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相生”面色不善,萧凉一仔细观察,发现他和爱人在没有任何情绪的时候的确非常相似,而一旦情绪波动,云淡风轻的假面就会被撕碎,能从裂缝中窥见底下的桀骜不驯。
知道不是同一个人,他放下心来,道:“圣人的教条束缚的是那些离经叛道欲走邪魔外道的,你既然问心无愧,何必挂着虚伪的面皮,叫人看了平白觉得恶心。”
这话说得狠了,却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叫他坦荡些。
“陆相生”一愣,问道:“可说君子如玉……”
萧凉一:“你当不了一块玉,本质顶多是一块顽石,何必让自己活得这样辛苦,非要打磨得圆滑,激将一出,照样棱角毕露,还不如照自己的心意活得洒脱。”
被比作“顽石”,对方不怒反而眉开眼笑,从怀里丢了一个又圆又大的梨子过来,“没想到真人的本意竟是这样,是易辉误解了,小小谢礼,还望真人不要嫌弃。”
萧凉一一边接过一边感叹今天老是收到别人的果子,还一个比一个大,且此人灵魂果然不是陆相生,而是何意辉,那个曾经逼着他围着地下室跑步的死变态。
他弯腰顺手将梨子递给小萝莉,软声问道:“蚕乐宗的小徒弟,你们是来捉鬼火的吗?”
和对上一帮子成年人的神情截然不同,十二万分的温柔。
小萝莉高高兴兴地接过水梨道:“小徒弟叫小小,大哥哥,你也知道鬼火吗?哥哥说它专门捉小孩,嫌我太碍事,所以要把我扔在这里,好坏好坏的!”
何意辉将手里的水梨一人发了一个,手里还剩下两儿,闻言道:“真人不用将她当做普通女童,她娘是有名的撒谎仙子,看着年幼,却能骗过不少人。”
萧凉一果然在小萝莉眼中捕捉到一抹狡意,看着软萌,也不是个软柿子,叹道:“……果然是兄妹吗?”
何意辉:“同父异母罢了。”
不想听闻别人家世,萧凉?1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挥行┺限危阕苹疤獾溃骸澳忝墙酉吕醋急溉绾巫觯俊?br /> 见何意辉和他似乎冰释前嫌,其他人也收敛了敌意,那名额间青砂的少年道:“一路打探到鬼火除了小孩外,成年人均不可见,我们打算夜里去北岁山将它引出来。”
萧凉一顺手打了个结界,这样虽然站在路边,周围的人却听不到他们交谈。
他道:“如何引?岁村年镇的孩子晚上都被集中在一起看守,鬼火却只勾八岁以下的孩子。”
他们这一群人中,并没有八岁以下的,就连小小,明眼人也知她至少十岁。
那少年捏了个手诀,一震白雾过后,赫然变成了个三四岁的短腿小娃娃,眉间青砂越发衬得他玉雪可爱,衣物松松垮垮,裤子完全落在地上,脸上却端着一副镇定表情,若萧凉一是人贩子,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标志小童。
他咳了咳,手指微动,让那一身宽松蓝衫变成孩童衣物大小,少年……不,小童道谢一番,似不能适应这副身体,笨手笨脚地将裤子捡起来穿好了。
萧凉一:“年纪不小,本事却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小童道:“蚕乐宗的楮墨,静明真人。”
萧凉一见他面色过白,失了些孩童的红润,想起佘瑞给他的胭脂盒子,便掏出来打开,一阵若有若无的梅花香传来。
他手指沾了一点抹在楮墨脸上,果然看起来好多了,将香脂盒子塞给小孩道:“不用真人真人的,叫萧凉一就行。”
楮墨等温热的指尖离开侧脸后,回过神来摇头:“真人就是真人,不能乱了辈分。”
萧凉一心想:还是个小迂腐呢。
完全不记得就在不久之前,他还被楼上的胭脂铺子老板一口一个迂腐道士骂了。
何意辉眼中神色不明,“看来楮墨很得真人眼缘,不知道我能不能也直呼真人名字呢?”
萧凉一不接话,只对楮墨道:“这个主意虽然不错,却不一定能成功,而且伴有诸多危险,你有把握吗?”
楮墨点头,“除魔卫道是本责,不能因为危险存在就畏手畏脚。”
“很好,身上有没有纸张?”他就喜欢这样正直干净的好苗苗,一定要保护好咯。
小萝莉问:“符纸可以吗?”
萧凉一:“最好是没有沾染灵力的普通纸张。”
众人在身上摸索,最后是施与珠从类似于一个账本上撕了一张递给他,萧凉一手指翻动,将其折成一只蝴蝶,又把竹浆纸变成蓝色,最后注入灵气,那蝴蝶翅膀就轻轻煽动,慢慢飞起来,在空中打了一个转,最后轻盈地落在楮墨的肩上,平了翅膀,化成了衣服上的一个精致纹样。
他道:“这东西不会妨碍你的行动,但是如果你失去意识或者遭遇危险,它自会主动离开你去寻找我们几人,算是给你铺一条后路。”
楮墨沉沉的瞳孔中露出一丝感激,萧凉一拍拍他的头,解了结界,转身离开了。
他不会和这些人呆在一起,毕竟他不是原装货,若是露出什么马脚就糟了。
何意辉目送萧凉一离开,视线落回楮墨的肩上,那只蝴蝶好像真的变成了绣纹一动不动,他道:“看来他果然很喜欢你。”
施与珠也肯定道:“传闻中静明真人不喜与人接触,他不和我们一路在情理之中,会对楮墨施以援手,想必是真的很中意你。”
小小如今比少年高,渴望地盯着那一肩之距,四人视线火热,楮墨只能默默地抬手去遮住了。
……
一连两天没有任何动静,萧凉一全当给自己放了假,将年镇和其他两个岁村逛了个遍,吃到无数小食,虽然也担心在幻境中时间太长,说不定巅仙山的第二场考试早就结束了,放不下安慈洲的身体,却也知无可奈何,只能等待脱离的契机。
从客栈早早起来,发现一反低迷,这个镇子今天很是热闹,天还未完全亮透,屋外就是一片炮竹响声。
他整理好下楼,小二满面喜色走过来道:“客人可是被吵醒了?今日是咱们年镇的好日子,家家户户都要过年年岁岁日,希望年年岁岁都是好事情。晚上还有祭祀,三村都会到镇子里面来庆祝,您可以去看看!”
萧凉一心中一动,有种等来了契机的预感,连忙问:“这个时候过节,不怕鬼火了?”
小二脸色一僵,还是强笑着解释道:“这不是冲冲喜气么,妖魔鬼怪也怕炮竹人群啊。左右会将所有孩子聚在一起欢闹,不怕出事。”
他听完不甚赞同。
人多是非多。这句话不止是说在人多的地方容易出现是非,也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窥视。妖魔鬼怪虽然不敢明目张胆混入一堆生机勃勃的阳气中,却会被热闹吸引来,静静等候下手的机会。
他叫了一杯茶,还没来得及喝上两口,门口就冲进来一个蓝色身影,施与珠扫视了一眼,看到他眼睛一亮,三两步跃过来道:“静明真人!”
萧凉一看见他伸手递过来的残破蝶身,站起来问:“楮墨出事了?”
施与珠面色沉重,点头道:“昨晚还是好好的,我们轮流看着,范娘陪他起了一次夜,在门口守着,谁知就一会儿楮墨就不在了!”
萧凉一按住他的肩膀,将冰冷的灵气输入,道:“别着急,你先带我去楮墨失踪的地方。”
施与珠深深呼吸一口气,带着萧凉一去了北岁村。
两人到了一处茅草屋,四人应该是事先打了信号,另外三人也一一副刚刚赶回的样子,小小还喘着气,手上的大铃铛频繁作响。
施与珠口中说的范娘应该是唯一一名成年女性,她脸上浮现惭愧自责的表情,萧凉一就同样打了一道凉凉灵力给她,待她稍微镇定后,才问:“楮墨失踪的地点,时间,以及蓝蝶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一一讲来。”
范娘强行将眼角泪水压下,道:“昨夜寅时末卯时初,在北茅,我守在外面不到一盏茶,楮墨就不见了……蓝蝶是卯时中飞回来的。”
楮墨严守礼数,就算如厕肯定也不会随便找个地方解决。
萧凉一顺着范娘指示的地方跃去,果然正对着北岁山。
施与珠手中残蝶被损毁得太过厉害,像是被什么灼烧过一半身体般,能飞回来已属侥幸,不能指望它带路。
萧凉一对范娘和施与珠道:“你们两人随我去查北岁山,你们两人在这里等着,有什么意外发生,就用你们的蚕互相告知。”
众人应允,萧凉一发现只有何意辉没有背着小小的竹篓子,但是他手里提着的上面写有一个楮字,此时递给他道:“真人将楮墨的蚕带上吧,若是距离近了,它说不定能感受到小墨的方位。”
萧凉一:“那你呢?”
他笑而不语,萧凉一也不追究,只带着两人向北岁山方向飞去。
三人找了一天,临近黄昏仍一无所获,所用灵器皆毫无感应,范娘面前挂着的蓝纱已经被泪水沾湿好几遍了,却始终咬着牙,眼见黑幕要压下来,终于崩溃道:“果然,都是我的错,若是我再小心些……至少一直和他说话……也不会——”
施与珠将手巾递给他,也是满脸疲色,寻求慰藉般转头问萧凉一:“……前辈,楮墨是不是已经……”
萧凉一拿出残蝶,摇头道:“不会,若是已经出事,蝶身会自行毁灭。”
他始终想不透,如果鬼火将小孩们带入北岁山,为何山周围却没有任何邪气?
站在山腰看向来时方向,一面破旧白布在空中迎风晃动,他忽然“咦”了一声,拔剑御行。
另外两人见他似有眉目,眼中闪过狂喜,紧紧跟随。
却不想萧凉一停在一间茶肆屋外,这里冷冷清清,只有一个小孩在慢吞吞地擦桌子,大概是平时来喝茶的人都去镇里吃酒了,所以格外寂寞。
施与珠问:“真人可是发现了什么?”
萧凉一抓住小孩的胳膊将他提起放在桌上,道:“我当初只道奇怪,传闻鬼火隐匿于北岁山,为何茶肆老板带着个符合鬼火心意的小孩还不搬走,你们且闻闻,他身上沾了什么?!”
两人低头,脏兮兮的小孩两眼无神,更像是□□纵了一般,身上却传来若有若无的梅花香气!
第92章 颠覆反派之路十三
颠覆反派之路十三
范娘是女人,对香味比施与珠敏感许多,她刚俯下、身子,那若有若无的梅香缭绕在鼻尖时,就惊呼:“这不是真人给楮墨的胭脂膏吗?”
施与珠只是觉得似曾相识,见范娘这么说肯定错不了,他五指张开掐住小孩纤细的脖子,逼问道:“楮墨在哪儿?还有那些孩子呢!”
小孩坐在桌上,身子随着他激烈的动作摇晃了几下,瞳孔没有任何神采,只是一片惨淡的浅褐色,受到疼痛,也不反抗挣扎。
萧凉一莫名觉得这张脸很可怜,看见小孩衣襟处有什么露出一角,两指一捏将其抽出,正是前几日名叫虎哥的布巾壮汉塞给他玩的小木马,木工虽然不是很精细,却被打磨得很圆滑。
因为他的动作,小孩有了一点反应,他慢慢地伸手去抓住了萧凉一的袖子,力气却没有用上分毫,只是虚虚地碰上,似是微弱的反抗。
原来不是个被夺魂的呀。
萧凉一示意施与珠将手松开,把木马塞回小孩怀里,道:“他的魂魄不完全,应该是被幕后之人抽走了些,这样子也不像知道什么。”
范娘急道:“幕后之人究竟是谁?还有楮墨他们究竟怎么样了?”
萧凉一想了想,将何意辉给他的竹篓子放在桌上,打开盖子,取出一只胖乎乎的灰蚕,道:“应该就是在附近没错了,可是茶肆就这么点大,屋子一眼望去什么也没有,想必是被设了障眼法。”
那灰蚕在一片桑叶上啃啃啃,被掏出来的时候还有点懵逼,想用被咬出了几个洞的叶子将自己包住,却被萧凉一注入一丝灵力,哄道:“快找找你的小主人藏在哪里了。”
它舍去桑叶在桌子上一拱一拱,待爬到桌子中心处就不动了。
施与珠喝道:“不中用的东西!你不好好找楮墨,若是他出了事,没有灵力供养你们,你们不出三日就会死!还不给我好好找!”
灰蚕委屈地将自己蜷成一团。
萧凉一却愣住了,他将小脏孩抱下桌子,伸手提了提桌沿,蓦地伸手将灰蚕丢进竹篓子,转头对施与珠道:“你去桌子对面!”
范娘一喜:“您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萧凉一面色沉重:“大概,你们做好准备。”
见施与珠站在了对面,萧凉一道:“与我同时用力,将桌子向南面转去,力度不要太大,慢慢来。”
施与珠照做,虽不明白为何翻一张桌子要两个人,可刚抓住桌沿就惊呼:“怎么会这么重?!”
他们将整张四方桌子背朝天翻过来,明明是木头做的,却如同翻开一个炼丹炉,然而朝天的桌肚却空无一物。
萧凉一问:“有没有破界符?”
范娘立马掏出,萧凉一往后退开一步道:“你往桌身上丢去吧。”
范娘照做将黄色的符纸扔去,只见那破界符还没有碰到桌身,就在空中疯狂燃烧起来,与忽然出现的黑色结界相互抵抗,发出刺目的白光,最终伴随炸裂声,符纸燃尽,被结界藏住的东西也出现在三人面前。
变成小童的楮墨被结结实实捆在桌腿,嘴巴被塞得严严实实,一向沉稳的少年却满脸泪痕,似乎被灌了什么药物,无法挣扎。
他的身边,或腐烂,或新鲜地钉着数具小童尸体,密密麻麻严严实实贴在桌面下,约有六七具,全部张大眼睛,随着结界破除,腥臭味铺天盖地袭来,一方小小桌面,宛如地狱。
范娘先是不可思议睁大眼睛,随后控制不住地转身呕吐;萧凉一眼疾手快将捆着楮墨的绳索割断,将小孩抱在怀里,并顺手朝他背上拍去几道灵力;施与珠一张脸暗下来,他将钉着这些小孩尸体的绣钉拔去,手还十分颤抖,沉着脸问:“……真人,这里这么多桌子,是不是……”
萧凉一看向他初到茶肆坐的那张桌子,长剑放在上面有奇怪的感觉,当时并没有在意,如今想来,必是桌下布了结界,将挨着桌子发出的声音吞噬。而那三个壮汉坐在位置上,这轻便的木具也没有发出不堪重负地咯吱声,一切蹊跷早就提示过他不寻常,只是他沉浸在幻境的奇怪之处,反而忽视了这些细节。
萧凉一道:“怕是不止桌子……”
他的视线扫过长长的木凳以及空旷的茶肆草屋,晚风忽起,让众人从背后感到一阵恶寒。
施与珠捏紧了拳头,眼中充满怒火,咬牙切齿道:“畜生!”
萧凉一叹了一口气,岁村年镇的孩子失踪这么久,即使抱着侥幸心理,他也不认为能从邪魔手中将他们完整无缺地带回。
楮墨受惊不小,他紧紧抱着萧凉一的胳膊,过了约莫一炷香身体还在颤抖,并且忘记变回自己原本模样。
萧凉一好脾气地让他抱着,另外两人不敢动桌子,便进了草屋,丢了几张破界符后又齐齐跑出来吐,面色青白,好不惨烈。
萧凉一想起最可疑的那个老头,总觉得三人在这里守株待兔会出一些问题,一边让范娘知会了何意辉他们过来,一边掏出一块点心在小脏孩面前晃了晃。
因为蚕乐宗的人都认为就算小脏孩被夺魂,也与幕后之人脱不了干系,对他都极力压制着愤怒,萧凉一却觉得他笨滞得可爱,仿佛是少了什么重要神经,有时候还会同手同脚。
此刻看见小孩被手中的点心吸引了注意力,他的手往左,小脏孩的视线也会向左,就逗弄道:“想吃吗?想吃就要告诉我你的爷爷去哪里了哦。”
小脏孩嘴角留下一点口水,对他的话毫无反应。
萧凉一心中一跳,换了一副嗓音,赫然就是那老头的声音,他重新问:“爷爷在哪儿?”
楮墨吓得抬头看他,见只是他的把戏才放下心。
小脏孩疑惑地歪歪头,先是不解地看着萧凉一的脸,不明白熟悉的嗓音怎么会从一张陌生的脸陌生的唇中发出,又下意识地服从命令,抬起胳膊指向了年镇的方向。
萧凉一笑容一僵,忽然站直了身体,自言自语道:“对了,年镇,年年岁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