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金鳞会完本[古耽]—— by:你倾覆了我的红尘
你倾覆了我的红尘  发于:2017年07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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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呈衍生得眉目绮丽,这时闭了眼睛,把那久居上位的锋利掩去,眼角微垂,使得这张脸看去更有种梨花带雨的阴柔美。不清楚他底细的人见了,真能把他当成个女子。
慕冰辞愣头八脑地胡乱想着,忽然瞧见蒋呈衍嘴角边露了一丝笑意,眼还没睁开,手就伸过来拽住了慕冰辞的手腕。“觉得你老公好看吗?”
多情的丹凤眼一睁开,万道情光射向了慕冰辞,蒋呈衍噙笑拉了慕冰辞坐下:“你偷看了我那么久,是不是要付点观赏费?”
慕冰辞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对蒋呈衍又气又恨,却觉得自己太过肤浅,轻易地被他给迷惑了。“你这不要脸的臭流氓,你再敢对我那样,我直接给你一枪!”
蒋呈衍把手在他后腰轻轻揉着,又同那次两人拌嘴一样做小伏低:“我错了。”
他这认错的态度总是十分端正,慕冰辞气不动:“你这混蛋,我哪天要是不喜欢你了,肯定一枪废了你,让你能耐!”
蒋呈衍正要说什么,忽然有人敲了敲门。陆潮生进来把一个托盘放在另一侧的餐桌上:“三爷,餐车送过来的茶点。”就如没看见慕冰辞正挨着蒋呈衍,退行两步转身出门。
蒋呈衍在身后道:“潮生,我与慕司令有机密要事商谈,除非特别紧要的事,否则别让人进来打扰。”
陆潮生顺手关门:“是。”
慕冰辞奇怪道:“你要与我商谈什么机密要事?”
蒋呈衍竖起一根手指轻轻“嘘”了一声,压着慕冰辞后腰贴近自己,低头去吻住了他:“那日把你折腾得太狠,想必你没得什么乐趣。今日我便好好补偿你——”
冠冕堂皇地就在这被卫兵包围的车厢内,与慕冰辞行了那颠倒人伦的爱欲事。
列车到了南京,蒋呈帛的政府要员都来接车,便见得蒋呈衍携着那面红耳赤的南方军统帅一同下车。
授命仪式安排在了四月一号。仪式过后,慕冰辞又在南京逗留了一天,便匆匆赶回徽州去,赶在三天后清明正日,为慕岩秋衣冠落葬,神牌移至慕氏宗祠。
蒋呈衍则留在南京,与蒋呈帛谈了几天机要公事。临行前最后一晚,蒋呈帛特地安排了时间,单独与蒋呈衍吃了一顿饭。
晚饭安排在金陵春饭店,蒋呈衍见了第一道一品官燕盏,对蒋呈帛道:“大哥这排场,是宴请外交上宾的规格了。我怎么敢当?”
蒋呈帛道:“这里没有别人,你我兄弟说话,就不要摆那些官架子了。什么上宾不上宾的,以你对我现在事业襄助所作丰功伟绩,我只唯恐不能把天上的星辰摘下来酬谢你。难道还配不上吃这顿饭吗?”
蒋呈衍笑道:“大哥对现在这个政府班底,可还满意?”
蒋呈帛道:“满意自然谈不上十分满意,这套班底还有太多方面要去完善。不过相比先前的流水政府,目前的局势已经算是上上局了。我也没什么可挑剔,只尽心尽力把它经营好一途,鞠躬尽瘁而已。”
蒋呈衍道:“这样就好。只要大哥不像袁项城那样妄图称帝,这政府的担子,大哥必定是挑得起来的。”
蒋呈帛皱眉道:“你说这话,就是把我当成了一个狂热的野心家,而不是一个为国为民的革命者。我奉行的是先驱孙文的三民主义,当然是要建立民主之政府,立民主之制度,又怎能与袁大头那种□□分子相提并论!”
蒋呈衍微然一笑:“大哥的心志,待有实现那天,自然有天下人为你见证。我个人对此并不上心,大哥但谨记今日所言,便是苍生之福。不管如何,大哥得偿所愿,意气之风发,于家族而言,你已到了不可逾越的高度。实在是件值得庆贺的事。”
说着举了酒杯,与蒋呈帛轻轻一碰,仰头喝尽杯中酒。“有生之日,我只敬大哥这一杯。”
蒋呈帛听他说话奇奇怪怪,却也猜不透他是什么个想法,颇不是滋味地喝了那酒,感叹道:“可惜你二哥算是废了,财政方面的事,也指望不上他。他原本也不是有野心的人,我只是没想到他能为了一个女人,家族事业都不要了,自己放逐到这个地步。实在不是男儿之志!”
蒋呈衍默然少许,淡道:“在我看来,二哥只是不愿再为家族事业捆缚,想过些平淡生活,忠于自己内心所省。男儿之志,既然能囊括四海霸业,又怎么不能是方寸家堂?大哥自己是鸿鹄,就不必强求人人都该如你所是吧。”
蒋呈帛不悦,微愠道:“你哪来这许多歪理?我看你今天不是来庆贺我的,是来给我添堵的!这一晚上你尽说些怪腔怪调的言语,是不是心里在埋怨我给你的职衔不够光彩?”
蒋呈衍闻言笑着摇头:“大哥你真——自己是什么样的人,看别人就都是什么样的人。你过于着紧自己的大事业,就以为我也是野心勃勃的司马昭。想来也是,大哥从不曾了解我究竟是怎样的人,只一门心思想着我的用处,哪里会真的有兴趣知道我在想什么。”
顿了顿,自己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才道:“其实我不过是个没出息的愚人罢了。什么苍生福泽,与我有什么干系?我哪里就想去做那救世主,去为别人谋什么万年福祉?似大哥你这般独好权谋,不过是把自己当了全知全能的神,把自己那一腔吞天的掌控欲,包裹在了与人谋福的外衣里头。”
这话说得太露骨,蒋呈帛骤然大怒,喝道:“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混帐话!两杯酒,不至于醉得不省人事了吧!”
蒋呈衍却似这番话已憋了许久,并不管他怒气上脸,仍自顾自说道:“我之所以愿意捧大哥上位,希望这世道终结,只是因为我不愿得见身边人一个个卷在乱世漩涡里,今日不知明日险阻,一个个因为莫名的牵扯丧掉性命。”
蒋呈帛眼见他越说越没边,竟是心志沦丧的言论,不由暗自心惊。如今政权初立,百废待兴,更何况国内战局尚未平定,又有列强盘踞为患,这革命的路程还远在天边。若蒋呈衍已起了退心,凭他一己之力,有生之年能见得攘平局势?
忧心一出,蒋呈帛立即收起了喝斥的气势,试探道:“你今天这些话,恐怕是实在憋不住了,才同我乱说一气。怎么,难道又是因为慕氏的小子?与他胡搅蛮缠这一阵,搅得你神智都不清了?”
蒋呈衍哂笑:“大哥又扯不相干的人做什么?我这番心思,是一早就有的,和冰辞没有半点关系。只不过我有了冰辞,人生便有了个盼头而已。大哥,你不必担忧我会在治国大事上给你撂难题,我不是三岁孩童,大小轻重我还分得清楚。今日在此,我只想同大哥,做一个君子约定。”
蒋呈帛道:“什么君子约定?”
蒋呈衍道:“大哥该知道,国事更迭,永没有止境的那一天。今天可面临同盟会分裂□□,明天又会有列强蚕食侵占,后天又可有天灾人祸民不聊生。你我一生短暂可穷,这国事政权却轮圜不衰。因此,我可再许你十年,助你十年。十年之后无论这家国是怎样的境况,我都不再过问。这十年内我依然为你手中刀刃,匡扶你治理内政。请大哥答应我,期限一到,任何刑枷桎梏不予我牵绊。”
蒋呈帛料不想他会说出这番话来,久久不能应答。只拿眼睛定定然瞧着他,蒋呈衍面上松爽平静,完全没有以退为进的相逼。蒋呈帛愣了半晌才道:“你既不醉心权势,想必是另有余他令你痴心之事。十年之后,你倒是想怎么过?”
蒋呈衍轻笑:“我自然是与我所爱,慢看世间风景。生命短暂,我许大哥半生,当不辜负你养育之恩。许我自己半生,亦不辜负我自由心志。这样对我来说,就是十足幸运。蒋家一贯奉行的,是说一不二的大家长式作风。但我今天跟你说这些,完全是出于对大哥的敬重,却不受家风压制。还请大哥体谅。”
蒋呈帛说不出话来。手指慢慢握紧了酒杯,望着蒋呈衍极为缓慢地点了点头:“往后的事,往后再说吧。你且把你眼前这十年的事做好。”
清明正日,徽州应景落雨。
慕家老宅人头攒动,又因为落雨,各色的伞面流动碰擦,挨挨挤挤撞在一起。慕冰辞端端正正跪在祠堂楼下的青石地上,手里执一把香,等待牌楼下方的丧仪班子,把仪式做完。
同两年前慕岩秋祭祖一般,族长写了一份长长的卷宗,硬给慕岩秋编了一套显赫生平。对慕冰辞来说,慕岩秋的一生是如此平凡。他只不过是他的仆从,他的保镖,他的——大哥。其实他压根都想不明白慕岩秋是犯了什么傻,为什么会对他那么忠心不二呢?竟然连命都可以不要。
还有什么比自己的命更重要的吗?
慕岩秋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白痴。
慕冰辞淋着雨浑身湿透了,却仿佛没有知觉,只是人偶一般地,当挂在牌楼下方的横木当地一声撞响了铜钟,便弯腰伏地深深一拜。
忽然人群外头一阵骚乱,只听得一个含哭悲切的女声拔尖了嗓子大喊:“我们家岩秋呢?是我们家岩秋回来了吗?”
而后就有一个蓬头乱发的妇人,拨开人群冲进天井,扑上来拖住慕冰辞大喊:“岩秋!岩秋你回来了!”
第56章 Chapter (56)
慕冰辞抬头看清那蓬发垢面的妇人,正是孙一萍。她身上衣物散发出难闻气味,该是许久没换了。扑上来抓住了慕冰辞,一叠声地叫“岩秋”,待慕冰辞转过脸来,忽然抬手就往他脸上拍了一巴掌,疯了似地哭号:“你不是岩秋!岩秋被你害死了!是你害死了岩秋!”
两手胡乱挥舞拍打,打到身上跟灌了铅的铁棍似的。慕冰辞不妨挨了她一下,正好被她打在耳朵边上,顿时耳鸣不止,几乎是眼前一黑。继而身上又挨了好几下,孙一萍整个人扑上来对他狂打乱踢。
族长和慕阳同时喝斥族亲和军卫上来保护慕冰辞,很快孙一萍就被人两边架住,反剪住手臂压在了地上。慕岩秋已经过世,对孙一萍来说,能令她抬高身份的仰仗已经没有了,族亲和军卫便都不再当她一回事,打算直接拎出去了事。
慕冰辞跪在地上没动,回头对族长道:“仪式还没办完,先把孙夫人请回去,谁都不要为难她。”而后吩咐丧仪班子,“继续。”
耐心而有序地把仪式做完。最后慕冰辞登上牌楼,把慕岩秋的牌位安放在神台上,起身默然看了许久,低声道:“慕岩秋,我走了。我会让族里照顾好你母亲,你放心吧。——要是还有下辈子,你就别再认识我了,我也不想再认识你。”
直到慕冰辞离开老宅,族人才纷纷散去。对于这些一生都不会踏出山村的族亲来说,像慕岩秋这样的故事,足以供他们茶余饭后闲聊好几年。人的一生,身死灯灭,不过是他人口中添油加醋的乐道。
慕冰辞回到帅府,先前被炸毁的房子已经修缮一新,所做陈设也与先前差不多。徽州留下来的军卫,是先前慕丞山在时并不受重用的校尉柏修月,这人没什么灵光的头脑,只有一身的憨实本份。想来慕岩秋把他留下来驻守是有道理的,这样的人才不怕监守自盗,在老巢里捣出点什么乱子来。
柏修月上来汇报道:“司令,先前大帅的遗物,都还在前面的公馆里头。要不要我叫兄弟们收拾收拾,一齐先搬过来?”
柏修月说的大帅是指慕岩秋。这书房被炸了之后,慕岩秋搬到公馆办公去了。慕冰辞想了想,摇头道:“先别动。我亲自去收拾吧。别有些重要的东西,不小心帮他弄坏了。”
柏修月应一声,转身去指挥搬别的东西。慕冰辞就自带着慕阳到前面的公馆大楼去了。
慕岩秋的屋子里简陋极了,原本他也没有太多赘物,况且这地方只是临时办公一用。慕阳拿了两口木箱来,在一旁角落里,把慕岩秋的书册装起来。慕冰辞走到那书桌前,桌面上仅有一架电话,两个相框。
慕冰辞看到其中一个相框中的人竟然是自己,一种怪怪的感觉油然而生。情不自禁伸手取过来,看到那里面的照片,正是刚回国的时候,在公馆里办接风酒宴的当晚拍的。另外一张照片是慕岩秋本人,慕冰辞已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照的了,照片上的慕岩秋半边脸被一只手捏住,硬是扯出个笑来。慕冰辞只知道扯慕岩秋脸皮的那只手,是自己的。大概是第一次调试这彩色相机的时候,逼着慕岩秋拍的唯一的一张照。
要是换了慕岩秋还在跟前,慕冰辞必定要同他大发一顿脾气,摆这个照片,分明慕岩秋又在假惺惺地讨好他,每每都弄得他十分不自在。然而这东西现在变成了遗物,慕冰辞只能皱眉摆到一边,不知该拿什么态度去面对。
顺手就拉开了书桌的第一层抽屉。
抽屉里面是一叠文稿,慕冰辞拿出来一看,一叠都是电报的电码稿。还没及细看,先一眼看到了最下面一个信封,上面写着“慕冰辞亲启”。
慕冰辞有些惊疑,为何慕岩秋的书桌里会藏有他的信?拿起来拆了,把里面的信纸展开。
“冰辞,展信心悦。
得知你回到浙江,我心里既欣慰,又难过。
欣慰的是终于有一回,你肯听进我的话,作了一步顾全大局的忍让。我心里万分感激,也为你的心智成熟感到高兴。难过的是,你我终有此一别,也不知我走完征途,有生之年是否还能与你再见面。若是我还能回到这里,这封信将永不会得见天日,我依然会是你口口声声的慕岩秋。若是我回不来,冰辞,请你原谅我的自私,将我心底隐秘的心事说给你听。
你也许会大发雷霆,也许会对我鄙夷不屑。我很抱歉又一次让你不高兴。但是冰辞,就这最后一次,拜托你耐心地读一读我的心。
母亲跟我说,我的一辈子应该用来为她争取应得的利益。为此,我必须在慕家周旋,谋求可趁之机。冰辞,我刚到你身边的时候,的确是怀着这样的动机。可我一年一年地看着你长大,忽然有一天,我觉得我的一辈子其实是用来陪伴你的。你对我实在太差啦,不管我为你做什么,你一个月里面能有一天给我好脸色,我就该谢天谢地了。为此,我不得不加倍努力,就为了让你给我一个好脸色。你不知道,你高兴起来的样子,对我来说,是多么大的成就。
可我就是这么奇怪,你对我越是不好,我就越是绞尽脑汁地想要讨好你。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直到那一天我断了一根手指。冰辞,你那时抱着我眼睛都红了,你为我难过得要哭。那个时候我心疼极了,我怎么又惹得你不高兴了。可也就是那个时候,冰辞,我忽然意识到,其实我是喜欢了你。
冰辞,对不起啊。我不该同你说这些话。可是如果我与你永不再相见,请你原谅我,做不到像一缕烟那样在你的生命里完全消失,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若是我冒犯了你,对不起,我再也没法让你发泄怒火了。你就宽恕我一回吧。
是的,我喜欢你。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何我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做。其实这非常浅显。这个世界上,哪里会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无缘无故的恨?我无故对你好,说白了就是我自私地喜欢你而已。我不敢让你知道,因为我怕你发了火,把我从你身边赶走。
我也没想到我终究还是不能待在你身边。
蒋家来提亲,同义父交涉统一全国的北伐大业。从大小姐婚礼起始,蒋家一再游说义父出兵征伐,义父终于被说动。
义父要我认祖归宗,接管慕家的军队,保你做一世的富贵公子。对于这件事,我同样是激昂又忐忑。
激昂的是我终于能够名正言顺地留在你身边,能够为你挡风避雨,该是我莫大的幸运。无论我要承受什么,我甘之如饴。忐忑的是我这样的出身,做你的手足兄弟,只怕会让你蒙羞。事情果真如我所料,你处处针对我,令我难为极了。可我必须去走这条路,因为我同义父一样,只想你安康喜乐地过活。
可惜天不如人愿。终于还是把你卷进这个泥潭里来,也害了大小姐。我对不起你。可是冰辞,还是希望你能听我一句,若有一天我不在了,南方的军政,你能放开就放开吧。虽然南方军权是慕家的基业,可这东西噬人,沾了它就没有全身而退的一天。况且我更为担心的,是你被蒋家利用,作了他们手里的刀枪利器,等到真的天下大统时,会遭到摧折断毁。历史上没有哪一个开国名将能够善终,冰辞,切记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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