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悦顿时表情有点僵住。
顾景顾虽表情有几分歉意，但态度却十分坚决：“还是先恭喜你面试成功吧。但我这边还有客人，就先不招待了。”
客人？
浦悦心里不禁一阵失落。他兴冲冲地过来，却没有想到会被顾景城拒之门外。可对方既然这样说，他也不好再纠缠，点了点头就打算先行离开了。他本想把蛋糕递给顾景城，可想到他腿脚不便，就提出来把蛋糕送进去。顾景城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浦悦已经身影一闪，走进了这套他再也熟悉不过的房子。
浦悦进去，其实也有几分好奇，想看看来顾景城家中做客的客人。顾景城的同事、下属，还有护工，他都见过，这些人并不会让顾景城拦他进门。然而，当浦悦探头向客厅方向看去时，却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身影。他再转头四处打量了一遍，除了顾景城，显然并没有其它人。
“景城，你的客人呢？”浦悦心里有了一个猜测，干脆利落地问了出来。
顾景城皱起了眉头，有些不知该如何说明的样子。
顾景城的表情证实了浦悦的猜测，他直视着顾景城，有点难过地问道：“你是因为不想见到我，所以故意才这样说的吗？”顾景城摇了摇头，刚想否认，却马上被浦悦打断：“那个，虽然有一点仓促，我本来也想在更好的气氛下跟你说，但我还是有点忍不住……其实这几天一直想告诉你我的想法……”
“浦悦？”
“景城，你先不要说，听我说完好吗？我怕等一会，酝酿起来的勇气又会消失了……”知道顾景城想止住自己的话头，浦悦不禁有些心急起来。他在想，如果被顾景城这样冷淡的赶出去，他还会不会再继续保持自信，等待时机对顾景城表白。所以就算时机还不成熟，他还是想把心里话告诉对方：“那个，我喜欢你，所以那天才会控制不住亲你。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可能不容易接受一个同性的告白，但我发誓我对你是认真的，我也不是一时的冲动，其实我……”
浦悦还没有把他的表白进行完毕，只听得“吱呀”一声，浴室的门被打开了。有一个女子的声音传了过来：“景城，水怎么不热了？我还没洗完澡呢……哎？他是谁？”
看到只围着一条浴巾探出身来的年轻女子，浦悦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地愣在了原地，那未能说完的话，就这样悉数被他吞了回去。他半晌才反应过来，慌忙地低下头，也不敢再看顾景城，含糊地说了一句“对不起”，接着逃命般地离开了这个让他万分难堪的地方。
第18章 逆转
“原来你喜欢的是男人？所以那个熟女姐姐他应该是个熟男大叔？哎哟我去……我觉得我三观有点碎，先让我缓缓……”
得知此事真相的程一然满脸的震惊与不可置信，让决心“出柜”的浦悦突然有点后悔自己的草率。
然而，浦悦忍不住要找人聊一聊，不然的话，他觉得自己今晚必定失眠。
对浦悦而言，这真是悲喜交织的一天。顺利通过面试，自然是“喜”，可随后表白的受挫，自然是“悲”了。当他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向顾景城表白，却冷不妨在他家中看到一个年轻女子在他家洗澡，真如一盆冷水对他当头浇下，令他一颗心全陷在冰窖之中。
游魂般的走在街上，他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他不想回家，也不想回学校，心情悲愤地在街上游荡了很久，一边走一边盯着手机，甚至差点被车撞上。
他反复看手机，是因为他还在期待。
虽然在顾景城的家中看到这样的一副情形，对一个直男而言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但他心里还是抱着那样微弱的一点希望，希望那只是一场误会，希望顾景城能够发信息过来跟他“解释”——如果顾景城真的如程一然所言，其实是喜欢自己的话。
可让他失望的是，顾景城看着他这样失神落魄地离开，过了这么久，也完全没有联络他的意思。
——所以，其实根本就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吧？
——他若有女朋友了，是不是以后就不会再来找我了？
想着顾景城的腿也快好了，或许以后都不会再和自己有什么交集，浦悦顿时心里发酸，几次差点在路上哭了出来。他无法排解这悲愤的情绪，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是黑暗而压抑的，他快被这浓郁痛苦压得喘不过气来，胡思乱想了两个小时之后，他决定找人聊聊，开解一下他。
迄今为止对这件事最为了解的就是程一然，所以他约出了程一然。
程一然也算义气，原本正和新女友吃饭，听着浦悦电话里声音不对，二话不说地就赶了过来。
此时的浦悦也不愿再隐瞒对方，把自己是同志而且对方是男人这件事全盘托出。程一然震惊的表现更令浦悦难受，他垂下头，闷闷地问：“你是不是觉得很不能接受？”
程一然倒是很快反应了过来，深知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再打击这位受情伤过度的纯情小男生了，便努力恢复正常的样子，笑着摆摆手，表示自己只是一时吃惊，并不是对同志有什么歧视。他连哄带骗了半天，浦悦总算脸色稍霁，接着把自己与顾景城之间的认识经过全部向程一然倾诉了一遍。
程一然听后陷入了沉思，半晌后，他对浦悦分析道：“其实我觉得你不必这样悲观，很有可能这事是你误会了。一来，你说你那位，呃，顾先生是吧，生病以后并没有关系亲密的异性朋友；如果是419的关系，那她应该不会这么亲热的叫他名字。据我估计，最大可能性是两种：一种，跟他有过一腿但长久断了联系的红颜知已，这个我觉得你不必担心，男人嘛，断了就断了，长久不联系说明也没这么放在心上，说不定只是偶尔有什么事，过路暂住一下。”
浦悦听得十分认真，马上接口问道：“那另一种呢？”
程一然笑道：“另一种嘛，那自然就是他的亲友呗。那位顾先生虽然是外地人，可也不是什么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啊，总有个亲戚什么的吧。来了A城，借住几天，也是很寻常的事嘛！”
程一然见浦悦听后脸色变缓了一些，继续给他吃下一颗定心丸：“虽然熟女姐姐变成了熟男叔叔，而且我也不太懂你们同志的恋爱法则，但是我还是肯定这位顾先生对你有意思……”
“要是有男人敢亲我，就算高富帅如你浦大少，我也非把他揍得满地找牙不可。熟女姐姐勉强还可以说担心刺激到你，怕你乱来，但现在可是一个男人啊，所以你那位顾先生，嘿嘿，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浦悦顿时眼睛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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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一然指点：但凡暧昧不明的时刻，可以主动发一些进可攻退可守的信息；此外，面对比你年龄大的恋人，可以适当发挥小弟弟的卖萌功夫，让对方不忍拒绝。基于这两点，所以浦悦发了这样一条信息，顺便加上了可爱卖萌的颜文字。
他忐忑不安地等待着顾景城的回信，一直等到晚上近将12点，他几乎快放弃的时候，顾景城终于回了过来：“抱歉，终于哄完小女生睡觉，刚看到短信。蛋糕很不错，甜味适中、口感细腻，看来费了你不少工夫，辛苦你了。”
看着顾景城这条短信，浦悦几乎激动得快说不出话来。“小女生”、“哄睡觉”？这样的用词显然并非将对方当作有男女感情牵绊的对象，所以程一然的猜测是对的？
“小女生是你的……？那个，刚才很不好意思，因为突然看到女孩子从浴室里这样出来，我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所以表现得比较唐突。没有吓到她吧？”
顾景城很快就回了一段很长的信息：“没关系，她是洋妞作派，为人比较奔放，刚才怕是吓到了你才对。她叫郑子言，我的小姨子，刚从国外留学回来，最近在毕业旅行，会在我这里住几天。她行事作风特立独行，你又是个容易害羞的脾气，怕你被她捉弄，所以刚才才让你早些回去。”
小姨子？！
原来如此！
看着顾景城的解释，浦悦这下总算满血复活。他真想大笑三声，笑自己刚才那世界末日来临般的绝望。原来，一切都不过是自己庸人自扰而已！就算是一个热`辣的美女在景城家里洗澡，那又怎么样呢？除了恋人，还有可能是亲人啊！
知道两人的关系并非浦悦欣喜若狂的全部原因，顾景城特意跟他解释才是。在这么长段的解释里面，其实包含了顾景城不愿让他误会的心思，他又如何感受不到？
浦悦心情激荡，许多话想告诉顾景城，可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正当他把一句话删了又改的时候，顾景城又发了一条短信过来：“没能及时告诉你，其实你在我家中说的话，我全记在心里。你既如此坦白，我自然不可能再装作视而不见。只是，如我这般年纪，已无法如年轻人一样，将感情视作一场游戏一场梦。你很好，我承认对你并非全无感觉，只是我心中牵绊太多，请再给我一段时间考虑。”
浦悦反复地看着这段话，心都快跃出了胸腔。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他说他对我并非全无感觉……
太过高兴，让浦悦竟又莫名鼻酸。知道这段时间的沉沦并非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浦悦有种此生无憾的感觉。他也并非愚蠢，只是初次恋爱，难免太过患得患失，以至于不敢太相信突然而至的幸福。
回复的时候，他的手抖得好几次都按错了键：“景城，看到你的话我真的好高兴 。虽然我现在还是一个学生，将来的人生似乎都是无知数，但是我会用行动让你明白，我对你说的一切都是认真的。我会耐心等你的答案……(￣▽￣)~* ”
顾景城回复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在跟顾景城这样坦白的对话中，浦悦觉得，这才是今天应该有的节奏。
老天还是眷顾他的，无论事业还是爱情，虽然仅是一个起步，却给了他一个虽有波折却前途无限的起步。
又聊了几句，当顾景城跟他道晚安的时候，他一颗心仍是呯呯地乱跳个不止。他知道自己今晚肯定会失眠，原本以为是伤心得失眠，没想到最后却有了这个大的逆转。
他忍不住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这是如此一个美好的夜晚，月光幽幽，群星闪烁，四周下寂静一片。他凝视着天幕，而眼前看到的全是顾景城的身影……
他打开手机，压抑不住内心的冲动，在顾景□□字栏上按了下去。几秒钟后，顾景城低沉磁性的嗓音出现在了电话的那一端。
“浦悦？怎么了？”
“景城，”浦悦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快要睡了吗？”
“当然。已经快一点钟了，你明天应该要去上班了吧？虽说是实习，也要给单位留个好印象，切不可迟到，所以现在快点去休息！”
顾景城刻意压低声音说话，那嗓音完全演绎了什么叫做“低音炮”，简直让浦悦浑身战栗。
“景城……顾景城……”浦悦低低地叫着顾景□□字。
“嗯？”
“我睡不着。”
“呵，还要我讲睡前故事？”电话那头，顾景城显得有点哭笑不得。
“不是……我知道我很幼稚，刚刚说了不想逼你的话，马上又忍不住打电话给你%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整个人都无法平静下来……”
“所以？”
“景城，我想见你！”
“现在？”
“嗯！……我只想见你一面，就见一面，没别的意思。”浦悦言语有些混乱起来，他知道顾景城肯定不会答应，但这种强烈的渴望无法抑制。明明刚才说好了的不会逼他，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告诉顾景城，自己现在最强烈的渴望。
当他以为，顾景城一定会回绝的时候，电话里却传来了与他预想中完全不同的答案：
“好！我去小区楼下的紫藤长廊处等你……”
第19章 相会
第十九章 相爱
出门的时候，浦悦才知道自己这样的举动有多么冲动。
大半夜的提出要见面的要求，让顾景城没办法好好休息，或许，顾景城早已疲倦至极——但是，顾景城却答应了他这样幼稚的请求！
他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像做贼一般地离开家，担心打不到车所以把老妈停在车库里的那辆路虎开了出来。或许是想迫切见到顾景城的心情作祟，即使好久没开车，他动作依然行云流水。凌晨时分，路上车辆不多，一路上风驰电掣，没多久就飞奔到了顾景城小区门口。
仅存的一点理智让把车停在了离小区门口尚有一段路的地方，然后用顾景城给他的门卡走了进去。那个紫藤长廊所在地他很熟悉，因为顾景城喜欢这个地方的安静，所以常常选择在这里做复健。只不过，白日里这里枝条垂落或显得幽静，到了晚上，只有朦胧的月光相照，却只感觉里面漆黑一片，鬼气森森。
浦悦里面找了一遍，并没有看到顾景城，等他出来的时候，却听到了一深一浅同时伴随着拐杖柱地的脚步声。他连忙朝着那声音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自己一心挂念着的顾景城。
顾景城低着头，慢慢地走过来，月光下，他的影子被拖得极长。
浦悦觉得，在看到出现的这一瞬间，心里那种莫名的燥动，全都化作了夜风轻抚般安静的温柔。
之前想着顾景城，挠心挠肺的，可等见了面，却什么冲动的举动都做不出来。他们坐在长廊边上的一条长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话题是琐碎的，然而再寻常的话，在这样满天星光的夜晚里说出来，总是平凭了几分浪漫的味道。也许是因为顾景城给了他肯定，浦悦变得善谈起来，顾景城大多只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偶尔附合几句，浅淡的光影映在他的脸上，有种虚实不明的意味。
浦悦觉得，顾景城唇角有一丝笑意，可又看不真切，于是他不知几时停了下来，怔怔地看着顾景城。顾景城也沉默了，抬头看着天上那轮银月，神情有些放空。
“景城……你在想什么？”
“我只是在想，当我在你那个年纪的时候，都在做些什么……”
“你的大学时代？我下半年就是大四了，你那个时候差不多也在校外实习了吧”
顾景城沉默了片刻：“是啊，我刚才想到的就是实习的事情。最近，或许是一直听你说实习的话题，导致我也回想起了最初实习时的那家公司……我应该是在大四上半学期进入那家公司工作，那时候跟你现在差不多，很努力，很希望能在那家公司里留下来，我还记得，当初我那个组的经理对我的表现很满意，参与完成一个项目后还特别在大会上表扬了我。我记得我很开心，还去和别人出去吃饭……”
“是你的同学吗？”
“应该不是，但是我已经回想不起来。”说到自己想不起来的地方，顾景城声音有点微微低沉了下去。
“那后来呢？你在那家公司留下了吗？”
顾景城叹了一口气：“这就是我现在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主动离开了那家公司。但我的心中应是十分遗憾，可却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理由会让我主动离开一家这么好的公司，哪怕跟我毕业后在这里找到的那家还算不错的公司相比，也绝对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浦悦问了顾景城那家公司的名字，这是一家连他一个门外汉也听说过的大企业，难怪顾景城会用了“遗憾”两个字。奇怪的是，如果顾景城能够留下来，又有什么理由非要主动离开？按照顾景城之前说的，他先在A城工作后再去了L城，那么，说明他当初是不想离开A城的。那为什么会舍弃更好的公司呢？而且，更奇怪的是，顾景城居然到现在才回想起这段实习经历，如果这是他自己都无法解释辞职理由，显然是发生过一件令他印象深刻的事情才对，为什么偏偏会遗忘？
浦悦见顾景城有点郁郁寡欢的样子，突然意识到，与自己因为爱情的冲动而提出见面要求不同，顾景城恐怕是因为心中放不下的困惑才难以入眠，所以才想找人聊聊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