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一个小太监从那幕帷后出来，在楚祁边上附耳说了几句话。
楚祁微微诧异地看了静妃一眼，挥手让小太监退下。
“四弟凯旋而归，为楚国立下汗马功劳，朕理当重重奖赏的。四弟，可有喜欢的女子？”楚祁举了杯，开口道。
这话的意思是要赐婚了，在场的女眷皆是心思一动，秋波暗暗送向那英俊的少年郎。
“皇兄知夜心意，若要赏赐的话，臣弟…想要汾城。”楚夜一双黑眸直直地望着殿上那年轻的君王，丝毫不理会自己的话会引起的轩然大波。
汾城临海，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一城可抵一国。
宴会上有一瞬间的寂静，知其厉害的人惊恐地放下了杯盏，不明就里的人也被身边人严肃的神色吓到，不敢轻易开口了。
楚祁与下方的楚夜对视，面上毫无波澜，令人难以揣测他的心思。
灯影重重，静妃悄悄地挪了挪屁股，舒缓了一下因久坐而僵硬的背部。
*****
顾凉抱着包袱，缩着身子躲在假山与树林的空隙间，看着来来往往的侍卫，发觉有些不对。
可没等他细想出什么，一只手就拍上了他的肩膀。
第51章 第 51 章
“小美人，在这儿干嘛呢？”眉清目秀的少年挑着一边眉毛，凑近顾凉的脸庞暧昧地呼了口气。
“奴才…就是偷懒来了。”顾凉压下就要出口的惊呼，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垂首道。
“哦？偷懒还带着自己的家当？”荆漠笑了笑，直起了身子。
“奴才…”顾凉有些懵，就开始瞎扯，“奴才送…送人的。”
“哦，送谁？”
“这是奴才…奴才送给心上人的。”
“心上人？你这是要…对食？”荆漠勾了勾嘴角，觉得挺有意思的。
楚国民风开放，宫中对于对食一事亦无过多限制，只要两人情投意合即可。
“是，”顾凉胡乱点了点头，抱着一堆金银细软小心脏直跳，“奴才就是要，要对食。”
“哟，你这小太监可心疼你心爱的姑娘嘛，这么多的家当，攒了不少时间吧？”
“是，是。”顾凉头都恨不得低到泥土中了，不明白这人怎么还不走。
“呀！这事儿有意思，本公子倒是没瞧过，今儿碰上了，怎么也不能错过的。”荆漠折扇在手中一拍，兴致盎然地说道。
“啊？”顾凉彻底懵了，抬头慌张地看向荆漠，那人肯定地点了点头。顾凉身子发软，只觉得要完了。对食？跟皇上的静妃娘娘对吗？！要死人的好嘛！
荆漠看着这容貌惊人的小太监，觉得甚是有趣。后宫可真是个好玩的地方，跟这桩事儿比起来可无聊多了。
“奴婢见过荆统领。”素衣提着裙摆走到荆漠前行了一礼，打破了这里的寂静。
顾凉有些惊诧地看着她，心里松了半截，又有些后怕，还好自己认出了这人身上贵重的云锦没有做出出格的事儿来。
“你是这小太监的心上人？本将军记得，你是静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吧？”荆漠颇觉有趣，又有些遗憾，想着这小太监的心上人还不如他自己好看呢。
“是，奴婢是静妃娘娘身边的素衣。奴婢…奴婢与小顾子…情投意合。”素衣红了脸颊，咬着唇瓣认了。
“哦，那正主都到齐了，你们就开始吧！”荆漠直挺挺站着等着看戏。
“…小，小顾子…”素衣没想到这小祖宗还要留下来，一下子也摸不清该怎么办。她对小顾子有好感，可…可还想着出宫嫁人的呢。
“素衣姐姐，你可愿意？”顾凉瞅着荆漠那姿态，知道眼下没得选择，不然就是潜逃或是偷盗的大罪了！素衣是个好姑娘，他…愿意试一试的。顾凉压下心底陡然升起的酸涩，定定地看着素衣。
“我…我…愿意的。”素衣犹豫了半晌，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事发突然，两人就地取材简陋地进行了对食的仪式。天凉辰暮，唯一的见证人，是荆漠。
顾凉咬了咬牙，想着这小白脸出现得也忒巧了。
“嗯，对食就是这样的？比起成亲简陋了些，本将军且送你们一份礼罢。”荆漠想了想，摘下腰间的玉佩给顾凉，又笑道，“你们也是有福气，能被皇上知道的对食宫人可不多。”
顾凉心里一惊，猛地抬头看他，那少年却几个闪身不见了。下一秒，他们已被侍卫团团围住。
顾凉看着自己吓白了脸的“新婚小妻子”，沉痛道，“素衣，你出来，娘娘知道吗？”
素衣点了点头，然后怜悯地看着他说，“小顾子，娘娘那个人，你竟然也信吗？”
……
顾凉沉默半晌，摇了摇头。
“唉，娘娘的蠢我是知道的。”素衣看着顾凉说。
“娘娘没本事我也是知道的。”顾凉看着素衣说。
两人相视，眼中涌起感触的泪水。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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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 52 章
长长曲折的走廊，精巧别致的宫灯，远处隐隐有丝竹之声靡靡动人，侍卫队长目不斜视，看着脚下的路一步比一步踏得坚定不移，一张国字脸上两条浓眉不停颤抖。
“小顾子，你说娘娘能救得了咱们吗？”
“…不能。”
“也对，娘娘那么没用，就只能占地方了。”
“不止…她还能吃能喝能长瞟呢…”
“呜呜，小顾子你说怎么办啊，那包袱里的东西够咱砍几个头啦！”
“别急别急呀，素衣素衣，看我给你学个猪叫！哼唧哼唧…”
“噗…小顾子，你真可爱。”
“啧，爷这叫俊！”
“嗯，你真俊！”
“素衣你别急哦，娘娘整个一小猪，哼哼叫两下没准儿皇上就心软了。你看你刚刚不就高兴了吗？”
“嗯嗯，小顾子说的对！”
……
对个屁！皇上那么英明神武能跟你个小宫女一样被几声…几声猪叫…给收买了？！
侍卫长一进殿门，就看见皇上身边雍容华贵的德妃，脑海里刚刚那小太监哼唧哼唧的猪叫哗啦啦潮水般涌来，顿时脸上的颜色变了又变，一脸诡异地开始禀告。
楚祁坐在首位，看着下方被抓到“在御花园鬼鬼祟祟”的太监宫女，似笑非笑地看了边上的德妃一眼，“爱妃，朕记得这是你身边的宫女吧？”
范静萌抿着嘴角一脸为难地笑了笑，心里对着两人简直恨铁不成钢。这春日宴刚结束就被抓了，一抓抓一对，雌雄俱全人赃并获…
转头看了看边上被拆开的包袱，金银细软一览无遗。真是好奢华的对食哟…
“…而且这两人还对德妃娘娘出言不逊……”侍卫长一板一眼地说着，再说到“无能”、“小猪”的时候大义凛然义愤填膺。
德妃娘娘的脸色登时泛了黑。
“你说本宫蠢可以，但不能说本宫无能啊！本宫是个要面子的人！”范静萌一拍桌子，纤纤玉指横在空中抖啊抖，显然是气急了。
跪着的两只太监宫女被吓得一抖，缩着身子头也不敢抬。
…四下无声，福信一张老脸默默又默默地绽开菊花一般的笑。
德妃娘娘真是个有趣的人儿哟！怪不得能被那位看上呢！
“爱妃遇事向来洒脱，朕倒不知爱妃对…面子，如此执着。”楚祁看着下方小小的藏蓝色身影，轻描淡写地加了句，“不如搬去明枫苑吧，磨练磨练自己。”
范静萌眼神幽幽地冒光，“皇上可不是在开臣妾的玩笑？”
“自然不是，朕金口玉言，岂会哄骗于你。爱妃好自为之即可。”楚祁看了看喜上眉梢的德妃，一句话说得意味不明。
范静萌手臂上的汗毛都炸开了些许，想着皇上是不是知道自己要借着明枫苑的偏僻逃出宫了。可看楚祁那不似发怒的前兆，就松了口气开始蠢蠢欲动了。
顾凉觉得封建主义真是要不得，自己还在这冰冰凉的地上跪着，他们已经开始入手第二套房子了…
“既如此，这宫女爱妃便可一并带走，至于这包袱里的东西…”楚祁顿了顿。
范静萌咕咚咽了口口水，讪笑了两声。
“爱妃亦可带走。”一番话下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所有东西都有了处置，只剩下一个小太监只字未提。
“那，那这小太监呢？”范静萌涎着脸开了口问。
“这人，怕是不适合放在爱妃身边。继续待在后宫亦是不妥。”楚祁淡淡地道，看着那小太监悄悄竖起了耳朵，轻笑了一声，“不如放在朕身边吧。”
“啊？”范静萌呆怔地看了眼顾凉，“皇上真是个弯的”的想法又奔涌而来…
只是个对食，这处罚…虽然还有一包贵重的赃物…
“此事不必再议。折腾这么久，爱妃想必也乏了，回去休息吧。”楚祁起身挥挥袖走了。
福信笑眯眯地蹭到了小太监身边，“你既然是皇上点了名的，就跟着洒家一起在皇上身边伺候吧。你这小奴才别害羞，告诉洒家，叫什么名儿？”
顾凉看着眼前的汉白玉地板，被人要“花名”真是好羞涩好羞涩好羞涩哟哟哟…个屁！才过一天老子又回到这变态身边了！
作者有话要说：
要准备期末考了，所以这三周一周一更…（●─●）
暑假会日更三千！相信朕！朕会给你萌打下一片江山哒！(*/ω＼*)
第53章 第 53 章
“退下吧。”福信眼睛一转，见没什么失误，挥挥手让一众宫女太监退下了。
上任第一天就伺候了君王安寝，顾凉的心里很是有些微妙，跟着大家一起装模作样地躬了躬身就要退下。
“别急，小顾子你留下。”副信手一指，浑浊又精明的一双眼盯上了顾凉。
嗯？顾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一脸懵懂无知地看着这个大总管，心底不好的预感一股一股往上冒。
“小顾子啊，你一看就是个机灵的。在皇上身边伺候的头一晚，就由你守夜吧。洒家都安排好了。今晚就你当值。你也好习惯习惯在皇上身边伺候。”福信脸上的皱纹笑成了一叠，指了指金黄色的帐幔就要将者光荣艰巨的任务交到顾凉手上。
“可是，可是…"顾凉脑子一团浆糊，被这从天而降的“馅饼”砸得眼冒金星，双手在身前连连摆动拒绝，却被老太监不容拒绝地按住了手，一脸和蔼可亲地对他说，“别拒绝，你这刚调过来，房间可还没给你安置呢！你今晚怎么也说没地方睡的，在这当值好歹有个挡风的地儿不是？洒家可是让你近身守夜的，这皇上的安危，可有你一份责任啊……”
……新人都是要被这样欺负的吗？
顾凉含泪忍辱负重地点了点头。
收到了满意的答案，福信点了点头，颇为赞赏地看了他一眼，一甩拂尘就潇洒地离去了。
被看好的少年——小顾子站在原地纠结了一会儿，一双眼盯着那金黄的帐子看了半天。灯火入豆，映出里面平躺着的人影，寂然无声，不动如山。
顾凉看得眼热，还被满目的碎金晃得眼疼。半晌，觉得这位尊贵的主子很有可能已经睡着了，敬业的顾凉小太监一撩袍角，委委屈屈地靠坐到了床脚，对着偌大的宫殿发呆。
帐内的楚祁看着那压皱了一角帐幔的人影，英挺的眉不着痕迹地微微一皱，然后转正了头闭上了眼。
这一夜确实过得波澜起伏。顾凉不担心死亡，可是被侍卫团团围住的那一刻，心里还是有些慌乱。他扯了一个蹩脚的谎话，应付了两队人马，还收获了一个娇俏可人的小妻子……
顾凉疲惫地靠在冰凉的床柱上，看着那点灯光由一点变成两点，两点变成四点……脑袋一点，彻底睡着了。
第一世，他是被玄夜捧在掌心的公子，除了偶尔遭受一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暴力”，他只有被人伺候的份儿，到了第二世，沈非墨更是不舍得让他受苦，除了把他抓回来后进行了更加只能意会的“暴力”……总的说来，顾凉早就被养成了一个娇贵的“受受”…
这睡冷地板，开天辟地头一遭。
顾受受不堪冰凉，摸索到一块软软温暖的布料就开始扯。那布料盖到了身上，身子立刻温暖起来，顾受受舒服地喟叹了一声，更加起力地扯起来……
夜色多寂寥，金黄的帐幔掀起层层涟漪，同样金黄的锦被从涟漪地下被扯出来……
坐拥天下的年轻帝王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的被子一点一点被扯走……
对于帝王来说，这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楚祁掀开了帐幔。那罪魁祸首正在把扯来的被子往身上裹，身子扭动间带着极度舒适满足的弧度。
他看着这小太监，眼睛深得诡异。他根本没睡。君王枕侧，岂容他人酣睡？更何况这人身份不明，意图难测。
顾小太监不知道这男人的心思，兀自裹得欢快，最后被子太长裹不起来，索性一个翻身骨碌碌滚起来。用力过猛，他顺利将自己包成了一个粽子，可帽子也在翻滚的过程中掉了下来。
月色盈盈泻地，长长的发倾泻了满身，精致的小脸乖觉温顺地阖在被子中，遮掉小小精巧的下巴。那不知觉的倾城美色就这样光明正大地摊开在男人面前，让他呼吸一窒。
冥冥中有些东西呼之欲出，恍如心底野兽，不可抑制。
……
哦，这是要用美人计吧…
第54章 第 54 章
“阿凉…你是我的…”男人英俊的面容上是痴迷病态的笑容，手掌在少年柔软的面颊上不住地抚摸流连。
“不…我不是…你放开我…放开我好不好？”少年绝望地挣扎，眼瞳里满满的恐惧，瑟缩着身子逃避男人的触碰，却被男人一把钳住了下巴，听见男人危险而不容拒绝的话。
“不可能的，阿凉。”
“我不会放开你的。”
“你是我的呀，哥哥。”
……
哥…哥？
谁？谁在叫哥哥？
顾凉皱紧了眉头，冷汗浸湿了额发。梦中的男人身形修长，逆光的面容不甚清晰，轮廓却熟悉地叫人心悸。
可是却总想不起来，这人是谁。叫他哥哥的，是谁？
顾凉疑惑地睁开了眼，刚睡醒的眸子里泛起了水雾，还未凝结，他就猛地睁大了眼睛，满脸惊吓，“你干嘛？！”
一巴掌拍掉男人的手，顾凉搂着被子连连后退。
楚祁看了看自己被狠狠地拍了一巴掌的手，又看了看那以下犯上口出不逊的小太监，扬眉冷笑了几声。
“怎么，忘记这是哪儿了？”
顾凉愣了愣，低头看到自己裹着的锦被，委屈地扭了扭身子，把自己从被子里扭出来，攥紧了自己被扯得凌乱的衣襟，小心翼翼地将一团锦被推了过去，“皇、皇上，这，您要被子就说嘛，这奴才的衣服哪比得上被子暖和？您说是吧？”
满室昏黄光晕中，只着了一身单衣的男子屈膝半跪在地上，长发披散的小太监坐在地上，两人之间一坨被子缓缓移动。
“你可看到朕之前在做什么？”楚祁也不看那“暖和”的被子，意味不明地盯着对面的顾凉。
“啊？没，没什么。”顾凉嗫嚅着说，满脸憋屈，“奴才没有看到皇上您在扒奴才的衣服…奴才只看到皇上在扒奴才的被子！”
“哦？你的被子？”某人明显没有扒人家衣服极其行为不端的自觉，反而开始在物品所有权一事上开始较真了。
“不，皇上的…是皇上在扒皇上的被子…”顾凉从善如流地改口，说出口后又觉得这话不大对味儿，自己咂摸了几番之后，一下子躺倒在地上，不动了。
“做什么？”
“回皇上的话，”顾凉双目放空了望着屋顶，颇有些求仙问道时的云里雾里之感，“奴才憋不住。奴才想笑。为防御前失仪，奴才才出此下策来憋着。”
楚祁没说话，怪异地看着这小太监，又开始怀疑这人作为细作的可能性。目前看来，还是略蠢了些。
不过，唔，还挺可爱。
这到底是美人计还是讨宠计？
不管怎么说，都是献给自己的。
楚祁下了最后的断言，看着那少年提起了前话，“你还未回答朕的问题。可还清楚这是哪里？”
“…皇宫。皇上的寝宫。”顾凉幽幽地道，攥着衣襟的手又紧了紧。
“既如此，你就该明白，进了皇宫，你就是朕的人了。”楚祁一句淡淡的话却给幼小的顾凉造成了会心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