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说话的是容妃身边的另一个女人。
被韩衡盯了一眼,那女人有些露怯,不过仍坚持道:“国师大人,不是不让你把人带走,而是此人向来被拘在冷宫,今日受罚也是因为他擅自从冷宫跑了出来。我们本是要把他带回去的,大人是外臣,大概不方便过问后宫中事,向来后宫的事是太后娘娘做主。”说话间女人梗起脖子,声音也理直气壮了不少,“即便陛下宠信大人,大人也知道,天威难测,今天尚且宠着,明天还不知道怎样,想必大人是聪明人,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容妃怒斥道:“住嘴!”
郭采女不服地叫道:“姐姐!”
“本宫与国师说话,你插什么嘴!”
郭采女不满地噘起嘴,翻了个白眼扭过脸去,朝着地上已经失去知觉的韩风啐了一口,“晦气!”
“人既然倒在我清凉殿外面,就归我了。”
郭采女还要说话,韩衡冷冷阻断了她想说的话,“陛下那儿自然有我去说,不劳娘娘们操心。来人,抬进去。云蓉,去请太医。”
云蓉刚走出去,又被韩衡叫住。
“叫郎东来。”韩衡想到,要是请太医,没准又要出什么岔子,唯独郎东不受约束,跟谁都没有利益牵扯。
容妃款款行来,从韩衡肩头望去,看着人把韩风抬了进去,她走到韩衡的面前,声音压得极低地说:“国师一时心善,却不知,此人是因何获罪。”
韩衡淡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果然,容妃按捺不住地小声告知:“此人与国师离宫前生得一般无二,他曾以此蛊惑陛下,太后震怒,将其拘在冷宫。陛下素来也是知道的,一直不闻不问。”容妃翻动眼珠,意味深长地凝视着韩衡道:“国师以为,这是为何?”
“天威难测,妄自揣测圣意,在你们这儿,好像是死罪一条。”
容妃顿时脸色煞白,退开去,眸光中浮动着怒意,却敢怒不敢言,终究压了下去。
郭采女连忙上来扶住她。
韩衡没再看她们两个,转身没入清凉殿的门中,顺便叫侍卫关门。
“大人,这人……放哪儿啊?”
韩衡无意间看见刚才躺着晒太阳的椅子,随手指了指,“放那儿吧。”
“哎。”
韩风被打得浑身血肉模糊,只能面朝下,脸上只有几道擦伤,头发脏污不堪,很多凝固成了梳不开的疙瘩。他已经失去了意识,正好方便韩衡观察他,当初韩风假装是他的远房兄弟接近他,被庄灵一眼看穿,现在想来,原因大概是,韩衡当时的身份本来就是庄灵捏造的,在捏造的基础上,竟然出现了一个所谓的弟弟,这不是扯淡吗。
因此,庄灵第一次见到韩风,就知道他不是他弟,更会因此留意他。
韩风长得和老朱找人时带的画像一模一样,被打得气息奄奄时,好像还在叫“哥”,他应该是这个原身的亲弟弟。
不过据韩衡现在得知的信息,天裔族的人轻易是不会离开他们隐居的群落,韩风为什么会在大梁皇宫,是被人接来的,还是自己来投奔的他哥?
老朱当时是凭韩衡怀孕而肯定韩衡就是失踪的国师,身段像是一个因素,更重要的是,民间几乎没有天裔族人的身影,他怀了孕,必然是天裔族的人,范围大大缩小。这个重要情报,无疑是韩风带给老朱的,当时老朱无法甩脱追兵,最后能狠下决心把韩衡丢在深山中,恐怕也留有后手。
韩衡手指拨开韩风脸上粘黏的脏乱的头发,露出来的脸在阳光中苍白失血,轮廓是令人心疼的脆弱,这张脸,才是韩衡的脸。
韩风,就是?3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现斓暮笫郑庖材芙馐臀裁春缁岬搅舜罅夯使小?br /> 郎东来了之后,立刻让莘渊扒掉韩风的粗布烂衣。
考虑到天裔族男人的特殊体质,韩衡让宫侍都退下去,只留了四个贴身服侍的婢女帮忙。
青紫红肿的伤痕嵌在雪白的皮肉里,强烈的反差冲击着人的视觉。莘渊整个人都愣住了,他面前这个瘦弱的男人,从后脖子到臀几乎没一块好肉,双臂却完好,正因为双臂完好,那些新伤旧伤就像是粘上去的,但经手指一碰,就渗出血水来。
韩风无意识的痛吟钻进莘渊的耳朵里,他手就僵住了。
“听见了吗?”郎东严厉的嗓音中,莘渊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郎东只得重复道:“这里不方便,你先把人抱到西面偏殿内安置,为师写一张方子即刻让人去抓药,待会药水煮好了,你为他清洗干净伤口。”
莘渊几乎跳起来,要不是怀里的脑袋往外一滚,他差点忘了还抱着人呢。
“师父,为什么是我啊……这人这么脏……”
“你不常见血,用不了多久,国师就将临盆,现在正好锻炼你,否则到时你一看见血就想跑,为师手下又没有可以信任的人,那怎么办?”
莘渊叫苦不迭,但还是把韩风一把抱了起来,心里特别纳闷,这男的看上去比他还年长呢,怎么能这么轻?一个男人再瘦,骨架子在那儿。这人怎么抱起来跟他逗弄过的姑娘似的。不过姑娘可没有这么臭烘烘的。莘渊厌恶地扭动着眉毛,一脸的不乐意。
“国师,清理伤口的时候,场面难看,国师还是不要进去了。”郎东拦住韩衡。
韩衡想了想,反正他帮不上忙,而且大着肚子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这个人一定要救活,我还有事情要问他。”
郎东点头。
“你去吧。”韩衡道,看着郎东走进那间偏殿,韩衡抱着自己的肚子,看见刚才的躺椅上都是血迹,眉心不由自主微微一拧。
“大人,这张椅子就不要了吧?”一旁的婢女问。
韩衡深深吸了口气,抬起头,天空湛蓝,阳光大盛,是难得的好天气,他听见自己轻飘飘的声音:“不要了,扔了吧。”
当天晚上韩风没有醒来,君明焱也没有到清凉殿来。不过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吃完了早饭,韩衡才想起来,君明焱已经大概一天一夜没有露面。
这样的情形很是反常,他让云蓉找个人去打听一下,是否前朝有什么事情发生。
不到中午就有了消息。
“昨日大臣纷纷上了折子,认为陛下仅仅封靖阳侯的女儿做妃子不妥,以太后的亲哥哥,当今圣上的亲舅舅为首,屈涂两家在朝为官者纷纷请旨希望陛下立靖阳侯嫡女为后。”
“这么快。”韩衡喃喃道。
“本来陛下要立谁为后,都是后宫的事,但是……但是……”云蓉咬住嘴唇,鼓起一口气不无冲动地嚷道:“这些大臣竟然要求国师迁出皇宫,说……说让国师迁至南郊千丘山的凌云道观。说这样更符合国师的身份,且那里环境清幽,利于国师修行,为大梁国运祈福卜算。”
这倒是超出韩衡的意料了,他的脸色顿时有点难看。他现在这么大个肚子,下地已经很勉强,如果要迁出宫,路上又说不准会发生什么,再则,离开这里,观星塔里的东西肯定不能都带走,他怕错过那些藏在“韩衡”留下的书堆里的信息。
“凌云道观哪里清静了!谁不知道千丘山闹妖怪,那个凌云道观香火早就断了不知道多少年,只有不到十个道士守在那里。靖阳侯还说,他愿意出银子将凌云道观翻修一新,大人久居深宫,百姓无缘得见,而想见大人的人很多,若能让大人住到宫外去,便能与民亲近,一了百姓的愿望,也是一桩善举。”云蓉气愤道:“谁不知道他的女儿要入宫了,他这是在给他女儿铺路呢!大人,陛下来时,您一定要跟陛下好好说说。您现在在宫里都差点遭人暗算,若是到了宫外,指不定那些小人会怎样暗算您!咱们不能吃这个亏!”
“既然那么多人奏请立后,明帝什么态度?”
“陛下自然不肯。”云蓉道,“陛下摆明了要给大人撑腰,只是大人身为男子,无法册立为皇后,否则哪儿还有他们什么事。奴婢瞧着,陛下仿佛想给大人一个什么封号,让您能安然无恙地待在后宫。”
韩衡沉思着,过了会问起韩风的伤势,云蓉回禀说还没醒,他就让云蓉先出去了。
韩衡盘腿坐在床上,轻轻抚摸着肚子,视线落到暖炉上烤着的两个流光溢彩的蛋。思绪一时间转到了别处,这两个蛋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破壳。要是会吐火就好了,最好还能飞天遁地,到时候就能大做文章。到民间去,也许也不是坏事。
只是现在不行,孩子一定要在宫里生,宫里虽然也有危险,总是要比宫外好一点,碍于明帝淫威,哦不,龙威,孩子生下来之前宫里的人应该不敢动手。上次承光殿里有人在他的饮食里下东西,君明焱宣布要连坐,只要出事就把承光殿的人全砍了,残忍是残忍一些,但只要下人能互相监督,自然谁都不会被砍头。而且韩衡相信,他们背后可能有的主子正是因为这道命令才不敢轻举妄动。
承光殿是皇帝的寝宫,能在那里安插下去的人,必然都是早早混进去的。真要是一口气拔了,再要插|进去,就没那么容易了,需要的是漫长的时间。成本太高,回报率略低,谁也不是傻逼。
接近傍晚时分,韩风终于醒了,韩衡刚在院子里让人扶着走了两圈,累得满头大汗。他从婢女手上接过帕子,擦了擦脸。
“找个人请郎东过来。”吩咐完,韩衡就在宫侍搀扶下吃力地走上台阶,步入寝殿。
收拾一番后,莘渊来了。
“你师父呢?”韩衡略有不满地问。
“师父在赶制大人要用的药,差我过来了,不过药方是师父的手笔,大人大可放心。”莘渊跟在韩衡身边往外走。
韩衡走得很慢,他也放慢了脚步。
“这个人很重要,必须安然无恙地活着。”
“是。”莘渊满脑子都是那天伤痕累累的身体,以及那人身上没受伤的地方如玉的雪腻肌肤,他昨晚就没睡好,现在眼底浮现难言的一丝兴奋。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114章 一一四
韩风茫然了好一会,视线才终于回落到韩衡的脸上,他张了张嘴,仿佛有话想说。
“有什么都待会再说,让我看看你的伤。”说着莘渊就去扯韩风裹在身上的被子。
韩风猛地挣扎起来,反应十分激烈,一把抓住莘渊的胳膊,不知多久未经修剪的长指甲掐得莘渊痛极地推开他。
韩风整个人连被子一起滚到了地上,他整张脸疼得扭曲变形,嗓子眼里却一声不吭。
倒是把莘渊吓了一跳,连忙去抱他,压低嗓音警告他:“不许再掐我!我是大夫,不是我你昨天就死绝了,还有力气掐我。”
韩风拧着眉使劲回忆,瞬息后,他紧拧着的眉稍稍松开。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可别掐我啊,我警告你,你再敢掐我,我让你一年都下不来床。”莘渊挤出恶狠狠的表情说,但他天生有些顽皮相,配上白森森的犬牙,一点认真劲都找不到。
韩风只看了他一眼,就一直盯着韩衡,神色充满困惑,再到不敢相信。
“我就是韩衡。”韩衡拉过来板凳,就在床边坐下。
韩风眸子剧烈颤动,好一会才从嗓子眼里发出沙哑难辨的声音,嘴唇上下一分,那模糊的字眼是——“哥”。
莘渊忙看了韩衡一眼。
韩衡动了动下巴,向莘渊道:“先给他看伤。”
莘渊哦了一声,再次掀开被子,这次韩风乖了,脑袋有气无力地伏在枕头上,背后狰狞可怖的伤痕露出来,凉风激起的寒粒炸开在皮肤上。
莘渊给韩风看伤和上药时,韩衡在旁边看着,他虽然不说话,却让韩风感到难言的压力,后脖子都忍不住绷紧僵直起来。忽然,一只温暖的手拿捏住他的后脖,冰凉的触感带起难言的酥麻从后颈散开。
韩风动了动。
“别动!你这后脖子遭的什么罪,全是青痕。什么人伤的你,太没人性了。”
韩风没说话,压抑着想把身后人推开的冲动,偏偏是个大夫,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韩风不知道,此时在莘渊的眼里看来,俱是他浑圆挺翘的臀,以及大腿上打得皮开肉绽的伤口。
鬼使神差的,莘渊把食指探到韩风两腿中那条缝里。
“……”韩风再也压抑不住,转身怒目而视,哑声低吼:“你干什么?”
莘渊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好不容易抓回一丝神志,心虚时声音反而格外大:“我干什么?我是大夫!自然是看你的伤啊!你不把腿分开些!我怎么知道那些没根的变态阉人怎么折腾你的?”
韩风羞恼得满脸通红,咬着唇憋出一句:“两腿间无事,就打了后面,你别……别乱摸……”
莘渊冷哼了一声,手黑地把药膏往肉上搓,疼得韩风直抽冷气,狠厉的眼神一时间又软下来,嘴里喋喋不休地嘀咕:“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再说了,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看看怎么了?你有的我未必就没有?跟谁爱看似的。你这副弱鸡样,想必那里也是其貌不扬,”莘渊顿时恍然大悟,戏谑道:“怪不得不让看。行行行,我不看,也不摸,要是没照顾周到,”顿了顿,莘渊的小眼神朝韩衡飘了去,“国师大人可别找我的麻烦,是他自己不肯配合,您也看到了。”
“你别逗他,他伤成这样,有点同情心。”
莘渊在韩风的腿侧缓缓擦净手上药膏。
没有疼痛传来,韩风一清二楚,那里压根没受伤,却也不敢说什么。
收起手,又是轻轻两下拍打在韩风大腿外侧,清晰可闻的“啪啪”声让韩风整个脖子都红透了。
莘渊嘴角勾起一丝笑,终于放过韩风,慢条斯理地说:“医者父母心,虽然我还年轻没当过爹,不过也学着呢。一个男人,跟姑娘家似的。”后面声音小了下去,莘渊也算把人捉弄够了,溜溜达达地出去抓药。
韩衡叫人进来加两个火盆,为防药膏粘在被子上被蹭掉,韩风只能晒腊肉似的趴着晾。加了火盆以后,没那么冷,他稍微好受了些。攥在枕畔的拳头也在不觉间松开来。
“看来是好多了,有力气瞪人了。”
韩风扭过脸来,狠狠看了韩衡一眼,“你怎么变成这副丑八怪样子了?”
韩衡自恋地摸了摸下巴,勾唇一笑,“不好看吗?”
“难看死了!”
韩衡煞有介事地正色道:“待会我让大夫,再帮你看看眼睛,可能冷宫呆久了,什么时候伤到的眼睛也不自知。”
韩风冷哼一声,想到那个“大夫”,脸如火烧一般通红,恨得牙根痒痒,抓着枕头一个劲磨牙。
“你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等韩风缓过劲,他看了看韩衡,在北朔时他已经发现韩衡不对劲,可那时多少存着怀疑。
“这不是你希望的吗?”
“我……”韩风声音小了下去。
“老朱带我回大梁的途中,被北朔追兵吓破了胆,他把我一个人藏在山里,任我自生自灭,我想,后来即便他回去找过我,也没怎么用心找吧。他有了你这个替代品,而且你比我更好,至少你还是‘国师’的原貌。”
韩风咬住嘴唇,侧脸紧贴着枕头,轻轻闭上眼,又用力睁开来。
“那有什么用,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我不是你。”
他?应该是指明帝吧。
“老朱呢?”
“天牢。陛下说等你回来发落。老朱年事已高,未必能有命活着出来。”韩风嘴角泛出嘲讽的冷笑,“以我取而代之有何不可?你现在这个样子,就算能被明帝承认,恐怕也堵不住天下众口。”
“这个用不着你操心。”韩衡淡道,“现在最要紧的是你先把身体养好。”
韩风怪异地扭头看韩衡,“你不杀我?”
“你从冷宫跑出来不就是为了见我吗?难道见我是为了让我杀了你?想死还不容易,我可以成全你。”韩衡冷道。
“不……我不想死。”韩风忙道,脸上红晕已悄然淡去,他以警惕的目光审视这个从小到大不知道多少次他想整他反倒被整的“哥哥”。
“对了,你怎么惹上那两个女人的?”
“我不知道……太后懿旨将我关在冷宫里,每天都有不同的女人整我,我早已经习惯了。自从进去以后,我已经数不清多少日子没吃过一顿饱饭,你一回来,就有人到我面前来耀武扬威,她们比谁都着急,想让我知道正牌回来了。”韩风眼神黯然,轻声道,“我是想过取代你,直到那一晚,被陛下一眼识破,我才知道这种想法有多可笑。当时只想着能够得到天下间最英明神武,征伐四方从无败绩的男人,我是昏了头了。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