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放,一边试探地看着小黄莺,拇指指尖搁在“暂停”键上随时准备停止。
“最近在着手准备新专辑的事情,歌已经都选好了,大部分都是这两年自己写的……编曲方面可能会想尝试做些突破,比如说跟王强老师他们合作,因为他们的风格和我完全不一样,所以有想法要做一种‘混合’音乐,给大家听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半小时后。
病房门口陷入一片混乱。
“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了……医生,医生她没事吧?”
“我说说你,你是怎么看孩子的?”黄莺妈在医生那边得不到回应,扭头指着护工鼻子骂,“能不能行啊,做不了就滚蛋,我今天已经够忙的了,尽给我添乱。”
护工低着头,不住地道歉:“对不起……是我的疏忽,但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就……”
“你不知道?你跟我说不知道?”
“别吵了,让不让病人休息?”医生摘下口罩,在纸上记了两笔,再抬眼的时候问,“她精神状况看起来不太稳定,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没有,刚才还好好的。”护工阿姨急着为自己正身,“什么也没干,不信你们可以问问周围路人,花园里人很多的。”
当时放完那段录音,小黄莺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直到护工过来,她整个人才轻微颤抖起来——幅度很小,不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给你们添麻烦了,”护工抱歉道,“路上耽搁了几分钟。”
她说完,伸手揉了揉小黄莺的后脑勺:“刚才乖不乖啊,有没有给叔叔们添麻烦?”
邵司正在关手机,顾延舟突然将手搭在他手腕上,轻轻地捏了捏:“你看。”
等邵司抬头,小黄莺已经抬手捂着胸口不住喘气,眼神慌乱,继而从嘴里喊出两声:“啊……啊——”
虽然嗓音暗哑,但仍是童音。尤其这种稚嫩的嚼字方式,让这两声“啊”听上去更令人心慌。发出声的一刹那,抓得人心里一紧,也随着她喘不上来气。
“我都干了些什么事。”
走廊拐角处的吵闹声隐约传过来,邵司在房间都能听到几个咬字狠重的侮辱性词汇。
黄莺妈脾气冲,这回的事情她真是忍不了,也不顾这是在医院,非要闹得人尽皆知。
“你收了我钱——你就是这么办事的,啊?!”黄莺妈声音又尖又细,直直地将墙刺穿,不管距离多远都能刺进人耳朵里。
他抓抓头发,自责道:“我当时其实设想过这个可能性——但我……”
没什么好讲的。他当时就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冒着可能会伤害到小黄莺的风险,坚持放了那段录音。
想看看她是不是只有对徐桓杨才会有那么大反应。
又或者说是……
——对徐桓杨的声音。
“两次了。之前去探病,也是这样的情况。她对他这个人并不敏感,不然也不会在大家进门的时候没什么反应。这样说来,她敏感的应该是声音。”顾延舟道,“一次还可以是巧合,但两次,不太可能。”
顾延舟刚说完,邵司突然开门往外走。
“你干什么去?”
“我惹的事,我去处理。”
作者有话要说: 水逆怎么治...我可能已经丧到家了,数据流量用不了大半夜在走廊里跑来跑去,最后还是把室友叫起来开的热点orz
第121章
黄莺妈“啪”一巴掌甩在邵司脸上的时候, 走廊内寂静了很久。
除了护士从另一面过来,推车时车轮轱辘轱辘在光滑地面上轻轻滚动的声音,其他都听不太清了,黄莺妈深吸两口气, 由于刚才太过用力, 导致手还轻微有些颤抖,她哽了哽又道:“你说是你刺激她的?”
邵司连躲都没躲, 头向右偏过去两分,站在她对面, 看着她道:“是我, 对不起。”
“怎么回事?”
王队刚好一边低头找证件一边往这边走过来, 再抬头便撞上这一幕。
他扫了他?3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橇窖郏挚纯床》坷锏那榭? 将目光锁定在邵司身上:“这怎么搞的?你干什么了你。”
黄莺妈知道面前站的这个人是谁,是荧幕巨星、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她也顾不上去深究‘为什么刺激’、‘怎么刺激的’,她无暇去思考这些。她面前站着的只是一个伤害她女儿的人,她不需要也不想去什么管前因后果。
王队看出苗头不对, 急忙将两人拉开一段距离, 厉声道:“好好说话, 到底怎么了,怎么回事。”
他们安排了几个警员全天24小时在病房门□□替巡逻,小黄莺一出什么事他们第一时间得知消息。只是小黄莺这条线不是王队亲自盯,他今天得空, 又正好驾车在附近办事,便过来看看。
黄莺妈收了手,斜了邵司一眼,声音又尖又细,道:“怎么回事,我还想知道怎么回事。”
王队道:“你别急——这事总有个前因后果,你在这坐会儿,我把邵司带过去盘问盘问,回来肯定给你一个交代。”
黄莺妈站在原地,脾气大着,眉头一拧,爱答不理地默许了:“那行,但是丑话说在前面,要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今天不会放人的。”
等安抚完黄莺妈这边,王队将邵司带到走廊另一侧,正要详细询问,只见邵司却抱着头缓缓蹲下去。他手指指节绷得紧紧的,原本细长的手指曲成凌厉的弧度,指节泛白。头发从耳侧滑下去,露出一截白到近乎透明的脖颈。
王队看着他,嘴里的话绕了一圈:“……”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王队侧头,顾延舟手插在裤袋里,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停下来,眼神越过他落在前面那人身上,表情也相当沉默。
隔了两秒,顾延舟指指另一边,道:“去那边说。让他自己一个人先安静一会儿,他也不好受。”
王队跟着他过去,两人倚靠在窗边,风直直地往人脸上吹。顾延舟从兜里掏了一盒烟,抽之前示意了一下:“不介意吧?”
王队摆摆手:“没事,不介意。”
这里本来就是吸烟区。
顾延舟单手拿着打火机正要摁下去,猛地想到什么又顿住,捏着将烟将它从唇间抽出来。
王队看他一眼,顾延舟苦笑道:“不抽了,他不喜欢烟味。”
“简述一下事情的全过程,邵司给小黄莺放了一段徐桓扬接受采访的录音,导致她听了之后情绪失控。我知道您肯定有很多问题——但在那之前,我想先问问您一个问题。”
顾延舟手里还捏着打火机,在指尖转了两下,道:“不知王队还记不记得,小黄莺住院期间,病情稳定下来的时候,邵司他们一道去医院探望过她。”
王队站得笔直,常年站军姿都站成了一种习惯:“我当然知道。”
“邵司找过警方负责人,说小黄莺情绪失控可能没有那么简单,我们一开始就想过这个问题,当然,很可能也只是个不切实际的臆想。但是这起案子的负责人,嗯——唐警官?我记得姓唐。他表示这孩子遭受这样的事情,身体、心灵上都受到折磨,她情绪反复无常是正常的,而且徐桓扬没有作案嫌疑,可以完全排除。我们尝试着想让他试一试,哪怕就一次,然而没有得到警方回应。”
从那回之后,小黄莺的病房就成了禁止探望的状态。
没有得到小黄莺父母、或者警方这边的许可,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顾延舟说着又把话题转回邵司身上,道:“他这段时间经历了挺多事,一直压在心上。虽然嘴里没说,但是晚上经常半夜睁着眼想事情。他枕头底下藏了几张纸,说是写的歌、还不准人看,写着写着在反面列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线索。”
这起案子,拖得时间越久,受到遇害的人就越多。
所以顾延舟当时没有出面阻止。
他后悔的是,为什么没有由他来放。邵司撑不住这样的后果。
王队回头看了眼邵司,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责备的话来,他分得清轻重缓急,立马总结道:“现在事情就是,小黄莺两次听到徐桓扬的声音,两次都表现出了剧烈反应。所以徐桓扬很可能有问题,或者说他的声音有问题。”
警方虽然专门成立了小组,跟进小黄莺这条重要的线。
然而,过去了一段时日,事与愿违。这条线始终进展迟缓。
小黄莺是唯一幸存者,想要知道什么信息,只能从她嘴里获取,这无异于是再度揭开这孩子的伤疤,让她回到那个鲜血淋淋的一天。
刚开始警方的人在医生的陪同下审问小黄莺,用各种方式诱导她回忆起那天,然而小黄莺迟迟没有说出什么有利线索,黄莺妈也屡次三番阻断,情绪激烈地推门而入:“你们给我出去——出去,别再吓她了,要线索你们去其他地方找去,去犯罪现场找啊,我们小黄莺受不得这个刺激。凭什么还得让我们黄莺遭这种罪。”
黄莺爸一脸沉默地走进来,想把黄莺妈拉出去:“你别闹,配合警方办案。”
黄莺妈不依不饶:“配合什么,她还是不是你女儿了,你这个人是不是没有良心啊,啊?”
双方家属意见不统一,这边的进度也就落了下来。王队忧心忡忡,今天没忍住想监察进度,看看能不能把问题给解决了,这才出现在了这里。
“行,我们知道了……这是一个特别难得的突破口,”王队得到一个关键线索,并没有多欣喜,他想到现在正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道,“不过你们这次做法确实也不太妥当,当然,我们也有疏忽,对于你们最初提供的思路没有加以重视。关于这点,我代表唐警官向你们道歉。 ”
顾延舟:“您不必这样。我等会儿去向罗女士解释,看看能不能取得她的谅解,再商量一下赔偿的问题,这个责任我们会承担。”
王队毫不犹豫:“我跟你一起去,她……恐怕没那么好说话。”
黄莺妈岂止是不好说话。
作为一个母亲,她义无反顾地把任何有可能伤害自己女儿的人往外推。
“嘴上说的好听,我不接受这种理由,我不接受。”黄莺婶站在病房门口,一个劲地摆手,面色涨红,“明明知道可能会刺激到她,为什么还放给她听?是,你们是不确定、只是试探,这难道就可以成为理由?”
顾延舟:“真的很抱歉,已经造成这样的结果,有什么要求您尽管提,我们愿意尽全力弥补。”
黄莺妈:“人出了问题你赔得起吗——”
争吵的声音太激烈,直直钻入邵司耳朵里。邵司站在顾延舟身边,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对不起三个字都已经说烂了,他觉得特别无力。
放录音的时候他一直在犹豫,鬼神使差地还是放了。
当时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海里都是第一次去顾锋公司的时候,那个红灯。他扭头往车窗外边看,看到的那个铁迹斑斑的垃圾桶。然后第二天这垃圾桶出现在电视屏幕上,变成极其残忍的早间新闻。
还有厕所门被推开的时候,小黄莺倒在血泊里的景象。
惊慌失措的开机仪式现场。
李亚雷失踪。
邵司看着病房里头,小黄莺被注射镇定剂之后安睡的样子。
黄莺妈说的没错,人出了问题他赔不起。
直到黄莺爸赶过来,这场硝烟才得以平息。
黄莺爸听王队说了原委,加上小黄莺已经在医生的治疗下恢复稳定,表示理解:“既然已经发生了,如果是对案情有帮助……我认为我们可以朝前看。”
黄莺妈高喊起来:“你倒是大方,敢情病房里躺着的不是你女儿?”
黄莺爸:“你别在医院里大喊大叫,影响别人。躺着的当然是我女儿,我也相信我的女儿,她不是一个脆弱的孩子,她比你想象得要坚强得多……连医生都说了,她恢复得很快,也不怕人。你也要相信警察,他们肯定是在能够保证咱孩子安危的情况下,进行的审问。是,是会有痛苦,但不光你是孩子的妈,别的妈也都有自己的孩子——这案子多点线索就早点破,就少一个支离破碎的家。”
黄莺爸说完这段话,摸了摸口袋,没找着烟。顾延舟抽出一根递过去,黄莺爸低声道了一句:“谢谢。”
顾延舟也说了一句:“谢谢。”
心疼吗。他当然也心疼。
可正因为遭受过这份痛,才不希望这种痛苦降临在更多的家庭里。
小黄莺还算是幸运的。当这孩子经过手术、睁开眼、张嘴叫他爸爸的时候,他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而前面几位没救过来的,他们的父母现在正遭受着什么,他都不敢想象。
黄莺爸又伸手摸打火机,准备去吸烟区抽根烟,只道:“不用顾忌我们,就按照正常的流程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结课了ORZ更新会稳定下来,争取月末一鼓作气完结。。。关于邵司的问题,微博上解释过了,对于不能接受的人我只能说没办法满足所有人的期许吧。最后谢谢看到这的朋友们。
第122章
“叔叔给你放几段声音, 你听听看,别害怕。”
等小黄莺清醒之后,警方很快带着专门人员过来,在医生的陪同下, 对这条线索进行确认。
小黄莺躺在床上, 心理医生坐在边上,伸手摸摸她的头发, 用指腹轻轻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替她梳着头,嘴里轻柔地说:“别害怕, 放轻松, 现在跟着我说的做, 慢慢把眼睛闭上,什么都不要想。”
前几段录音都是不同的男性声音, 有的低沉,有的苍老。他们的音色大致上不尽相同, 但都有共通点,年龄跨度也大。
都是从诗朗诵节目上扒拉下来的,声音清晰度极高, 就连咬字发声吐气——这些吹毛求疵的细节, 都听得一清二楚。
邵司站在门外, 隐约能够听到门里传来一句诵读声。
那是一把极其细腻又充满回味的嗓音,同徐桓扬的声音略微有些相似,年龄听起来应该也相仿,只是他的低音更沉, 有种特殊的诗韵,像酿了多年的酒一样。
“无论你付出多少努力,有什么样的渴望,在生活的嘈杂和混乱之中,请保持心灵的平静,尽管世界有种种虚伪,劳累和破灭,但它依然美丽。”[1]
“……”
等这段播完——这已经是第十七段录音,选取的声音基本都跟徐桓扬声音有类似之处。却又不是他本人的声音。他们边放边观察小黄莺对这些声音的表情,发现她相当淡定。
她眨眨眼睛、眼神里透出一种疑惑,似乎是在疑惑这些叔叔到底在干什么。
“没有任何反应,她的情绪也很稳定。”
坐在另一边盯着脑电波仪器的年轻警察扭过头陈述道:“无波动,可以继续。”
他们利用先进设备,可以通过脑电波得知小黄莺对外界的反应,一方面是想看看对比、从而确定猜想,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能够及时停止,第一时间减少伤害。
心理医生继续用指腹替她梳理头发,这个动作让人难以抵挡,每梳一下感觉都像是被人舒舒服服地挠了心窝,小黄莺显然放下一切戒备。
心理医生同她聊了两句,都是些简单的家常话,而小黄莺的回答也十分明确。
负责做记录的两位女警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她现在思路相当清晰,头脑完全处于清醒状态。”
“继续吧。”王队坐在正中间,他扬起手,“继续放。”
紧接着——
徐桓扬标志性的声音缓缓从里流泻出来。
顾延舟站在邵司身后,抬起双手捂上他的耳朵:“乖,别听。”
邵司垂下眼,没有说话,也没想离开这里。
顾延舟将他转过来,让邵司面向他。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看他自己惩罚自己的样子,然后轻叹一口气,把他拥入怀,没说别的,只说了一句:“我在呢。“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在。”
是夜。
原本明朗的月色渐渐被不知打哪儿来的乌云所遮盖,稀稀疏疏地从缝隙间冒出来。
某高档小区门口驶进来一辆车,车速急得很,如果地面上有水滩,定要叫人溅个满身污水。
门卫认得车牌号,甚至还探了个头,笑盈盈地冲车里那人打招呼:“朱老师,这么晚了还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