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众完本[耽美]—— by:常叁思
常叁思  发于:2017年07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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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立伟的舅舅眼神一震,忽然有些手足无措,他知道工地上的某些流言,因此这几天心里总是崩得很紧,已经对师傅们耳提面命过了,不许冲动、不许跟人干架,他是小人物,有点贪财,但对生命充满敬畏,可这世道早就让他明白了,什么叫做不该管的别管。
“我去提就是了,可……”
张立伟的舅舅到底是没说完,可他神色里分明有种早知结局的无奈。
邵博闻可以发250个誓,说他没有借公务来看常远的意思,过了春节基坑差不多就要浇筏板了,王岳喊他来谈劳务分工。
劳务分工通常都不会签合同,所以王岳不担心他会跟何义城撞上,只是本着想要省心的原则,顺便卖他一个人情。
他来的时候,常远已经接近胜利了,邵博闻看见王岳将手里的纸质文件卷起来,面如寒霜地在手心打了两下,说他没意见,张立伟则是怒极反笑,先是指着常远说你厉害,然后又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瞪他舅舅,一掀椅子出来了。
会议跟着散了,王岳出来看见邵博闻,因为没心情,就跟他打马虎眼,说他还有点事,让邵博闻等一等。这话正中邵博闻下怀,他说好好好,完了转头就跟常远跑了,他边走边问情况:“怎么回事?”
“还是蓝景索赔的事,上次你也听见了,何义城要杀鸡儆猴,其实我知道他们都不想出事故,可谁都不管,我也不想管,我很烦。”
“所以我今天早上建议张老板申请误工费,额度摊下来,正好能补上师傅们被耽误的工资缺口,这样拿一样的钱,还能坐在大门口抽烟,我想应该没人会急得撞人了,蓝景闹得越久他们合该越高兴。”
邵博闻:“可是一般这种申请,100%都会被驳回,甲方会说没指标。”
常远两大步迈到邵博闻正前面,倒过来面对着他走,他嗤笑道:“甲方是没指标,可是张总、王总的回扣里有啊,他们做的每一次变更我都签过字,也都有记录,里面的猫腻就是哑巴骗聋子、说瞎子见到鬼了,荣京一查就清楚了。我给了他们那么多方便,要一点小小的回报应该不过分吧?”
放在平时,常远不敢这样放肆,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能不得罪人就不得罪,可这两天池枚出了事,他心情不好,除了重要的人,不想迁就闲杂人等。
也许他从前,就是缺了这么一点破釜沉舟的气魄,做事就做事,指望跟谁和和气气、天下大同呢?
可就是不惜闹得跟王岳和张立伟翻了脸,货车还是出了问题,三天后的夜晚九点多,“天行道”忽然发了一条微博,有图有视频,北京就在P19二期的西门,有双男人的腿从货车的轮子侧面伸出来,周围鲜血满地,惨不忍睹。
热度增的飞快,半小时后就上了热搜,网上铺天盖地全是谴责言论。
常远并不知道这些,他去三院给他爸送宵夜,在走廊里又看见那个袒胸露乳的姑娘在地漏旁边睡觉,这次没有跳舞的人贡献床单了,但她身边有家属,是个中年大哥。
那大哥一站起来,常远就想起他来了,是原来孙胖子手下的工人刘富,那天何义城来开会,他帮邵乐成收拾文件时看见过这人的身份资料。
常钟山已经把这里摸得熟熟的了,他本来在吸溜皮蛋粥,发现常远在看那边,就说:“你别盯着人老看,这里的病人和家属都挺敏感的。”
常远收回目光,给他夹了个窝窝头:“没看,就是那大哥是我以前工地上的工人,我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
常钟山惊讶地张大了嘴,唏嘘道:“世界这么小啊,那人挺不容易的,我听人说,他们家房子早些年被拆了,闺女也疯了,家里没别人了,他既得看闺女,又得赚钱治病,他那女娃,都是亏着病房这个那个家属帮着带过来的。”
常远忍不住想起了那张购房认购书,世纪庄园是高级豪宅,这刘富要是像他爸说的这么困难,又是哪来的钱付首付?
别人的问题常远肯定想不通,因为他自己身上的问题都像割不死的韭菜,他回到家,发现家里挤满了人,凌云的朋友们带着电脑像是在他家开会。
邵博闻见了他还挺惊讶,上来就问:“小远,你们工地不是出事了么,你怎么回来了?”
常远顶着满身的注目礼,一问三不知地说:“……啊?”
第111章
如果工地出了问题,最先通知的责任人肯定是驻现场的所有领导,可常远并没有接到通知,他打电话给郭子君,那位正在热火朝天地玩手游,手机同样安静如鸡。
张立伟和王岳的手机都打不通,常远只好连夜赶回了现场,他这样连轴转,忙碌归忙碌,可所谓负负得正,也正好少了胡思乱想的机会。
虎子已经睡了,邵博闻即使再不要脸,也不能留老曹在自己家看孩子,而自己跑去跟常远凑热闹。
为了避嫌,从查出ip后林帆的私人电脑就保持在关机状态,他连电脑都没用过,这次的地址自然也不是他的。
谢承等人连夜过来,就是为了向邵博闻说明这个情况,大家都为此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好像强权压得过问心无愧,就像人们宁愿相信西装革履的人群中小偷更少一样。
这则消息是谢承最先发现的,凌云、林帆相继被搅入局中让他愤慨不已,因此这会儿说什么也要跟常远一起去。他一掺和周绎就不甘寂寞,林帆又是当事人,四个人就结伴去了。
常远去三院之前事故就发生了,这会儿黄花菜都凉透了,工地西门的大货车还在,可是除了地上那滩触目惊心的血迹,当事人基本都走光了,偶尔路过的人看见血会驻足几秒,然后加快脚步离去,毕竟这地方晦气。
那滩夜色都盖不住的暗红刺得常远双眼生疼,他心口冷热交加,愤怒不如心寒强烈,感觉自己明明尽了全力,可结果还是不如人意,何义城却能说到做到,他心寒地想如果钱和权势的威力真的如此不可阻挡,那么法律和法规到底是在约束谁呢?
万年话痨谢承这次都没吭声,只是悄悄捅了捅周绎,感觉有些毛骨悚然。周绎也后悔不该来了,他没想到拿掉那层屏幕以后,再看感觉会差那么多,这现场让人揪心。
林帆皱着五官,眼睛都不太敢往地上看,分散的目光让他发现了常远难看的脸色,安慰的话涌到嗓子眼,却始终没说出来,都说人命关天,事实上,却并不值钱。
常远进了工地,里面有他熟悉的大片漆黑,却找不到一个涉事人员,值班的技术人员告诉常远,两个多小时以前张总和王总都来过,后来控制好现场就离开了。又联系张立伟和王岳,可两个人的通话频道不是忙音,就是没人接。
常远总觉得工地上似乎少了点什么,一时却愣是想不起来,这天晚上他无功而返,回家之后跟邵博闻商量,两人都觉得这新闻惨烈之下有种诡异的不对劲,可他俩谁也没有开天眼,自然也说不明白。
直到第二天早上,这件事里的谜团才被揭开。
照常是王岳比张立伟先来,这人精神抖擞,一点没有彻夜未眠的感觉,看见常远手抄口袋靠在他的办公室门上,就跟他打招呼:“早啊,常工。”
有些人就是欠点儿态度,自从4天前常远给他列了张以变更偷回扣的单子,他就不再叫“小常”了,他的态度跟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从明面上的轻视质变成了暗地里的记恨。
常远应了声“早”,盯着他不说话,他的目光没什么压迫力,可非常时间的平静,就意味着非常不平静。
也许是心虚让王岳感觉到了不自在,他主动问道:“你找我有事啊?”
常远真想喷他一脸气势磅礴的“你说呢?”,可他忍住了这种对沟通无益的冲动,只是语气寻常地问道:“有个问题想请教王总。”
王岳抬了抬眼皮,有点意外地说:“什么问题?”
常远说:“我是被P19单方面开除了吗?”
王岳像是被他问懵了:“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有点儿没明白。”
常远从兜里抽出左手,指了指太阳升起的背对面:“昨天晚上西门出了事故,我作为管理现场秩序的监理,到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这么失职,不被开除也该引咎辞职了。”
王岳恍然大悟地说:“嗨!你把话说得这么严重,我当是出了什么大事呢,西门昨晚上是有点混乱,不过事儿太小了,听小郭说你家人生病了,我跟张总就没好意思惊动你。”
常远的右手立刻在口袋里拽成了拳头,声线稳得出奇:“撞死了人还叫‘事儿太小’?”
王岳像是听了个荒谬的笑话一样笑了起来,反问道:“你听谁说的?卧槽,哪儿撞死人了?我昨晚就在西门,怎么就不知道呢?”
常远被他笑得一愣。
王岳觉得他有点傻,又追问道:“我问你呢,谁跟你说的?”
常远还被蒙在鼓里,不过没关系,没人出事的好消息足以压过被人欺骗的郁闷,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飞快地说:“网上。”
王岳一脸受不了地说:“别听风就是雨了,天真!网上能有几句真话、几件真事啊,瞎几把乱造的还少么?”
常远没急着辩解,虽然那些照片和视频的灾难既视感强到如有实质,可他更想先知道真相,于是他问道:“昨晚西门那儿到底怎么了?”
王岳叹了口气,开口之前目光不由自主地朝小树林瞟去。
常远心里漏了一拍,脑内刹那间就串起了昨晚的缺失感,他知道少了点什么了,看门的大狼狗,不见了。
“最近蓝景的业主不是疲了么,晚上整夜守的人变少了,张老板那边也趁机能多拉几车土,可是工地门开得太他妈多了,巡逻的人顾头难顾腚,就把狗配去看西门,正好今晚罗师傅出车,快到门口说那狗疯了一样乱叫,值班的就解了绳子准备给拉走。可谁知道啊,那畜生扯着绳子就跑,横着冲出来,正好把自己作到货车轮子底下去了,诶……养了这么久,也是可怜,值班的被它拽一跟头,也扑到了地上。”
“万幸的是,咱们最近停了几天工,工人有点磨洋工,又是晚上效率低,车只装了个半满,不然,啧,不一定刹得住。”
常远乍一听觉得逻辑没什么问题,回办公室跟着万幸去了,可过了那阵“人没事就好”的道德感,接着又想起了狗。
邵博闻喜欢那条威风凛凛的大狗,常远还依稀记得这人蹲在落日的余晖里给它喂火腿肠的画面,温暖得让他挪不开眼,因为对大款的爱屋及乌,常远本身就喜欢狗,那大片的血让他心头发堵,不知道它死去的时候遭受了多少痛苦。
接到常远的电话,邵博闻的第一感觉是始料未及,网上传得有鼻子有眼,谁知道“真相”的背后竟然是真正的狗血,他也为那条狼狗惋惜了几秒,然后才觉得荒谬。
荣京在网上被攻击的很惨,可他们愣是含冤受屈地一直没给出解释,是不在意,又或者是有什么目的,邵博闻总觉得这事儿还没完。
常远虽然情绪化,但也不傻,他心里的疑问在冷静下来之后,也相继浮了出来,他说:“有一点我挺在意的,你看,王岳跟张立伟,都不是什么爱岗敬业的第一名,我不是自夸啊,是真的很少有我走了他们还没走,或是他们比我先赶来的情况,昨天他俩估计是集体吃饱了撑的,‘事儿太小’还都来了。”
“不过也挺可笑的,我找他们谈过,也叫郭子提喇叭喊过,珍爱生命、远离货车,隔壁的业主们都没当回事,可昨晚这事儿一出,威慑效果简直超群了,工地门口一个堵门的都没有了。”
邵博闻心里的预感登时强烈了一倍。
到次天下班之前,这种预感变成了现实,邵博闻接到了何义城的电话,请他第二天务必带着林帆,去他荣京的办公室会面,否则后果自负。
——
现阶段林帆是个敏感人物,这个要求的言下之意很明显,就是会议跟“天行道”有关。
谢承非要跟去,邵博闻没让,这不是去干架,不需要人多势众。
常远也接到了开会的通知,他跟邵博闻目的地一致,干脆蹭了趟车。该讨论的和不该谈论的,他俩昨晚在被窝里都讨论过了,一路上为了不至于加深林帆的紧张感,就一直在聊德乙和之后3月的欧冠。
林帆坐在后座上,显得有些忐忑,两只手不时地搓着,他大概知道等在前方的是什么,可他猜不到结局。
一个普通人遭到了意想不到的栽赃和压迫,第一反应肯定是手足无措。
邵博闻也不知道,他只是猜测何义城那边肯定采取了什么措施,得知了ip地址的发出路径里有林帆的电脑。
他们到的不迟不早,正好是白领准备上班的时间,三人在前台登完记后去了被告知的楼层和会议室,门还没开,走廊里站了些荣京的员工,来来去去地接着咖啡或是分着顶替早餐的小饼干。
过了会儿,王岳和张立伟相继出现,紧跟着何义城也来了,看得出他很忙碌,走路中途还有人找他签文件。
很快,相关人员在会议室落座,仍然是刘小舟在主持会议,这位女士作风干练,是个控场的好人选。众人只见她一边有条不紊地操作着电脑,一边请何总先讲两句。
会议桌很长,头尾都有投影仪,何义城坐在正对着门那边的长桌中间,面前有个可调节的迷你麦,他拉过话筒派头十足地环顾了一周,最后把目光定格在了邵博闻和林帆的方向,喜怒难辨地说:“今天喊大家过来,还是为了继续上次不了了之的会,谁是‘天行道’?”
“前几天的微博污蔑事件想必大家都看到了,无中生有,带节奏,对我们集团的名誉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我今天要做的,就是揪出这个人,并且让他为他的抹黑和攻击付出代价,小刘,开始吧。”
刘小舟点了下头,她点击着鼠标,在图片打开之前说道:“前天晚上九点十二分,‘天行道’发布了一系列对我们集团不利的图文,在查清事实之前,我们保持了理性的沉默。随后事实证明,‘天行道’的行为属于报复性抹黑和污蔑,涉嫌侵犯我方名誉权,对此我们法务的建议是向法院提起诉讼。”
“但是我们的对手狡猾地藏在网络后面,我们根本不知道该起诉谁,所以昨天我们向公安局报了案,请求警方协助,大家请看这张图,是警方提供的‘天行道’微博的注册信息,其中有实名和手机号……”
刘小舟说话比动作快,图还没打开,可邵博闻脑中灵光一闪,忽然产生了一个险恶的猜测,他惊疑地看向何义城,却发现对方正在看他,表情似笑非笑,有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桀骜在里面。
鉴于“天行道”以往的每一次揭发和报道,都是基于客观事实,已然代表荣京的何义城就是想查这个账号,他也没有正当理由报警,所以上一次他在工地上虚张声势,被自己针对了一顿也没证据计较,可这次的性质变了。
前天夜里,P19二期的西门那边确实没有伤人事故,事后常远问了蓝景那胖哥,证明的确只是碾死了自家工地养的看门狗,所以不管“天行道”的消息从何而来,他就是发布了不实的动态,并且因为其庞大的粉丝量造成了具有攻击性的影响,达到了民事纠纷起诉的标准。
简单来说,就是这一条微博过后,“天行道”从一个为弱势群体鸣不平的正直博主变成了诽谤者,而何义城得到了合法调查“天行道”个人隐私的权利。
邵博闻就是觉得,事情的发展未免对何义城太过于有利了,而通常天平无条件地偏向某一方,一定是因为那边下的砝码更重。
这些瞎猜乱测暂时无凭无据,形成的原因纯粹是邵博闻主观上对何义城的不待见,可是不管这次微博后面的水是浑浊还是澄澈,邵博闻都觉得,何义城这个人,以后一定会有报应。
念头刚在脑海成型,幕布上的图片猛地打开了。
林帆的双眼骤然瞪大,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屏幕上那张[帐号与安全]的截图上面,微博昵称为“天行道”下方的证件信息栏目对应的名字竟然是“*帆”。
怎么会这样——
邵博闻显然也没想到“天行道”的实名人信息会是林帆,被冲击地愣住了,常远也是一副夫唱夫随脸。
刘小舟趁热打铁,又往后翻了两张截图,一张是绑定的手机号为xxx******424,还有一张是证件信息的展开栏目,写着*帆,身份证,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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