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当着苏妖孽的面说过了与墨雨阁合作,却还是赖在随意楼的地盘不肯走,甚至还接受了人家的保护,若他还是吴家家主,只怕单单这一件事就能逼着他辞去家主之位。
不过,丢脸总比因为毁约而被随意楼杀死要好。
苏妖孽搁下茶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问道:“吴先生的东西带来了么?”
吴世毓从袖中取出一个包裹。
苏妖孽使了个眼色,顾上前查看了一番——顾的指尖常年涂着一层薄薄的蜡,不用担心中毒。
顾检查完毕,点了点头,示意没有问题。
吴世毓面上的神色更加尴尬了。
苏妖孽得了顾的暗示,拆开包裹,大致估算了一下布料和血迹的年份,判断出这应该是那封致俞长歌于死地的血书,于是抬起头看着吴世毓,说道:“令弟已经不在了。”
吴世毓缓缓搁下茶杯。
半晌,只听斗笠下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吴世毓的声音前所未有地疲惫,甚至带了几分苦笑之意,说道:“早知道……不过,按照苏三当家和我说过的话,我可以要求你们提供详细的证据。”
苏妖孽笑了笑,“吴先生还能记得这句话,我很高兴。”
吴世毓苦笑。
苏妖孽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机关卷轴,放在桌上,看着吴世毓说道:“吴先生想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不过,替吴先生追查此事的那位兄弟受了些伤,如今正在静养,吴先生如果没有实在不解的地方,还请不要打扰他为好。”
吴世毓的目光也落到了机关卷轴上,却没有任何动作。
“吴先生果然是聪明人。”苏妖孽笑了笑,“吴先生说出您那条所谓笑笑的线索之后,我会替吴先生将卷轴打开,还请吴先生看完之后当场烧毁。我想,吴先生现在应该相信敝楼的信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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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笑笑姑娘……”或许是气氛紧张的缘故,吴世毓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一字一字说道:“很有可能,便是肃王妃。”
苏妖孽和顾都是一愣。
然后,站在顾的角度,正好能看到苏妖孽那妩媚风流的侧脸上一道长眉缓缓蹙起,流露出许些罕见的烦恼神色来,仿佛觉得事情十分棘手。
第19章 第十九章·收尸
顾很少见苏妖孽露出这样的神色,于是问道:“老三,这有什么不对么?”
“没有。”苏妖孽摇了摇头,很快面色恢复如常,淡淡说道:“还请吴先生详细讲一下您的这条……线索。”
吴世毓也一直注意着苏妖孽的神情,看到他并没有怀疑的神色,这才放下心来,缓缓吐出一口气,说道:“苏三当家的可能不知道,我‘死’的这段时间里,其实一直在京城里躲藏。”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苏妖孽自己便是飞贼,自然听说过这句被业内传为神话、实际上极不靠谱的名言,于是微微点头,表示理解前任吴家家主的做法,然后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吴世毓苦笑了一声,“大约是我一个人无聊久了……有一天,我在街上看到肃王爷的座驾经过,鬼使神差地,突然冒出来了刺杀他的想法。”
苏妖孽和顾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了然。
——五六个月前,肃王爷确实曾离奇遇刺,而随意楼竟然没有查出这次刺杀是何人所为。便是因为那次调查无果的刺杀,再加上苏妖孽坚决反对萧随意与裕王合作,于是每次苏妖孽提起肃王的时候,萧随意都觉得十分不爽。
吴世毓看到二人的神色,知道这起刺杀他们也是听说过的,于是继续说道:“那时候,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我会做这样的事,那些侍卫们自然更加预料不到,竟然被我杀到了肃王的车驾面前。当时场面乱成一团,我一剑挑开了车帘——”
苏妖孽插口问道:“结果发现肃王爷的马车里居然是一个女人?”
吴世毓点点头,“苏三当家好眼力。三当家也是知道的,肃王爷只有一位王妃,那女子衣着华贵,必然是肃王妃无疑。马车里坐的居然不是肃王爷本人,我当时虽然很惊讶,却没有机会反悔,于是想着先杀了那女人再说,好歹也算回本了。”
“但是那女子居然从衣裙底下抽出了一柄匕首,格住了我的剑。”
沉默。
半晌,苏妖孽看了顾一眼,轻声说道:“如果我没记错……那位笑笑姑娘在大惊小怪地指出俞帮主被吴家剑法削掉过小脚趾头之后,也曾经被碧落黄泉帮追杀过,可是还被她逃了出去。”
“笑笑是会武功的。”吴世毓略一沉默,终于说道:“这件事……基本上已经算作公认了罢。”
苏妖孽微微颔首。
吴世毓继续说道:“我当时也没时间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这女子既然能坐在肃王爷的马车里,又会武功,想必来历不同寻常。我闯到车前的时候用的是吴家剑法——不是我自负,只不过,江湖上认不得吴家剑法的人还真没有几个,我于是便对着那女子喊了一声‘记住,老子姓吴!’。”
“当时我时间很紧,喊完这句话之后,护驾的侍卫便围了上来,我只好逃走。逃走之前,我往马车里看了一眼——那女子在听到我自报家世之后,一脸的震惊。”
“便是因此,我对十四年前的那件事产生了怀疑,因此回了一趟流霞山庄偷出血书,打算仔细调查。也是在那时候,我发现我的弟弟行踪诡异,于是才找到了你们。”
——事情到这里便结束了。
苏妖孽听完之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然后灵巧至极地打开了面前的机关卷轴,推到吴世毓面前,“我明白了……吴先生,这是您要的东西,希望下次还能合作愉快。”
莫白雨死后,墨雨阁树倒猢狲散,连他试图染指的那桩生意都了结了——然而,莫白雨和他的墨雨阁影响之大,却是随意楼众人都始料未及的。
仿佛是一夜之间,京城的杀手和情报行业骤然涌入无数新人。
风月行的大老板江琮忙得焦头烂额,无数名字稀奇古怪的人纷纷找到他,希望在他的引荐之下接触到那些贵人主顾们。
枫云楼、夜香阁、万松亭,还有什么你来我往堂、月黑风高阙,各种亭台楼阁水榭花楹如雨后春笋般地冒了出来,名字一个比一个奇葩,让人目不暇接、惊叹不已。
——其实这也很好理解,墨雨阁倒台之后,留下来的那些杀手,总得有个去处。
从萧随意的父亲算起,随意楼也有二十年历史了,底蕴不是这些突然冒出来、然后取了一个极其装逼的名字的组织们能比的。
因此苏妖孽并不担心随意楼的地位会受到威胁。
毕竟,在莫白雨之后,大概没有人会再做出对随意楼下手这样的事情了。而在苏·见钱眼开·妖孽主事之下的随意楼,虽然开价可能较那些新兴的组织们高一些,但是从事的毕竟是杀人和刺探消息这样高风险行业——即使花的银子要多上一些,主顾们也无疑更愿意选择有着二十年信誉的随意楼。
可惜的是,总有些人意识不到这一点。
——譬如现在,苏妖孽低垂着眼饮茶,故意不看面前紧张得直搓手的你来我往堂老板。祝生站在他身后,忍笑忍得十分辛苦。
在搓掉了手上的一层皮之后,你来我往堂的老板(以下简称堂主)终于下定了决心,抬头看着小他十多岁的苏妖孽,用一种尊敬前辈的口吻说道:“这个……那个……苏三楼主考虑好了么……”
苏妖孽终于搁下茶杯,“考虑好了。”
堂主面色一喜,“当真?”
苏妖孽向茶杯指了指,示意祝生倒茶,然后淡淡说道:“我不是说过了么……我早就考虑好了,不去,是堂主阁下一直要留在我这儿喝茶。”
——今天一早,苏妖孽正对着一书桌的卷宗思考裕王遇刺和昨天晚上那个嫖过花魁的嫖客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便听到祝生来通报这位堂主阁下求见的消息。
所以苏妖孽的心情实在算不得多好。
堂主咬了咬牙,终于说道:“那个,恕我冒昧……苏公子,随意楼给您的报酬是多少,我们你来我往堂愿意翻倍。”
祝生换了茶来,苏妖孽将茶杯端在手上,却不急着喝,只是淡淡地看着堂主。
他端着茶杯的手指修长素净,衬着同样素净的白瓷茶杯,竟显露出了一份清清冷冷的魅惑来。堂主往那双手上看了一眼,只觉得以自己的修为,心脏竟像是跳空了一拍,于是匆匆低下头去,假装专心饮茶。
“翻倍?”许久之后,只听苏妖孽屈起手指一下一下地扣着扶手,轻轻说道:“阁下知道随意楼给我的报酬是什么吗?”
祝生立刻竖起耳朵,面上的神色愈发一本正经。
堂主也好奇地放下了茶杯,半晌,只听苏妖孽一字一字轻声说道:“不过每月十两银子罢了……只不过,在此之外,头儿他还另外许诺了我一件事。”
茶水的热气氤氲而起,映得苏妖孽的面容明灭不定。
“……万一哪天我死在他前面,无论我那时候是朝廷叛逆还是采花淫贼,他都会替我收尸。”苏妖孽说到这里,忽地笑了笑,仿佛千年白蛇在雨雾氤氲的断桥上撑开了一柄油纸伞,“然后每年桃花开的时候,他都会往我坟头洒一坛子酒,从波斯红酒到绍兴女儿红,一年一坛,不带重样的。”
“所以,”苏妖孽笑了笑,仰头把一杯茶连着茶渣都咽到了肚子里,“你说给我翻倍,可惜我这辈子只能死一次啊……所以还是算了吧。”
值得庆幸的是,在听说自家老三差点被人挖了墙脚之后,萧随意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强行抽出被裕王爷攥着的衣袖赶回了随意楼。
“肃王妃的事情我查过了。”确认安全之后,苏妖孽第一句话便是如此,“吴世毓的推断……九成把握是对的。如果想要确认,还是得想办法把人弄到我们手上。”
——苏妖孽很清楚萧随意的野心有多大,因此十分简单明了地说出了重点。
本着一贯的信任,萧随意并没有问他判断的理由,只是简单说道:“这是个机会,我会处理。裕王遇刺的事情应该好好追查了,我前段时间脱不开身,一直搁着。”
苏妖孽微微点头,“最可能的便是鲁王爷和肃王爷,鲁王爷那边,恐怕还得我亲自去,肃王爷就先放着罢,毕竟你想翻碧落黄泉帮的旧案的话,最好还是不要打草惊蛇。”
萧随意点头,苏妖孽略一沉默,终于说道:“头儿,你在裕王府里待了这么久,有件事情想必你也发现了……我们楼里之前那张裕王府地图,是错的。”
第20章 第二十章·暗箭
萧随意一怔,随即面色便变得古怪起来。
苏妖孽蹙眉问道:“怎么了?”
萧随意古怪说道:“……其实我……没发现。”
苏妖孽:“……”
半晌尴尬的沉默之后,苏妖孽看着萧随意,大怒说道:“你自己走一步是多长你不知道?”
萧随意老老实实答道:“一尺四寸。”
“那不就成了?你自己数一数步子不就知道了?这么不上心,哪天你走路掉到坑里去了,难道还等着我去把你捞起来?”
萧随意:“……”
半晌,萧随意小声说道:“职业原因。”
“罢了。”苏妖孽就差把手中的卷宗拍到自己脑袋上了,无奈叹息说道:“你自己去走一圈就知道了,有好几个地方尺寸标注的都是错的……我之前从地牢里逃出来的时候便发现有些地方不对劲——我计算的路线和实际的路线之间出现了偏差,那时候我便开始怀疑……后来暗中跟着你又往裕王府里走了几趟,于是确认了这一点。”
萧随意皱眉说道:“为什么不早说?”
“早说?”苏妖孽摇了摇头,“这段时间哪里有空?先是莫白雨和裕王,然后是西湖吴氏和碧落黄泉帮,忙得跟什么似的——”
萧随意沉默,然后说道:“所以你打算自己处理?”
——地图出现了偏差,便意味着有人在其中做了手脚。而对于像杀手和飞贼这种对精确度要求极高的行业来说,有些时候一尺的偏差,可能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原本裕王府里的暗哨就是我在负责,”苏妖孽屈起手指,一下一下地扣着桌面,看着萧随意说道:“这份地图自下而上过了许多人的手,我总不能都杀了……而且裕王那个白痴,他的那座王府实在没有什么精巧的设计,所以我不明白暗中修改裕王府地图的意义在哪里。”
萧随意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可能不止一处地图是错的?”
“可能不止地图是错的。”苏妖孽看着萧随意的眼睛,一字一字说道:“既然地图被人做了手脚,那么可能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东西也——”
“不可能。”萧随意断然道:“因为我们一直对裕王不甚重视,所以才拖到现在才查出来地图的不妥。而那些重要的东西,哪一样不是我们三个仔仔细细检查过的,怎么可能出现这种问题?”
“而且,”他顿了顿,“我们最重要的东西便是那个账本,只要那东西没事,剩下的都还有挽救的可能。”
——“那东西”上面,记录的是这二十年来随意楼过手的每一桩生意!
苏妖孽垂下眼,淡淡说道:“毕竟是我的人出了问题……我会注意的。”
刺杀裕王爷的刺客穿的是最普通的衣料裁剪而成的夜行衣,身上除了暗杀时使用的长剑之外,还带着一柄匕首,一包迷药,各色药丸若干以及一个精巧的暗器针筒。
——这便是苏妖孽所能了解到的全部信息。
杀手们毕竟更擅长杀人而不是救人,所以在裕王爷遇刺的那一瞬间,四位随意楼杀手同时选择当场斩杀刺客——于是他们按照最常用的方法,一人落到对方正前拦截,另外三人绕到侧后偷袭。
结果:刺客背后中三剑,随意楼杀手一人胸前中剑,剩下三人中毒而死。
当夜,在官府接手之前,萧随意便仔细检查过尸体,然后在刺客的血液里发现了一种剧毒。
当世擅长用毒的宗派不多,尤其是这种用人血当载体下毒的手段,更是罕见至极。
然而就好比随意楼杀手们的武功天南海北各不相同一样,刺客的手段也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官府似乎也明白事情不是他们能深究的,于是在看到五具黑衣尸体之后,十分低调地处理了现场,然后以刺客已死为由草草结案,再随意安了个国仇家恨的杀人动机。
苏妖孽将这件事反反复复地研究了几天,在确认自己无法得出更多的结论之后,终于决定去一趟鲁王府。
然而另一件麻烦事却找了上来。
“苏三楼主啊,这件事您可一定要替我们做主啊。”你来我往堂的堂主在见到苏妖孽的第一眼之后,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就差抱着他的大腿哭诉了,“那个叫陆双城的,还有他的那家霜城殿,因为有了上次墨雨阁的教训,就专挑我们这些新冒头的人下手,这几天里,好几家的杀手都有失踪的——”
苏妖孽蹙眉说道:“这事儿你该找京都府去。”
——现在,他自己手下的人可能藏了内奸,裕王遇刺的事儿也毫无头绪,萧随意不仅牢牢地将自己和裕王捆在了一条船上,还想插手碧落黄泉帮的旧案。诸多麻烦纠缠在一起,苏妖孽实在没有心思去听那些什么楼什么堂的诉苦。
堂主突然收敛了那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相,正色说道:“苏三楼主,这是一笔正经的生意。”
苏妖孽:“……”
……大哥,我不做了行吗?
却见那位堂主突然笑逐颜开说道:“小人听说,随意楼从开张到现在,还没有拒绝过任何一桩生意。”
可以,挖个大坑自己跳。
苏妖孽正打算叫祝生来跟这位堂主阁下细谈,反正他最近也没心思管这么多,不知怎的,却突然想起了裕王遇刺的事儿,于是问道:“你们有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