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趾完本[古耽]—— by:梦溪石
梦溪石  发于:2017年07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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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至后来,越发疾言厉色,如暴风骤雨一般。
萧重神色变幻不定,显然内心并非不为所动,桑林见他握紧拳头,不由暗暗戒备,生怕对方恼羞成怒,突然发难。
但最终,对方长长出了一口,所有情绪重新归于平静。
“重,但求一死。”
……
换作从前在宫廷,虽说时下对女子限制不算严苛,但堂堂一国皇后,也不可能随意出宫。
不过如今身在襄州,情况有所不同,刺史府的守卫不可能比皇宫严密,闲杂人等进进出出,裴皇后稍加修饰,想要混出去并不难。
帮她掩饰的侍女早已在屋内等候多时,见她回来,总算松一口气。
“娘娘,陛下派人过来找您。”
“何时的事?”
裴皇后心事重重,正琢磨着要如何找机会跟嘉祐帝开口。
直说肯定是不行的,不说眼下没有证据,如果她想坦陈,势必得供出李遂安,反倒害了那姑娘。退一万步说,就算嘉祐帝相信了,现在禁军也都掌握在李宽手里,对方想要下手,完全易如反掌,更何况还有李淑妃。
“就在一炷香前,奴婢说您身体不适,午休未起,对方看着也没什么要事。”
裴皇后点头:“知道了,我现在过去见陛下。”
嘉祐帝找她,的确没有什么要事,只不过裴皇后有孕,例行派人过来询问皇后身体罢了。
自打李淑妃诞下皇子之后,嘉祐帝对皇后生出嫡子的热情就下降许多,但也不至于不将裴皇后放在眼里,这对夫妻打从一开始就并非因为两情相悦结合的,如今对嘉祐帝而言,温柔多情的李淑妃,几乎寄托了他对女性的更多美好期待,若非逃难途中,帝妃二人,也算得上只羡鸳鸯不羡仙的一段佳话了。
不是没有人暗地里看笑话,也不是没有人为皇后打抱不平,只是裴皇后自己处之泰然,与从前别无二致,旁人反倒看不出她究竟受了多少影响。
“我午休醒来,听说陛下找我,赶忙过来,不知陛下欲往何处去?”
不过今日的裴皇后似乎有些不同,起码在嘉祐帝看来是如此。
他原本打算去李淑妃那里,皇后却不期而至,往常皇后都会善解人意主动告辞,但今日,她看出嘉祐帝想要出门,还明知故问。
“朕去淑妃那儿坐坐。”嘉祐帝轻咳一声,下意识揉揉额头。
“陛下,近来时局多变,南下一路也颇为辛苦,还请陛下多加保重龙体才是。”裴皇后似看不懂他的暗示,柔声劝道。
这话嘉祐帝在不同的人那里听了不少,本以为皇后是例外,没想到也未能免俗。
嘉祐帝苦笑:“朕难道是日日春宵吗,不过是因为淑妃善于劝慰人罢了,皇后有孕在身,一路跋涉,才应该多休息,好啦,朕有分寸,不必担心。”
说罢他抬腿欲走。
“陛下!”裴皇后心头一突,几欲将内心秘密倾泻而出。
嘉祐帝停步回望,开玩笑道:“皇后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裴皇后一滞,缓缓道:“陛下说笑了。”
嘉祐帝笑道:“皇后素来贤良淑德,明理通达,朕最爱你这一点,但老实说,也怵这一点,不过皇后便是皇后,一国之母,岂能与他人同?你本该就是这样的,当年先帝为朕挑了这一门婚事,朕起初还有些不乐意,但后来自然知道,先帝的眼光无人能及。得你为后,是朕之幸。”
“……陛下,我有些话,想与你说。”裴皇后蹙眉道,欲言又止,却并不为这番话感动。
嘉祐帝心下有些失望,摆摆手道:“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也不迟,朕又有些头疼了,皇后若是闷得慌,就四处走走吧。”
这一回他未再停留,直接往门外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之内。
“怎么办?”肃霜在旁边,小声道,满脸忧色。
裴皇后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你马上找到七郎和马宏,让他们到我这里来。”
……
李淑妃已经习惯每日傍晚时分,嘉祐帝都会到她这里来。
今天也不例外,她正逗着奶娘怀中的儿子,外头便传来皇帝驾到的动静。
李淑妃款款起身相迎,裙角轻纱扬起,带起一片柔美飘逸的仙气。
明明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娘,却与闺中少女无异,神色中犹带天真,这是嘉祐帝最爱她的地方。
果不其然,看见面容恬淡温柔的李淑妃,嘉祐帝的心情一下子轻快起来,连隐隐作痛的脑袋,几乎也可以忽略不计。
“陛下今日来迟了。”李淑妃开玩笑道,“待会儿是不是要多吃一块糕点自罚?”
“自罚,该罚!”嘉祐帝挽住她的手,两人往内堂走去,乳母见状带着小皇子识趣告退。
“朕问过李宽了,他说再过几日,等禁军休整完毕,便启程前往建康。”
李淑妃低低惊呼:“这么快!”
见嘉祐帝望着自己,她有些赧然,低下头,小声道:“陛下恕罪,妾这么说,兴许有些罪过,但老实说,在襄州这些日子,妾才真正有了与陛下神仙眷侣的感觉……”
“朕明白。”嘉祐帝轻轻拍着她的手背,感叹道,“朕又何尝不是?”
李淑妃黯然垂泪:“等陛下到了建康,必然又有接连不断的国事要烦心,妾实在是不忍心看见您如此劳累……”
“好好的,怎么就哭了?”嘉祐帝失笑道,怜爱地将人揽入怀中。“大不了朕答应你,就算到了建康,朕也绝不会冷落你的,大不了平日将奏疏搬到你这里来批阅。”
李淑妃依偎在皇帝怀中,闻言不知不觉露出笑容,正想再说两句软话,忽然感觉额头上落了水滴,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递到眼前。
指缝间的猩红令她瞬间杏眼圆睁,脸色煞白。
嘉祐帝迟迟没听见李淑妃的回应,忍不住低头,却见对方一脸惊恐看着自己。
“怎么了?”
啪嗒,啪嗒。
一滴,两滴。
嘉祐帝感觉鼻子发痒,有东西从鼻孔里流出,自然而然伸手去摸,毫不例外摸到满手血腥。
李淑妃尖叫起来。
凄厉而悲惨,那是一种恐惧到了极致的声音。
嘉祐帝听得皱起眉头,感觉脑袋瞬间被这种声音穿透,一下子变得剧痛。
在视线全黑的最后一刻,他看到李淑妃惊慌失措往后退,忙不迭避开自己伸出的手。
而后,天地回归静谧。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大家应该知道李宽当时为什么要自己的庶女入宫为妃,而不是让李遂安入宫了,因为庶女明显更好控制。
这个时代称呼后宫嫔妃应该是贵妃娘子之类,不应该是娘娘,但反正是架空,没所谓了,影响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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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李淑妃的尖叫引来了门外的侍女, 两人急急忙忙推门进来,入目就看见嘉祐帝倒在地上,边上一滩血的情景,下意识也想尖叫起来, 却被李淑妃一声断喝, 生生扼杀在喉咙里。
“不许叫!”李淑妃难得的疾言厉色,只是原本的恐惧加上此时的色厉内荏,反倒显出几分狰狞来。
两名侍女果真被吓住,不知所措回望她。
李淑妃定了定神, 对其中一人道:“你马上去找李相, 让他立刻过来!”
侍女领命而去, 另一名留下来的侍女看着倒在地上的嘉祐帝,想近前察看,又不敢, 怯生生道:“娘子, 现在怎么办?”
李淑妃哪里知道怎么办,她握紧了秀拳靠在柱子上, 只觉全身力气悉数被抽光了一般, 若非身后这根柱子的支撑,她早就软倒在地上了。
她不敢上前靠近嘉祐帝, 生怕对方忽然之间就睁开眼睛,说自己被她这个红颜祸水害死,又怕对方从此不再睁眼。
李淑妃在李家时,便处处受到长姐李遂安的压制, 低人一头,入了宫之后,头顶又有裴皇后,依旧是低头一头,若非因着心底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念想,她也不会一时鬼迷心窍,听了父亲的话……
嘉祐帝的年纪与她虽然殊不相配,但对方待自己是真心的好,抛开那些外在的身份与排场,有时候李淑妃甚至觉得,她与天子,才是一对真正的恩爱夫妻。
她脑子里胡思乱想,实则什么也没想出个结果,最后忍不住悲从中来,低声抽泣。
门外传来动静,李淑妃像受惊的兔子跳起,便见李宽推开房门入内。
“父……”
方才情绪大起大落,此时开口,声音浑不似平日那般婉转柔和。
李宽抬手制止她的声音,将另一名侍女也叫进来,然后反手关上门,朝嘉祐帝走去,蹲下身,又是把脉,又是探看鼻息。
“陛下还有气儿,不必担心,我这就让人去叫太医。”他镇定道。
李淑妃睁大眼,想说不可能,她亲眼看着嘉祐帝倒下的,明明一动不动,又怎么可能还……
但下一刻,李宽忽然抽出随身长剑,以所有人都未能来得及反应的速度,一把捂住侍女的口鼻,长剑递入对方身体,侍女闷哼一声,软软倒下。没等另一名侍女逃跑,他又如法炮制,从背后一剑穿心,令人死不瞑目。
李淑妃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神情恍惚,脸色苍白若死人。
李宽没理会她,而是走出门外,对亲兵下达命令:“你们马上去皇后与七皇子那里,将周围控制起来,闲杂人等不得进出,然后去将刘太医给我找来!”
亲兵领命而去,他返身回屋,便见李淑妃还回不过神的模样,不由嫌弃道:“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杀害陛下的凶手吗!”
李淑妃流泪道:“我、我没有杀害陛下,父亲,不是我做的……”
李宽不动声色:“若不是你,陛下最近怎会频频头风发作,只有来你这里,吃你做的点心,闻你点的熏香,才会有所好转?”
李淑妃娇躯一震,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可点心是李府厨子呈上来的,陛下偶然吃了一次之后说好吃,是我将那厨子要过来,给陛下接着做,熏香、熏香也是那个府里拿的,说是安神定惊的,陛下每回头疼,来我这儿之后都能睡个好觉,难道……您、您给陛下下毒?!”
李宽神情不变,负手淡淡道:“你不是不想被人压着吗?陛下驾崩,国不可一日无君,更何况现在国事维艰,更应有人出来主持大局,自太子去世之后,陛下一直想立九皇子为储,连遗诏也拟好了,只因裴皇后有孕,方才暂不宣发,不过皇后听说陛下驾崩的消息之后,悲痛过度,不慎小产,重病不起,无力出面主持大局,而且很快就会一命归西。你身为新君生母,自然而然,也就是皇太后了。自此之后,王朝之上,无人再能压制你,也无人再比你尊贵。”
李淑妃呆呆看着自己的父亲,朱唇微张,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仿佛头一日认识他。
不成大器。李宽见状微微一哂。
刘太医很快来到,他看见已经被抬到床榻上,一动不动的嘉祐帝,神色略略一变,但很快镇定下来,也没有像李淑妃那样惊慌失措,而是让药童在外头候着,自己背着药箱进来,坐在床边为天子把脉。
触手冰凉,刘太医的手又是微微一抖,他深吸了口气,故作不知情,依旧硬着头皮把脉,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才起身朝李宽拱手,悲痛道:“李相,陛下已经宾天了!”
李宽看着他:“陛下因何宾天?病因为何?”
刘太医低着头:“陛下原本就有头风旧疾,肝阳上亢,累迁积重,回天乏术,加上南迁之事一直心绪不宁,忽然发作……臣赶到的时候,陛下已经没气了。”
李宽高深莫测道:“见了张相等人,你也应该知道如何说了?”
刘太医忙道:“是,臣说的本来就是实话!老实说,陛下先前在长安时,经常于房事上不加节制,臣屡劝而不听,这些皆为病因。”
李宽嗯了一声,让人出去请张嵩等人,不过也无须去请,士兵将刺史府围起来的这一番动静,他们那边想必很快也会得到消息。
一名士兵匆匆赶来,神色慌张。
“相爷,皇后与七殿下那里,都找不到人!”
李宽冷冷问:“找不到人,是何意?”
他平时温声慢语,一脸和煦,令人如沐春风,但此时沉下脸色,面无表情,却让士兵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近身伺候裴皇后的两名宫女也一并不见了,那个院子里的人说,皇后说想出去走走散心,离开之后就未回来过,他们正想去找。”
李宽冷笑一声,慢慢道:“一个孕妇,一个少不经事,从未出过远门的皇子,几个宫女,能跑多远?给我搜,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搜出来!”
他转向刘太医。
“这又怎么说?”
刘太医心头一颤,话不知不觉冒出来:“陛下刚驾崩,皇后与七殿下就畏罪潜逃,这其中必有蹊跷,很可能是、是他们谋害了陛下!”
李宽拍拍刘太医的肩膀:“这些说辞,就不劳刘太医帮我想了,我想问你的是,陛下死因,你是否有把握说服张相他们,让他们相信陛下是被人所谋害的?”
刘太医忙道:“可以,可以!不过至于张相他们相信与否,就不是下官能掌握的了。”
李宽微微笑道:“你只管说便是,其余的事,有我。”
……
“这是一瓶□□。”
萧重看着士兵递过来的瓷瓶,听见贺融如是说道。
“这里头的药丸,用的俱是□□、乌头等剧毒之物,保管你吃下之后,人事不省,在睡梦中七孔流血,绝无痛苦。你我战场相见,各为其主,不得不拼尽全力,落败者并不可耻,我本想劝你弃暗投明,但你既然有心为萧豫尽忠尽孝,我也不欲多言,只能成全你。至于萧氏降兵,他们原本就是我朝士兵,因萧豫造反,才不得不跟着易帜,如今回头是岸,我自然会一视同仁,你放心地去吧。”
萧重叹息一声,没有惊惧之色,却面露遗憾。
“多谢安王殿下,老实说,我很敬重你的人品,佩服你的胆识,若我不姓萧,现在恐怕也早已被你折服,甘愿拜入你麾下。我也不是不知道,兴亡皆是百姓苦,眼下突厥南进,我等不思驱逐鞑虏,还自相残杀,争权夺利,实在可笑,但正如你所说,自古忠孝两难全,义父养我重用我,对我有大恩,我只能以这一条性命相报。”
贺融颔首:“我明白,你是条汉子,你在凉州可还有什么亲人?来日若能收复凉州,我定会让人善待他们。”
萧重摇摇头:“我生身父母早已亡故,为免家室所累,也还未娶妻生子。”
他哪里是怕被家室所累,是怕娶妻生子之后,万一遭遇今日境况,或者被萧豫生疑,落得凄惨下场,反倒连累了妻儿。在贺融看来,其实萧重心如明镜,只是不愿承认,只能一条路子走到黑。
萧重说罢,起身朝贺融拱手行礼,而后拿过药瓶,倒出三五颗,直接仰头吞下。
身体并没有出现疼痛,眼皮却渐渐有些沉重起来,萧重原本是盘腿坐在地上,最后抵挡不住,身体一歪,晕死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又缓缓睁开眼睛,只觉浑身上下无一处不乏力,犹如绑上铁块负重数百里,软绵绵使不上力气。
萧重想,他这是死了?可要是死了,怎么四周看着还像在人间?
他又想,该不会是安王给的药效果不够吧?难道当时他应该整瓶都吃下去?要么直接往自己脖子上来一刀?
脑子里天马行空,眼见四下无人,萧重正待起身往外走,就听见隔壁屋子似乎传来一阵说话声。
他扭头一看,最终在墙壁上找到一处孔洞,声音便是从孔洞中传出,耳朵贴近,更是清晰可闻。
萧重眯起眼往孔洞另一头端详,还能瞧见那头还有几个人在走动。
“你们不能杀我,我是陛下……啊不,我是萧豫的重臣,我知道许多事情,杀了我,你们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是许侍郎的声音。
萧重无声冷笑,他早就看清对方外强中干的本质,仗着有尚方宝剑,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百般阻扰,一旦面对安王等人,立马就怂了下去。
“你能知道什么!”林淼轻蔑冷哼,“我们想知道的,包括萧氏现在兵力多少,布防几何,萧重早就告诉我们了,不差你一个!”
许侍郎慌了:“萧重他是胡说八道的,他哪里知道陛下的打算,陛下说他脑后生反骨,早就打算除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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