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离枭将宣纸揉成一团,“去查。”
“是。”暗卫应了一声,便又如鬼魅般不见踪影。
司离枭唤人将纸团拿去烧了,起身往寝殿而去。
穆晰舫被捆了几日,皇帝终于大发善心解了他的绳索,改为在脚腕锁上一条细细的精铁,除了寝殿何处都去不得。
司离枭尚未进门时听见铁器叮当作响,还以为穆晰舫在扯精铁链子,结果进去一看,他手里拿着九连环自顾自地玩得开心。
“陛下。”穆晰舫见了人立即将九连环放在一边。
司离枭微微走过去,“你倒是悠哉。”
穆晰舫没有答话,在皇帝的寝殿之中百无聊赖,他只能耍弄这些小玩意儿打发打发时间。
司离枭拿起九连环,眼里百味杂陈,“这原本是太子的玩物,太子如何也解不开,便随手丢在朕这里。”
司弈昂能拔山打鼎却无锦心12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绣肠,明明告诉了他解环的办法仍不能全数解开。这样的资质可做猛将,若做帝王却稍显欠缺。
穆晰舫不知皇帝为何忽地谈起这些,默默地看着他。
司离枭静静地站了一下,将九连环放回原处问:“宫里的膳食可习惯?”
一到这种时候穆晰舫便无比警惕,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小人还是更喜欢北疆的烤馕。”穆晰舫道。
司离枭寻了最近的位子坐下,“不如与朕说说北疆?”
“陛下为何想要知晓?”穆晰舫警觉地问。
“北疆乃是朕的领土,可二十多年却从未亲自瞧过一眼,自然想要知道。”司离枭答得自然。
穆晰舫脑袋里转过好几个念头,淡淡答:“北疆与京都没有多大差别,只是风沙极大,北疆之人便常戴面纱掩住口鼻。”
司离枭以手托颐,眼睛凝视着穆晰舫。
穆晰舫被盯得汗毛竖起,半道便停了下来。
“你不用如此拘谨。”司离枭带了些笑意道。
即便平时面对皇帝他也有些紧张,更何况是两人在寝殿中独处。
司离枭有些失望,傅子芩浑身是刺的模样让人想要狠狠□□,穆晰舫谨慎小心的模样却让人食之无味。
“不如说说北疆王与王妃?”司离枭又换了能直戳这人心底的话头。
穆晰舫果然动了动眉毛,“恐怕陛下对北疆王更熟悉罢。”
“北疆王,”司离枭仔细想了想,道:“是个贤臣良将。”
穆晰舫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皇帝,不知他说的是不是违心之论。
“朕与他说不上亲近但也不疏远,”司离枭端详着穆晰舫的神色,微微扬起嘴角,“他晓得其中的分寸。”
穆晰舫脸色微沉,这样的说法好似即便北疆王扶助司离枭登上帝位,尽忠职守护卫边疆,在皇帝心中仍然只是个伏低做小的下人。
司离枭起身,慢慢走向穆晰舫。
穆晰舫只觉得全身僵直,两手握紧仿佛随时都会出拳。
司离枭伸手摸了摸穆晰舫的脸,“你方才的模样,当真有趣。”
说罢,便错过他径直出了寝殿。
穆晰舫用力吸气,直到脚步声走远才虚脱一般坐在地上。
夏日蝉鸣,宛如一呼一吸之间都满是热气。傅子芩有了身孕便觉得腹内像塞了个暖水袋,总是热涨不已。
司华宁快十岁,捏着针线仔细地描绘着莲花的模样。绣到了不明白的地方,便小声去问身旁抱着司知仪的郦昔繁。
傅子芩看着郦昔繁一手圈着司知仪,一手指着司华宁手里的绣花棚子,再一次觉得这人更像是“母亲”。
抚上尚未隆起的小腹,傅子芩叹息了一声。
“娘娘,有喜之时叹气,将来皇子也会长得愁眉苦脸的。”婵衣娇笑着道。
“是么?”傅子芩扯了扯嘴角,难怪他的几个孩子都不爱笑。
“陛下驾到。”门外太监喊道,屋内所有人都站起来恭迎皇帝驾临。
虚情假意地行礼之后,皇帝坐了下来,“华宁在做什么?”
司华宁将绣花棚子递给父皇,“郦才人在教华宁绣荷花呢。”
司离枭不懂这些女儿家的东西,只能笑道:“真好看。”
即便如此司华宁还是兴高采烈地拿回了绣花棚子,又专心致志地下针。
司离枭瞥眼看着郦昔繁,这个曾是他正妻,亦是母后安插在他身旁的女子,若非康南王叛变,只怕如今仍装作贤妻良母的模样,伺机而动罢。
郦昔繁微微颔首看着司华宁绣花,避开皇帝凌厉的眼神。司离枭也收回目光,眼睛看向沉默的傅子芩。
“今儿好些了么?”司离枭从御医那里知晓他近来身子不适,心里倒是存了多来瞧瞧他的想法,可每回看见这张要死不活的脸,坐不了多久便想离去了。
“好些了。”傅子芩淡淡地答,其实不好,整宿地睡不着,起身后头重脚轻,整个人都没有力气。
司离枭一看那青黑的眼底便晓得他没睡好,问:“夜里常呕么?”
“没有。”傅子芩仍答得平铺直叙。
司离枭微微皱眉,朝郦昔繁道:“带华宁知仪下去。”
郦昔繁淡然起身,“妾身告退。”
傅子芩见三人出去,再看皇帝走向自己,心里微微打鼓。
司离枭坐在傅子芩身旁,暗中遏住怒意,“昨夜睡得不好?”
“没有不好。”傅子芩答。
“眼底都黑了。”司离枭伸手想摸傅子芩的眼皮,却被人往后躲开。
司离枭讪讪地收回手,“晓得那个桃源人在何处了?”
傅子芩眼里猛地射出一股寒意,司离枭明了地点点头,“朕收他入后宫,你这般生气?”
“陛下坐拥天下,纳谁入宫都理所应当。”傅子芩顿了顿,又道:“小人只想自己的族人活着,其他不敢奢望。”
句子好歹长一些了,司离枭扬起嘴角,“你为朕生养了三个儿女,再加腹中之子,你把剩余的桃源人全接到宫中安置也无妨。”
傅子芩心中讥笑,只怕是将所有人接来好一网打尽罢。
“同朕说说桃源如何?”司离枭忽地问。
傅子芩怔了怔,“陛下为何想要知晓?”
这问题怎么会和穆晰舫一模一样?莫非桃源人都是一个脑子?
“好奇罢了。”司离枭耸耸肩。
“那儿早已夷为平地,陛下知晓也无用。”傅子芩沉声道。
得,踩到了猫尾巴。
“你与穆晰舫皆是桃源人,幼时想必见过面罢?”司离枭带着恶意地问。
傅子芩看向一边,“我与他不是同宗只偶尔见过一两面,那时他仍在襁褓,我记得他,他大约不记得我。”
“他幼时长什么样?”司离枭定定地看着傅子芩,想从那张淡漠的脸上寻找一丝一毫的动摇。
傅子芩无语地道:“襁褓里的孩子能看出什么样?”
“知仪小时候就和华宁不一样。”司离枭正色道:“知仪一出世便比华宁要白,华宁的眼睛像你,知仪像朕。”
这人每日都是在做什么啊?傅子芩无比怀疑。
“你从没发觉?”司离枭不可置信地看着两个女儿的生身之人。
傅子芩抬眼,“大约小人眼神不好。”
司离枭将手放在桌上,感叹地看向另一边。
傅子芩理了理衣衫,有意掩住肚腹。
“今儿那群大臣又念叨了,”司离枭微微往后靠,“说朕发令苛刻,怨声载道。不过就是剥了他们一点津贴,每日都如蚊子在朕耳边嗡嗡叫嚣。”
司离枭转头,却见傅子芩眼中没了神采。
“傅子芩。”司离枭喊了一声。
傅子芩猛地回神,惊诧地看着皇帝。
“朕说,那群大臣着实烦人,每日除了争权夺利便言之无物。”司离枭眯着眼道。
傅子芩不懂政事,半晌才道:“是么?”
司离枭猛地拍了一掌几案,愤愤地站了起来。
傅子芩立即跪地,“陛下息怒。”
这人如今还怀着孩子,司离枭只得尽力忍住怒气道:“起来。”
傅子芩起身,蓦地捂住小腹弯下腰。
“怎么了?!”司离枭瞪大眼,连忙两手扶住他。
傅子芩咬着下唇放开手,“没事,可能忽然站起来拧到了腰。”
“什么叫拧到了腰?”司离枭横了傅子芩一眼,朝近旁的宫女道:“叫御医!”
宫女应声退下,司离枭扶着傅子芩慢慢坐回椅上。
傅子芩觉得吸入胸腔的气息更加闷热,脑袋也开始晕眩。
“傅子芩?傅子芩?!”皇帝焦急地喊着他。
这副场景似乎不久前才出现过,傅子芩扯了扯嘴角,眼睑无法控制地闭合。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更新又不稳定了= =
第40章 章三十八 蠢蠢欲动
痛。
与练武时的伤筋动骨不同,热胀过头仿佛有什么东西急不可耐地想要从体内生生撕离。傅子芩从那样的剧痛中醒来,脑袋里仍然一片混沌。
“都是死人么?!没一个有用的!”
似乎有人在耳边大喊。
“陛下!陛下!娘娘醒了!”
“什么?!”
模糊的影子冲了过来,罩在他眼前问:“怎么样?是不是很痛?”
傅子芩没有答话,努力想看清那人的脸。
司离枭看到他张嘴却发不出声,便又弯了弯腰贴近床榻,“哪里痛?”
“你……”傅子芩嘶哑地发了一个音,又张着嘴不再说话。
司离枭急得简直想杀人,“到底什么你说啊!”
傅子芩眼前宛如迷雾,可雾中的那人却无比清晰。
当朝皇帝,他的孩子们的父亲,他一生的仇人。
“我、恨、你……”傅子芩艰难地磨出三个字。
每一日醒来都是折磨的开始,然后在仇恨中入睡。他的人生宛如提线木偶,手里的刀除了刺杀别无它用。
司离枭愣愣地看着他,傅子芩却又沉沉地昏睡过去。
御医慌忙上前为傅子芩诊脉,司离枭听着房内的喧嚣,不知为何理不清思绪。
穆晰舫看着皇帝在寝殿内埋着脑袋踱来踱去,最终开口问道:“不知陛下为何烦心?”
皇帝仿佛硝石一点就燃,指着穆晰舫吼道:“你们桃源族非要气死人不可?!”
穆晰舫一听便明白傅子芩那边恐怕出了事,立即跪下道:“请陛下息怒。”
司离枭又在寝殿内转了一圈,脸上的怒气丝毫不见削减。
穆晰舫跪了半晌不见他继续,只得试探着问:“陛下,芩妃娘娘可是出了什么事?”
司离枭眉头一动,定在那里道:“他就是跪了一下,起来便晕倒了。”
“什么?”穆晰舫大惊,有孕之人晕厥可大可小,“芩妃娘娘可醒了?”
“没有。”司离枭愤愤不平地背着手。
穆晰舫默默地跪着,看司离枭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半晌,司离枭才嘟囔了一句,“他平日身子都很健壮。”
“这个……”穆晰舫犹豫着道:“毕竟他有孕在身。”
皇帝垂眸,寻了个位置坐下,“朕晓得他恨朕。”
穆晰舫心头大震,不知皇帝为何忽然提起此事。
司离枭坐下之后便又开始沉默,他与傅子芩从开头便是一桩强制交易,就如他父皇强迫桃源主母成为司朝皇后一般。但傅子芩不一样,傅子芩疼爱他们的孩子,所以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他抓在手心。
可傅子芩仍然恨他,恨得即便在生死边缘仍无法忘却。
穆晰舫看着皇帝,不敢轻易询问细节。
“起来罢。”司离枭挥了挥手。
穆晰舫这才起身,往旁边挪了几步好远离司离枭的视线。不料司离枭却又偏过头看他,“你过来。”
穆晰舫微微握拳,紧张地走了过去。
司离枭上下打量着这个桃源人,与傅子芩不同的聪颖俊朗,按理说他也该更喜欢这人才对。
司离枭握住穆晰舫的手臂便觉察出这人的颤抖,暗示着他的惊惧与顺从。若是他再强硬一些这人势必也会就范,可他不想,不想再养一个宛如傅子芩的空壳。
讪讪地放开自己的手,司离枭站了起来,“朕去瞧瞧傅子芩。”
穆晰舫松了一口气,恭送皇帝出殿。
稳健的步子踏在廊中,迎面便走来一名老者。
“王爷。”左大夫深深作揖。
司允修一见他立即冷下脸,“左大夫还有何事?”
“王爷尚未给老夫一个答复。”左大夫淡笑道。
“本王说过了,本王绝不能做叛逆之事。”司允修正色道。
左大夫仍衔着几丝笑意,打千道:“小人明白了。”
司允修离开便径直回了卧房,辛雪扬宛如热锅上的蚂蚁,闻声立即前去迎接。
“查得怎么样?”辛雪扬将人堵在门口忙问。
“进去说。”司允修道。
“哦。”辛雪扬忙让开。
两人进了卧房屏退侍从,辛雪扬又问:“可有什么消息?”
司允修紧皱着眉头,“平日陛下不在寝殿中也仍有人送饭菜过去,但从未见有其他人出来。”
辛雪扬张大嘴,带着些哭腔道:“定是皇帝将他拘禁了!”
这一结论往司允修的胸腔塞满烙铁,“你不要慌,至少晰舫还活着。”
“活着?”辛雪扬看着丈夫,瞪大的眼眶中氤氲着雾气,“陛下是什么样的人王爷莫非不知?晰舫活着,可他能活得好么?!”
司允修心头一颤,辛雪扬立即拉着他的手臂道:“王爷,王爷,晰舫他陪着你四处征战十几年啊!他是我弟弟啊!你忘了左大夫说的么?他浑身血淋淋,血淋淋的啊!王爷你怎么舍得啊!”
最后的几个字辛雪扬声泪俱下,无力地垂在北疆王腿边。
司允修将她拉起来,“你别这样,总会有法子。”
“王爷,攻城罢!”辛雪扬拉住司允修的两臂,眼里无比坚决,“攻城将晰舫救出来,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
司允修深吸一口气,摇摇头,“不成,陛下手握大军,不说我攻城并无胜算,即便当真攻城夺位,后面也不好收场。”
辛雪扬见自己也没法动摇他的忠心,立即撒泼道:“那你想如何?就这么明哲保身,不顾晰舫死活?!我从不知你是如此贪生怕死之辈!”
司允修脸色微沉,“你让我再想想法子。”
“想什么法子?”辛雪扬急急问,“王爷,我不想每日都提心吊胆地过日子,生怕哪天听见晰舫莫名过世的消息啊!”
司允修的眉毛几乎要皱成一团,末了,才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道:“你收拾好行装带两个孩儿赶紧回北疆,我手下有十几名名死士,过些日子我带死士潜入宫中将晰舫带回,再回北疆与你会面。”
辛雪扬略一想,问道:“陛下不会追到北疆来?”
“北疆是我的势力,陛下不敢轻举妄动。”司允修眼里射出一股杀意,“若是有一日当真刀剑相向,陛下也攻不破我在北疆的大军。”
辛雪扬淡淡地颔首,“好,那我便放心了。”
将两个孩子哄睡着了,辛雪扬关上门,偷偷往僻静的后院而去。
推门,屋内早早便等着两人,辛雪扬欠身道:“少主。”
老者从凳上起身,问道:“劝得如何?”
辛雪扬叹息着摇头,“他对皇帝忠心耿耿,无论如何都不愿夺位。”
化身左大夫的成羽亭眼中漫着寒意,辛雪扬立即道:“但他打算让我先带两个孩子离开,自己与死士一同潜入宫中偷偷将晰舫带走。”
成羽亭这才有些喜色,朝一旁的左绮裳递了个眼神。
“这是个好机会。”左绮裳心领神会。
“什么?”辛雪扬还有些不解。
“北疆王潜入宫之夜,让归源教攻城,”左绮裳勾起嘴角,“到时北疆王无论成败都脱不了干系。”
辛雪扬唇色发白,“这……”
“雪扬,”成羽亭拍了拍辛雪扬的肩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北疆王武艺超群定不会有事。归源教加上北疆王的人马,何愁大事不成?”
“可是他不愿当皇帝。”辛雪扬捏着手指。
“哪个王子不愿坐上这至尊的皇位?他欠缺的不过是个时机罢了。”成羽亭弯起的眉眼里带着笑意。
辛雪扬默然,待在北疆王身旁这么多年,她多少了解这人的脾性。保家卫国理所应当,该得的却从未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