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宗主:“……”
汤臣:“可是,那和跳大神的烧掉黄符纸给人泡水喝,不是一回事吗?”
跳大神的怎么能和堂堂阵法师相提并论?!
千万年的代沟让一个上古阵法师在愚蠢的人类面前缄默了,以无声的抗议表达着自己心中的怒火。然而这怒火仿佛太过含蓄,并没有烧到愚蠢人类的脑回路,汤臣只当这残魂不说话是默认,已经在心里将这什么宗主与那种烧香拜佛供大仙的神棍归为一类。
然而此时的汤臣并没有心情和这新鲜出炉的宗主攀谈,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出了校门就拦了辆出租车,往汤家的郊区别墅驶去。
“你在怀疑你父亲?怀疑他害了你的母亲?”望月宗主沉默了很久,却发现他根本是对牛弹琴,于是宽宏大量地选择既往不咎。
汤臣没有说话,只是抓紧了放在膝盖上的背包,那里面装着一份滚烫的保险合同,生生烙在他的心里。
“所以你打算做什么?回去质问,然后再次把自己哭成个小泪包?除了打草惊蛇,毫无意义。”望月宗主毫不掩饰地叹了口气,“怎么办,蠢得我都不忍心看了。”
如果说嫌弃可以实体化,那么汤臣现在恐怕已经被活埋了。
望月宗主见汤臣一直没吭声,这才觉出不对,悄悄操纵起汤臣的一只手,在眼睛上轻轻抹了一下。
啧,果然又哭了,真是头疼。
“那我该怎么办?”汤臣哽咽的声音在那两人共享的意识世界里响起。“我,我能怎么办?”
原本只是以为自己被扫地出门,他可以容忍退避,那是他的父亲,他出生的家庭,可是如今一个更可怕的真相昭然若揭,和他血缘至亲的人,谋夺了本该属于他的东西,甚至很有可能是导致另一个至亲死亡的罪魁祸首。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二十年的心脏病史造就的不仅是与世无争的性格,还将他所有的棱角磨圆。
不可激动,不可动怒,不可忧思过重……
这些只是为了让他能多活两年的禁忌,将他变成了一个中看不中用的废物,以至于现在连想去触碰真相的勇气都没有。
出租车在不知不觉间驶近了汤家别墅的小区,司机不知道坐在后面的年轻人因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没好意思催他下车。
“好了,别哭了。”望月宗主的声音再次在汤臣脑子里响起时,汤臣觉得身体又变得不受他控制了。“不是想知道该怎么办么?那就用你的眼睛,好好看着吧。”
望月宗主重新掌握了汤臣身体的控制权,给司机付车钱时,甚至十分矜持地微笑了一下。
“知道吗,以前也有人让我不痛快过。后来那些人都死了,可是我的手上,没有沾过他们的一滴血。”
第13章 鬼上身13
汤天择站在别墅前的小花园里抽烟,看着不时从外面经过的豪车,觉得背脊从未挺得这么直过,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让人痛快。顶着私生子的帽子活了二十多年,期间听过多少风言风语,挨过多少白眼,只有他自己知道。
如今好了,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汤家,成为这家的主人。
那个女人是官家小姐又能如何?短命鬼生了个病秧子,总归得意不了几年,她的万贯家财终究落到他们母子手中。
汤天择烟瘾不小,但是因为汤奶奶非常讨厌烟味,他从来不在她面前抽烟,一直在老人面前扮演着品学兼优的好孩子,只有憋得狠了,才偷偷跑到院子里来抽一根,还得等身上的烟味散了才敢进屋。
一根烟抽完,汤天择站着吹了一会儿冷风,正准备进去,却忽然看见一个人向别墅大门这边走过来。他微眯起眼,看清来人,唇角勾起冷笑,余光里一扫,看见荒芜小院里硕果仅存的两排矮松,抄起手边的铁锹,向其中一棵矮松的树根狠狠铲去。
“小臣?你回来了?”汤天择在那个异母弟弟进门时流露出适时的惊讶,用铁锹铲树根的动作也恰到好处的僵硬住,“怎么没和家里打声招呼,我好开车去学校接你。”
“汤臣”没有说话,踏着路灯光缓缓走到汤天择面前,沉默地看着地上那棵被掘出一半根系的矮松。
这两排矮松,是汤夫人在这幢别墅生活过的最后一点痕迹,一枝一叶都是她亲自修剪,满园的花败了,唯有松枝挺立。
汤天择似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和汤臣一起低头看了眼那矮松,忙将铁锹收回来,一脸抱歉道:“小臣,对不起啊。听说这矮松是岳阿姨生前种的,可是爸说以后这边要改建个小喷泉池,让我将它们铲掉,我也是没有办法……”
汤天择一边说一边窥着汤臣的脸色,愧疚的面皮下,是好整以暇的笃定,笃定小病秧子又要像个可怜虫一样隐忍,或是扑上去抱着他那死妈种的树根子痛哭流涕,就像那天在医院里将小提琴拿给他时那样。
废物就是废物,除了任人践踏,还能做什么?
“汤臣”终于将目光从矮松转到汤天择身上,然而却没有出现汤天择预料中的愤怒,长长的眼睫抬起,幽暗的光线下,那眸子里竟好像蕴着笑意。他忽然向前轻身,凑近汤天择耳畔说了一句:“强颜欢笑,不累么,兄长?”
汤天择面色一变。
然而“汤臣”一触即离,还不等汤天择有所反应,已经退后一步,手中却多了一包烟和一个精致的金属打火机。
汤天择摸向自己的衣兜,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
那是他的烟和打火机!
“难道没人告诉过兄长,到手的东西,最后不一定就属于你么。”
“汤臣”也不看汤天择,兀自低头衔了一根烟,打了火将烟点燃,忽地抬眼与汤天择视线相对,笑了。
汤天择心里突地一跳,就见汤臣将那还燃着火的打火机随手一扔,丢向那被掘了根的矮松。冬天的蓟城本就干燥,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打火机被扔出去时漏了液,火苗蹿得老高,一经接触松枝,顿时燃烧起来。
“你干什么!疯了么!”汤天择惊呼,四处去找灭火器。
而“汤臣”却看也不看,将那刚点燃的烟扔进火丛,不紧不慢地走上阶梯,去按汤家的门铃。
开门的人是汤权莉,在看到汤臣的一瞬,脸上本来带着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还不等吐出什么象牙,那双开过眼角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直勾勾越过汤臣肩头,盯着小花园里烧成一个火球的矮松。
“啊!!着火了!着火了着火了!”她尖叫起来,却只是原地跺着脚,好像能隔空将那火势踩下去。
“汤臣”被她叫得微微皱了下眉,然后抬起手,像拨开个碍事的门帘,将汤权莉拨到一边,径自走进去。
汤奶奶到底是大半辈子在土房子里熬过来的,闻声出来看,见了火情,虽然也有些慌,倒不像汤权莉那样只知道歇斯底里地尖叫,喊保姆方阿姨去打水。汤权贵本来在书房打电话,听见楼下的鸡飞狗跳,从窗户探出头来,见只是一棵小树着了火,不由暗骂一帮子妇人少见多怪,指挥着汤天择去拿灭火器灭火。
因为这小小的状况,汤家着实乱上了一阵,而整个过程,“汤臣”都只是坐在沙发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好像在看一场精彩的猴戏。
等汤天择灭了火,一身狼狈地进门,汤权贵已经从楼上下来,一看到坐在餐桌旁像没事人一样等着开饭的汤臣,脸色沉了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起火了?”
这时汤家其他人也陆续在饭桌旁落座,汤奶奶一下一下顺着胸口,似是被吓得不轻,汤爷爷瞪着汤臣,好像已经找到了罪魁祸首,随时准备发难,而汤权贵则像斗鸡似地看着汤臣,也只有身为孕妇的芸姨神情还算正常,却也是低着头轻轻抚摸着肚子。
汤天择以为汤臣会将这件事栽在自己头上,已经做好了辩解的准备,甚至很有先见之明地在处理火势时,将那没烧尽的打火机和半包香烟销毁了。
可谁知,面对一家人的诘问,汤臣竟是光明正大地一点头,承认了:“没错,树是我烧的。”
汤权贵一听,险些没忍住,一耳刮子抽过去,却忽然被汤臣一句话给定住了。
“爸,我妈昨天托梦给我了。”
“汤臣”没有错过汤权贵脸上精彩的表情,欣赏了片刻,才说:“妈妈说,让我将家门前的那两排矮松烧给她,不然……”说到这里,“汤臣”眸光渐深,凝视着汤权贵,缓缓吐露后面的话,“不然她死不瞑目。”
在提到“死不瞑目”四个字时,汤权贵十分明显地瑟缩了一下,然而很快遮掩过去,板起脸斥责道:“胡说八道什么!你妈妈生前性子最好,怎么会说死不瞑目这种话。你这兔崽子,这是诚心回来捣乱么!”
“汤哥,有话说话,别总对孩子发脾气。”芸姨适时出来调和,甚至还充满善意地冲汤臣笑了笑。
汤权莉哼道:“嫂子你别管,我看他就是给我们找晦气,岳梦瑶死了也不让人消停。”
还不等汤家二老加入声讨大军,“汤臣”却敛目正色道:“怎么,爸,难道妈没告诉你关于那两排矮松的事?”
汤权贵今天被小儿子这一出接着一出,弄得心魂不定,此时见他说得煞有介事,下意识接口道:“什么,什么事?两排矮松有什么问题?”
“汤臣”沉吟了片刻,才道:“这件事说来话长,等吃完饭我再和你去书房里慢慢谈。”
汤天择一直在旁边听着,听到这里,脱口而出;“你今晚不回学校了?”说完才意识到这与自己好大哥的形象不符,暗自后悔,抬眼间,果然看到自己的母亲投过来一个提醒的眼神。
“汤臣”似笑非笑地看了汤天择一眼,拿起筷子在碗沿上轻磕,理所当然道:“嗯,今天就在家里睡了。虽然我已经搬出去,但是我猜以芸姨的性格,一定是给我留了房间的。是吧,芸姨?”
万芸在碰上那两道向自己投过来的视线时,蓦地觉得后背发凉,好像被看穿了身上的画皮,第一次拿正眼看向这个她从来没放在眼里的孩子,牵强地扯开一抹称得上温柔的笑,“当然,当然给你留房间了,今晚就睡家里吧。”
作者有话要说:
汤臣:你不是古代鬼嘛?怎么还会用打火机?!
小攻:因为我看了电影《英雄本色》!
汤臣:……
第14章 鬼上身14
“汤臣”顶着一家人各怀心思的目光,居然也能吃得下饭,只是明显这饭菜的质量让他不太满意,只随意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碗筷。
“我先去书房,爸,你慢慢吃。”
“汤臣”冲汤权贵笑了一下,甚至在经过汤权贵背后时,轻轻拍了下他的肩,然后慢悠悠上了楼。
“哥,你有没有觉得汤臣不太对劲?”汤权莉看着汤臣的背影,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我也觉得小臣变化很大,怎么几天不见,跟换了个人似的?”汤奶奶接了一句。
汤权贵心绪不宁,并没有将这话听进去,只不耐烦道:“他和梦瑶感情向来好,梦瑶没了,他自然受打击。”说完,他也吃不下去饭了,筷子一撂,起身去了书房。
汤家的书房藏书量不少,基本都是汤夫人置办的,这其中还有过半的珍贵藏书,是岳家祖祖辈辈积累下来的。汤臣当初来搬家的时候,有心想要将这些书也带走,觉得留在汤家也是糟蹋,可惜心有余力不足,一方面是书的数量太多,他根本搬不走,另一方面,即便他搬走了,也没地方放。
汤权贵走进书房时,正看见小儿子闲闲地倚在书柜边,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其实说是翻看,只不过是从头到尾数了一遍页数,跟玩似的,汤权贵不禁在心里生出鄙视,心说这儿子从来就不是块学习的料,一身吃喝玩乐的富二代病,哪像大儿子那么用功。以?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诳词椋亢呛牵彩翘Ь偎恕?br /> 所以说,还是得像他这样的苦孩子出身才能成才。
汤权贵清了清嗓子,径自走到气派的老板台后,往高档真皮转椅里一坐,“好了,你到底想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吧?”
就在汤权贵进来的这会儿功夫,“汤臣”已经将两本砖头一样厚的精装书翻完,其中一本是在书柜角落里积灰的《法律条文汇编大全》,还有一本是游记类的画册,介绍了全国各地有代表省市的风土人情。
“那两排矮松到底怎么了?你妈和你说过什么?”汤权贵看着气定神闲的小儿子,忽然有点沉不住气了。
“汤臣”这才笑吟吟走过来,坐在汤权贵对面。
汤权贵虽然出身低微,到底做了多年的地产老板,怎么说也有点上位者的威仪,可是此时面对汤臣,气势却被不知不觉压了下去。只见他倚靠着高背座椅,一只手自然地搭在扶手上,另一条胳膊支起手肘,以手撑头,身体向一侧微倾,显出几分闲适。
这哪里是一个儿子面对父亲时应有的态度!
汤权贵一边在心里不满,一边又下意识学着汤臣的坐姿,觉得用那个姿势坐起来显得十分有贵气。然而他没想到,汤臣这么坐好看,是因为脸好身材好,换成体型发福挺着啤酒肚的他,就变成了一坨扭曲的猪肘子。
“爸,你是不是经常很不甘心?”
“汤臣”将汤权贵的样子看在眼中,唇角轻勾。
汤权贵一愣,没想到汤臣会突然问出这样的话。
“汤家人要才有才,要勤奋有勤奋,凭什么就不如岳家?怎么岳家就能高官辈出,顺风顺水,汤家人却只能做点地皮生意,被那些蓟城显贵看不起?”
这番话可谓是说到了汤权贵的心坎里,让他内心不平翻涌而出。
是啊!凭什么看不上他们?自从岳家那老头死了,汤家如今在蓟城混得越来越艰难,那些势利眼以前不知怎么巴结他,如今全都给他找茬!不就是命么,不就是出身么!不就是因为他白身起家,祖上不是当官的么!他娶了岳梦瑶,所有人都说他是吃软饭傍千金,可是这家里一直是谁在拼死拼活赚钱?!
“汤臣”给汤权贵留了足够的时间酝酿情绪,才悠悠然道:“其实想要富贵盈门并不难,如果不是外祖坏了规矩,岳家到我母亲这一代只剩下一个身体不好的独女,以后也必定世世代代官运亨通。真是可惜了……”
汤权贵听得眼中精光一现,“坏了规矩?你姥爷坏了什么规矩?”
“我以为母亲和您说过的……”
“到底是什么事!”汤权贵这辈子的好奇心都快被吊起来了。
“岳家祖上曾与一个风水先生交好,那风水先生帮岳家布了风水局,只要按着这个风水布局布置家宅,就算不能高官厚禄,家中也会有官气回护,晚辈从政者辈出,仕途顺遂。可惜外祖是个痛恨封建迷信的忠实党员,不喜欢这些东西,从他开始,家里就不再布置那些了,至于后面的事……想必不用我多说。”
汤权贵听得出神,生意场上笃信风水命理的人很多,他是从来不信这些的,可是有的时候,邪门事儿真的很多,也由不得人动摇。
原来老岳家以前走运,都是因为风水好?
“那两排矮松,也是和风水布局有关?”
汤权贵心想自从岳梦瑶死后,他的事业就一直不顺,而岳梦瑶托梦让他儿子把那些矮松烧了,不会是……为了报复?这么一想,汤权贵面色如土,脑门上渗出汗。
见鱼已上钩,“汤臣”隐藏在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深,仿佛看着猎物正一步一步走进陷阱。
“爸。”他轻轻的一声,打断了汤权贵的思绪。
汤权贵愣愣地抬头对上儿子的视线。
“去请个风水师来给家里看看吧。”
汤家人都很好奇晚上汤臣在书房里究竟和汤权贵说了什么,怎么汤权贵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还不停给人打电话,要找什么有名望的风水师来看家宅。
“小兔崽子不知道玩什么花样,哥也信他!还请一些乌七八糟的人来家里!”汤权莉晚上也在汤家别墅留宿,偷偷和汤奶奶抱怨。
汤奶奶却一直是儿子的坚定拥趸,叹了口气道:“请就请吧,你大嫂刚走,这家里说不定也不干净的,找人看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