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的厮打痕迹经过粉饰,基本看不出来了,店里只剩下前台那位大姐,邵博闻敲了敲台面,发现她低着头电脑跟前抠指甲,听见声响一惊,吓了一跳似的。
邵博闻看得出这女人有些焦虑,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那道珠帘门,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美女,棋牌室还有吗?”
他进门之前又打了一遍常远和谢承手机,提示仍然是关机,不管他们还在不在这茶馆里,反正是没有通话的自由。
进出这里的大都是比较沧桑的农民工,很少有他这样身高和气势的,不过好在邵博闻今天跑现场,不仅穿得随便,连腕表都卸了。
虽然看着四不像,但乞丐里还能出个犀利哥呢,前台被他叫了声美女,心里虽然揣着忐忑,仍然控制不住的心花怒放,她撩了下刘海斜着眼笑道:“不好意思,最后一间刚被人订了。”
“不可能,”邵博闻朝帘子走去:“你们这么大一个茶馆,8点不到就没包间了?”
大姐吓得弹了起来,追上去张开胳膊去拦他:“诶先生!今天打牌的人多,真的都订了,你想我们哪有往外推生意的道理。”
论速度她根本追不上邵博闻,眼见着他一把挥开帘子去拧门把手,登时心都慌到了嗓子眼,也忘了门从里面上了锁,故意大声喊道:“诶你这个人是不是有病啊,都说满了你还想怎样……呃!”
这个反应无疑是此地无银,邵博闻知道常远和谢承还在这里,稍微松了口气,他猛地转过身,因为她穿得少没什么可揪的,便单手卡住了她的喉咙,将人半拎到了跟前,面无表情的说:“十分钟之前在你店里的两个男人,现在后面的哪个房间?”
大姐被他勒得难以呼吸,她被迫凑近这个轮廓锋利的男人,被他眼底的杀气激得暗自心惊。这人真的敢掐死她……这念头从意识里浮起,吓得她魂飞魄散,她激烈的捶打着邵博闻的手臂和肩膀,嘴唇张合却发不出声音。
邵博闻并没有立即松手,他又掐了五秒,等她翻了第一个白眼,才卸掉了力道。大姐咳得死去活来,深深的呼着新鲜空气,断续又急迫的报了3个房间号。
很快周绎和老曹带着出差回来的一大票同事呼啦啦的挤进了茶馆,邵博闻还没牛逼到单枪匹马就闯窝点的狂妄,他离开小区就叫了人,让他们堵车跑也得尽快过来。
他带着一群人奔向那3个房间号,第一个摸到的是谢承,他被扔在床上灌了点液态迷药,人还清醒就是肢体无力,茶馆的人正在扒他的衣服,准备给他留点裸照当纪念品,他就一刻不停的在问候别人的老祖宗。
男人露个屁股不算什么损失,邵博闻让周绎留下来给他室友穿裤子,焦急的破开了第二道门,这次是常远,他也被灌了药,也没昏迷,只是他跟谢承画风不同。
谢承是光着屁股发射精神污染,而他是衬衫扣子都严严实实,却在床上吐了个昏天暗地,两个按着他打算给他脱衣服的人都被呕吐物恶心得退避三舍,。
邵博闻吓了一跳,开门的瞬间他看见常远自己抠着嗓子眼,又呕了出一口黄水,神智也不知道还清不清醒,认出是他来了,居然对他招了招手。
“邵博闻,他们给我吃了三……呕!三唑仑……带我、去洗胃。”
他此刻非常虚弱,对自己的状态也十分信赖,邵博闻不希望常远冷脸对他,然而他也欣喜不起来,因为常远对三唑仑过敏。
凌云几乎全员出动,邵博闻带得人多,场面由他说了算,他让老曹看着办,自己则从对面房里扯了条床单,将满身狼藉的常远裹着背上了车。
他肝肾功能都不太好,很快体温就上来了,松懈下来神智也开始迷糊。常远闭着眼睛,动不动就拿手往嘴里塞,邵博闻知道他是想催吐,但是这样也太不雅观了,他干脆捉住了他的手。
常远浑身酸臭,邵博闻也不嫌弃,让他枕在腿上,举着纸抽给他擦脸和脖子,黏糊糊的擦不掉,他又开了瓶水,倒在手心里给他洗脸。
洗脸避不开嘴,常远发着烧,嘴唇柔软发烫,邵博闻用指腹碾了碾,眼神骤然幽暗下来,十年了,他的小邻居第一次离他这样近,近到自己想吻他,只需要简单的低个头。
可是周绎在前面开车。
作者有话要说: 下次一定要阻止我写暗恋梗hhh拙计!
过了本章进入二期,感情应该会多那么一点点。
备注:三唑仑是迷药的主要成分,副作用中有暂时性记忆缺失。
第18章
常远觉得自己的脑子变成了一台不断窜屏的电视机。
明明是那个姓王的姑娘在向自己求助,可一眨眼就不对了,自己站了她的位置,看得人竟然变成了邵博闻。
这种感觉很像是在看自导自演的无声电影,他看见了自己所有狼狈的言行,哭诉、哀求、拉扯,而镜头里的邵博闻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常远心里隐约有数,知道等这人抬起眼皮,就会吐出嘲讽和侮辱,可是在这个“电影”里那一幕久久未至,他只是一直看着自己,眼底敛着几乎不会反光的情绪。
就像反复写上一百遍,会有种不认识这个字的错觉一样,常远盯着邵博闻的眼神,心口刺痛之余又好像从他眼底捕捉到了一些厌恶之外的神色。
王思雨带给他的压迫感还缠在心上,常远鬼使神差的一个闪念,心想不知道邵博闻当年被自己抓来当救命稻草的时候,是不是也有过这样的心理负担?
接着又不知怎么切换了一个镜头,他发现自己在一个主体建成了的核心筒子楼下,下脚处全是建筑垃圾,背着个斜挎包,被池玫刷得雪白的鞋面上沾了些泥巴。
邵博闻正朝他走来,热得受不了脱了外衫,黑色的运动员背心扎在裤腰里,露出来的大臂上有点肱家肌群的痕迹。他上学那会儿是体校生,体魄有点过人的资本。
常远看了一眼,又入魔似的去看他露出的一点前胸,若有似无的一线浅槽的滑进背心里,让他觉得脸皮发热,他有点不好意思看邵博闻的脸和眼睛,于是盯着他的安全帽打了个招呼。
邵博闻朝他小跑过来,走到中途神色剧变,动作夸张地朝他挥手呐喊,可是常远听不见他在喊什么。灵犀似乎有感不祥,他抬头看了一眼,就见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常远额头上全是汗,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这些事他都没有印象,但要是做梦,这感觉就真实得可怕了。
平白无故的他也不会梦到人坠楼,常远怔了几秒,觉得应该是因为吞服了三唑仑产生的幻觉,这让他脸色刷一下就白了。
邵博闻见他昏睡中还在表演变脸,一下失落一下发笑,觉得有趣便往前凑了一点,准备拍他看醒不醒。谁料常远诈尸一样的坐了起来,上迎下送的脑门与鼻梁相逢,霎时两败俱伤。
周绎刚好在这个时候进来,握着门把的手给吓得一抖,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那两人就跟在晚睡前亲额头似的。
他平时不抠理论,就跟谢承一起打游戏,游戏里基腐扎堆,他耳濡目染之下好歹知道什么叫CP。
虎子虽然在邵博闻的户口本上,他也不许人说,但公司的人都知道虎子这个“路”并不是随母姓,更清楚的周绎没刨根问底,只知道虎子的亲爹叫路昭,是邵博闻服义务兵役时的队友,几年前喝醉酒从楼上掉下来,没了,这孩子就归他收养了。
从周绎进公司起,他就没见过邵博闻有女伴,因为公司小,也请不起女秘书,作为一个正值盛年、虽然财力不够王老五、但模样足够钻石的男人,这种现状不可谓不诡异。
大家私底下没有恶意,赌过五毛的玩笑局,90%都压他爱的是虎子的妈,剩下10%一半说他是工作狂,还有一半大逆不道,说他是个性冷淡。
但是这一刻周绎脑子里陡然蹦出了一个新的可能性,他心想有没有可能,他老板是个深藏不露的……同志?
但是这个猜测还没发散就被否定了,邵博闻闷哼一声后捂住了鼻子,而常远没能弹起来,直挺挺的倒了回去。
常远本来就眩晕,被他一撞眼前直冒金星,缓了几秒等发黑的迹象散去,闭着眼睛急忙追问道:“给我洗胃了吗?”
按理来说洗了胃有人会恶心难受,但他就是一路吐过来的,现在头昏眼花,这种不适感几乎不值一提。
邵博闻的酸痛难当,他捏着擤了擤,有点痛苦的说:“没洗,医生说你自己都吐得差不多了。”
确实是吐光了,他的裤腿上还有一大滩半干不干的胆汁,因此才让周绎出去买点吃的和能换的衣服。
常远一下就急眼了,他不怕过敏,但是三唑仑的副作用让他闻风丧胆,差不多不行,得吐个一干二净,于是他掀起了被子开始往外爬。邵博闻立刻放弃了鼻子来摁他,一叠声道:“诶诶诶,干什么去?”
常远觉得他在拖延自己的拯救时间,不耐烦地挥着手说:“去吐!”
邵博闻不是他肚里的蛔虫,从普通病人的舒适度来考虑,立刻用脚从病床底下勾出了一个套着袋的垃圾桶,拍着他的脊背往桶口带:“来,先吐这。”
垃圾桶飞了出来,第一下没停下好,邵博闻又用手拽了拽。
常远低下头,盯着那个被挪到正下方的黑色圆圈,心里忽然涌起了一股无法压抑的烦躁,他想冲邵博闻吼让他别多管闲事,他想吐哪都跟他没关系,吐哪儿他也不记得……
然而他一抬头看见了靠近的周绎,他似乎是要对自己笑,对上眼之后脸上却忽然露出了惊讶,常远非常敏感,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表情估计不好看。
没有镜面的时候,人是看不见自己的表情的,可愤怒悲伤的时刻也不会有人去照镜子,大多数人一生都不知道自己生气的表情有多狰狞,能一针见血的伤掉自己人的心,又让陌生人觉得刻薄。
好在,邵博闻不是自己人。
常远舔了舔嘴唇,胆汁的浓苦沾住了舌尖,这才想起自己忘了队友,他抓住邵博闻的手臂问道:“小谢和林哥呢?都怎么样了?”
“都没事,在你隔壁病房睡觉,还有个头上受了伤的小姑娘,老曹也送过来了,别担心。”
谢承看不出明显的外伤,林帆糟糕一些,身上有几处不深的刀伤,不过都是皮外伤,就是那姑娘有点脑震荡,具体情况醒了才知道。
邵博闻嗓音温沉,带着一种莫名地可信度,常远放下心来,下意识的要用手机记录这个兵荒马乱的傍晚,可他摸了两边口袋都没有,以为是掉在了床上,结果床上也没有。他心里咯噔一响,不死心的问邵博闻:“你看见我手机了吗?”
“啧忘了,在我这儿,”邵博闻往左边裤兜摸去,解释道:“之前医生来检查,你手机一直响,我就给你收起来了,给,你妈找你。”
常远摁了下唤醒键,发现有17通未接来电,他在昏迷期间铃声估计就没断过。
邵博闻比谁都清楚从前池玫的控制欲,但是他没想到常远都成人而且独立了,她看起来似乎还是那么偏执。
常远直接把手机收起来了,他觉得有点难堪,或许十年过去了,在邵博闻看来他还是个妈宝,只不过这年龄愈发的不要脸了,不过这都无所谓了。
邵博闻倒是没觉得他还没断奶,常远特别孝顺,总是生怕池玫替她担心,这次有点反常了,于是他问道:“不回电话?万一她那边有急事,就得耽误了。”
常远一百个操心,可他前几天才下定决心要对她冷淡一点,被邵博闻一怂恿,怕真有事,曲线救国的给他爸打了个电话。
常钟山退居二线之前是个采油队的干部,一年300天不着家,这几年身体吃不消了才退下来,在科室里当个没实权的老干部,常远跟他爸比较亲。他撒了个谎,说在外头跟朋友吃饭,让二老别担心,常钟山巴不得他多出去跟人交流,笑呵呵的挂了电话。
邵博闻去卫生间换了套运动服,回来将剩下的塑料袋递给了常远:“去换了吧,你身上都馊了。”
常远撩起下摆闻了一下,入鼻确实有股酸味,他接过袋子准备下床,邵博闻却忽然说:“你这肋排上是怎么了?”
常远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低头掀起来又?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戳艘谎郏欧⑾至奖咝乜诟幻烦缗俟槐樗频模∽?道淤血的爪痕,就当时疼了一阵,后来他给忘了。
“没怎么,”他说着就去了卫生间,在里面做完记录才出来,出来发现邵博闻在他刚躺过的床上吃包子,而周绎已经没人影了。
邵博闻拍了拍旁边的空位,说:“过来吃东西,谢承还没醒,你们晚上在茶馆里遇到了什么事,跟我说说吧。”
要不是自己问他借谢承来用,他也不至于遭遇迷药门,常远有点愧疚,叹了口气过去了,还没张嘴先被塞了杯豆浆,他拿在手里没喝,简单跟邵博闻描述了经过。
“……王思雨的头砸破之后,林哥就来了,他看地上有血,小谢还被剪着手按在地上,以为我们被黑店绑架了,冲进来一通乱砸,伤了两个人,把那管事的惹毛了。他说我们知道了他的交易,还伤了他的兄弟,不留点东西他不放心放人走。”
要不是自己吐得没个人样,估计早就被扒光了,他从小就是个好少年,这辈子还没出过这种糗,常远不说话了。
邵博闻将强拆的事在心里勾了一笔,刘欢是建方的主管事,这事儿他八成还不知道,不过自己会跟他提一句,至于是消极还是积极处理,那就是刘欢自己的事了。
他想起谢承的光屁股,见常远面色紧绷,嘴就有点犯贱:“什么东西,裸照?”
常远额头上青筋直跳:“你无不无聊?茶馆又不是照相馆,还裸照?别人要留床照!”
邵博闻撩闲不成吃了口玻璃渣,拿包子去堵常远的嘴:“年青人,那灌得就不是迷药了。”
常远晚上回家,给许惠来发了封邮件,三唑仑让他如鲠在喉,每次记忆出一轮问题,他就得适应很久。
许惠来忙得脚不沾地,隔了几乎一夜才回了张照片,上面是一个啃了一口的汉堡包,下面附了一段谴责:在流浪人民吃上米之前,请你闭嘴!
老曹虽然其貌不扬,但办事能力不容小觑,次天月光茶馆就强关了。王思雨的脑震荡还要观察,邵博闻这边垫了医院费,联系上她家人之后就撤了。
常远去查盗窃,结果扯出了强拆,这事儿他誊进了笔记本里,本来以为会就此沉淀,谁料没几天,二期强拆的事情就上了新闻。
帖子最先发在专业论坛上,并不起眼,很快被人转至微博和贴吧,相关人士又爆了一起十年前的强拆事件,这两件拆迁相互牵扯到一个人身上,关注和传播速度立刻变得如火如荼。
甚至还有些小报推专题,标题差不多都是一个套路:商业巨贾何义城,前身发家竟靠非法拆迁。
这东西肯定有对头在炒作,何义城作为本市最年轻有为的企业家,很快就承包了各大板条,此时正逢荣京在跟国外的奢侈品牌连线合作,因为影响实在算不上正面,集团派了人下去压制。
邵乐成接到通知的时候,常远也没闲着,拆迁那块又闹了起来,张立伟平时不爱来,刘欢找他的时候他离工地几百公里,又不敢明说自己擅离职守,王岳他使唤不动,只能来拜托常远。
“远哥,江湖救急帮个忙!二期拆迁上好像有状况,你帮兄弟去看一眼中不中?”
“不中,”常远跟他不熟,单手举着手机玩智力游戏:“我不懂拆迁,谁要迁谁被迁,我一个都不认识,他们也不认识我。”
张立伟真急了:“我老舅认识,我让他带你过去。”
常远不想去惹一身骚,他说:“张总,让你舅舅去看吧,我觉得他比我有气势多了。”
张立伟想起填土那破事,心里叫苦不迭:“诶别呀,他那个情商哪够啊。”
第19章
接到刘欢电话的时候,邵博闻正在开家长会,狗熊绣花似的坐在一张儿童椅上,屁股只有一半着了陆,两条腿无处安放,被奶奶、妈妈们围成了一个众星拱月。
这是他回到S市之后第一次参加儿子的家长会,作为目前教室里唯一的成年男人,自然备受瞩目。左邻右舍的大姐、少妇都对他表示出了极大的好奇心,有夸他爸爸当得好的,也有问他怎么不是媳妇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