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去死吧!”林飞愤怒地喊了一声,扶着腰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照着奄奄一息的莫念抬脚就要踹。
“唔!”陆离扑过去结结实实替莫念挨了这一脚, 结果这一脚正好挨在了腰侧的烙印上, 整个人立刻吃痛蜷缩成一团,倒在莫念身侧。
“我!”林飞这抬脚一踹,也抻到了自己腰上的烙印,剩下的半个“靠”字愣是呲牙咧嘴地没说出来。他忿恨地瞪了地上的两人一眼,“啐”了一口, 扶着腰一扭一扭地走了。
林飞这一带,几乎所有人都愤怒地围上来,喊着如果不是莫念这小子找死,就不会害得大家一起被盖章——虽然他们都明白,“盖章”是迟早的事儿。这“文”字一烙,他们就生是文家的走狗、死是文家的死狗,天下之大,只要文家不放手,就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
当然,现在的少年们还想不到这长远的一生,仅仅是皮肉被烙焦的疼痛就足以让他们想要找点什么来宣泄。而教官,给了他们足够的理由。
但无论是挥拳还是踢腿,都会抻到腰上的伤,所以少年们落下的拳脚倒也谈不上没完没了,基本自己吃痛了就住手了。可到底10来个人,又都是练家子,还都夹带着熊熊的怒气,这一通挨下来,着实吃不消。
陆离死死地护住莫念,大声哭喊着,“别打他!别打他!你们要打就打我吧!”
打谁都是撒气,愤怒的少年们并不在乎挨揍的对象是谁,发泄完了就都赶紧回去养伤了。训练并不会因为他们身上有伤而有所减缓,事实上三年来,他们每天身上都带着伤。
“莫念~莫念~”陆离哭唧唧地从被他护在身下的莫念身上爬起来。莫念被医护人员包扎过的后背因为方才的蹭动渗出了大量的血迹,染红了陆离的衣襟。
“啊!”把莫念的头转过来的陆离,没想到一动不动的莫念竟然睁着一双眼睛,整个人都吓得瘫坐在了地上。
吃了神仙丹所以感觉不到痛的顾言:……
他真是受够了这次的目标人物。
恍过神的陆离赶紧扑过去,喜极而泣道,“莫念!你还活着!”
顾言丢给他一个白眼。
“我、我这就背你回去!”陆离擦擦眼泪,又一脸纠结道,“可能……会很疼……疼的话,你就叫、就咬我,别再忍着了……呜呜呜……”
200鞭,听得旁观的少年中都有人呜咽起来,可是被绑在十字架上的莫念愣是没吭一声。
“哎我说你别哭了行不行?”莫念一脸的不耐烦,吐出的字全是气音。
挨打的又不是你。
“对、对不起!”陆离使劲儿蹭了蹭眼睛,拉着莫念的胳膊吭哧吭哧把人背起来。莫念的大腿就刮在他腰侧的烙印上,可陆离还是抱紧了莫念的大腿,咬着牙一步步地往回走,走一步,就说一句“对不起”。
因为,原本应该承受这一切的人,是他。
要逃跑的人,是他。
而在教官冷着脸打开房门,开了灯,质问从床上惊坐起的两个少年,墙上的洞是谁挖的时候,莫念一声不响地披了衣服,爬下床,一步上前,替陆离背了这个很有可能会没命的锅。
“对不起、对不起……”陆离背着莫念,腾不出手来擦,哭得脸上鼻涕一把泪一把。
顾言嫌弃的不行,忍了半天不耐烦到,“吵死了。”
陆离不说话了,可是哭得更厉害了。
顾言:卧槽,好嫌弃。
重伤的莫念被“破例”允许养伤一周,不接受任何训练。对于上面这个奇怪的处理方式,少年们自然是异常疑惑的。但严苛的训练使得他们并没有过多的精力来思考这件事。
顾言自己倒是能猜到一二。
教官们都知道,莫念除了每天的正常训练,还要为自己作死额外选择的冷兵器做加时训练,从理论上来讲就没时间挖那个洞。上边的人又不是没脑子,稍微想一下就知道犯人只能是陆离。
东窗事发时,顾言刚被教官折磨完,偷摸爬回床上睡死没多久,就被光刺激弄醒,当时真的是一脑子浆糊,听了教官的质问更是一脑子浆糊。但他们这屋子就住了他和陆离俩人,不是他那就只能是陆离。顾言几乎是本能地背了这个锅,至于后续会如何,他当时完全没有想。
而等到自己被绑上十字架挨鞭子的时候,顾言想的是,唉,看来这个世界的任务注定要失败了。
他真的没想到会如此峰回路转。
教官抽的很有水平,看着血肉模糊的极富视觉冲击力,可是一点儿筋骨都没伤着。别人去训练的时候,有专业人员来给莫念换药换纱布,甚至还带来了食物。顾言欢快地啃馒头,觉得自己也没白作死,瞧瞧,这不俨然是被当做重点培养对象了?
只是……上面的意思,猜不透啊。
“三儿,我有了一个特别黄暴的想法。”顾言说。
“是虾米勒?”1314爱答不理。
“我怀疑那死肥猪同时看上了我和陆离。”顾言认真严肃道。
“也许吧。”1314不冷不热。
知道自己长得好看还不换张脸进任务世界,这不是上赶子往狼嘴里跑么。
顾言:……
顾言忧伤到,“三儿,你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1314现身眨眼睛,“谁说哒!”
顾言看着一团绒球的1314,眨巴眨巴眼睛突发奇想,往床上一趴,“哎你在我背上滚一滚~我一定会好很多~”
1314:……
于是陆离推门而入的时候就看见莫念趴在床上一脸泛春地哼哼唧唧。
陆离:……
顾言:……
陆离赶紧走过去,一脸担忧地问,“是伤口很疼吗?”
顾言:……
这孩子真是太纯洁了。
“没有。”莫念应了一声,津津着鼻子闻了闻,看向陆离,“什么味儿?”
陆离忙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变了形的包子递到莫念眼前,半是邀功半是羞涩地看着莫念,张了张嘴,小声道,“我、我抢到吃的了!你……这几天饿坏了吧?快吃~”
这是顾言被鞭刑后的第三天。是他们住到地上的第三年。
伤口面积太大,附带反应搞得顾言这几天一直在发高烧,迷迷糊糊的,想管陆离也是有心无力。更何况,三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纠结要不要放弃这次的任务。因为这次的目标人物真是太不长进了,比起楚桐那争气的娃简直天壤之别。顾言看着,心烦得很。
让他坚持下来的最大理由,是三年前的那一天,自己手上沾满的杀孽。
可是现在,顾言趴在床上,抬头看着一脸热切地盯着自己陆离,突然想哭。
医护人员给莫念带了吃的这事儿,顾言没告诉陆离。吃的本来就不多,顾言自己吃也就七分饱,更没办法藏起来给陆离剩下什么。他没告诉陆离,一来是陆离这几天没了莫念的投喂,自己抢不到食物一直在饿肚子,搞得顾言很不好意思跟他说自己有吃的;二来,他也确实想知道,这小子到底还能不能有点长进,是不是没了他就活不下去了。如果真的是,那顾言对这次的任务就真的绝望了。
现在看来,还是有长进了。
莫念看看陆离,面无表情地抬手接过来,“你吃了吗?”
陆离一愣,点点头,说,“我吃了~”
莫念深深地看他一眼,“哦,你吃饱了,然后就给我带这么一个小破包子回来?”
陆离一下就急红了脸,忙摆手道,“不、不是的!我……我……”
废了半天劲,就抢回这么一个破烂包子,自己饿了三天,一口没吃,都带回来给莫念了,这种事儿顾言怎么会看不出来。他看看快急哭了的陆离,咬了一小口,把剩下的大半个塞回给陆离,“没胃口。”
陆离着急,“你……没胃口也得吃呀~吃了东西才能快点好呀。”
莫念横他一眼,命令道,“你把这半个吃了,明天至少带三个回来给我,知道吗?”
陆离捧着半个包子,看着趴在床上的莫念,黑黝黝的眼睛一眨,又开始掉眼泪。顾言就烦他这样娘了吧唧的,索性一闭眼睛,眼不见心不烦。陆离坐他枕头边一边抽噎一边啃包子。
顾言闭着眼睛想了想,唉,毕竟陆离现在也才11岁,还小着呢,他自己小时候不也整天哭唧唧的。长大了变man了不就行了?
说起来,对于这次的突发事件,顾言是极其意外的。小陆离看着蔫头巴脑的,竟然能搞出一个翻版的《肖申克的救赎》,说不敬佩是假的。
“你用什么掏出来那个老鼠洞的?”莫念睁开眼睛问。
陆离看看他,张张嘴,结果因为一边哭一边吃东西而打了个嗝。
顾言:……把你给蠢的。
陆离自己也很不好意思,然后诚实答道,“牙刷把。”
片刻的沉默后,莫念说,“蹲这儿。”
陆离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跳下床,在莫念面前蹲了下来。
“再起来点儿。”
陆离想了想,直跪在床边。两人的视线正好平行。莫念看看他,伸手扣住他的后脑,轻轻吻了他的额头。
“你不需要成为安迪。但我会是你的瑞德。”莫念盯着陆离的眼睛,像是在轻声许下一个誓言。
第39章
黑暗而冗长的旋转楼梯, 十几双脚纷沓而过, 却没有在静谧的空间中引发任何响动, 只有窜流的空气一声接着一声,像是濒死的、窒息般的呼吸。
隔几米才有的嵌入在石壁上的灯泡散发着惨白的光线,忽明忽暗地照过一张张年少而冷漠的面庞。
他们不害怕吗?他们害怕。时隔十年, 那一个月的地下生活仍然深深地印刻在他们的脑海深处,魔化成了午夜梦回时回不去的梦魇。
他们不紧张吗?他们紧张。没有人知道教官让他们带了武器重新回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虽然他们已经有所觉察。
只是没有人愿意相信。
而十年的磨炼,让少年们学会了将所有的情绪掩藏在那毫无表情的面容里,掩藏在那古井无波的黑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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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在壁角的老古董显示器在闪现了片刻的雪花后, 出现了主教官那张终年似笑非笑的脸。
“十年前的今天, 你们踩着同期的尸身, 从这里活着爬了上去。对此,我再次表示祝贺。”主教官轻轻拍了拍手,继续说道, “而十年后的今天, 我们也没能想到什么新的创意。就还是老规矩吧。嗯, 我知道你们之中,有些人住在一个房间里,朝夕相处了十年,感情甚笃;当然也有一些人,虽然住在同一屋檐下, 但十年来一直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无论如何——”主教官竖起两根手指,“最终的生存名额,只有两个。”
“趁手的武器,已经让你们选好了。那么,警报拉响后,正式开始。祝好运,各位。”
显示器中的画面哗啦啦化为一道白线,黑了。
黯淡而惨白的灯泡的照射下,11名少年似一樽樽漆黑的雕像,一动不动。
主教官说了要等到“警报拉响”,那么在那之前,谁动就是有违命令。即便最后能活着走出这间屋子,迎接自己的,也只有黑洞洞的枪口。他们原本有16人,有4人饿死,还有1人,在外出执行团体任务时为了争功无视命令,回来后,被公开处决。
“嘀——”警报拉响!
按照身高列队站好的少年们立即拔刀自卫,同时迅速向自己的战友靠拢。陆离和莫念身高相仿,两人原本就前后站着,陆离身形一转就靠上了莫念的后背。而就在这短暂的电光火石间,“砰!砰!砰!”连续三声枪响,三名少年已经应声倒在地上。
他们死不瞑目,大睁的眼眸中,只有一片茫然。
剑拔弩张的氛围似被冰冻,在所有人的呆若木鸡中,一把左轮手qiang被丢弃在水泥地上,发出了一声极有质感的响动。
“Go!”莫念低声,雪亮的太刀已经出鞘,映着惨白的灯光,折射之处,便是皮开肉绽、血花飞扬。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似是触动了静默的开关,所有1秒前还状况外的少年们立刻向着莫念集体围攻过来——最后活下来的是谁都无所谓,只要不是这个不按规矩出牌的魔鬼!
此时的陆离已然不是四年前还在被莫念嗤之以鼻的怂包,他沉默地跟紧莫念,死死地守护着莫念的背后,决不让人从背后伤到莫念一根汗毛。
就在15分钟前,走出房门的那一刻,陆离叫住了莫念。
“哥。”
莫念搭在门把手上的手停了下来,回头看他。陆离习惯性地躲开了目光,可是又立刻迎视了回去,无比认真道,“如果这一次真的是最终战……哥,你的背后,就放心交给我吧。”
莫念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勾了一下唇角,什么也没说,率先开门走出去了。
也许莫念并不需要自己的掩护。陆离想,但那又怎么样呢?重要的是他自己想保护他,保护这个为了赎罪,而悉心照顾了自己十年的人。
十年零三天前,就是在这个被血浸透的房间里,他听到背后陆歌的惨叫,猛然回头,目击的便是莫念一刀抹上了陆歌脖子的一幕。陆歌像是失去了操纵线的人偶般倒下去了,而她身边那个浑身浴血恍若修罗的男孩子,却看着倒下的陆歌满目惊惶。他像是被枪击中了一般倒退了一步,撞进了另外一个孩子挥刀砍下的伤害范围,整个右肩瞬间就垮了下去,可他却像毫无痛觉一样,只是盯着陆歌……
当天晚上莫念残忍无情的表现,让陆离一度怀疑自己当时看到的只是幻觉。可是这十年来的点点滴滴都在告诉他,莫念不是冷酷嗜血的修罗。
在他冷漠的外表下,是一颗比谁都柔软的心。
他不厌其烦地投喂自己这个窝囊废,半夜爬起来给自己盖被子。总是在深夜里被噩梦惊醒,然后跑来自己的床边低低地说上几遍“我会替陆歌照顾好你的”。好像只有这样,他才会心安,才能重新睡着。那些看自己弱,平日里会找茬欺负自己的人,虽然事发时莫念一副冷眼旁观的模样,但到了“比武切磋”时,但凡那些人碰上了莫念,都会被揍得额外惨……
陆离想说,其实你没必要补偿我什么,我知道那是你的身不由己。可他说不出口。他也不会睁开眼睛,对跪在自己床边声泪俱下的莫念说我原谅你了,我姐的死真的不是你的错。
他贪恋莫念对他的好,那是让他能够在这个吃人的地方生存下去的唯一的支撑。而如果“愧疚”是能够维系莫念对他好的唯一筹码,那他绝对不会去原谅莫念。
“莫念!你他妈耍诈!”脾气火爆的林飞冲到最前,一把30厘米长的军用钨钢匕首“铛”地一声跟莫念近一米长的太刀架在了一起。他瞪圆了眼睛怒火喷张,“为什么你会有枪!”
拼蛮力莫念显然不是林飞的对手,而且在冷兵器的选择上,虽然他方才起手利用太刀的长度迅速划开了一个安全距离,但现在对方人多势众,近距离攻击下,过长的太刀挥舞不开,而像目前这种情况,本来在力量本身上就不占优势,力矩的差异则无疑加剧了这种影响。眼看着太刀的刀身已经被蛮力大猩猩给压到了头顶,莫念却放弃了双手握刀,微微偏身避开力道,左手迅速撤回摸出短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毫不留情地照着林飞的双目划了过去!
双方迅速各自退开,对峙。
“说啊!”
“为什么你身上有两把冷兵器!”
“你犯规了!等死吧!”
枪击后,除莫念和陆离外的六人中,已然有一人被莫念解决掉了。还活着的五名少年将莫念跟陆离围在中间,怒火冲天地逼问着。
所以说,这就是智商的差距。往日里去冷兵器库取武器,那里从未有过教官。然而今天却有了。而且教官还是站在了那扇从冷兵器库通往热/兵器库的门前。自己不带脑子,活该死得不明不白。
只可惜,能装六发子弹的左轮手qiang,教官只给了三发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