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头一看，是柳文浩。
郑嘉铭跟同事点了点头，那人便立马了然，自己进去了。
“在忙啊？”
“已经弄完了。”郑嘉铭笑了笑，“来取车吗？”
“是啊，不过不急。”
郑嘉铭带着柳文浩进了店里，带他去看做完保养的车。
“怎么样，还满意吗？”
刚保养的车，外表看上去自然光彩照人，但是里面什么样就不好说了。按照惯例，郑嘉铭又把车门打开，柳文浩只是扫了一眼。
“挺好的，交给你办的事，当然不会有问题。”
郑嘉铭转过身就要给柳文浩开条子，柳文浩没有再仔细去看车的内部，而是靠近郑嘉铭道：“下班后有空吗？”
“恩？”郑嘉铭手里的笔顿了顿，他以为，凭他跟柳文浩这样尴尬的关系，并不适合单独出去吃饭，况且，赵乾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我有点事要跟你说。”柳文浩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是关于方正的。”
郑嘉铭不得不承认，他心动了。
经过昨晚的事，郑嘉铭隐隐知道方正有些不对劲，但是又碍于柳文浩的身份，并不愿意从他口中得知任何关于方正的消息，不管那消息是好是坏。
“还是不了……你那么忙，我也挺忙的……”
柳文浩也不纠缠，弄好手续就开车走了。
走的时候，柳文浩还回头看了郑嘉铭一眼，当时他正在跟老板汇报这单生意，明明感受到了柳文浩的视线，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柳文浩倒不在意，他有那个自信，郑嘉铭迟早还是要找上他的。
回去的路上，那种烦躁气闷的感觉又来了，眼皮还跳得厉害，郑嘉铭一方面担心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一方面又嘲笑自己太迷信，只是怀疑跟天气有关——最近有点热，说不定是不小心中了暑。
方则还是窝在地毯上打游戏，小黑和阿金在他腿上爬来爬去，也不能再激起他去逗弄的欲望。
郑嘉铭跟方则习惯性的聊了几句，休息了一会儿就去准备晚饭了。
回来路上去了超市，郑嘉铭买了点芦笋，准备做个汤。正在洗菜呢，手机响了，是家里的打过来的。
“喂，爸。”
“嘉铭啊，我跟你说个事情。”
“怎么了？您说，我听着呢。”
郑爸的语气很严肃，很沉重，郑嘉铭心里其实已经猜到了一点，却不敢乱想。
“是你奶奶……你最近忙吗？最好请个假，回家里来看看。”
“……恩……我知道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挂断的，郑嘉铭站在明亮的厨房里，一时间觉得连呼吸都困难起来了。
呆站了一会儿，郑嘉铭才重新动起来，手里却没有章法，刚刚洗过的菜又倒进了水池里，反应过来又接着往玻璃盆里捞，一个没注意就把盆带倒了，一骨碌滚下洗手台，砸到地上碎了个干干净净。
“怎么了嘉铭哥？”
方则被那声巨响惊动，吓得直往厨房蹿，只看到郑嘉铭一张脸白得像鬼，神情也不对。
“嘉铭哥，你没事吧……要不要给我哥打电话啊？”方则慢吞吞的问着话，犹豫着要不要打给方正。
这话倒是提醒了郑嘉铭，他赶忙又把手机拿出来，拨通了方正的电话。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那一刻，郑嘉铭觉得自己的三魂七魄才算归了位。
方则站在郑嘉铭对面，眼睁睁瞅着他脸色由白转红，最后又一点点黯淡下来。
“我哥他……”
“大概是在忙吧。”
郑嘉铭放下手机，整个人反而冷静下来了。
“我没事，晚饭很快就好。”
郑嘉铭用最快的速度做了两菜一汤，方则自始至终都站在厨房门口，担忧的看着他。
“嘉铭哥，你不吃啊？”
方则一个人坐在餐桌上，面对着三道菜一碗饭，原本饥肠辘辘的感觉似乎淡了许多。
“你先吃吧”。郑嘉铭一边往卧室走一边解释着，“我有点事，要回家一趟，这几天吃饭的事你只能自己解决了，千万注意，不能饿肚子。”
方则答应了，想问问郑嘉铭家里出了什么事，但又没敢问，毕竟看他的反应不像是什么好事，问多了反而不好。
郑嘉铭随便收拾了点行李，想了想，又把存折都拿上了，不管是住院看病还是别的什么事，家里总是要用到钱的。
高考过后的机票本来就难买，从长春到合肥每天就那一趟飞机，还是傍晚的，现在已经错过了，只能选择转机或是火车。万幸的是郑嘉铭买到了飞机票，只不过是凌晨的。郑嘉铭倒是很庆幸，他现在恨不得立马飞回去，飞机自然是越早越好。
“嘉铭哥，你现在就走啊？”方则被惊呆了，这是多大事，说走就走。
“恩，刚好有夜里的票。”郑嘉铭在卧室里走来走去，想着还有什么要带的，“对了，家里钥匙你有吧？”
“有。”
“恩，那就行了。”
郑嘉铭手机又响了，是他刚刚联系的出租车。
“车来了，我该走了。记得啊，好好吃饭，有事给我打电话！”
风风火火出了门，方则跟着送了送，其实也没什么好送的，郑嘉铭带的东西实在不多。
“嘉铭哥，注意安全啊，到了跟我说一声。”
“知道了，快回去吧。”
“那你弟弟啊？你们俩感情倒是挺好的，我跟我弟就不行，见面就杠。”
司机师傅看着年纪也不大，而且是很乐意跟人聊天的类型。只可惜现在郑嘉铭心急如焚，只是敷衍的“恩”了声，并不想多说什么。
接下来的一路都很安静，司机师傅几次找话题都没跟客人聊起来，他也知道后座的小伙子是着急了，没心思跟他搭话，于是闭上嘴，专心开车。
晚上八点多，路上的车已经没那么拥挤。
郑嘉铭整个人摊在后座上，靠着车窗，看外面的路灯一个个飞快的朝他砸过来，脑袋仿佛被人掏空了，什么都想不起来。
司机大概是觉得车里安静的过分了，开了音乐。
曾经火遍大江南北的神曲瞬间刺破了郑嘉铭的耳膜，这样欢乐激情的歌曲实在不适合此刻，他郁闷的闭上眼睛。
司机倒是听得很开心，还跟着一起兴奋的唱起来，一边唱一边扭，简直忘乎所以。
“能不能麻烦你关掉它，或者声音开小点？”
“怎么啦？”司机语气不太好。
“我听着头疼。”
司机撇了撇嘴，换了首舒缓点的歌，这次，郑嘉铭没再说什么，只是像刚才一样，继续靠着车窗发呆。
第36章 离别苦
郑嘉铭在合肥下了飞机才想起来，他没问郑爸，奶奶在哪个医院，于是开了手机，提着行李，一边走一边往家里打电话。
“你奶奶在家里，你直接回来就行了。”
郑嘉铭也没多问，打车直接往家赶。
在家里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他奶奶没事，可以出院了，另一种就是，他奶奶该回去了。
郑嘉铭不敢多想，他希望是第一种，只是，坐在出租车上，两条腿都在抖，手也跟多出来似的没地儿放。
来给开门的是郑爸，郑妈正在厨房里忙活，家里有不少人，吵吵嚷嚷的。
大姑一家人差不多都来了，就连她刚上幼儿园的小孙女也在，这着实让郑嘉铭震惊。
郑爸一直没说话，只是让郑嘉铭去看看他奶奶。
“奶奶。”
躺在床上的老太太，原本圆润的两颊也因为疾病凹陷下去了，倒是眼神还算清明。郑嘉铭鼻尖发酸，眼角刺痛，最后还是扯开了一抹笑。
“佳佳，你回来啦！”奶奶的反应十分惊喜，“到我边上来，来。”
郑嘉铭穿过将奶奶层层围住的亲戚们，一点点挪到床前，将奶奶瘦弱的不再温暖的手窝进手心里，慢慢抚摩起来，似乎这样就可以赋予这双枯枝一般的手以全新的生命。
“佳佳，我都等你好几天了。”奶奶小小的抱怨了一声，她还是有什么说什么，丝毫不会顾忌他人在场：“我跟你讲，等我死掉了，留的那丁点个钱都给你。”
“妈，好好的你讲这个搞什么？”大姑突然□□来，迅速打断了祖孙俩的谈话。
“我晓得你在想什么！”奶奶瞥了大姑一眼，神态很是不屑，周围的人也都盯着这娘儿俩看，“我自己的钱，我就想给佳佳，旁的人我哪一个都不给，一毛钱都不给。”
大姑自然气得要死，又觉得丢面子，走出去找郑爸“理论去了”。客厅里很快就传来郑嘉铭大姑刻意拉高的嗓音，无非是这些年郑家奶奶生病，她这个嫁出去的女儿花了多少钱，出了多少力。
“佳佳，你别听他们讲，没得意思。你听我跟你讲。”
奶奶语重心长的拉着郑嘉铭的手，忽然严肃起来。
“奶奶您讲，我都听着呢。”
郑嘉铭打起精神，从刚才的小插曲里摆脱出来，认真的看着奶奶的眼睛。
“你朋友没跟你一阵回来呀？”
“他在上班，有点忙。”郑嘉铭脱口而出，也就这么一句话，他好怕奶奶继续往下问，万幸，奶奶没有。
“上班忙正常，你们这些小年轻，都是的。”
自打郑家大姑跟郑爸闹起来，亲戚们都陆陆续续去了客厅，房里也就郑嘉铭祖孙俩，说话倒是比之前方便很多。
“唉，时间过得快啊，你都这么大了……”郑奶奶难得感慨，那瞬间，郑嘉铭觉得他奶奶跟以前那个脑袋不清楚的老太太是不一样的。
郑嘉铭握紧了郑奶奶的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时候，他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那些话太虚伪，奶奶不会不知道，她也不会想听的——这么多天，她听得够多了。
“奶奶也舍不得你啊……别哭，啊。”
郑奶奶抽出一只手，帮郑嘉铭揩了揩眼泪，自己的眼眶却湿了。
“奶奶……”郑嘉铭不想当着老人的面哭，第一滴眼泪流下后却再也忍不住，只好一头扎进被子里，强忍着不出声，狠狠地哭了起来。
“哎吆，我的心啊，看你哭，奶奶也难过啊……别哭了，没得事，哭什么啊？”郑奶奶反倒开导起郑嘉铭来，一只手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奶奶活这么大年纪，也活够了，到时候了，走得了。”
郑嘉铭知道自己太不应该，这个时候，他该做的是好好陪着奶奶，尽量让她开心才对，于是慢慢的心情也平复起来，最后一滴眼泪让被子吸干，郑嘉铭抬起了头。
“奶奶，你这几天吃饭怎么样啊？”
“这两天都不怎么想吃，在医院吊盐水吊多了吧，那东西，里头加的有补品，搞得我不想吃饭了。”
“妈妈做了好多菜，过一会吃饭了，你想吃什么菜，我给你夹。”
“我现在不想吃肉，就想吃点素菜。”
“好，素菜也有。”
……
一直到伺候奶奶吃完饭，郑嘉铭才有空去院子里打个电话，方正的手机却提示不在服务区。郑嘉铭又打给方则，他说方正昨晚没回家。
郑嘉铭站在院子里，下午的太阳还很热，可他却觉得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凉了。
拿着手机站了好一会儿，郑嘉铭还是给李志成去了个电话，这个时候，他能联系的也就剩他一个了。
“喂，嘉铭啊？”
郑嘉铭没想到这通电话能打通，他以为李志成和方正是一起的。
“是我，李哥，方正在你那儿吗？”
“啥？方正咋地了？”
“没事，就是他昨晚没回去，我就是问问。”
“不对啊，一下班就走了啊，这几天也没加班啥的，不应该啊。”
李志成疑惑的语气透过电话传进郑嘉铭耳朵里，郑嘉铭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焦头烂额。这个时候，他也没精力去关心方正，只希望他不是碰到什么不好的事了。
之后的几天，郑嘉铭全心全意陪着奶奶，看着家里的亲戚走了又来，来了又走，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一直到郑奶奶去世，方正都没回家，郑嘉铭原本是早晚两个电话，那天之后却关了手机，再也不想知道他的消息了。
郑奶奶走了，郑嘉铭觉得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缺失了很大一部分，它们好像跟着奶奶一起走了。
爱哭的郑嘉铭在奶奶松开手的时候没有哭，他一点都不想哭，这么多天，奶奶已经安慰他很多，他应该像郑奶奶一样，平静的面对离别。
送奶奶去火葬的时候，郑嘉铭也没哭，倒是郑爸郑妈，这几天都伤心不已，瘦得厉害，家里很多事需要郑嘉铭来做。
拿到骨灰坛的时候，郑嘉铭也没哭，郑爸已经被亲戚们搀走了。五十多的小老头了，哭得像个小孩子，鼻涕都流下来了。
一大早，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坐车去了公墓。
郑嘉铭抱着骨灰坛很慢很慢的走在前面，他爸爸被他妈搀着，很慢很慢的走在郑嘉铭后面。这一路，郑嘉铭也没哭。
骨灰坛被放进墓地里，周围的人开始往墓里填土，郑嘉铭忽然忍不住，撇过头哭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郑奶奶走好，您的故事在这里结束，祝您永远快乐。
第37章 帮忙
郑嘉铭打开手机，好几个未接电话，有方则的，有车行经理的，甚至有柳文浩打来的，唯独没有方正的。
连叹气都懒得再做，郑嘉铭先给经理回了电话，这么多天没去上班，他也很不好意思，虽说请了假，到底还是超时了。
柳文浩还是老样子，撇开他们俩的关系不谈，他始终是个绅士，和他相处交谈不会难受，郑嘉铭没跟他说家里的事，只是随便聊了几句就挂了。
最后，是方则的电话。
“喂，嘉铭哥，你终于开机了！”
“恩，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本来你不是每天都打电话回来嘛，然后忽然就不打了，我打给你还关机，我担心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事，事情都过去了……我过几天就回去。”
“恩。”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方则小心翼翼道：“嘉铭哥，我哥给你打电话了吗？”
“没有。”
“唉，他也没打给我，不知道去哪儿了……”
郑嘉铭也没再多问，只是叮嘱了方则几句就挂断了。
郑爸在郑妈睡下后才来敲门，郑嘉铭还没睡，父子俩面对面坐在一起，一时无话。
郑嘉铭给他爸倒了杯水，端到郑爸面前，郑爸接过去喝了一口，然后咳了一声。
“嘉铭啊，这几天累坏了吧？”
“没有啊，没事。爸呢？你跟妈妈还好吧？”
“我没事，就是你妈，头晕又犯了。”
“还是得按时吃药。”
“是啊。”
说到这儿，谈话似乎又进行不下去了。
“爸，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讲？”郑嘉铭也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跟他爸爸妈妈说清楚，一家人在一起，没什么不好开口的。
“我跟你妈也都五十多了，要搁以前，我们都已经是退休的人了，就算是现在，也没几年了。我们是想啊，人年纪大了，难免有个小病小痛的，你工作又那么远……你看，能不能就是……反正，也不一定非要回合肥，能回来更好，在这边买个房子，我跟你妈也存了点钱，付个首付还是可以的……”
橙黄色的灯光下，郑爸几句话说的断断续续，郑嘉铭忽然觉得心酸，竟然有点可怜他的老父亲。
“爸，其实，我已9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经打算回合肥了。”
“恩？你说什么？我不是听岔了吧？”
“这几天我也想了很多。”郑嘉铭给自己也倒了杯水，喝了一口，“以前，我做了很多……冲动的事，现在想想还很后悔。我也想有更多时间，多陪陪你和妈妈，多跟你们在一起生活。”
很多话只要开了口，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进行下去。
郑爸很欣慰，这么多年了，虽然他也没想过要听儿子说出“对不起”“我错了”这样的话来，但是，今天郑嘉铭肯在他面前说出这番话，他还是很感动的。儿子长大了，成熟了，再不是过去那个为了什么“爱情”就跟男人一走了之的小男孩了。
郑爸摸了摸郑嘉铭的肩膀，拍了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