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牙熊的声音从蛋里闷闷传来:“怎么了?”
梁楚苦着脸说:“丢的那个孩子就是谢慎行吧?”
板牙熊说:“其实我没听他们在说什么。”
梁楚把蛋剥开,板牙熊伸出脑袋看他,梁楚道:“你别装,谢慎行是这个世界的任务,那不就是主角啊,不然为什么不攻略别人偏要攻略他,当然所有好事儿都是他的。那边丢了个孩子,谢慎行是被买来的孤儿,我看他们肯定是一个人。”
板牙熊说:“什么所有好事都是他的,要真是的话,他怎么还去搬砖。”
“好吧,我承认你说得对,那你刚才怎么装没听到他们说话?”
板牙熊叹气说:“好吧,我承认您说得对,他们就是一个人。”
“……”
板牙熊悲痛道:“您死定了!”
梁楚说:“……你信不信我把你板牙掰下来。”
板牙熊伸爪捂住嘴巴。
梁楚站起来,自言自语道:“不行,我得对他好点,我刚才还吼他了呢,要是谢慎行认祖归宗报复我咋办啊,他该跟我欺负他似的欺负我了,可能还是加倍的。”
板牙熊晃爪说:“不行!您这样要死了重来的!”
梁楚的心好痛:“我怎么这么惨啊!”
窗外蝉声阵阵,夏季深绿的树叶枯萎落地,又抽出新枝。
时光荏苒,韶华易逝,一年一年,过去六个春秋,童年就这样走远了,又是一年初夏。
10.我的可口小羔羊
天色微明,东方破晓。
谢慎行准时醒来,闭着窗帘的房间略有些昏暗,轻淡的太阳光只映进来薄薄一层。侧头看向床上的少年,才刚刚走进夏天,天气不算太热,到了夜里甚至还有许多凉意,他却早早地就开了冷气,晚上盖着毛毯睡,说是这样更舒服,暖和。
谢慎行当然不会提出什么异议,他早摸透了他的脾性。越是跟他说不行他越是要反着来的,也不知道怎么养成的坏毛病。有什么办法呢,他只能每晚等人睡熟了关掉空调,第二天在他醒来之前打开,温度慢慢降下来,假装一夜都开着。
然后等人睡醒了,听他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看吧,还是开空调好,屋里面冷被窝里才会显得暖和啊,我睡的很舒服。”
谢慎行这时候一般都会笑着说是,可可说得对,我睡得也很好。然后看他高高兴兴起床。
谢慎行起身,伸手摸梁楚露在外面的脚,触手还算温热,脚趾有些凉,就这样还想着开空调,谢慎行摇头失笑,攥着脚趾在手里暖了一会,抬眼看他仰躺着微微张嘴的模样。
十五六岁的年纪,学业繁重压在肩上,很少有同龄人可以无忧无虑,梦里也没什么烦恼。他睡的香甜,睡的放心,并不担心迟到。谢慎行的生理闹钟很准时,他有晨跑的习惯,到点就醒。
而梁楚更加不需要闹铃,谢慎行是他的闹钟。
谢慎行轻轻挠了两下脚心,梁楚反应很快,用力往回收脚,谢慎行轻轻松松握着不放,又抓了两下。终于把人抓醒了,梁楚眼睛眯开一条缝,抬脚就踹,谢慎行这才松开,然而那边的人已经又睡过去了。
谢慎行给他盖上毯子,从小到大爱睡,睡多少也不嫌够,睡神投胎似的。这时候不提前吵他一下,待会很难顺利叫起来。这是多少年养出来的经验了。
把地上的被褥卷了放在一边,从来到荆家,两人一直在一处睡。不过一个是在床上,一个是在床下。梁楚不是没有大发善心,邀请他一起上床睡过,当时对他有求必应的谢慎行没有丝毫犹豫的拒绝。
梁楚说:“随便你,不睡算了,我自己一个人睡大床。”
不知天高地厚。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知道他对他来说是多大的诱惑,还有胆子邀请他床上睡,倒是信任他,不怕他变狼。
谢慎行俯身,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居高临下看了片刻,才在梁楚脸颊上亲了一口。
现在还是太小了,小宝贝,快长大。等你长大了,天天抱你睡。
谢慎行打开空调,推门下楼,一楼静悄悄的,连准备早餐的保姆都没有起来。先去厨房热上牛奶,随手捏了几个圆滚滚的小笼包,又做了一些凉拌菜,酸辣可口适合夏天食用,拌好酱料放着入味,等到跑步回来再煎培根和鸡蛋。
前后不过几分钟的功夫。
这段时间谢慎行的厨艺炉火纯青,几个月前寒假的一天夜里,梁楚睡晚了饿的乱转,保姆早休息了,他随手切了点胡萝卜和肉末,加鸡蛋用剩米饭做了个蛋炒饭,梁楚吃的一干二净,只差没舔盘子了。
从那以后几乎顿顿都得开小灶,每天都能看到梁楚守着空碗,早早在餐桌前端端正正坐好了等着,眼巴巴等他端饭过来。谢慎行非常享受那一刻,被梁楚需要的感觉。
早上有轻薄的晨雾,谢慎行开了温火熬粥,跑步一小时回来关火。掀盖放凉,等到上面收拾好了下来,凉热正好入口。
难得的是今天回到卧室,床上的人醒了有一会儿了。谢慎行微微惊讶,走到床前道:“还能再睡十分钟。”
梁楚过了几十秒,迟钝地摇摇头,表示不睡了。
谢慎行失笑,还没完全醒过来呢,坐在床沿问:“怎么了?”
几年相处,只要谢慎行问,梁楚几乎什么都跟他说。谢慎行这人很奇怪,富有包容性,像是什么都见过,他说什么他都不会见怪,不会笑话他。
梁楚说:“我做了个梦。”
谢慎行作出很感兴趣的模样:“什么梦?”
梁楚被鼓舞了,抓抓头精神了一点,茫然道:“忘了,不过我记得自己好像变成了……老虎。”说完了悄摸看谢慎行,对方神色平常,梁楚继续说:“已经灭绝的老虎,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但我知道我已经灭绝了。”
顿了顿,他迷信地说:“这是好征兆还是坏的啊……”
还是说昨天跟板牙熊看动物世界看多了,不过看的那是狮子。
谢慎行脸上有柔和的笑意,轻声问道:“喵呜叫的老虎?”
梁楚抿唇,反问道:“你说呢?”
“当然不是,”谢慎行拿来校服,倾身握住梁楚的脚腕,把他从床中央拉到床侧:“我们可可是男子汉,怎么会是猫。老虎是森林之王,主吉,学习会更上一层楼。又是灭绝的小老虎,说明可可是个宝贝。”
梁楚沉默了,跟板牙熊道:“谢慎行真能胡掰,他为了讨好我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了。”
板牙熊说:“其实我觉得他胡掰的有点道理……”
梁楚没理会他,自己拿了衣服穿,抓着大蛋去洗手间刷牙,板牙熊扑倒牙杯,抱着牙刷递给他。
梁楚接过,悄悄往外面看了一眼,见谢慎行没有注意这边,一边照镜子一边刷牙,小声说:“这位帅哥你是谁呀,怎么长这么帅啊。”
板牙熊踩着蛋骨碌碌在盥洗台走,欢快地说:“是呀是呀,镜子里的蛋蛋是谁的呀,怎么这么可爱啊。”
梁楚咬着牙刷又往外看了一眼,谢慎行在叠被铺床,贤惠的不得了。六年的时间,已经足够让少年成长为男人,当年他和板牙熊的预料没有出错,谢慎行天生该是大高个,现在足有183cm,没停还在继续往一米九大关迈进。长得高又经常锻炼,梁楚不止一次看到他整整齐齐码在腹部的八块腹肌,然后捏着自己软软的肚子心里感叹世道不公。
预料也出错了一部分,板牙熊断言他可以长到一米八,现在看来有点悬……他现在离一米七都还差2cm,跟谢慎行站在一块几乎要矮一头。
幸好他还能再长几年。
梁楚叹气说:“我感觉我就是谢慎行的福星,财神爷爷,你没发现自从遇见我以后他就转运了吗,所有好事儿都是他的。以前饭都吃不饱,跟了我以后吃喝不愁,然后又去上学……成为所有尖子生的噩梦……我觉着,他可能吸走了我的好运气,所以我才不长个,而且我没道理不考第一,我都学过一遍了。”
板牙熊默然半晌:“您这借口找的我是服气的。”
梁楚继续刷牙,虽然他不说,但心里也默默觉得谢慎行很厉害。这个本应该是天之骄子的男人从出生就顶着万千光环,可惜好运不长,几个月时他失去了父母,和生来就该属于他的万贯家财雄厚背景。但这没什么要紧,几年来,他凭借自己的实力,一步一步稳扎稳打,获得了新的光环。
谢慎行文科成绩只能说还算是出挑,但是理科惊才绝艳,当年上学谢慎行直接读了初中,初一扎下根基,巩固以前自学的知识,初二渐露头角,不到初三跃到年级第一。读了高中稳居头名,高三几次摸底大考都拿了理科状元。
他就读的学校是百年名校,里面的学生个个身负绝技,没有简单人物,想在这里面出众拔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想要常年占据榜首更是几无可能。在这之前一甲头名都是轮流当的,学生资源普遍优秀,因为压力大发挥水平不稳定是很常见的事,但谢慎行就读的三年,次次都是他占尽风光,好像这三年合该是属于谢慎行的时代。
梁楚很少去想谢慎行有一天回归本家,两边光环聚在一个人身上,将有多么耀目。毕竟谢慎行翻身了就该轮到他被修理了……而且梁楚也会心里不平衡,如果他是谢慎行该多好啊。
刷完牙洗了脸,叹着气出来,打开门一头撞上一堵墙,不知道在门外立着多久了。梁楚惨叫一声,捂着鼻子往后退,反被人扣住了腰往前推。梁楚双手撑住谢慎行的胸膛,只觉得硬邦邦的,忍不住嫉妒这人怎么能长这么高,明明以前比他矮很多!
“你干嘛?”梁楚说。
谢慎行拿开他的手,摸摸有点发红的鼻尖:“疼不疼?”
梁楚感受了一下,没好气说:“你说呢,我撞你一下试试?”
谢慎行沉着声音道:“疼也是活该,闭着眼走路,这么大个人你都没看见?”
“我这不是在……思考吗,你也不出个声……对,谁让你不出声,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谢慎行不言语,看他倒打一耙。
两人靠得很近,梁楚看了看天花板,莫名忐忑起来:“你有事吗。”
谢慎行卡着的腰更紧了,笑意也更深了,手指隔着衣服按在他的后腰,慢慢下滑。梁楚表情越来越疑惑,下意识往后伸手抓住了谢慎行的小臂,不让他再动。
他怎么可能制得住他,谢慎行带着他的手继续往下,隔着衣服在尾椎骨摸了摸,笑道:“看我的帅哥小老虎有没有长了尾巴。”
梁楚:“……”
梁楚悲伤道:“我的熊,他听到我在洗手间说的话了,好丢人……”
板牙熊:“……”
11.我的可口小羔羊
“偷听别人说话很没有礼貌。”梁楚把他的手从自己屁股上拽下来,表情很不友好。
谢慎行笑了笑,见好就收,顺势把他从怀里放开,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
梁楚看他一会,还算满意对方认错的态度和速度,摆摆手表示大度的我不跟你计较,侧身从他身边走过,停住,忽然飞快地在谢慎行臀部还了一巴掌。
谢慎行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丝赘肉,他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全宇宙,才能让屁股拍上去像是拍一块有弹性的石头。
手心麻了一下,梁楚背着手捏了捏自己的屁股,唉,他的就软软的。
梁楚对着谢慎行宽阔的后背,教育说:“我这是告诉你,男人的屁股不能随便碰。”
谢慎行缓缓转过身,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漆黑的眼睛像是一潭幽深的古井盯着他。
被看了一会,梁楚想摸鼻子了,突然有点怂,不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他隐约感到谢慎行越来越不好惹了。小时候就已经锐利到不善良的面容,眉眼彻底张开了表现的更加明显,像是出鞘的利剑,只是看着人不说话就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空气似乎都流动地缓慢了,让人寒毛倒竖。
心里略略怂了,声音也跟着小了:“跟你说话呢……”
似是察觉他的不安,谢慎行咳嗽一下,收起几乎把人烧穿的视线,从容地哄:“好,我听你的。”
梁楚松了口气,这话说的好听,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觉着特别放心。
不知什么时候两人的定位好像反了过来,虽然谢慎行还是跟以前一样,很听他的话,但就是有哪里发生了变化。
比如现在,谢慎行依然表现地很顺从,梁楚却失去了以前欺负人的感觉,比起被他欺负,更像是谢慎行在给他递台阶下,如果不想,他也随时可以不给他面子。
不管实际上怎么样,至少表面上还是和谐的,梁楚迅速把这个话题跳了过去,说:“下去吃饭吧。”
下了楼,除了荆母,其他人差不多都起来了。荆宏杰和荆卫刚父子俩坐在餐桌前一起用早餐,看到两人下来,荆卫刚抖了抖报纸,攒着眉头朝梁楚道:“全家就你事多,保姆的饭我们都吃得,就你吃不得?别的学不会,就知道给人添麻烦。”
梁楚满不在乎哦了一声,拉开椅子坐下没再说话了。这话本来也不是说给他听的,隔三差五荆卫刚都会来这么一出,对谢慎行客客气气,态度早已不复从前。
这是谢慎行自己挣来的,年纪轻轻锋芒逼人,荆卫刚早起了拉拢的心思。
果然荆卫刚也不再理会他,把话头转向谢慎行:“这孩子越大越不成器,我看呐,你也不用事事顺着他,吃什么不是吃,挑嘴饿他两顿就知道改了。君子远庖厨,时间还得用在正经事上才行呐。”
谢慎行心道我哪儿敢啊,该骑我头上造反了,嘴上笑道:“倒也不费功夫。”
两人又有几句交谈,谢慎行应付得体,餐桌上剩余的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梁楚是想饭都坐好了还不让吃,没天理啊,还不如没做熟呢,那是想吃不能吃,现在是想吃吃不着。荆宏杰的脸色却比他还要难看,把手里的报纸甩的哗哗响,他心里仍是瞧不上谢慎行的。
给谁摆脸色看呢,梁楚不看荆宏杰,敲了敲桌子,问谢慎行:“饭呢,饭呢?还让不让人吃了?”
荆卫刚斥道:“以后不许这么和慎行讲话!指挥谁呢你?”
梁楚往椅子上一靠,道:“反正我要吃饭。”
“抱歉,”谢慎行起身道。
荆卫刚点头道:“去吧。”
谢慎行离桌去厨房,荆卫刚微笑的脸才耷拉下来,压着声音责问道:“宏杰你怎么回事?”
荆宏杰折起报纸道:“爸!您就这么给那小子脸?”
荆家人只有晚餐会在一起用,早中两顿都是分开各在各家。荆宏杰近期天天早上被叫来东院用餐,荆卫刚让他和谢慎行拉拢关系,荆宏杰心里早就有意见了。如果对方真是诸葛,他愿意屈尊三顾茅庐。可现在让他见的这都是什么人,他也配?
荆卫刚重重道:“我是为了谁?我是让他以后可以来荆氏工作!公司交给你这么多年,连这点眼力都没有?小谢是个人才,兰新一中什么时候出过愚人?今天马上就高考了,你不趁现在拿捏住他,你瞧不起人,等别人翅膀硬了你找人都找不到!”
荆宏杰冷道:“读书有什么用?多少高校生在我手底下打工,我看他也就是个书呆子,能强到哪去?再说谢慎行吃荆家的用荆家的,就算以后真的成器,雇他来荆氏工作是看得起他,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进荆氏?爸,您以前也说过,这人啊,不能太抬举了,否则他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荆卫刚还要再说,谢慎行已推门进来。
早饭吃的很不愉快,荆卫刚脸上挂不住,早早离席了。
荆父不在,荆宏杰连表面功夫都不愿维持,毫不掩饰对谢慎行的厌恶,完全把对方视作眼中钉,眼里充满了鄙弃和不屑。穷乡僻壤出来的野人,也配和他平起平坐?
梁楚听了一出大戏,现在对着荆宏杰自命不凡的嘴脸饭都快吃不下了,你那是什么眼神?谢慎行是我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呢,看不起他就是看不起我,梁楚捏着勺子想拍荆宏杰脸上。
但怂包的梁楚只敢心里想想,唉,他心里叹气,情有可原,只有没读过书的人才会思想狭隘地断言读书没用,荆宏杰当年念书念的一塌糊涂,但谁让别人命好,摊了个有钱的爹,也确实有几分做生意的头脑,赚到一些钱,马上就自觉高人一等了。
正是这些经历给了他自信到极点的自负,跟这种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因为确实有点实力。想要砸他的脸也得拿出真本事,不然只能生生吞了这口窝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