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压根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他们是大周的精英,每日经受严苛的训练,为了国家为了皇室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区区小贼完全不放在眼中。
周围依次出现三四十人,一个接一个冲上来,源源不绝,暗卫们无暇他顾。且他们武艺不弱,想要彻底击杀颇费一番功夫。
待赵盈和白衣人消失无踪,那伙缠斗的人才渐渐退出战斗。暗卫奋起直追,路上总有“拦路虎”,打不尽似的。再追,已全然找不到踪迹。
白衣人抱着赵盈飞身上马,马儿嘶鸣一声便飞快奔出那片密林,耳边是猎猎风声,眼前是未知道路。
赵盈怕被马儿甩下去,紧紧抓着马上的缰绳。
白衣人一手御马,一手帮赵盈戴上遮雨帽,两腿一夹,马儿飞速前进,白衣人竟还绰绰有余。赵盈佩服道:“厉害厉害!”
白衣人道:“少爷过奖,只是雕虫小技。”
声音怎么听着如此熟悉?
赵盈回头看去,眼睛登时瞪大,惊呼道:“南歌?!怎么是你?”
南歌笑道:“少爷才认出来吗?”
赵盈尴尬摸头:“你刚才飞太快了!哎呀!咱们别说话了,吃了一嘴冷雨。”
两人共骑一匹棕色骏马消失在密雨中,黑衣人抱剑倚靠在粗壮的树干上,嘴角扬起一抹微笑。他身材高大,皮肤黝黑,脸庞上一道可怖的伤疤从眉尾一直延伸到耳后,单看脸型,却是说不出的英俊。他站在树下,巍峨不动,雨水不断从他脸上流到身上滴到土地上。大概一刻钟后,皇家暗卫寻着蛛丝马迹找来。
黑衣人横剑在身前,道:“此路不通,此路不通。”
暗卫头领叫出黑衣人名号:“孤剑陈一杀!有幸识得真面目!还请阁下让路!”
黑衣人竖起一根手指左右晃了晃道:“不让,你们主子于我有恩,我不杀你们。回去告诉皇上,小王爷有陈一杀护着,大可放心。”
黑衣人说罢便纵身跳上树,几个纵跃便没了踪影。
“陈一杀!”
暗卫头领咬牙,他们好不容易追到这里,却被“天下第一剑”阻拦。陈一杀擅长隐藏和逃匿,想必早已把赵盈离去的痕迹抹掉。皇家暗卫最忌完不成任务,此时此刻找回小王爷已是天方夜谭。暗卫头头思索了一番,决定收队回去复命。
猎场大帐里,皇帝端坐在首位,眼神凌厉射向帐门,帐内众人战战兢兢,走也不敢走,话也不敢说,大气不敢出,生怕哪一个呼吸触怒到皇上。
只有赵顺懒散坐于软垫上,轻抿茶水,叹道:“美人啊美人,惹得多少英雄气短。前几日,臣弟特意在江南寻来夜明珠一颗,欲逗美人开怀,谁想美人竟闭门谢客,臣弟灰鼻子土脸地回了和王府,想着若是再去找他臣弟便是个屁,过了半日,臣弟还就乐意做个屁任他放了。只要这美人开心啊,臣弟去做王八也甘心那。”
赵顺摇头晃脑地讲故事,皇帝看着闹心,两眼冷刀子放过去。
赵顺非但不闭嘴,越发胆大,道:“有时臣弟也想啊,美人哄也哄不到手,不如抢进王府里关着,磨磨爪子,过个一年半载地这脾性也就顺了。可就怕美人有骨气,不凑巧,臣弟看上的那人便是如此,是决计不会低头的。臣弟那个恨啊,为了他,臣弟脸都丢尽了。可奇怪的是,臣弟心里高兴,看他踏踏实实做事,开开心心做人,即使是远远地看着,臣弟也高兴。皇兄,你说奇怪不奇怪?”
赵宣眯眼看他:“赵顺,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赵顺道:“哎哟,臣弟可不敢。这不是见皇上担忧九弟,说些趣事与您听么。九弟吉人天相,定会平安无事。”
赵顺说完看向帐内众人,道:“大家都回城吧,今日没招待好你们,是本王的过错。”
“哪里哪里,今日得见天颜,多是托王爷的福。”
诸人说了些父辈们教的场面话,一一退下。
盛延午抄了近路,刚回到猎场,便瞧见鸟兽散的众人,急忙进了大帐,看见坐在上面揉眉心的皇帝,又看到坐于一旁朝他挤眉弄眼的和王,跪下俯身道:“盛延午参见皇上!参见王爷!”
赵宣看清底下人,道:“平身吧,你就是大将军的小儿子盛延午?听你父亲说你小小年纪便会使十八般武器,当真是少年英才。近日柔然蠢蠢欲动,还望你父亲尽心为大周出谋出力。行了,退下吧。”
盛延午起身:“是,皇上。”
盛延午退下时大胆抬头看了眼赵顺,只见那人招侍卫续了杯茶,修长手指与温润的瓷杯相映成彰。顿时呼吸粗重敛下眼睫,匆忙退出大帐。
大帐中已无外人,赵顺悠然道:“皇兄,九弟现在怕是已经逃出包围喽!你还真以为怀荣被你孤立就没人帮了吗?臣弟在南方赈灾时发现一个有趣的事,赵武那家伙跟一伙奇怪的人勾搭上了,臣弟心里好奇啊,就去查了查,哎你猜查到了什么?特别好玩!”
赵宣冷冷道:“朕不猜。”
赵顺挤眉弄眼道:“皇兄你太无趣了吧,怪不得小九要走呢,我要是整日跟个冰山木头待在一起,早晚会疯的。”
见赵宣有发怒的架势,急忙转移话题,道:“皇兄你不猜,那臣弟就说了。臣弟母亲早逝,曾经交由小九的生母祁妃照顾,祁妃娘娘温柔可人,善良敦厚,可比德妃好了一万倍!祁妃娘娘相貌那是绝美,一笑起来感觉所有的花都开了,祁妃娘娘一抱我,我都要开心好几天,根本舍不得沐浴……”
赵宣打断道:“说重点!”
赵顺肃然继续道:“有一个怪现象,每次皇上来找祁妃时,我都带小九躲起来偷看,祁妃对着我们两个又温柔又耐心,对着父皇从来没笑过,父皇和她说话逗她开心,她从来不笑,甚至跟父皇吵架,两人急赤白脸地跟有滔天的仇恨一样。父皇走后,她就偷偷地哭……”
赵宣忍无可忍:“说重点!废话太多!”
赵顺连忙道:“重点来了!重点来了!祁妃娘娘喜欢在衣角隐蔽处绣一朵花,怀荣小时候穿的衣服上也有,全部都在隐蔽的地方,一般人看不见,除非脱一半方才显现,那花像活的一样,艳丽无双。”
赵宣冷声道:“你脱过?”
赵顺道:“没有没有,皇兄,你别老打断我讲话啊!跟赵武接触的那伙人都有个木牌子,木牌子上就刻着与祁妃娘娘衣角上一模一样的花!皇兄,你说有趣不?”
赵宣若有所思道:“阳颜花?”
赵顺惊了:“就是这个!皇兄,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也查过?”
赵宣道:“阳颜花只生长在一个地方,断阳谷。”
赵顺道:“断阳谷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医谷吗?据说入口有108道机关,求医比登天还难。医谷圣手偶尔会出谷救治世人,每出一次便变化一种模样,变来变去的,压根不知道真正长什么样!神神秘秘的!”?赵宣道:“断阳谷与天杀阁关系匪浅,朕怀疑天杀阁就是由断阳谷里的人组织起来的。”
赵顺瞪大眼睛:“天杀阁不是杀手集团吗?一个救不可救之人,一个杀不可杀之人……娘的!我严重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
救不可救之人么?医者同样精通毒理,他至今不知下在赵盈身上的毒到底是何物,这种奇毒是否只有神医圣手才能做出来?
赵宣心想:“盈儿此次逃走,也不全是坏事。如遇危险,陈一杀可救他于水火之中,护他周全。他如今极恨朕,分开一段时间也是好事,两个人都可以想清楚自己的感情。如果有人把朕困在方寸之间,朕大概要疯狂地杀出去。正如赵顺所说,爱人不是一味地控制,也许朕该换一种方式了。只是免不了一顿相思之苦了……”
赵宣想清楚之后,便派人召回暗卫,十个暗卫也比不上一个陈一杀,不如用来保护皇城。
只盼望盈儿不辜负自己的殷殷思念之心。
第07章
“少爷,真的要这样吗?”
南歌手中托着花色头巾,主体是暗绿色,粗粗绣着五颜六色的大牡丹花。头巾是在小摊上随便买的,明显是乡野村妇绣来挣闲置银子的。
赵盈早就把头巾绕个圈系在鼻下,脑袋包的严严实实的,道:“南歌,你快裹住头,别嫌弃了,这两个花色我特意挑的,配色挺新奇的,比周围那些俗物不知好了多少。”
南歌叹口气,认命围在头上,在后脑勺处系了个小蝴蝶结。
赵盈叫道:“南歌,你这不错啊!快快快快快!兵贵神速!趁他们还没追来,我们赶紧乔装跑路!”
赵盈说着就拉起南歌的手往胡同那头跑,两个大绿脑袋在昏暗的胡同里竟清晰可辨。绿脑袋简直在欢呼着:“我们在这里啊!快来抓我们啊!”
南歌摇头叹息,少爷也太能玩了,完全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啊!
他们从猎场后山逃出来后,便一路直奔断阳谷,路上被王德昌的人跟踪刺杀,惊险万分到了断阳谷外的仙来镇。赵盈路上总是睡不安稳,夜里做噩梦,白日手颤腿抖,走几步路便汗湿了衣裳。吃东西尝不出味道,时有耳鸣,看东西也模糊不清。
赵盈还以为是许久未出门,身子虚了,没当回事。今早起床感觉力气回来了,便欢腾地跑到大街上四处乱逛,完全不把那些要杀他的人放在眼里。
南歌心里那个急,同赵盈逃出去的第一夜他方得知少爷竟然中了五诛散。五诛散是小姐的祖父研制,中毒者不会死,但是会渐渐夺去中毒者的六感,成为一个躺在床上的活死人。赵盈这毒被解过一回,虽说会暂时抑制住毒性,但不是对症下药,终究无用。
昨日去寻抑制毒性药草的人回来,他立刻给赵盈用上,才有了今日这一出。
赵盈得知有人要杀他,开心地扮起了老鼠被猫捉的游戏。
只是,这绿头巾戴在头上总觉得怪怪的。
南歌给暗中保护的人打了个手势,一个人跟着赵盈东躲西窜,半个时辰过去,赵盈终于累了,摘下来头巾一把摔在地上,气忿道:“到底有没有人来杀我啊?亏我把皇兄整日在我耳边唠叨的剑谱又过了几遍,我可是很期待做惩恶扬善的大侠,没想到现实根本和书上写的不一样,回去我一定要把那些误人子弟的书统统撕掉!”
南歌安慰道:“书是人心所见,并不都是真实的。写书的那人很可能只是在写自己的向往,少爷平时读读作为消遣便罢了。”
赵盈不赞同道:“你是在说读书无用吗?”
南歌道:“当然不是,读书可以知善恶,只这一点就足够了。”
赵盈思索道:“那若有人知道什么为善,什么为恶,却还是违背道德去作恶呢?或者善恶在他眼中根本没有差别,知道善恶,却选择了忽视,不去理,那读书来干嘛?”?
南歌道:“因为人有欲望,心有贪婪,这时候更需要读书来正视听。”
赵盈摆摆手:“不懂,你把我绕晕了,在我看来,读书就是为了高兴,高兴了就拿来读,不高兴为何要去读它,我就觉得看棋谱比老师教的那些文诌诌的“之乎者也”有趣多了。”
南歌笑道:“少爷说的没错,是我托大了,该打。”
两人在街上说说笑笑,关系顿时近了许多,赵盈也彻底放下戒备,同时为自己之前怀疑南歌感到羞愧。他们回到客栈收拾好行李便骑马前往断阳谷。
赵盈这几日问了许多关于母亲和断阳谷的事,南歌也一一解答。但是知道的越多,反而越是迷惑,一切都是扑朔迷离。
好在母亲还好好活着。
母亲走后的那几年,他一直提心吊胆的,又是害怕二哥的侵犯,又是担心母亲的安危。以往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头早就消失无踪了。
断阳谷在仙来镇的东面,谷口呈口袋型,易守难攻,易进难出。谷主在谷口处设了108道机关,擅闯者有来无回。
从机关建立到如今百来年,只有一人闯关而未死,就是被江湖人称为“鬼剑圣”的陈一杀。陈一杀剑法诡谲,融合百家之长,轻易看不出路数。且他来无影去无踪,想杀谁便杀谁,甭管是正道还是邪道,只要他看不顺眼,就等死吧。
实在不是个匡扶正义的侠士。
谷口竖着个高耸入云的巨石,上书“断阳谷“三个大字。字锋凌厉,掩不住的傲意。
断阳谷,断阳谷……可不就是断人阳寿的谷?
南歌叫住看石上大字看入迷的赵盈,领着他进了大石后左侧小道。
默默跟着走了会儿,赵盈突然仰头问:“那三个字是谁写的?”
南歌道:“我也不清楚,据说是第一任谷主所写。”
小道上铺着圆润的小石头,赵盈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心中大?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幸苫蟆?br /> 他曾在皇宫中见过太祖皇帝的墨宝,笔势纵放,驰骋凌厉,笔锋似一把刀刺下。太祖皇帝改朝换代,自当有此君临天下的气势。他临摹过一段时间太祖的字,均形似而神不似,太祖的胸襟野心平凡人不可比,遗留下来的墨宝无人能尽品其味。
这字法当是世上独一无二,赵盈记忆深刻,石上那三字分明是太祖皇帝所写,那犹如刀刻的笔锋除了太祖皇帝,他再没见过。
即使是皇兄的字体,也没有那种杀伐果断的肆意与狂妄。毕竟太祖的江山是他一步步打下来的,说是传世英雄不为过。
进谷小道长长,似乎走不到尽头。到后来越发狭窄,只容一人通过。赵盈信步跟在南歌身后,时不时摸一把身侧的岩壁,岩壁上生着碧绿的青苔,湿漉漉的,绿芽芽上托着水珠。赵盈用指尖一触,便颤巍巍地掉落到卵石地上。
弯弯绕绕地走了许久,路过几个分岔路口,又走上一条稍微宽阔的土路上,总也不见坦途。
赵盈腿走得酸疼,忍不住问:“南歌,何时才能到?”
南歌放慢脚步,道:“快了,到了雾林,咱们可以骑马。”
赵盈一听,委顿道:“这么说还有一片树林?怎地如此远!”
南歌道:“少爷,要不我背你?”?赵盈连忙摆手:“不用,我体魄强健着呢!”
说罢便风一般跑到南歌前面去了。
南歌惊道:“少爷别乱跑,触到机关就不好玩了。”
赵盈乖乖放慢步子,他可不想被机关打成筛子。南歌果然没骗他,片刻后道路变得宽阔,再走几步,目之所及是雾蒙蒙的广阔森林。
南歌拇指食指同时放进嘴里,吹了两声口哨。只见雾气弥漫的森林里冲出来两匹骏马停在他们面前,呼出满鼻子的浊气。
南歌从怀中掏出一青瓷小瓶,倒出两粒黑色药丸,一颗自己吃了,一颗给饶有兴趣逗马的赵盈:“少爷,林中有瘴气,这药丸你吃了。”
赵盈看也未看,抓过来就扔到嘴里,在嗓子眼里转个个便咽到肚中。
雾林中迷雾重重,外来者稍不小心便会把性命交代在这儿。南歌领着赵盈走了一条谷中人专有的安全线路,可以避过所有的大型机关。
两人前进了大约五百米,南歌渐渐发觉不对,他们似乎一直在转圈。
南歌叫来随身守卫,道:“你们去看看怎么回事?”
赵盈问:“怎么了?这里空气不好,我们赶紧走吧,我好久没见母亲,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南歌道:“不着急走,这里容易迷路,我也没把握。三年没回来了,不知有些东西变了没?”
忽然破空一支箭直射到赵盈面门,林中一道人影倏然闪出,徒手握住箭支,落在两人马前,压着嗓音道:“瓮中捉鳖,这断阳谷如今也要完喽!”
赵盈看呆了:“好身手!”
男人一抱拳:“承蒙小王爷夸奖!”
男人中气十足,声如洪钟,清亮异常。在迷雾中看不清人的模样,只模模糊糊一道高大强壮的黑影如松般立在马前。
南歌戒备道:“你是谁?”
男人道:“陈一杀是也。”
南歌道:“难怪,除了你,也没有人能进雾林如入无人之境。”
陈一杀眉毛一竖,嘴巴一咧:“过奖过奖。”
林中又是一声利箭破空声,南歌立刻调转马头,喊道:“少爷,跟我来!”
陈一杀用剑鞘拨掉射过来的箭,脚尖一点便跃上赵盈的马,从赵盈手中夺过缰绳,“驾”地一声,骏马便如箭一般窜了出去,不一会儿,就超过了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