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还在这里。”陆小凤推门进来,直奔他平时与大厨们一道商议如何做出一桌美轮美奂的饭菜的办公房间。
“你怎么这会儿来了?”陈修不解,往后头看了看,“七少呢?怎么没进来?”
“我倒想与他同进同出片刻不离,可惜人家不像我孤家寡人一个,要陪着的人多了去了。”陆小凤语气里难掩酸味儿。
陈修赶紧把厨子们轰出去——看来是真的小心灵受伤了,否则还当着别人的面呢,就敢直抒胸臆了,也不怕传到花家,他陆小凤灵犀一指再厉害,也得被撕吧撕吧扔出来。
“谁让你看上人家了呢?”陈修替他倒了杯暖酒,“当初有胆子喜欢七少,就该做好今日的准备。”
陆小凤一口喝光,砸吧砸吧嘴:“我也就是随口说一句,他能被这么多人宠着,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当真?不是说恋人之间心眼都很小的吗?就算那几个是他哥哥,但可也是比你陆小凤一点不差的人物,你就一点儿都不吃醋?”陈修不相信。
陆小凤捏着酒杯边儿一转,看它在平坦的桌面上慢慢地转稳当,然后幽幽看一眼:“如果我说我觉得比起吃醋,比他的哥哥们更宠他才是我更想做的呢?而我还没想好,要怎么样才能不让他感觉到不舒服而对他好。你也知道,他最怕麻烦别人,我要学着把握好这个度。”
陈修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半天才摇头,不住道:“果然不一样了,不一样了,看来七少这次是真的拴住你这颗凤凰心了。”
陆小凤淡淡一笑,早就不一样了,比他意识到的都早。
“我可真羡慕你们。”陈修忽然苦笑了一下,转身走回书桌后面,翻开自己的账本。
陆小凤知道他对西门吹雪的心意,都是朋友,这种事情也不好劝慰,但想到被西门带回万梅山庄的余喜,他觉得再残忍也有必要提一句。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知道那个叫余喜的。”陈修强颜欢笑,“他很活泼开朗,万梅山庄那么寂静,也许正需要这样一个人。”
陆小凤看不得他那失落的样子,有点怒气不争的意味,毕竟比起余喜,他和陈修认识的更久,这么多年了,他对西门的在意所有人也都看在眼里。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跟西门摊开来说这件事,说不定他只是不知道你的想法,大家都是男人,又没有丢不丢人的,扭扭捏捏还不如人家大姑娘。”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您怎么不跟咱们少爷一天说三百句俺稀罕你。
门外的暗卫猛翻白眼。
陈修抬头看他:“你觉得他不知道吗?连宫里的千重都知道,我看这京城里也就剩下我爷爷不知道了。”
陆小凤缄默。
“其实感情到了,窗户纸根本不用戳,早在不知不觉间就消融殆尽了,若是没有感情,那层窗户纸就是学会你的灵犀一指,我也戳不破。”
陈修低叹一声,翻开账本最底下压着的一枚雪花剪纸,是那个人赠与自己的,根本也不算赠与,只是放在他窗台上被风刮到了自己面前,拾起来便像拾起了一段漫长的思念。
陆小凤替两人各倒了一杯酒,碰杯:“来,敬两个为情所困的人!”
陈修瞅他:“你都把众星拱月的花七少拐回家,还困什么?”
“嘿嘿。”
交流完各自的青年俊才之烦恼,俩人终于谈论到了正事上。陆小凤告诉他今天罗雀客栈发生的事儿,陈修吃惊之余更是询问了详细情况,因为主管这次秀女大选的户部官员之中,就有他的大姐夫沐朔。
“我想知道,这次要选出的五十位秀女,有多少是预先内定的?”陆小凤跟陈修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选秀是为皇帝选老婆,但事实上皇帝的老婆他自个儿不是最先见到的,而是他属下一堆人先挑挑拣拣了,才把合着他们心意的给送上去,皇帝就从被挑剩下的这一拨人里面选,好?7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槐锴?br />“你知道我从不管家里的事儿。”陈修自然也不避讳他,“尤其那是我姐夫,他们家的事儿我就更管不着。”
陆小凤搔搔下巴:“不能从你姐那儿套两句话出来?事关人命的。”
“那你怎么不问花尚书,他应该更清楚。”陈修送个白眼给他——这还没成一家人呢,就知道护着了,来自己这儿坑自己大姐夫。
“你觉得他知道底下这些人背地里做的事吗?”陆小凤还真铁了心护大舅哥到底。
陈修佯怒:“你的意思是我大姐夫也同流合污咯?”
陆小凤眼神散开,不正面回答。
陈老板是天生的好脾气,不跟他计较,摆了摆手:“算了,我一会儿就回家去了,明天早上吃饭的时候帮你问一问,但问不出什么的话那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陆小凤就知道他会同意,满意地起身告辞,顺道带走了那壶还剩一大半的米酒。
唉,京城的夜晚果然没有蜀中那么安静。
除夕前夕一个人行走在正阳门大街上,陆爷心里可不如夜风清静,以往的这个时候,他大概又跟哪个酒友混在酒桌上,谈天说地,共论古今,时间就像酒坛里的酒,慢慢地变少,再变少,化作屡屡醇香荡漾在一切变成回忆的往事中。
可是现在,他并没有找那群‘狐朋狗友’喝酒的冲动,第一次觉得就这么一个人徐徐而行,也是一件不辜负时光的事。
因为他的心里有了牵挂,有了可以一个人细细品味的牵挂。
今天晚上墨色的天空上无星无月,但街道两旁还有未消的积雪,商户门外也挂着红灯笼,所以街道上一点也不暗,反而还莹白微红透着些许暧昧的光芒。
陆小凤一边走,偶尔饮一口酒,如果不是他不想被人家丢鸡蛋,大概还要仰天长歌几句,聊以安慰这颗孤寂的心。
即便从初出江湖就自诩为浪子无踪,但陆大侠可从不知孤寂为何滋味,那是西门的境界,他从来不懂。可是因为心里有了牵挂,那人不在眼前时,便稍稍琢磨出了些许其中滋味。
所谓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酒喝得快尽,不知怎么拐,竟然拐到了顺天府附近,陆大侠自嘲一句:果然不愧被奉为侠探,随便走都能走到县衙来。
但等他看到站在顺天府大门前的那道修长清雅的身影,脸上的笑意却一下凝固了。
“是陆兄吗?”
一袭月白披风,花满楼提着一盏琉璃灯,听到脚步声便转过头来,白皙脸颊上闪着彩色的微光。
陆小凤看着他眼眸里比星光更璀璨的色彩,忽然就觉得这个场景自己大概再过百年也会记得。“你怎么在这儿?”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被夜风吹得有些颤抖。
“自然是等你。”花满楼露出一抹笑意。
够了,足够了,此生能得花七少,便已不辜负一颗赤子心。
作者有话要说:
好想炖肉,可是又不爱太文艺的肉,肿么办~~~
第62章 莫家胭脂
花平回去的时候,花满楼还没睡着,便问了他几句,听他说了陆小凤并不是一直呆在房间里,似乎发生了什么事。花七少也睡不着了,趁着自家大哥劳碌太久沾床就睡,偷偷地溜出来找人。
本来想去神捕司的,可不知怎么走着走着就到了顺天府门口,想起三年前两个人在这里的第一次相遇,那时候他还只是桃花堡爱好种花莳草的花七少,进京探望大哥二哥,顺道来拜访洪世伯,结果还没进门就听到后面有人追着洪世伯的官轿急匆匆地走。
他站在台阶上回头,那个人带着笑的声音传过来,似乎是在和洪世伯商量案子,那种据理力争又绝对不会让人反感的言行,还有那种似乎可以与阳光一般温度的笑声,让人第一感觉这就是个会让人很舒服的男人。
“呵,好俊的一个公子,怎么站在这里?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我看你有缘,不如说不出来,我帮你解决?”
感觉到一束好奇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那人停顿了片刻,再开口时已经是对自己说话了。
麻烦?他是最不喜欢麻烦别人的人,所以即便从小眼盲,却以最快的速度学会了绝对不给身边的人创造麻烦。可是他问自己的时候,竟然忽然觉得自己该有一件麻烦的事,能说出来与他听听,甚至一起解决,那一定是很美好的一个过程。
再然后,他们果真成了最好的朋友,天南海北地一起解决各式各样的麻烦,虽然中间也会分开,但隔不了多长时间还会再见。
他不是没有朋友,江南七友,苏州四雅,却没有一个朋友像他那样,让自己体会一种微妙的情感,时而动荡,时而安宁,时而感怀,时而释然,纠结复杂的情绪缠绕心间,似乎再详细的词句也也说不清楚。
自从眼盲之后,慢慢成长起来的人生,不知为何就走到了与世无争但求心静的方向,对待生活如此,对待感情自然也是如此,本来想着带着这样的情绪陪伴花花草草度过这一生了,可是如今能得那人守在身旁,不知该欢喜无度,还是患得患失。
也许就像他说的一样,赌上两个人这辈子的运气,便看看会走到何种地步,说不定走到云深处,回首来时路,青萝□□已蔓延成一生一世。
各想各的还能在顺天府门口相会的一对,这世上也没谁了,反正已经不用再睡,索性两个人又继续走到了神捕司。
结果还没进神捕司的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司空杀猪似的惨叫。
“怎么回事?难道盗无终于把他给办了?”陆小凤摸胡子——手脚挺快啊,都赶到他前面了。
“说什么呢你!”花满楼给他一扇子,“我们还是进去看看吧,听起来好像有什么事。”
“也对,就司空整日死皮赖脸缠着盗无那样,总捕头大人要想办他,也不至于等到现在。”陆小凤走过去,直接踹门。
关于这一点,花七少和陈老板都有话说——门放在这儿就是等你们来踹的吗?真是非要暴露自己的莽夫属性。
“啊!”司空听到踹门声,又吼了一嗓子,颇有点□□被发现的意味。
“哟!”陆小凤看到眼前场景还真被吓了一跳。因为司空摘星正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盗无坐在床边,没穿外袍,一手还朝司空伸着,看上去就像他们马上要干嘛干嘛,而被陆花二人打断了要干嘛干嘛。
花满楼看不到这令人喷血又尴尬的场景,把灯笼吹灭放在桌上,他动了动鼻子:“怎么一股药味儿,谁受伤了?”
陆小凤这才看见盗无手里拿着一个药盒子。
“你给他吧!”盗无冷着脸站起来,把小盒子往陆小凤怀里一丢。
包在被子里的司空摘星用眼神砍杀了陆小凤无数遍——我衣服都脱了,你说你来凑什么热闹?这可事关爷的终身幸福,错过这一次,你赔得起吗你?!
陆小凤自知有愧,把他从被窝里捞出来:“说吧,伤哪儿了?我亲自给你上药。”
司空摘星一把打掉他的手,夺过来盒子拣了一颗解毒的药吃下去,吭哧吭哧下床,坐在桌子旁边抱脸生闷气。
盗无已经让人把平安和得安带过来,一见到陆小凤和花满楼,得安很高兴:“是恩公!”他兴奋地跳起来,结果撕扯到背后的伤口,哀叫一声跌下来,平安在他身后接住他,小心避开伤口:“你小心点儿!”
陆小凤看到这二兄弟也是不解,看盗无:“他们怎么会在这儿?”
然后得安就兴高采烈地把医馆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还总结一句——这里竟然有我三位恩公!
可惜,他的这三位恩公,此时可是水火不相容。
司空摘星对陆小凤的示好视若无睹,撇开脸去——哼!让你坏我的好事!
“司空中的毒似乎是沉眠。”花满楼的鼻子一如既往地灵。
“沉眠?”陆小凤琢磨一句,“怎么又跟太监窝扯上关系了?”太监窝是东大胡同里一个地方,平时太监们在宫里压抑久了,皇帝特地给他们一月一次出宫的机会,这里便是他们自行聚集聚会欢乐之所,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自己的一套东西,为了保证他们的地方不被其他人占据,自然也有自我保护的法子。
这沉眠就是太监窝里的一种□□,听说是宫里一个小太监发明的,杀人于无形之中,来替妃子办事,结果事情败露,阖宫人被皇帝下令诛杀,这沉眠也就流落到太监窝里了。
“幸好你这里有解药,否则司空这次可要受苦了。”花满楼对盗无道,又看司空,“明日我让人给你带一瓶桂酿来,可以除去余毒,缓解不适。”
司空心里就更加不平了——这么内外兼修温柔善良的花七少,凭什么要便宜了陆小鸡那家伙!
“得安没事吧?”陆小凤看了一眼平安,见他避开自己的眼睛,了然一笑,走过去与得安说话。
“没事!”得安摇摇头,仍然用布盖了嘴巴鼻子,不过额头上的黄豆已经被药膏抹上了,“我身强力壮,那点小伤死不了的!”
“那就好。”陆小凤点点头,又问,“那你认识来杀你们的那些人吗?”
得安摇了摇头,他进宫才几个月,入蕖芰阁才十几天,哪里认得那样多的人。
“那你平安哥哥呢?他认识吗?”陆小凤不问平安,问得安。
得安果然扭头去追问自己的平安哥哥,在医馆他就觉得奇怪,那群人似乎是冲着平安哥哥来的,而且平安哥哥也似乎认识他们。
平安可以对陆小凤他们说谎,但面对从进蕖芰阁就一片单纯之心关心自己的得安,尤其他像自己的弟弟一般毫无保留地依赖着自己,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想过临死之前还能在感受到关怀。
“我只能告诉你们,我认识他们,他们的确是为杀我灭口来的,但其他的事,恕我无可奉告。”平安抬头看着陆小凤,言辞铿锵。
“你不是太监?”陆小凤惊讶地看他。
平安默不作声,似乎并不打算为这个话题辩解。
“你不是从宫里出来的吗?不是太监?!”颓废的司空一下满血复活,从凳子上跳下来,白嫩嫩的小爪子冲着平安的下身而去,“来,让我检查一下!”
......
司空摘星的手多快,这世上怕只有陆小凤能拦住,可他这样突如其来的动作,一屋子的人都没反应过来,连当事人都躲闪不及。
然而,司空小受还是没有得逞,因为总捕头大人在那一瞬间,忽然爆发了从未有过的出腿速度,大概以后想有都不能有,牛皮的靴子准确地踢到司空小受的左半边臀部,生生地把人踹到门口撞上门框。
“卧槽!”司空摘星一只手还没恢复灵活度,这下摔得爬起来都成问题。
花满楼正好站在他面前,但刚刚那一瞬他和陆小凤都来不及反应,这会儿才赶紧把人扶起来。
陆小凤虽然觉得司空摘星该踢,但瞧他那小惨样儿还是忍不住同情,摸着下巴看盗无——下手太重了,以后还得用呢,踢坏了遭罪的也是你。
盗无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鬓角的刀痕却微微收了两下,说不心疼大概也只能骗自己了。
免遭毒爪的平安显然也有些被吓到,回过神来把得安拉到自己怀里,对陆小凤不卑不亢道:“不管我是什么人,我都不会再说一句话,所以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线索,不必费心思了。”
陆小凤微笑着点头:“好说,您请便。不过出于一个陌生朋友的建议,你和得安最好先留在这里,至少等莫三看好了你们的病。”
他这样毫不追问,平安心里微感惊讶,有心趁机离开此地,但看着怀里的得安,他也只能听取陆小凤的建议。
等两个人出去,盗无才开口:“你觉得这个人知道什么?”
“知道是一定知道。”陆小凤看一眼赖在花满楼怀里装可怜的司空,忽然觉得此时他也不怎么可怜,“而且还知道很多,就凭他不是太监却能在宫里呆这么久来看,他一定另有身份,不过是否与蕖芰阁有关暂时还不能下结论。”
“那我找人暗地里看着他。”盗无觉得有理。
“看着可以,但不要打草惊蛇,这人之前应该有练过武,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废掉了,但警觉之心还是有的。”陆小凤一边说,一边走过去把司空从七少怀里丢开。
“等明日花平来送桂酿,再拿回那枚七星月。”
司空从善如流地走开,嘴角还残存着一丝窃笑。只是后面花满楼轻柔的一句话,就让他笑意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