外面动静,是阎世勋的副手葛大胖来了。葛大胖进来看了一圈,对荆喻舟道:“你今天不用训练了,有人要见你。”那语气有种莫名的羡妒,原本对荆喻舟就没什么好脸色的肥脸更难看了。
荆喻舟在这种环境里待久了,犹如过街老鼠,心里再愤懑都不敢露在脸上。跟着葛大胖到了杨远府邸的西馆,葛大胖瞪了他一眼:“机灵点,别乱说话。”留下他一个人走了。
西馆大门外两名军卫直挺挺站在走廊下,冬天的凌晨里犹如两尊泥塑石像。荆喻舟摸不着头脑,正要上去询问,里面走出来一人道:“跟我进来。”
而后两人登堂入室,走到了慕冰辞的那一进院子。慕冰辞刚起来,正在净脸,毛巾擦了手,军卫端着脸盆出去了。慕阳把荆喻舟带进来,“少爷,人来了。”叫荆喻舟自己进门。
慕冰辞转身来看着荆喻舟淡淡一笑:“好久不见。”
荆喻舟这才认出慕冰辞来。单看长相,他自然是认得的,几年不见,慕冰辞身上似乎有了种别的东西,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犹如一柄精致却锋刃锐利的冷兵器,与从前那单纯的精致大不相同。
荆喻舟愣得不知该作何回答,心想着上一次跟慕冰辞见面,都是死里逃生托了运气的福。这一次乍见慕冰辞,又不知他打得什么算盘,心里立即警惕起来。
慕冰辞指了指旁边的桌椅,示意他坐下,开门见山道:“你在杨远的军队里,日子不太好过吧?”说着从桌子上推过来几个瓶子,荆喻舟一眼扫过去,都是治疗跌打外伤的药。
荆喻舟压根坐不下去,也不知道慕冰辞什么意思。看着慕冰辞身上民国军的军装和肩章,疑惑道:“你现在是国军的将领?你的职衔是什么,陆军一级上将?”
慕冰辞道:“你不关心我为什么在这里,却关心那些有的没的。可见你最在意的,还是个人的成就名利。只不过你好像投错了地方,杨远的军队里任人唯亲,你这样的人,该是没什么出头之日。”
荆喻舟一听“任人唯亲”这几个字,脸颊抽搐了一下,仿佛是道怒气猛然窜过。他手指握紧了,却不敢说不满的言辞,只道:“只要我立下军功,当然会有出头的日子。”他如今这谨小慎微的样子,与当初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踌躇满志,也不可相提并论。
慕冰辞知他是把那份野兽般的狠藏在了骨子里,不过在目前的环境下暴露出野心对他没好处,才做出顺从的样子。脸上淡淡一笑道:“你知道就算你立了军功,很有可能这功劳也都归了你的上级,你拼死卖命也就是为他人作嫁。如今你是跟错了人,再多努力也都是白费。这个情况,你自己很清楚吧?”
荆喻舟脸上又是一阵抽搐,攥着拳头不再说话。
慕冰辞继续道:“我找你来,也不是无缘无故,肯定是有用得上你的地方。你先前在上海一直想找机会加入同盟会,现在如愿以偿,却过得很不如意。其实同盟会对你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扬名立万,对还是不对?”
荆喻舟沉默半晌,生硬地道:“你继续说。”
慕冰辞轻笑:“你既然只是想扬名立万,同盟会也不一定就是唯一的选择。更何况,是现在这个连阎世勋这样的人都能混到军官的同盟会。我目前是国民军的北平边防总司令,却在跟杨远谈合作,可见为了共同的目标,个人隶属于什么组织,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个人目标与组织目标必须得一致,这样努力才不至于白费。你说是不是?”
荆喻舟道:“你想叫我加入你的军队?”
慕冰辞笑了一下:“你要是有兴趣,我当然欢迎你。但在这之前,你有个可以立功的机会,是用你现在这个定位最好使。”
荆喻舟猛地抬起眼睛望住慕冰辞:“是什么机会?”
慕冰辞道:“我同杨远合作,但又怕他坑我。毕竟陕西他是地头蛇。所以,我需要你帮我留意军队里的内部信息,有什么小道消息,都让我知道一下,我好作打算。你编在阎世勋的队里,那也算是杨远的亲信部队,这个事情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荆喻舟低下头,似乎是思考了一下。沉默之后,他缓缓道:“我跟其他人的关系很一般,太过于秘密的消息,我不太能打听到。不过这次有个很大的行动,就在月底,西安城里有个大人物要来。前几天开始骊山行辕的驻守部队已经开始了大的调动,调进去的人都是杨将军的亲信兵。再过三天,我们这一队也要进去。”
慕冰辞道:“你还知道些什么消息?”
荆喻舟道:“就这些了。”
慕冰辞:“你留个心,有什么消息,写了条子埋在校场和后院中间那道矮门的墙下,在木门上插一根枯枝。我会派人去取。我跟杨远说了,跟你是旧识,外人问起,你就说我找你叙旧。”
荆喻舟点点头,揣了慕冰辞给的药回宿舍去了。
第64章 Chapter (64)
三天后荆喻舟便调到骊山去了,这样一来,行辕是什么情况,也不便传到慕冰辞这里。慕冰辞正在琢磨用什么方法混上骊山,杨远自己送上门来了。
杨远挺直接道:“关于你我两军联盟的事,上级给了我批示,同意接收由你统领的南方军联手抗日。口说无凭,须得你参加我方这次的行动,才算两军正式结盟。”
慕冰辞猜得与荆喻舟所说之事有关,顺应问道:“是什么行动?”
杨远道:“兵谏。”他两眼望住慕冰辞,眼神汹汹盯着慕冰辞脸上微末表情,刻意放缓语速试探。“三天之后,国民政府主席蒋呈帛先生会来西安,与我军领导洽谈结盟之条约。我军设下布防,将会软禁蒋先生,确保洽谈顺利进行。”
慕冰辞心道这就是荆喻舟调去骊山的目的,为什么必须得用杨远的亲信兵。口中却问:“既然蒋先生是来洽谈合作,为何需要兵谏?这不是破坏两军合作吗?”
杨远道:“此次蒋先生虽说是来结盟,却是因国内呼声所趋,迫于各方□□呐喊的舆情压力,所采取的顺应而为。若蒋先生心有不诚,联盟就不会牢固。另一个,两军势力合作,发号施令却只能有一方。我军正是担心蒋先生心志不定,态度反复摇摆。而这两个因素,都会影响最终的战斗力。为免败战,我军必须确保蒋先生真心实意,不行出尔反尔之举。”
慕冰辞料定同盟军是担心蒋呈帛诈盟,伺机窥夺领军权,或以此为借口诱出同盟军,将之全歼,才做下骊山布防,软禁蒋呈帛。然而几日前分明听得杨远说过,姓蒋的活不过来年,同盟军的计划应是想永绝后患,这结盟兵谏一事,压根就是想把南方慕氏一同拖入同盟军的浑水里,他慕冰辞如何能洗脱谋反政府之罪?既背了这罪名,南方军在国民政府那边就再无退路,即便同盟会得不到中央军,南方军也是囊中之物。
这是一箭双雕的举措。
慕冰辞心里冷笑。这是当他傻吗?
若是蒋呈帛被擒,中央军如何能置之不理?蒋呈衍必定会引兵攻伐西北,到时候只怕同盟军偷鸡不成,反而要挑起同中央军的乱战。这样一来,只会便宜了作壁上观的日方势力。同盟军此举简直蠢恶。
只是眼下,慕冰辞却不能不答应。若是拒绝杨远要求,那么假意结盟一事无从落实,杨远就会对他生了戒心,断了他伺机营救蒋呈帛的机会。蒋呈帛生死其实与慕冰辞无太大关系,更何况蒋家牵桥搭线引慕氏北伐,让慕氏付出了家破人亡的代价。但慕冰辞心里是知道的,目前国内的形势,蒋呈帛的命还是有价值的。
不得不说蒋呈帛的确有治理手腕,短短几年时间,赢得了各方势力的支持,使得南京政府比先前谭沣执政时更为稳固。更何况蒋呈衍协助治军,把谭沣的中央军收编自用,不仅没有遇到阻碍,甚至调动出了中央军的积极风貌。若是蒋呈帛在同盟会中央区遇害,中央军和同盟会鹬蚌相争,日方虎视已久,占了天时的大便宜。慕冰辞大仇当头,蒋呈帛的命,还是有必要保一保的。
杨远见他不说话,脸上淡淡一笑道:“慕司令若是需要考虑,你还有两天时间。只是我已把我的诚意出示给你,若是慕司令不答应结盟,这西安城,你恐怕是出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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