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僧摇头,一脸的不赞同:“是那蚌精以精血养出来的珍珠,你就这么拿了他的东西?便是诊金也用不得这些吧?”
“师父这说的什么话,这算哪门子的宝贝。”敖烈倒也不是装逼,确实是没觉得这个算是哪门子的宝物,只笑道,“海中河中蚌类无数,多多少少都能吞些小石子,日子久了自然就是珍珠,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不小的折磨,帮它们把这些东西挑出来也没什么,就这哪好意思收诊金,再说了收诊金也不至于收这破烂呀。”
破烂?
唐僧挑挑眉。
徒儿你被玉帝打了三百差点就挂了,缘由,便是你烧掉了你口中的破烂。
一时之间,唐僧都有点心疼敖烈。
陈光蕊还没有对自己怎么样,不过是逼自己去娶妻生子而已自己都受不了,被法明一劝就出了大唐,敖烈他……却是因为这么一个对龙族来说基本等于破烂的玩意儿被龙族所弃。
到底是一个怎样软弱的种族,甚至到了自家亲儿子说两句实话,都没那个护住的能耐和胆气。
到底如今的龙族,不比洪荒初年那满世界逍遥的龙族,有那份老子才是洪荒之主的心胸和气度。
龙凤大战之后,龙族龟缩凤族避世,也不知道当年的龙祖凤祖看到子孙们是这么个德行的时候,会不会干脆利落的把他们塞回肚子里重新生一遍。
(凤祖表示老娘无辜躺枪老娘也很冤啊……)
唐僧自己也不知道是在吐槽还是在怀念往昔地神游天外,观音院院主脑海里却在以弹幕状播放着一些词语——
什么宝贝。
这些破烂。
蚌类无数。
院主看着七八百件袈裟,再看看这年轻公子随手拿出来的一斛龙眼大的金色珍珠。
讲真的,就那珍珠里面随便拿一颗,都可以换一打他这些便宜货。
世界彻底清静了。
这年轻公子是和蚌类交好吗?看起来似乎帮他们挑出身体里的珍珠好像很熟练的样子……
嗯,这年头采集珍珠最为厉害的,一般人的观念里面,还是从小就在水里面泡着,练就了良好的水性的南海采珠女。
但是南海采珠女采一辈子的珍珠也未必能遇到千年的老蚌,而那些千年老蚌居然还会蹦蹦跳跳去找面前这年轻人,说是什么珍珠硌得慌要取出来。
你要上天!
“您喜欢啊。”看着观音院主那一脸的羡慕,敖烈耸耸肩,把那一斛珠子都递了过去,“那就送您了。反正我们师徒今日借宿此地,也总该给一点酬劳。说实在的,这种东西水里每年都会有好多,还有什么珊瑚啊之类的,若我西行归来,什么时候去水里给您弄个三十二丈的珊瑚出来玩。”
老禅师:……
心脏跳的有点快,不太着得住。
最后,观音院主亲自捧着那一斛珍珠,颤颤巍巍走远了。
走的很谨慎。
自己摔着了倒是小事,关键要是摔着了珍珠,那可不得后悔死。
——
当天晚上,并没有观音禅院起火。
如果起火了那就是惨剧了。
——以悟空如今忙着看书不想搭理人的状态,烧火什么的,多半一个引水诀直接就丢过去把火灭了,再把“居然敢打扰老子看书”的观音院主打一顿,再回去接着看书。
被孙猴子打一顿……
还不如被烧死呢。
好吧,退一步说,即便孙猴子沉迷学习无法自拔导致着火了也管不着,敖烈可不是任人宰割的白龙马。
灭火人家是专业啊。
打个喷嚏就能灭火那绝对不是吹牛。
不过话说回来,唐僧也好敖烈也好,其实都没有给观音院主生起犯罪故意的机会。
一来,今天敖烈那一斛珍珠是从虚无之中,当着观音院主的面掏出来的,完全是神乎其神的手段,一口一个“这东西也能算宝贝?”的壕气。
生生把院主逼怂了。
翩翩公子如敖烈,论装叉也是一把好手,拿出来的东西也是大大方方,仿佛自己有多大后台有多大能耐的样子,这样盛气凌人的气势,不把宝贝当宝贝的德行,让看宝贝不看人的观音院主,自然而然就多了几分敬畏乃至于害怕。
观音院主能活了两百多岁,直接原因是靠了隔壁山头黑熊精偶尔教了他一些吐纳炼气的法门,但间接原因绝对是他有眼力见,知道什么人可以得罪,什么人根本不能惹,针对小白龙和唐僧这种即便孤身在外也要做出老子什么都不怕,炫富也要炫的有气势的人,他自己个根本起不来害人之心。
甚至连通知隔壁山头的黑熊精一起把人拦下来都不敢。
要是万一黑熊精没打过,连这斛珍珠都拿不到。
这二来,小白龙毕竟是个真正意义上的慷慨之人,都不说借你看一个晚上明早上我还要拿回来,人家根本就是大大方方大手一挥送你了留着打弹珠玩吧。
人家的东西是从虚无之中掏出来的,即便他死掉了,你也未必能找得到他是那里拿到的东西,所以即便是有别的宝贝,也没那个见财起意的能耐。
所以,观音院主没了那个“我爱这个袈裟,这个袈裟就是我的命”的表示,自然也没有小沙弥告诉院主还可以杀人放火抢东西,没了教唆犯,自然也就没了犯罪行为。
一夜无话。
师徒三人被客客气气送走,愉快地到了高老庄。
无知无觉之间,轻轻松松断掉了黑熊精被菩萨降服然后去做守山大神的命运。
菩萨若是真缺个守山大神,那就该正正经经来找黑熊精好好谈,人家愿意皈依再皈依。
总不能是在脑袋上给人家套个箍然后居高临下问一句愿意和我回南海否。
毕竟后者,怎么看怎么有一股强迫为之的态度在。
总之吧,师徒几个正在高老庄,听高老爷一通“那丑女婿”的诉苦。
越听越懵逼。
斟酌着开口:“简单讲,这是个能干活也能吃东西的女婿,该给你们干的活都干了,好生给二位养老好像也是基本做到了,在你们交恶之前似乎也没折腾您闺女?然后你们嫌弃他,嫌弃的主要是……太丑?”
刚刚塑造了一个不讲道理的混蛋女婿形象的高老爷:……
憋了半天,高老爷尴尬地道:“他是个妖精啊……”
“他杀人了?”
摇头。
“放火了?”
摇头。
“不孝顺了?”
摇头。
“不疼妻子了?”
终于!一发入魂!
高老爷点头点的和鸡啄米似的,控诉道:“他把翠兰关到了后院里!”
悟空相当机智地抓住了重点:“那是在你们想要退婚之前,还是之后?”
高老爷憋了半天,终于说出了一个:“之后。”
悟空露出了一个蜜汁微笑。
也就是说,这其实是个不杀生不作孽,最多就是长得不好看的妖怪和凡人在一起,好好耕田种地孝顺二老,后来被人发现原来是个妖怪,瞬间千夫所指的故事。
如果换成好看的妖怪且忽略性别的话那就得是一出白蛇传。
非大团圆结局的新白娘子传奇哟。
突然隐隐的有点为那个妖怪不值。
悟空不想说话了,唐僧却还是抱着一个确定一下调查清楚再好好说话的观点,道:“高施主,问你件事儿。”
高老爷被唐僧师徒这么一个连环问搞的有些无所适从,听着话也只是弱弱“嗯?”了一声。
唐僧也不介意,只指着敖烈和悟空,对高老爷笑道:“假设您女儿还没嫁,贫僧有两个不成器的弟子,高老爷愿意挑其中的谁做女婿?”
第21章 佛祖与菩萨
高老爷的选择……
那必须是小白龙啊!
人家好看!
带出去说这是我上门女婿那多长脸啊!
西海龙宫三太子,举手投足都是世家子弟被细细教养出来的风采,浑身上下一股“我特别有文化”的温文有礼的气质,容貌本来就是精雕细琢的好看,偏那又被天庭和自己父王欺负了一道的隐隐的“我很有故事”的幽怨感和沧桑感……
都别说女婿了哪怕是卖男色都够了!
咳咳。
唐僧当然没有把小白龙送人的意思。
他只垂下眼眸来剔了剔手指,吩咐:“敖烈,露两片龙鳞出来,脖颈那一块的。”
这也不是什么太过分的要求。
小白龙大概也明白了唐僧是个什么意思。
轻轻闭上了眼睛,脖颈处光芒一闪。
脖颈处便爬上来了细细密密的龙鳞。
这下一个受了点委屈于是看起来有些忧郁的年轻公子,分分钟变成了被不公平对待了然后就要报复整个社会偏偏又该死的长得好看的不行的妖孽。
高老爷惊呼一声。
小白龙也不以为意,只手上掐了个法诀就隐去了龙鳞。
“师父原也不必试这个的,人族的逻辑从来就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赶尽杀绝如何安全?妖孽就是妖孽,再好看的妖孽,一旦露出了狐狸尾巴,不分善恶,一概打死。”
高老爷一时之间,确实是没找到什么词来应对。
且讲道理高老爷觉得自己也没错。
毕竟所有人都是这么做的呀,大众的选择怎么会错。
而敖烈却也并不想管高老爷是个什么反应,只淡淡续道:“其实高老爷招赘那猪刚鬣的时候,猪刚鬣也不过是个黑胖大汉,本来就好看不到哪儿去,男儿不重长相,既是农家女婿,能干活能踏实上进便够了,不过是后来越来越像个妖精形状,这才得了忌讳,对不对?”
唐僧一个眼神丢过去制止了小白龙继续喷毒液。
这事儿很难说谁对谁错的。
妖族在巫妖大战之后便被天道厌弃,天道尚且如此,你还能因为人厌弃妖怪从而责怪人吗?
再说了即便是真要责怪,那也不能够怪一农庄之中的小地主呀。
唐僧只长长叹息一声,道:“这事儿我也算尽知了,毕竟人妖殊途,高老爷也算是收留了我们师徒一夜,这妖精便给我们师徒解决了便是。”
高老爷赶紧感谢。
——虽然小白龙说的话确实有些过于直白,让高老爷觉得有些不适,但唐僧好歹也算是许诺了收妖精,高人多半都有些怪脾气倒是也算不上什么。
只听唐僧道:“悟空,手痒吗?想打妖精吗?”
不想再理这倒霉凡人嫌弃妖怪这破事,自己个沉浸在昨晚上熬夜点灯看的东西之中的悟空霍然抬头:“啊?啥?师父我跟你说你下次叫我的时候温柔一点,刚刚我险些就岔了气儿!”
唐僧:……
你这大白天的……我们还在聊天呢,你艺高人胆大地入定吞吐灵气,活该岔气活该走火入魔啊!
别人家修炼都是找个安静地方自己运功的,你倒好!一言不合就就修炼打发时间!
他憋着气,道:“我说,你对这个猪刚鬣感兴趣吗?想不想多个师弟?”
悟空赶紧想起了刚刚添的敖烈这个师弟成天和师父的谈天说地。
果断摇头。
“敖烈?要不你去?”
敖烈冷漠脸摇头。
“不是,师父,为什么那猪刚鬣一定是师弟啊?”
唐僧幽幽道:“你们没注意么,这是一个吃斋的,妖精。”
你家妖精,原来是,吃斋的?
鉴于已经有了悟空和白龙的前车之鉴,唐僧相当怀疑,这又是菩萨给他留的坑。
唐僧还破罐破摔地想,干脆这一路上所有妖魔鬼怪都拉入伙去西天取经菩萨你说吼不吼呀!
最后拉着一个妖族大军到了灵山,也不知道会不会把隐居多年的西方二圣人吓出来。
一想到这个画面还有点小激动呢。
唔——吃斋的妖怪这话一出,悟空和敖烈简直秒懂。
唐僧摊手:“你们俩自己想想我是怎么收下你们的,若真的是上面安排他做的我的弟子,谁知道他要是不能入门,会得个什么惩罚。”
悟空直接起身:“成,我去告诉他取经人来了,若他有皈依之心,便带来给师父看看。”
“我和师兄一同去?”敖烈也要起身。
悟空却把敖烈按下了:“多大麻烦,至于这所有人都去的,我不过是去活动活动筋骨,你好生陪着师父就是。”
敖烈想想也是。
齐天大圣都解决不了的麻烦,他去了也无力回天。
唐僧:“有劳你。”
悟空笑道不敢,提着金箍棒就走了。
——
悟空自去寻八戒麻烦不提。
当天晚上,灵山
佛祖终于拿到了土神从五指山下送来的,走心的快递。
即,他贴在五指山下的六字真言揭帖。
佛祖感应了一下那揭帖上的法力,暗暗点头。
上面的聚灵阵已经没了,里面聚集了五百年的灵气应当是已经被那猴子吸收了。
金刚不坏之体,再加上五指山那钟灵毓秀之地五百年的灵气,这猴子的修为现在应该很能看了吧。
应该……能承担金箍仙化形所需的法力了。
等着猴子护着金蝉子到灵山来,披了佛教皮的截教东进是一回事,也能再见到化形了的神魂已经修补完好的金箍仙。
诸事顺利。
开心!
释迦摩尼常年沉静的脸上,终于露了个略微轻松的笑容,又仔细感应了一下那揭帖。
微微皱眉,手上却掐了一个多年不用的法诀。
写着六字真言的揭帖之上,暗暗浮现出了另外四个字。
“碧游门人?”
释迦摩尼惊悚了。
这称呼多少年没人叫过了!
这个揭贴,理论上只有唐玄奘碰过。
那金蝉子哪去了?
还有,那个玄奘你这么大大咧咧写在揭帖上,固然用的是碧游宫的独门传讯之法,但被有心人找到了,你确定真的安全?
真的不会被紫霄宫所知,最后被算计到死?
他手上猛然就捏紧了那张揭帖,压抑着声音道:“阿傩,迦叶。”
“佛祖?”
佛祖尽可能地让声音保持镇定:“速去南海,传观音尊者过来。”
——
大晚上的
观音匆匆赶来,才进了屋子就看到佛祖手中拿着一个揭帖。
观音眼熟得很,那揭帖就是五指山镇着孙猴子的那个。
“佛祖?”
释迦摩尼挥挥手让僧人们都下去,声音有点发寒:“慈航,你这差事办的,哈?”
观音菩萨分分钟挂起了一张苦逼脸。
要咱们论师徒,那就是佛教这边的关系。
佛祖这一叫慈航,分分钟把观音尊者拉回了当年大家都还只是弟子的玄门生活。
“说好的,让金蝉子做取经人呢?”佛祖阴森森道,“你寻了个什么人来取经?”
观音菩萨赶紧赌咒发誓:“多宝道友!我分明去查了生死簿,金蝉子这辈子投生的绝对是陈光蕊的儿子江流儿,母亲绝对是殷温娇,半点没错!”
佛祖只一声冷笑:“那唐玄奘在五指山下可是徒手撕开的揭贴而非求我显灵,你确定他真的是轮回十世理应半点法力没有的金蝉子?”
观音的脸,终于慢慢变了。
“说,你这么一去长安城,到底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竟然还弄错了人?”佛祖随便指了指边上的蒲团,“坐下说。”
观音菩萨灌了一口冷茶。
一脸辛酸。
她这趟差去的长安城,其实并不是啥轻松愉快的体验。
在凡人面前丢脸其实是一件比较麻烦的事情,因为人族一般都有那么一点点嘴碎,活着的日子是不长,但是经不住口口相传,代代延续啊。
这一代能传你在我大唐玄奘法师的嘴炮之下放了句狠话便恨恨而去。
下一代没准就成了你被辩得哑口无言只能跪下叫爸爸!
如今既然事关重大。
菩萨也没个别的啥办法,只能是一五一十都说了。
“你也知道的,金蝉子,是个懦弱性子,轮回了八百遍依旧很懦弱。”听完了全程的佛祖也是一脸郁卒,坐到了观音对面,揉了揉太阳穴,抽着嘴角开口,“你确定,你找的那位金蝉子……懦弱?”
菩萨:呵呵。
懦弱你个鬼哦懦弱。
哪怕是李世民要是听到了菩萨二字也是要拈香躬身的,他唐玄奘就是偏偏有本事“我看出了你就是菩萨但是我就是不说,你有本事就在道理上辨明白,别用菩萨的身份压我吖”的混不吝。
和那猴子一样一样的滑不溜丢。
当天的菩萨,其实是有些被怼的心烦气躁的意思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