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何见完本[古耽]—— by:落花入领
落花入领  发于:2017年07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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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苏久云问起,为了保证消息不泄露,不得不搪塞他,陆晔沉为此心里别扭了好一会儿。
他看着校场上的新兵,心中又涌起一些感慨,这些将士,都是乾国的臣民,他们未来都要在自己的麾下赶赴沙场上阵杀敌,他们的生死全掌握在为将者的手中,容不得为将者半点分神与半点马虎。他在心底默默发誓,将来一定要成为一代良将,守卫疆土,保护自己的兵,守护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人。
夜幕降临,陆晔沉掏出怀中的香囊,对着烛火细细端详起来。绛紫的底色,用银线绣着细密的纹路,他不是很懂这些纹样图案,也不甚了解其中典故,只知道这是苏久云送他的,他要好好地珍藏一辈子,这便足够了。
他握着这枚荷包,慢慢陷入沉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陆晔沉做起了梦。他很久没有做过梦了,梦里,他看见了自己思念了一整天的人。
此时,他不知身在何处,面前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他一眼便看出那是小时候的苏久云。他还是穿着惯常的那身竹青色轻衫,扎着两个小髻,绑着松花色的缎带,正对着他眯着眼、咧着嘴笑。
他忍不住去拉那小人的手,还没碰到,眼前的小人忽的变成如今十五岁模样的苏久云,还是一脸的笑意盈盈。梦里的苏久云向他走来,伸出双臂,抱住了他。陆晔沉猛地僵住,又想起这只是个梦,便放任自己沉溺在苏久云的拥抱中,他抬手紧紧回抱住面前的人影,手指揪住怀中人的衣衫,头埋在他的颈窝间,深深地嗅了嗅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隐约的气息。
忽然,他敏锐地捕捉到气息中的一丝异样,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猛地退开,一张七窍流血的面孔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面前的苏久云,脸色苍白,眼睛、耳朵、嘴角都在源源不断地溢出鲜血,顺着下颌一滴一滴地滑落,在地上积了浅浅的一滩。
陆晔沉忙用手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干净,想捂也无从下手,他能感觉到面前的人生命正在一点一滴地流失,紧接着,那人便不受控制地往后一仰,直直地倒下去,他脚下忽然变成一处悬崖,苏久云径直摔下了万丈深渊。
“久云!”陆晔沉猛地坐起来,发现自己回到了听松院的卧房,他止不住地喘着气,像一条摔在岸上的渴水的鱼。
他心中的不安再一次如泉水般涌出,始终的无法平复,他披上外袍,打算出去走走。刚走出听松院,迎头便和守马厩的家丁装上,来人一见是陆晔沉,急忙道:“三少爷,您今天带回来的那匹白马发疯了!”
陆晔沉一听,心中不安更甚,忙赶到马厩,看见沉云正死命地撞着围栏,想要冲出去。陆晔沉走上前,一把拉开锁上的围栏牵出沉云,一跃而上,马鞭一挥,着急忙慌地绝尘而去。
“诶!三少爷!大晚上的,您这是去哪儿啊!”家丁一脸莫名地呼喊,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策马狂奔的陆晔沉此时满脑子都是,赶快追上苏家的车队,见苏久云一面。他计算了一下时间,现在正是丑时,离苏家的车队出发已有快整整一日了,此时出发,快马加鞭,大约能在第二日晌午赶到屏山,不知他们明日晌午时过没过屏山。
苏久云突然被一阵猛烈的晃动惊醒,耳边忽然传来各种嘈杂的惊呼,他猛地睁开眼,伸手掀开帘子,入眼的景象让他愣在原地一时回不过神来。苏久清坐过来,顺着苏久云掀开的帘子看去,只见山道上,满地血污,地上躺满了自家车队护卫的尸体,还有更多的护卫正提着刀和另一群人砍杀着,但显然对方人多势众,马车周围的护卫越来越少,已经逐渐逼近两兄弟栖身的马车。
苏久清当机立断,拉着苏久云就下车,想趁乱躲进山道两边的树林。下车跑了几步,眼看着就要混进树林,没想到却被一个眼尖的发现了,指着他们的方向大喊:“头!跑了两个!”
接着就有一伙人骑马赶上,苏久清见势不妙,将苏久云护在身前,继续往前死命地跑。苏久云跑在苏久清前头,突然听见后面一声闷哼,接着就感觉背后一片湿热,他一惊,转过头,苏久清直直地倒在他的怀里,后背插着一把钢刀。
“大哥!”苏久云忙抱住苏久清,苏久清闭着眼,还未探明生死,便被几把大刀架住了脖子。
苏久云周围很快聚拢一群人,领头那个骑着马的人,翻身下马走了过来,盯着瘫坐在地上的苏久云看了两眼,语调怪异地道:“长得不错,对我胃口。”
一听头这么说,周围一个侍从模样的人便走上前来,想把苏久云抓起来。没料到地上那个看似吓傻的人,突然拔地而起,抽出别在腰间的匕首,趁其不备,一刀扎入来人耳朵心窝,当场毙命。
四周的人大惊,纷纷拔出刀向他砍来,那绿衫青年左躲右闪,出手如电,刺伤了好几个持刀而来的壮汉,但碍于敌人众多,还是被划伤了胳膊和大腿,顿时血流如注,踉跄了两步。趁着这两步的空隙,一把刀向他的后心捅去,苏久云不查,眼见那刀就要将他捅个对穿,领头的随手扔出一枚石块打偏长刀,那刀错过心口,捅穿了苏久云的肩胛骨。
苏久云疼得半身麻木,站立不稳倒在了地上。领头的制止了周围的人,慢慢走过去蹲下身,狠狠捏住苏久云的下巴抬起来,像狼盯着猎物那样盯着他的双眼道:“你杀了我的护卫。”
苏久云死死地盯着他,喉咙里发出不屑而又带着恐惧颤抖的哼声。
领头的眼睛发亮,微微翘起嘴角,吐出阴冷的话语:“你这幅模样,让我想就在这里办了你。”
苏久云一听,使劲挣扎起来,钢刀卡在他的肩胛骨里来回摩擦,痛得他抑制不住地浑身痉挛。领头的见了,眼里泛起嗜血的凶光,箍住他的脖子,低下头,狠狠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另一只手开始扒他的衣服。
苏久云被箍着脖子,呼吸渐渐开始困难,视线开始模糊,脑中浮现出一个玄衫马尾面颀长高挑的身影,他想起自己还没说出口的话,心中泛起一丝遗憾,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满眼的坚决。他将舌头移到后槽牙,松开牙关,一口咬下。
作者有话要说:
啊真的莫名其妙,明明发了文,也显示成功了,但是刚才恰巧检查的时候发现根本打不开,啊好气,不知道前面的章节有没有这种情况,幸幸苦苦写到凌晨三点的文!!啊好气!!看文的亲,今天抱歉久等了!
第16章 第十六章 素缟翩
陆晔沉赶到屏山时,已过了晌午。在他的面前,是屏山山道口,从这里往里望去,参天大树遮天蔽日,像一条透不进光的隧道,山口仿佛蛰伏在树林里的蟒蛇的巨口。
由不得他犹豫,陆晔沉策马直冲进幽暗的山道,他没有听见一丝动静,胸中的不安像虫蚁在啃啮他的心。他马不停蹄地往前赶路,沉云不愧是匹世所罕见的宝马,经过一整夜加一个上午的奔波,竟只停下喝了两次水,他似乎也在不安着,鼻腔里喷出烦躁的鼻息,死命地往前冲。
忽然,陆晔沉看见前面山道上满地的狼藉,他的心瞬间缩紧,一滴冷汗从额头滑落,紧接着他听见山道旁的树林里传来轻微的响动,他借用腰力,弯身拾起地上散落的长刀,骑着沉云朝声源赶去。
前方动静越来越清晰地传进陆晔沉的耳朵,他听见一个阴毒的声音在说,“你这幅模样,让我想就在这里办了你”,接着他听见了布帛破裂的声音。
陆晔沉的怒火登时席卷了他,此时他满脑子都是“杀了他们”的念头,他的眼睛通红,握着刀的手青筋暴起,骨节泛白,策马冲过去,不待周围的人反应,他的刀已经砍向那个蹲在地上,埋头啃咬的人。顷刻间,鲜血喷溅而出,银光闪过,那人的头已经滚落在数丈开外,那些喽啰们吓呆了,哂笑和玩味还停留在他们脸上,回过神时,只见一个身骑白马的黑衣男子一把抓起地上两个人,绝尘而去,而空气中,还隐隐残留着暴虐、盛怒的气息。
“将军,查清楚了,那伙人是从边境集结而来的一伙流寇,死的那个是领头的,似乎是个南明人。”
“继续查,所有。”语气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阴冷和狠戾。
“是。”探子退出了军帐了,待走出军帐后才发现,背上已是一片冷汗。
迎面走来一个小厮模样的人,神色匆匆地走进军帐,说了声“将军,我家三少爷醒了”,话音刚落,他就看见方才冷酷无情绝似杀神附体的少将军,一脸慌张又惊喜地冲出了军帐。
苏久云醒了,伴随着全身上下没有一处遗漏的疼痛,尤其是左肩,痛到他的指尖都在轻轻抽搐,他发现自己正在翠竹轩的床上,床边坐着他的母亲和妹妹,正一脸紧张地看着他。居然没死吗?他想。
见他睁开眼,苏夫人马上叫人去唤大夫,眼泪顺着鼻翼滑下,想上前抱住自己的小儿子,却发现无处下手,她只好抱住扶住她的同样泪流满面的女儿。
“娘……”他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说不出话。
苏夫人忙倒了杯清水,轻轻地抬起他的头,小心翼翼地喂到他的嘴边,替他润嗓。
苏久云好了些,又道:“娘,阿沉呢?”
“在军中呢,娘这就差人给你叫,这就差人给你叫。”苏夫人忙叫秋明去通知陆晔沉。
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苏久云的脸色忽然变得煞白,呼吸开始急促,嘴唇颤抖着开口:“大哥呢?”
屋内的空气瞬间凝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苏久云突然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挣扎起身,抓住站在窗床前的母亲的衣袖大喊:“娘!告诉我!大哥呢!!”
“云儿!云儿你先躺下,好吗,娘求你了!”
苏久云不甘心,又去抓苏久香的衣摆:“告诉我,大哥呢?大哥呢!!”
回答他的只有两个女人无声的泪水,和隐忍的抽噎。
苏久云眼前发黑,一头栽下床,还未愈合的伤口登时裂开,浸透了缠绕的纱布,在雪白的亵衣上留下点点梅花。苏夫人和苏久香都吓了一跳,急忙去扶,忽然一个黑影冲进来,稳稳地抱起了摔倒在地的苏久云,就这么避着他身上的伤口,牢牢将他抱在怀里,像哄婴儿一样安抚着,对着他喃喃低语,亲吻他的额头。
苏夫人叹了口气和苏久香互相搀扶着走出了卧房。
“有我在,别怕。”陆晔沉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柔嗓音安抚着苏久云。
“阿沉?”苏久云这才回过神来。
“嗯,是我。”
苏久云愣了好一会儿,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个眼神里装满心痛、后悔与温柔的人,似乎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陆晔沉轻轻地将苏久云的头靠在自己胸口,抚摸着他披散的头发。
苏久云终于醒悟这一切都不是梦,身上的伤口不是梦,面前的陆晔沉不是梦,哥哥的死更不是梦。
他想起苏久清在马车上对他说的那些话,此时想起竟似遗言。他刚对大哥有了新的认识,刚开始明白大哥对他和妹妹的关爱,刚接受大哥对他既关怀又语重心长的教导,他的大哥就为他挡了一刀离他而去。
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接着越来越多,他控制不住地大声哭嚎起来,声嘶力竭,像是要把所有的屈辱与悲痛发泄出来,他颈侧的动脉凸起,双目充血,全身痉挛,整个人已经神志不清。
陆晔沉不说话,只能紧紧地抱住他,用自己的身体帮助苏久云对抗越来越剧烈的抽搐。
眼泪顺着脖颈滑下,苏久云突然感觉到一阵刺痛,那刺痛让他想起了被咬破的颈侧,被撕开的衣衫,还有那双冰凉的像毒蛇一般四处游走在他身上的手。他疯了一般地猛地抬起手,伸向自己的脖颈,一把抓裂了那道深深的咬痕,鲜血霎时奔涌而出。
陆晔沉眼神黯了黯,眼中闪过十足的痛意和怒意,他一把抓住苏久云的手,收拢握紧,低下头,将唇覆在那伤口上,一狠心,重新咬破那处的皮肤,然后轻轻地吮吸。
陆晔沉的举动让苏久云停止了挣扎,他感觉心中那些屈辱、不甘与悲痛,正通过那道咬痕,顺着血液被陆晔沉吸走。
他猛地抱住陆晔沉,头埋在陆晔沉的怀里,大声地哭起来,嘴里一遍一遍地叫着“阿沉……阿沉……”,哭到最后,体力透支,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陆晔沉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他收紧手臂,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大雨倾盆而下,砸出沉重的响声,似是天地悲歌。白练山庄,一夜之间漫山素缟,有些事,有些人,在这一日,注定不一样了。
第17章 第十七章 求不得
苏久云再次醒来时,天还未亮,陆晔沉正睡在自己身边,手紧紧地握住他的,看起来应该是握了一夜。
他回想起自己被扼住脖子,神情恍惚时,脑袋里浮现的那些画面,全是自己这么多年来深深迷恋着的人,他的至交好友,陆晔沉。
在遇到陆晔沉之前,他曾跟着桑梓书院的一众纨绔厮混。一日,他们在偷偷狎谈龙阳之好,苏久云在一边旁听。听了半晌,便不以为意地撇撇嘴,心道,都不过是些腌臜话罢了,哪有男人喜欢男人的道理。
后来他就遇到了陆晔沉。从那天开始,一切好像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会因为陆晔沉的一个眼神就面红耳赤,会为了他摆脱睡懒觉的臭习惯,会为了他在厨房里熏三天的油烟。他的阿沉喜欢看书,他就跟着一起看那些一看就很乏味的书,他的阿沉武功很好,他就跟着学,浑身摔得青紫也坚持学,他的阿沉没有朋友,他就当他唯一的朋友,随时随地陪着他。
他的阿沉很好很好,长得好,武功好,为人好,对他也好,样样都好,只是不是自己想要的那种对他好。
他不是没有试探过陆晔沉对他的感情,那日在街上,他存着一分侥幸问陆晔沉喜不喜欢那两个绣着吹笙引凤的荷包,他的阿沉,冷着脸脱口而出“不喜欢”,却顾忌着他的脸面勉强改了口。
或许他的阿沉,只是因为只有自己一个朋友,才会如此对他好,如此忍让他,如此顾忌他的感受罢,或许再过不了多久,他会结交新的朋友,会有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悄悄地发生,会同样对自己那样对他们,或许已经不是或许了,不是已经出现了季寒塘这个师兄了吗?
他只能自己咽下苦水,偷偷摸摸地做一些世俗不能接纳的龌龊事。他怎么会仅仅为了逗青叶,就去亲陆晔沉的脸,不过是自己怀着一些小心思,为了满足自己的小欲望罢了,但当他悄悄观察陆晔沉的反应时,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他的阿沉,皱着眉,似乎在隐忍着什么不堪忍受的事。
他在旁边捂着肚子笑得抬不起腰,眼睁睁地看着陆晔沉冷着脸走进卧室,而自己只能悄悄抹去划过脸颊的水痕。
每年中秋都是他最盼望的节日,他早已不是一杯倒的年龄了,也早就随着父兄巡视酒庄时练出了千杯不醉的酒量,但他还是回回都醉,一杯就倒,为了什么?不过是为了能在阿沉温暖的怀抱里停靠那么短短一段路的时间。
阿沉的怀抱很温暖,让他舍不得离开,但以后,他再也不会醉了。这个家失去了大哥,也就意味着他要从此肩负起大哥身上的重担,大哥说得很对,一语成谶,“人这一生总是有些俗务缠身的,你不找它,它也会来找你”,如今俗务已经找上自己,他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任性妄为。
陆晔沉是少将军,以后会成为大将军,成为国之栋梁,会娶妻生子,会养育一堆很可爱的小孩,他会抱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比抱着自己还温柔。而自己呢?大哥走了,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他必须延续苏家的香火,虽然他觉得这所谓的香火屁都不是,但他的父亲母亲呢?他们已经失去了大儿子,又让他们怎么接受自己的小儿子是个断袖?他不能再伤害他们了。
那日他被山匪头子捏住下巴的时候害怕极了,但相比死,他更怕自己的尸体被带回家时,是一副受尽□□的恶心模样,横陈在陆晔沉面前,让他死了都无地自容,于是他想到了自我了断。当那山匪头子一口咬在他的脖颈上,撕裂他的衣服时,他毅然将舌头放到了后槽牙下。
但就在这时,他的阿沉来了,骑着白马,穿着黑袍,一把钢刀,削掉了那个匪首的脑袋。
他转过头去看躺在身侧的陆晔沉的脸,阿沉,你又救了我一命,作为报答,以后我会藏起自己的龌龊心思,再也不会用它来弄脏你了,现在就让我最后放任一次,满足自己的私欲,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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