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一点也不怪这少年对自己没个好脸色,此时瞧他这模样反而心中酸涩,手上一动,那只隐身了的纸鹤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有了纸鹤,总能给他老子带点东西,多少也是他的一份心意。
望他,莫要怪他。
待群臣齐聚,随着太监高呼一声,群臣恭迎二帝。
太上皇是被胤禛给搀扶着进来的,他的这番孝心太上皇十分受用,加之他并不想让这些臣子知道他的身体已经康健如常。若是如此,他自己也知道,他那些本就蠢蠢欲动的儿子们和他们已经收敛起来的爪牙们肯定又要造出不少幺蛾子来。
何必呢?
老四真的不错。
虽然是这样想着,但是太上皇还是看了一眼司徒睿的方向,眼神晦涩。
其实太上皇也体恤这些除夕也不得安生要入宫伴驾的臣子,待他们起身之后就让他们入座,接着就有宗亲开始进献。
贾赦精神一震,宝贝啊!他爱这个!
他酷爱这些宝贝,曾经东宫不少东西都被他把玩过,更甚者,赏了他。哪怕东宫的东西都要造册,就算是赏人也都有记录,金大腿也从不在意,但凡是他喜欢的东西,也全都进入了他自个儿的库房。
所以这一出进贡献宝他看得那是津津有味,时不时地还要跟晋江来评点一番。
那指点江山的得瑟样就甭提了!
晋江对这些东西也有兴趣,待听他一一说了,又听他说最值钱的是玉,当下提醒他道:“这东西,我觉得见过,而且还见过不少类似的,你可以试试交易看。”
他这是在鼓励贾赦呢,有钱可图啊,你给我奋起啊!别整天蔫了吧唧的,也不会走捷径刷交易。
其实升黄金会员并不难,只要交易到一定数量就够了。而且因为在到黄金会员之前都算是新手期,每进行一定的交易,系统都会给不少的好处,结果这丫地居然半点也不动心的样子,实在是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贾赦听了不禁眼热,兴奋道:“这好啊,我一直都想要一座穆王八骏的玉雕摆件,可惜一直没有找到好玉,这可行!”
那兴奋样儿本来是客服所期待的,可听他说了后半句,顿时没了力气。
算了算了,这就是一个胸无大志的货!
这献宝唱名进行的时间并不短,臣子们也都在盯着皇帝和太上皇的反应,毕竟送东西总是要讨这两位的欢心的,这两位要是不喜欢,下次也好避开啊。
想法是好的,太上皇和皇帝的反应是残酷的。
这两位,前者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帝,控制自己的喜怒哀乐已随心所欲。而后者?那根本就是一个冷面王啊!
于是大家个个都是心怀希冀,个个偃旗息鼓,倒是看得贾赦乐得不行。
等最后一个人献宝结束,太上皇和皇帝两个人都没说话,贾赦知道,这是自己上场的时候了!于是他直接掐了个法诀,下一瞬就听外面轰地一声巨响!
那肉山之大,当时让贾赦叹服不已,对那只公狐狸也是刮目相看——
能猎杀到这样巨大的猎物,那边显然也不是自己想的那么差啊,不能用位面的划分等级小看了人家啊!
他当时如此震撼,听到巨响的人先且不说,外面那些侍卫们才是个个吓了一跳!
在群臣震惊怀疑是不是地动的时候,倒是有人还留心到太上皇和皇帝的脸色,见二帝从容,倒是都松了口气,觉得或许并非是地动。
“启禀太上皇、皇上,外面天降一个巨兽,想来是天降祥瑞,还请太上皇、皇上明察!”御林军统领回禀道。
这话说得非常漂亮,却少了让人最关心的一点——巨兽啊!死了没?
“此物具体是何形状?可还活着?”太上皇就算是早就知道贾赦要搞事儿,此时也忍不住好奇。
这贾赦的确是个有能耐的,只是不知道他从神仙那儿要来的好处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的,若是活着的……太上皇热血沸腾!
胤禛倒是眉心舒展,刚刚听得响动的时候,他还为那不长心眼的家伙心生担忧,生怕他闹出个笑话,倒没想到居然是巨兽!
“回禀太上皇,微臣看了会儿,发现一动不动,应是死了。”
太上皇那满腔热血一下少了一半儿,对胤禛道:“如此,陪朕与诸位爱卿一起出去看看?”
皇帝又怎么会不答应?
于是二帝在前,群臣在后,大家战成了一个圆圈儿看着那从天而降的巨兽,个个啧啧称奇。
只是唯一不妥的是巨兽……它没皮啊!
正在大家猜测这老天爷是个什么意思的时候,只听“护驾”之声,接着天上就掉下来了一块兽皮,明晃晃的,在这太阳快要落山的时间里,那明黄色,晃地他们眼疼。
是兽皮!!!
亲眼看到天上掉东西,还偏偏就落入了众人之间的圈子里,这些位极人臣的臣子们个个高呼起了万岁,呼声之下,侍卫们也纷纷跪下!
“太上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上皇……”
“皇上……”
呼声之中,跪在众人中间的司徒睿攥紧了手心。
凭什么呢,凭什么这个叛徒就能当上皇帝,而他的父王在这一天甚至连他这个长子都要因他一句话而要失去呢?
而贾赦远远地看着这一幕,觉得有些事,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轻松。
司徒禛或许会是个好皇帝,有些人还需要时间才能接受这个现实。
山呼海啸的万岁声之中,赦大老爷那是一脸的得意,这效果不错啊,完全符合心理预期!有了这么一出就算皇帝那几个碍眼的兄弟还对帝位有所觊觎,怕是他们的爪牙也会先动摇。
这样一来,也或许能让皇帝的心胸开阔一点,金大腿的日子好过一点。
贾赦又看了一眼人群中的司徒睿,看到少年肩膀上的纸鹤虽然样子十分搞笑,但还是好好地挂在他的脖子上才放了心,立刻向东城飞去。
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让他那老母知道他突然搞消失啊!
他却不知,他消失后不久,太上皇就附耳对皇帝说了几句话——
“这么大的肉,还是去了皮的,你觉得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难道是让他们吃的?这不能吧?可如果不是,又如何解释呢?
太上皇那是一个微妙。
胤禛从来没高估过贾赦的智商和情商,看了眼那巍峨肉山,对太上皇道:“恐怕还真是您想的那样,我今日给他赏赐的时候也赏了一些点心给他,保不准就是他孝敬了那位。”
太上皇顿时了然,那神仙似乎喜好挺奇怪的。
不对!
之前收了他们的布料的时候,就暗示了老四要将兽皮呈上,这今儿个收了点心,就多了这么一个剥了皮的完全看不出是什么兽类的巨兽,还真可能……
他又转了转脑子:“这肉山如何处理?哪怕现在是寒冬腊月的,也要早日定夺。”
胤禛苦笑道:“父皇您就别为难儿子了,此事事关重大,儿子想着还是过了年之后将那厮喊到宫里问个清楚才是。不过明日太庙祭祖,儿子觉得可告知祖宗此事。”
太上皇点了点头,这等喜事,当然要让祖宗们也知道才好!
而且儿子说的也对,也不急于今天这一天。等到了初三就将人给喊宫里来,问个清楚,问个明白!
贾母在让王氏送走了那两个嬷嬷之后就觉得累心,躺在床上小憩。
说是小憩,实则是闭上眼睛琢磨老大这到底是怎么给太上皇看的病,这到底是哪来的能耐?不过这蠢材也是胆大包天,给太上皇瞧病也就算了,怎么还去了义忠郡王那儿?
一身腥还嫌不够,上杆子给皇帝添堵是不是!
贾母想到这里就觉得心口疼,她平日里其实没什么毛病,就这一条,情绪过为激动的时候总觉得胸口上不舒服,总要心平气和地才能好。那医术高明的白芷也给她瞧过几次,都只说要好生静养莫要动怒即可,连张单子都没开。
吹得高明,没救回老爷,也治不好她,也是庸医!
往日里,她也就贾政没有袭爵这么一条不顺心的事,其他也还是顺风顺水,可今日这么难受,定是她气得狠了!
定是如此!
说来说去,还是那个不孝子!怕是他说了什么,否则怎会太上皇、皇上和皇后娘娘都没给她什么赏赐,还赐给贾琏两个嬷嬷来打她的脸?
在知道贾赦封了国公,且能世袭三代的那一瞬,她万分激动,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将贾琏给哄回来,这未来的国公不被她这老太太养着像什么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不慈呢!
她一个人琢磨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家里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方子。
这东西如果有,也不会瞒着她这当家的太太啊。难不成是那个老太婆的?有可能!不然就是张氏!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见外面有动静,依稀是王氏来了。
这要是以往年三十,纵然家里守孝,这王氏身为管家媳妇儿那也是忙的不着地的,更何况今日家里还出了这么个喜事,自然要调度一番。王氏也对她这个婆婆素来敬重,这在她午睡的时候来扰,还是首次。
贾母听着外面的动静依稀是王氏在外面等着,并没有让人来打扰,这才松开了眉心,对朱雀招了招手,被她和朱鹮两个伺候着换了身衣裳,重新梳了头发。
外面的王氏听到动静才放了心。
出了这样大的事,她哪里信这贾史氏能睡得着?睡不着就好,睡不好也就说明他们二房在她心里还是有位置的。
王氏静等了一会儿就见贾母出来,待贾史氏在上座坐好她就一下跪在了贾母面前,“老太太……”
一看这架势贾母的脸也沉了下来,立刻看了一眼朱雀。
那朱雀也是一个知情识趣的,立刻就和朱鹮等丫鬟退下,只留了她们婆媳两人。
“老太太,府里出了这样的喜事,按说儿媳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给您添堵,只是儿媳看着老爷自从祠堂回来就一直郁郁寡欢,瞧着眼眶还有些泛红,就是珠儿也被他呵斥了一番……儿媳心疼老爷啊。这也是儿媳知道您心疼老爷,不然哪里敢求到您面前来?”王氏双睫泪盈,说着就给贾母磕了个头。
贾母一听顿时大怒,对她道:“这好端端地怎么会训斥珠儿?那孩子素来是个乖巧的!你说他从祠堂出来就如此?珠儿他奶娘可有说什么?”
这贾政可是贾母的心头肉,虽说都是从她肚皮里爬出来的,可也不知是不是她和贾赦那孽障上辈子就有什么孽缘,欠了他的,这辈子就是瞧他诸般不顺,再加上又不是自己养大的,总是各种看不上!
反而剩下的一子一女都是她的心头肉,哪里舍得委屈了他们半分?
王氏诺诺不敢语,只低声道:“儿媳想着让您问一问,这话儿媳说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就算老大现在是国公了,难道我不是他娘?他不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你只管说!”贾母心道,我知道那小子素来是个张狂的,却没想到是个不容兄弟的,断是他说了什么话伤到了老二!
听了贾母的话,王氏沉默了片刻,才道:“儿媳倒是并未听奶娘说什么,只是老爷一回来见了媳妇就让媳妇准备搬家。”
贾母听了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老大是将对她的不满,全撒在了她政儿身上啊!这个不孝不悌的不孝子!
她一下动了肝火,只让王氏起来,待王氏起身后瞧着她低着头的样儿就在心里哼了一声。这老大不是个好的,这老二媳妇的小心思也不是个少的!在出了张氏那档子事儿之后她就对这个看上去老实安分木讷寡言的儿媳不甚热络,还暗地里防着她。
瞧瞧她刚刚说的话,一字一句的,哪里像是木讷不会说话的?只是平日里装的好而已。
罢了罢了,她就算是再有小心思也是给贾家生儿育女的,一颗心也都在政儿的身上,就算是有什么小算盘,为的不也是他们?她照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佯装不知。
“你去将老二给我喊来,我要问问老大到底是怎么说的,等问完了他,等老大过来我就问问是怎么回事。”
王氏听了此言顿时放下心来。
那荣禧堂她并不是不想搬,可搬到西院?那是什么鬼地方!她原本就做了两手准备,要是没贾赦被封这事,只要老太太不发话,她断然不会主动搬出荣禧堂的,要用这点谋划些好处才好!
而搬家的地方嘛,她也早就看好了贾赦的东院和梨香院。她琢磨着等贾珠大了,珠儿也是府里如今的长孙,又比贾琏大,等他除孝之后正式蒙学,就挪到贾赦那东大院去。
那院子乃是当年的贾太夫人在贾赦成亲之前亲自让人布置的,一屋一瓦,一个摆件一个花瓶,那都是雍容典雅,她在刚嫁进来的时候还好生羡慕……原本还能用贾政虽然没有袭爵,但是是个读书上进的,将来也有个好前程来安慰自己。
如今?
如今贾赦是国公!
这辈子贾政还能给她求个三品的诰命就是幸事,能比吗?
再说回那院子,那东大院她原本是打算让贾母留着贾琏,自己让儿子住东院,然后他们两口子搬到梨香院去。那院子占地不小,也清净,更是贾代善荣养之所,一应物件封存,都是上好的。
她早就对那些物件存了心,哪想放过?
可贾赦怎么说的?让他们回西大院?想得美!
他如今是风光了,是国公了,可一个孝字大过天,他能忤逆老太太?只要老太太不许,他能说了算?做梦!
贾母是个不忍让爱子受委屈的,直接就让人去喊了贾政,又在人快到之前先让王氏避让在内室。
待儿子一到,贾母一看就看出来贾政那脸色不对,虽然没看到眼眶发红,但可能是为了不让她担心,来之前洗漱过了。她顿时心疼不已,让贾政和她一同坐在上座的,拉着他的手拍了拍,心疼道:“苦了我儿了,是为娘的让你受委屈了。”
贾政被她喊来之前心里就隐隐有所感,此时听贾母这样一说,他那股子自己被贾赦和贾敬一起给“欺负”的委屈劲儿就上来了,眼睛嗖一下转红,并不抬头看贾母,反而垂头低声道:“倒也不怪大哥,本来儿子也打算一除孝就搬出去的,只是大哥那样一说,儿子倒像是个鸠占鹊巢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儿子一片孝心,对大哥也素来恭敬,却没想到他如此想我……”
“儿子素来敬重敬大哥,将他视作榜样,本想如他一样考上进士光耀门楣,可惜儿子无用,每每去考都是晕场而回……如今也不怪敬大哥瞧不上我……”
听他这一句句,一字字,一语语,贾母那心啊,就像是刀子戳一样!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那两个不是好东西!一丘之貉!
她怜爱地听着儿子将心中的委屈都发泄出来,越听越是心疼,等她忍着听着,却见手上一凉,一滴泪落在了她的手上。
她原本强忍着的情绪也一下子被这一滴泪珠子给戳破了,眼泪一下滚滚落下,抱着贾政痛哭道:“委屈了你啊,委屈了我儿啊!要是我先生下来的是你……罢了罢了,都是命啊!”
她心中恨恨!
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换了呢,然后将那个换来的小子直接给弄死,这荣国府不还是老二的?至于老大,给他找个好人家也就罢了,毕竟在怀着他的时候人家就算准了她们两个这辈子的母子缘分也不过是上辈子的一场孽缘而已!
她当时为什么没狠下心呢?
真真悔死了她!
那内室的王氏听着这话,却是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就好,只要这老太太是向着她家老爷的,就算是这荣国府不是他们的又有什么关系?倒是可以琢磨下怎么让老太太想法子给她家老爷升上一升。
五品……
区区五品啊。
等贾母和贾政两个人整理好了情绪,两母子之间又觉得彼此更亲近了一些。
贾母拍着贾政的肩道:“放心,等你大哥来了我定不饶他,不过今日不是时候,等过了初三再说,今日点播点播他罢了。还有你也改改你的脾气,珠儿何等乖巧聪明,又小小一人儿,你怎么能训斥他?”
贾政闻言就知道肯定是王氏在贾母面前说了什么,他只将此事放在心里,对贾母的话有些不以为然。若是不严厉一些,将来跟老大一样,岂不是变成了一个混世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