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一捞, 就是那么多年。
这一捞,捞出这么多事。
总的说来,顾延舟那天也算是误打误撞。
程源每天过得恍恍惚惚,在催眠和毒品的控制下,他的大脑变得极度迟缓,徐桓扬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让他唱歌就唱歌,他就像徐桓扬的傀儡。
“徐桓扬想毁了他,最后却将他变成了他自己。”邵司道,“他是他的污点——我现在才反应过来当时他写的那首《影子》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一个圆圈。转来转去,最后还是转到了自己身上。中间掺杂了连篇鬼话。
毁灭,自私,疯狂又病态。
顾延舟又道:“程源清醒的时间很少,当他清醒的时候,他想找救赎。”
绑架笙笙的时候,他确实是想杀了她。然而对着这么一张脸,这张脸幻化成好几张脸在他脑海里闪。他猛然清醒。
他要是不清醒,也不会把地点选在vamps酒吧。
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他把笙笙扔在废弃工厂,驱车远离,开到了酒吧。
邵司不解:“他为什么乖乖告诉你这些?”
“打的。”顾延舟道,“知道笙笙不在那里之后,我摁着他打了一顿,你没发现他有点鼻青脸肿?”
邵司心道,我注意他干什么。
光看你了。
“不打他,他又要发疯。”顾延舟坦然道,“话说到一半他拿刀乱砍,又说了两句他一声不吭直接就去放火。”
虽然过程曲折,任务勉强算是完成了。
系统听得唏嘘:[失去了声音,比死了更难受?好好活着不好吗。]
[那每年就不会有那么多人自杀了。对有些人来说,活着比死更难。]
[……]
[是这样吗?]
[我以前,]系统缓缓道,[把一个罪犯的寿命,给了一个女孩子。她得的是白血病,载入名册的时候,上头写她活不过下个月。罪犯潜逃了很多年,而女孩子刚过五岁生日,许愿望说想再活两天。]
邵司道:[你还干过这种事?]
系统:[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被废除?]
系统又自言自语道:[她现在应该都当奶奶了吧,那么多年过去了。逆天改命的代价真的很大。]
但是它不信命。
它在废品回收站里自我修复花了好多年,也不知道怎么就跟这人看对了眼,可能是邵司同学从小学开始打小报告打得特别隐蔽?
[说起来你小学的时候每天给老师打小报告,打得特别厉害啊,全班都没人猜到是你。毕业那么多年了,他们还在猜当初那个讨厌鬼是谁。]
邵司道:[可能因为我帅?]
以前那也是没办法,他也不能跟人动手,而且小孩子,骂他两句还要哭,一哭就得叫家长,烦得很。
于是他就变成了小报告王。
[……]
[喂。]邵司语气难得地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温柔:[谢谢你。]
系统:[噢哟,你原来也是会说人话的哦。]
[我认真的。虽然你平时不太靠谱,要死不活,关键时刻还掉链子。有时候真的想打你,把你捏成一团揉起来扔垃圾桶里去,顺带再踩两脚。]
系统:[你这越说越过分了啊。]
[还是谢谢你。]
给了他不信命不服输的勇气。
能活下去,是多美好的一件事情。
隔日。
“网上都炸了。”李光宗拿着手机,轻点屏幕给邵司看,“歌神被捕,热度已经爆了,他们公司那边想瞒都瞒不住,越闹越大。”
有网友评论:心疼一波“歌神”的粉丝们,这种事情,故事会都不敢写,太惊悚了。
邵司眼睛都不眨一下:“你现在登的是我的号?”
李光宗:“……是吧,你要干嘛?”
邵司:“点个赞,乖。”
“……”
李光宗依言点了赞,又继续道:“那咱再发个微博好不,你看看你这,发微博频率跟诈尸一样。”
李光宗刚想说‘看看你男人’,想拿那位发微博尤其勤快的顾影帝鞭策自家艺人,话刚要从嘴里头溜出来,发觉哪里不对劲,又咽了回去:“不发也好,不发也好。”
他差点忘了人顾影帝整天发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
整个一炫妻狂魔。
全都是恋爱的酸臭味。
顾延舟这人其实有点骚,平时看不太出来,也没怎么明着秀,就是经常看到点什么东西就艾特邵司。
邵司粉现在都蹲顾延舟评论下面去了,捉到偶像的几率还大些。
邵司如果出没,一般就评论些什么:有病、找死、滚、拉黑你。
厉害得不行。
李光宗想到今早家里人打过来的电话,说是要准备年货了,问他几号回来过年,大家聚一聚:“对了,快过年了——”
邵司:“你是在问我讨红包还是讨年终奖?”
李光宗冷脸:“我是想问问你过年有什么安排。”
邵司:“在家睡觉吧。”
往年即使是过年他也还有很多工作,各台的联欢晚会啊,还有很多年终盛典,忙得很。
“不能吧,”李光宗心道虽然这人往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他都习惯了,只是今年这个情况明显不一样,追问道,“你都有顾影帝了,还在家睡觉?”
于是邵司改了口:“哦,那去他家睡觉?”
李光宗:“……”
午休时光非常短暂,邵司瘫在保姆车里,跟顾延舟打了两局游戏,还没完呢,导演就在那张罗起来了:“差不多了啊,准备准备,我们继续。”
:下了,不打了,这句让你赢。
:你打下去也赢不了。
:……
:陈述事实。
:滚滚滚。
:嘴一个。
一天拍摄结束。
回程路上,天都黑透了,李光宗也累,歪着头坐在副驾驶上睡觉。
呼噜震天响。
邵司忍着没抬脚踹他椅背。
到家的时候,顾延舟也刚回来没多久,他拉开浴室门,从里面走出来,腰间只围了条浴巾,头发还滴着水,湿哒哒地顺着脖子往下淌,抬眼看他道:“回来了?”
邵司看得有点口干:“嗯。”
“水温调好了,你试试。”顾延舟倚在浴室门口,见邵司要脱衣服,也不避开,直直地看着他,嘴里说一通废话,“应该差不多,觉得冷的话往左边扭。”
邵司脱了上衣,他这段时间掉了好几斤肉,看起来更瘦:“我又不是第一次洗……你说完没?说完就出去。”
顾延舟不退反进:“我刚才想了一下,我觉得我可以再洗一次。”
邵司:“你有病?”
顾延舟不光嘴上说,行动也很快。
最后邵司差点在浴室里闪了腰:“我操,你哪里看来的姿势……轻点……”
这澡洗了足足一个半小时,出来之后邵司直接想往床上倒,被顾延舟一把捞过去,拿着条毛巾帮他擦头发:“没干,别躺。”
邵司眯着眼,没说话。
顾延舟边擦边问:“听我们阿崽说,你过年要来我家睡觉?”
邵司:“有想过,不过我现在有点反悔了。我想睡觉,不想被人睡。”
“正好我爷爷想见见你,”顾延舟将毛巾搭在手上,看着邵司原先一副困到不行的样子,听到他说的话之后却又猛地睁大了眼睛。
邵司:“你爷爷……要见我?”
顾延舟道:“嗯。他在家把你演的那个……回村的诱惑,看了一遍,说想见见你。”
邵司:“……”
看哪部不好。
挑的这什么,第一印象肯定直接毁了。
顾延舟看出来他在想什么,揉揉他的脑袋:“别怕,他挺喜欢你的。他说他年轻的时候也在乡下养过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全世界都放假了……
我还在忙期末答辩大作业,13号才放QAQ
第133章
“你在看什么?”
李光宗暗中打量邵司很久了, 远远地就看到这人一反常态捧着本书不知道在研究什么。他一边拎着水一边走过去道:“昨晚没看剧本?跟你说了,年轻人悠着点,纵欲也是会出问题的。”
邵司头都不抬一下:“谁纵欲了,这话你有种当着你男神的面说。让他管住自己的下半身。”
李光宗秒怂:“没没没, 没种。”
邵司又翻过去几页, 实在是看不下去,一把合上书, 接过水,拉开保姆车车门:“我下去透透气。”
李光宗坐在副驾驶座上, 膝盖上放着台笔记本电脑, 敲报告的手顿了顿, 回头道:“——你别走太远,马上开机了。”
邵司拧开瓶盖, 背对着他朝他挥挥手,不冷不热地说:“知道。”
李光宗回头的时候, 余光无意间瞟过后座上那本书,封皮上那头猪实在是太惹眼,他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顺着那头小猪往上看, 看到一行标题《养猪指南》。
“……”李光宗摸摸脑袋, “啥?”
百思不得其解。
临近过年,接活动不敢接工期长的,不然拖到年后,又不能回去跟家人团聚。
于是李光宗在各种挑三拣四之后, 挑中一部还算符合要求的微电影。拍摄周期只有十五天,其中有邵司戏份的,也就六七天。时间卡得差不多。
《那年夏天》是一个纯洁又朦胧的校园爱情故事,女主角偷偷暗恋隔壁班的某位男生。整个故事里没有什么对白,像个成长过程中美丽梦幻的泡沫,梦醒了便碎了。
那泡沫一定是从碳酸汽水儿里泛上来的泡,因为……胸口酸酸涨涨的。
邵司穿着简朴的校服,裤腿往上挽起来,露出一小截脚踝。脚踝上还挂着一条细细的红绳。
又高又冷。标准的初恋男神模样。
按照剧本要求,他此刻正趴在课桌上睡觉,早读课课本摆在手边。
李光宗没忍住,偷偷拍了一张。上午的太阳刚升起来,正好透过窗,照在邵司身上,轻轻浅浅地给他渡了个边。
微信朋友圈。
李光宗:[/图片]开工啦,重返校园!感觉自己又年轻了几岁!
李光宗刚发出去,被人秒赞。他点开看,顾延舟三个字静悄悄地躺在那里。
……
隔了几秒,顾延舟还私戳他:还有吗?
李光宗:什么?
顾延舟:照片。
哦哦哦哦哦。
李光宗反应过来。
邵司上午的戏拍完,所谓的戏也就是坐在教室里看看书,写写题,在篮球场上打球,青春得不行。
导演掐着节奏,等球顺利进框,落下来,在地面上弹了好几下,喊:“卡,这条过了。”
从球场上下来,邵司微微弯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头上的汗水是拿矿泉水泼出来的效果。他抬头往李光宗那个方向看,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看:“你,干什么呢。”
李光宗欲盖弥彰地把手机往身后放:“没什么啊……我就过来看看。”
邵司没再问,朝他勾勾手:“拿来。”
李光宗:“我对着手机屏幕照镜子呢,我头发刚才有点乱,你帮我看看,还乱吗?”
“瞎扯,接着扯,我看见你摁关机键了。”
“……”李光宗道,“我摁了吗?”
瞒不过。李光宗没办法 ,只好把手机递过去。
屏幕上还停留在微信界面。
:校服不错,能带一套回来吗?
这行字里,明明没有任何一个不正经的字眼,然而以邵司对他的理解,这十一个字绝对不只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而且,有点黄。
李光宗见邵司翻了两下聊天记录,翻完之后还打算直接用他的账号回复,忙不迭道:“你别乱说话啊,我自认为我在顾影帝心目中的分数还是挺高的,你别拖我后腿,好不容易刷上去的好感度……”
邵司:“狗屁好感度,不都是靠出卖我刷来的。我现在很生气,你别跟我说话——这他妈拍的什么玩意,会不会选角度,我腿哪里有那么短。”
李光宗:“……”原来你在意的是这个。
邵司撤回了两张不太满意的,然后把手机扔回给李光宗。
李光宗接过手机,随手回复道:要校服干什么?
:干你邵爹?
……
撤回了一条消息。
李光宗目瞪口呆。
那条消息虽然撤得快,不过邵司就站在边上,自然看得一清二楚。他抬手捏捏鼻梁,骂道:“出息。”
李光宗愣了好半天,然后摆摆手道:“不行,我得缓缓。”
邵司:“他就这样,用不着惊讶。他刚才说要校服我就猜到了,就这点出息。”
李光宗:我不是很懂你们小两口。
顾延舟今天在组里拍戏,拍摄地点离这里不是很远,在西面某个新建的影城里。影城古色古香,构造宏伟大气,荷花池旁小道上驾着几台机器,往外吐着‘仙雾’。
邵司过去的时候,他们正好拍完最后一场夜戏,大家伙都在忙着收工,片场吵吵闹闹的,还有人扛着机器走来走去。
原本布置得好好的场地,因为一场爆破戏搞得一片狼藉,满地都是辣鸡,邵司都找不到地方下脚,只能在门口站着。晚上风大,他围着一条围巾,围巾遮了大半张脸。
邵司拿着手机,边踱步边问:“喂,你在哪。”
“在休息室卸妆,刚收工。”顾延舟换回了自己的衣服,任由化妆师摘头上那顶假发,他听到邵司电话里嘈杂的背景音,又道,“……这么晚了还在外边乱跑。”
邵司没说自己就在门口等他,只道:“你还有多久?”
顾延舟:“——等会儿,我怎么在电话里听到我导演的声音了?”
邵司:“耳朵这么尖。”
化妆师正要给他卸眼妆,顾延舟摆摆手,站起身往外走:“你过来了?站着别动,我来找你。”
邵司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顾延舟出门的时候走得急,外套拿在手里,没来得及穿,目光在触及到对方身上刹那停住不动,满眼睛都是这人:“我要是不问你你就打算在这站着?”
邵司:“当然不是,你要是超过十分钟还不出来我估计就撤了。”
顾延舟:“……”
拿这人没办法。
顾延舟直接牵着他的手往外走,邵司道:“你妆卸完了?”
顾延舟道:“不卸了,回家弄。”
“哎——延舟,”导演正好看到他人,跑两步跑过来给他递了根烟,“今天拍得很顺利啊,组里那个新人,多亏你指点她,不然这戏不知道拍到什么时候去。我最烦这种了,赞助商强行塞人,连戏也不会演,要角色干卵用你说是不是。”
导演是个络腮胡大汉,他说着,递了根烟过去。
顾延舟没接,微微弯了弯眼睛,一副道貌岸然样:“不好意思啊,我媳妇儿不喜欢闻烟味。”
夜里黑灯瞎火的,导演之前没看见他身边还有个人,听到这句,惊讶道:“媳妇儿?”
他意识到什么,于是把目光往边上挪了两分,遇上一双眼睛,清清冷冷的,含着冰似的。
邵司戴着围巾,其他地方遮着,也露出这一双眼睛。
倒也没否认这个称呼。
导演看得浑身一冷,把烟塞回烟盒里,拍了拍顾延舟的肩:“抱歉抱歉,没注意到,那你们路上当心啊,开车慢点儿。”
顾延舟道:“嗯,走了。明天见。”
邵司走在他身后,跟着他上了车。顾延舟点上火,拐弯出去的时候,顺口道:“帮我给阳哥打个电话,我有几样东西在化妆间里,让他收拾了带回家。”
邵司:“你手机在哪儿呢?”
顾延舟侧头看了他一眼:“衣服口袋里,你翻翻。”
电话很快接通,从电话里传来一声:“喂?”
邵司毫不客气地把手机往顾延舟耳边贴:“……你自己说,我懒得讲。”
顾延舟:“……”
陈阳听完,在化妆间找了一圈:“好的,我看到了——剧本和手表是吧?我先帮你收着,明天给你带过来。”
讲完电话,前方路口正好遇到一个红灯。
顾延舟踩下刹车,伸手捏了捏邵司的脸:“懒死你算了,几句话都懒得说。”
邵司歪头躲开他的手:“别闹,谁今天说要干/我,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把阿崽吓的,花容失色。”
顾延舟摸摸鼻子:“他?花容?”
“随口打个比喻别那么较真,”邵司道,“反正你形象是彻底塌了。”
顾延舟道:“形象可能是塌了,但是想干/你的心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