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从出生起, 就没有亲眼见过吧。去除电影等媒介外。
满眼都是绿意, 空气格外清新, 许多鸟儿展翅从头顶飞过，叽叽喳喳的声音汇集在一起, 组成大自然的乐章。
萧平安吞了吞口水，“佺姐，我们……真的要进去？”
他这个表现无疑是很没胆的, 然而却没有人拆台, 连那个总是和他对着干的女孩也没有。
和上次医院里的双麻花辫装扮不同, 赖佺佺这次穿了身黑色大衣，头发盘了起来, 显得妩媚又成熟, 特别有御姐风范, 让人更加猜不透她的年龄了。当然, 除了正在某棵树上悠闲地跟踪着他们的一人一豹，也没谁会在这时候去猜她的年龄。
赖佺佺倚着车子, 道：“来之前, 不是都说好了的吗？怎么, 你要反悔？”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他不是那个意思。”意外的, 给萧平安解围的是郑成, “佺姐，其实我们在H市的时候，就都想好了, 反正我们的命都是你救的，大不了还给你，只不过，我们想知道，这次行动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几人都点点头。
没错，这年头朝不保夕是事实，如果不是赖佺佺，他们早就死了，现在人还活着，连家人的生活都差不多安排好了，既然如此，闯掉了这条命又如何？看看B市的人，好好待在基地里，不还是成了变异植物的食物。
这满眼的绿，可不就是这么来的。
但——
即使是死，也要死个明白。
赖佺佺缓缓地笑了，“不能掌握自己命运的感觉，真是讨厌呢。你们觉得，达到什么样的程度，才能随心所欲？”
沈沐面无表情脸。
豹子无聊地晃了晃尾巴。
果然。
经过短暂又迅速的讨论后，作为唯一公认的四级异能者，“沈沐”这个名字又被拎出来了。
总是被各种夸赞的某人已经习惯到提不起任何情绪了。这时候不得不庆幸他已经学会了屏蔽泛信徒的祈祷，否则除非给大脑装个CPU，肯定会被烦死。
一人一豹安静吃瓜。
赖佺佺拍了拍手，道：“很多人都知道，四大基地里，只有G市没有出现这种堪比四级丧尸的变异植物——为什么？尽管到现在人类也摸不到什么规律，但，结合G市还出现了一位能够四级木系异能者，能不能想到什么呢？”
“这……”
有些东西模模糊糊地掠过脑海，有人满脸茫然，有人皱眉苦思，有人似有所悟，道：“佺姐的意思是，有一样宝物，四个地方都有，但G市的那一份被人类得了，所以出现的是木系异能者，而不是变异植物？”
说话的是郑成。
在他点出这关键之后，或快或慢，其他人也纷纷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萧平安复杂地看了郑成一眼。
不管怎么说，这家伙的脑子是比他好多了。
赖佺佺欣赏地点头，“我就是这么想的。”
得到了她的肯定，众人的士气顿时高昂起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早知道老子早就砍了那棵树了！”
“就你？做肥料树都嫌！”
“艹！沈沐那小子运气怎么就那么好？”
“起码他比你帅。”
“啧，现在的女人……”
“佺姐，最大的在中间，我们怎么过去？你说，我们做！”
“啪”赖佺佺抬起后车厢，打了个响指，“抄家伙。”
有备而来。
但是……又要怎么对付这么多的植物呢？
那可不仅仅是树啊。
地下的草、地上的花……还有，栖息在丛林中，与植物共同生活的禽与兽。
他可是，很好奇啊。
这一刻，沈沐的周身泛着蒙蒙微光，他整个人的气息突然就消失在这丛林里，像是水滴融入大海，瞬间不见。
七人使用的，是一种灰白的粉末。
按照赖佺佺的吩咐，队员们纷纷将粉末洒在前方的路上，肉眼可见的变化发生了。
湿润的土地开始龟裂，像是被连续不断的烈阳暴晒了几日几夜，凭依着这土地生存的花和草，即使不很快死去，也变得无精打采翻不起风浪了。——是否死去暂且不论，它们短暂地失去了攻击能力却是肯定的。
哪个市的最新成果？
不过S市就是H市，以赖佺佺的能力，成为上层也不难。
那么，这是半官方行为，还是纯粹的自发呢？
丛林中，并非全是变异植物。
借着正常植物的视线窥探着七人的动静，沈沐托着腮，眼神放空，周身的光芒更盛。
对于人类而言，变异植物是陌生的敌人。
因此，即使思虑再周密，也会忽略很多东西，更别说人类其实并没有正面抗击变异植物群的经验了。
你说B市？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直接被直捣黄龙GG了，这种情况不叫正面抗击，也没留下什么宝贵经验，只是给人类拓宽了思路——告诉所有人，植物是会“走路”的！
赖佺佺等人以为，只要不进入最大的那棵变异树的根系和枝叶范畴，不弄出大的动静，就不会被发现，他们不知道的是，如同沈沐一样，得到了神格碎片的变异树已经可以借着小弟的眼光观察了。
沈沐可不希望开荒队这么快覆灭。
于是，他提供了场外支援。
散发神格碎片的气息，并且，开始和变异树BOSS抢夺其余的变异植物。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此时的沈沐如同太阳，赖佺佺等人如同星辰，在太阳发光的时候，你是看不见星星的。

丢下少年在这里拉锯，豹子向前追去了。
丛林对豹子不太友好，事实上，禽与兽的肉也是变异植物的食物，但变异树BOSS的智慧比小弟们高一些，知道有些鸟儿和野兽会帮它们捉虫和播种，因而经过筛选后，留下了部分。
豹子显然不在其中。
避开突然出现的根系陷阱，越过枝叶构成的触手牢笼，雪豹身姿矫健地落在一颗普通的树上，让赖佺佺等人重新回到它的视野。
他们前进得还算顺利。
当然，如果没有沈沐，现在这几人早挂了。
休伊斯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问题非常可笑，这些人怎么可能凭借自己取到神格碎片呢？
它选了个视野不错的位置，在粗壮的树枝上趴了下来，脑袋搁在两条前腿上，看上去就像个大型玩偶。
七人小队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行在林木之间，这是种很可怕的体验，因为谁也不知道，头上垂着的枝条，什么时候就会突然伸长，给你致命一击。几人都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
郑成的脚步停下。
赖佺佺首先反应过来，“怎么？”
郑成面无表情地往下看，“地上有血，谁受伤了？”
顺着他的视线，众人低头看去，果然见到了鲜红的血。互相瞧了瞧，有人小声惊呼，“伍子，你的脚！”
那是被某种尖锐的东西划破的伤口，看起来颇为触目惊心。
伍子是个矮小的男人，枪法很准，性格有些畏缩，此时就缩了缩脑袋，讪笑道：“没事，一点小伤，忍忍就行了，不影响什么的。”
萧平安拍了拍他的肩膀，“有种！”他道，“不过还是包扎下，谁知道这林子里有没有丧尸。”
休伊斯眯了眯眼睛。
他注意到，提到丧尸时，伍子的身体有一丝不自然的僵硬。
队伍走近了变异树BOSS的生长范围。
七人个个如临大敌，女孩有些不安地问：“佺姐……你看，我们这是不是太顺利了？有点不对劲啊。”
“是啊……”
“那又怎么样？”赖佺佺露出了傲慢而兴奋的笑容，“都走到这里来了，难道还退回去不成？正好试试新东西。”
她取下了背上的火枪。
其他人也纷纷解下背着的武器，或是枪支、或是炮筒，总之，长相都有点猎奇，休伊斯没有见过。豹子安静地趴伏着，等着大开眼界。
对付植物，尤其是对付扎堆的植物，人类首先会想到的方法，便是火攻。
赖佺佺也不例外。
这位实际年龄难以分辨的女人嘟囔着，“如果连火都不怕，算我输”，而后将炮筒抗在肩上，将内里的炮弹发射了出去。
炮弹在空中炸开，落下洋洋洒洒的粉末。
雪豹站了起来——它闻到了某种味道……是硝石吗？
抗炮筒的都把炮弹打空了，在这期间，变异树BOSS没有什么异动，估计还在和沈沐对耗——也是，它又没学过化学。
休伊斯突然产生了欺负文盲的心虚感，赶紧甩甩头把这诡异的念头甩掉。
枪声响起来了。
伍子的枪的确很准，是瞄着最靠近树干的、粉末堆积着的地方去的，“呯”地一声，便有火焰燃起。有枪的纷纷开枪，没抢的开始拿路上收集的干柴往前扔，还有异想天开的用柴塞炮筒发射出去的……不管成功失败，这炮筒估计是不能用了。
这样的动静，变异树BOSS不可能还没反应过来，刹那之间，眼前的巨树就好似活了过来，无数细长的枝条往这边袭来！
第101章 逃亡
休伊斯并没有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情怀。
在作为“神”的生涯中，他最习惯的, 就是旁观。记录水晶和投影水晶等早已被炼金术师发明出来, 为了传递远方的画面和言语。在水晶的影像中, 他看到王国的铁蹄踏遍精灵的居所，看到森林被烧毁, 看到美貌的信徒被蹂躏……
当然，也看到信徒的复仇。
如果次次都感同身受，产生强烈的情感, 他早就疯了。
休伊斯平静无波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豹子的金眸如同注视众生的神祇, 处在不知名的、更高维的世界那般。
这颗丛林中最大的树, 可谓遮天蔽日。
猫科动物的瞳孔大睁。
同样是遮天蔽日，在B市基地人冒死拍下的资料中, 这棵树比现在要稍小一些, 尽管树干被重重保护以至于瞧不见, 枝条比资料里的粗了。也对。原来所在的地方, 土地的营养怕是全被吸收完了，如今占领了B市, 有了新土地供给扎根, 尽管是污染严重的工业化城市, 但地底深处也是有营养的。
这样大的树, 它的根系只会更庞大。
因此, 食量也十分恐怖。
变异成肉食植物，可不是一步好棋。
迟早有一天，会因为没有足够的食物而饿死吧？
还是说有“冬眠”机制？
这或许, 就是所谓的平衡了吧。
太过强大的事物，注定是无法长存的。
“快逃、逃！”
“妈的，跑不过了，老子干它！”
“啊——”
长长的、尖利的惨叫声。
第一个牺牲者出现了。
他被几根枝条合作着绑起来抓向巨树，惊恐而呆滞的表情在其余六人眼前一晃而过，然而他们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第二个人便被捉走了——他甚至还保持着怔住的表情。……救回来的可能性低到不用考虑。每个人都知道这一点。
“操他妈的！”
赖佺佺扛着火箭筒，东躲西藏地开始反击。
她注意到，出手的一直都是巨树，其他的植物并没有跟进。而在她的亲身示范下，四个队员也注意到这点，开始有意识地转移方位，用别的大树藏身。
硝烟与火轰向了枝条。
木生火。
来之前，小队已经勘测了天气，B市上次下雨，还是在半个月前，巨树应该是很干燥的，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它还存着能把自己全身都淋湿的水，那其他时候更没有机会了。
也许该感谢B市是内陆城市？如果是临海的H省，乐子就大了。
小队的火力还是很充足的。
剩下五人彼此守望相助，朝着不死心的枝条倾泻着火力，而受伤的枝条反射性地往回缩，又将火带到更多的地方去。
火势绵延。
树可以自行斩断自己的枝条吗？
似乎没有这个功能呢。
蹲伏在茂密枝叶间的雪豹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巨树。
休伊斯很清楚，对于一棵树来说，少了枝条，会伤会痛，但离死亡，可是还差着一大步呢。
变异巨树行动了。
它的应对非常简单，将自己燃烧着的枝条烧到了其他的大树上……要知道，那些大树也是有意识的，尽管是简单的意识，但其中，生存是最基本的。无论何等意识，都不可能优于生存。
在死亡的威胁下，大树没有不再受到两份神格碎片的控制，开始为自己而战——
视野范围内，树木纷纷开始拍打枝叶上的火焰，并且，对处于它们身体之间的人类展开了攻击！
它们当然不会选择攻击变异巨树，那毕竟是高出许多的存在，但是，只要解决这些食物，一切就结束了！
比起这是自身的思考，休伊斯更倾向这是变异巨树的指挥……看样子，智慧不低呢。既然不能阻止火势，那就在火势蔓延到紧要部位之前先解决不断制造火焰的敌人，很正确的思路。
在这样的攻势下，人类一方很快坚持不住了。
伍子咬了咬牙，把枪丢给女孩，猛地跳过去抱住了几根细枝扭在一起形成的粗壮枝条，冲击力如同巨锤，让他猛地吐出一口血，“走，快走！我被丧尸抓了，反正活不了多久！”
“伍子！”
“走！”
非常悬殊的战斗。
输是肯定的。
这就是，开荒小队要付出的代价吧。
变异巨树似乎很生气。
即使四人摆明了要跑，它也没有放弃追赶，长长的枝条这次不再从空中袭来，而是从地面——
不，那是根。
其上带着泥土，色泽也和泥土一样，分叉的粗壮根须从地下涌出，错综复杂，猛然冲出，为追赶的枝条阻拦敌人，如果能绊倒，更是一拥而上……“啧！”萧平安朝着根须放了个大的，那些裹着泥土的根须没有干燥的枝叶那么好烧，但被火舔舐的感觉还是足够痛苦，它们扭动着，仍然按照变异巨树的意愿在履行职责。
“扭起来的样子真恶心！”
“小颖，走！”
赖佺佺抽出利刃，砍断扭动的根须，拉起被缠住的女孩，拽着她往前跑。
小颖的体力、耐力和心理承受能力也是剩下几人中最弱的。但她是个感知型能力者——在这样的丛林里，怎么能缺少“雷达”？
“左转30度！”
“右转50度！”
“啊！”
女孩的腿扭了。
路面本来是坑坑洼洼，她在集中精神感应周围，没有注意到脚下突然伸出的根须……很多原因，但都不能掩饰她成了累赘的事实。
郑成的声音很冷静，“变异巨树学聪明了。”
是的，它开始意识到，在没有小弟帮忙围攻、不占据绝对优势的时候，先把猎物的脚弄断，是个好主意。
萧平安苦笑，“我们还为它的成长贡献了一份力，妈的。”说话的同时，他们也没有停止攻击和前进，郑成沉默地蹲下来，背对着小颖，女孩抹了把眼泪爬上去，她知道，没有自己指路，同伴们更是寸步难行。
赖佺佺的话语一如既往简洁有力，“我开路！”
郑成和小颖被保护在中间，萧平安断后，在如此险恶的环境中，身体的每一丝潜力都仿佛被逼迫出来，他们的闪避更有效率，动作更轻灵……甚至比体力充足的时候还轻灵。如果能活着回去，会变得更强大吧？
休伊斯在丛林之间不紧不慢地跟随着，这样想道。
“有东西在跟着我们！”
小颖突然惊叫起来，“天啊，那是……豹子！怎么会有豹子！”
应该都被吃光了才对啊！
沈沐那绝对是看好戏的声音传来，雪豹脚步一顿。
由于队伍里有个周沫，休伊斯对感知型异能者并不陌生，拿周沫来举例，她能够感知到的并不是清晰的画面，而是朦胧的，类似于夜晚的红外线装置看见的那样，也就是说，女孩是根据它此时的身形轮廓和动作判断出它的种类的……
很好，对方大概以为是只花豹。
休伊斯继续跟。
反正四个在逃命的人不可能返回来怼它的。——确实不行，根本是自顾不暇。
事实上，即使发现了豹子，小颖的主要注意力还是放在逃命路线上，或许是报复，或许是不甘心放跑猎物，在即将跑出变异巨树的能够延展的范围时，根须突然从四面八方一起涌出，扑向几人！
断后的萧平安是第一个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