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入睡只好拿出电脑研究案子。可是此刻比案子更让方惟在意的是司徒巽,于是他开始搜索司徒巽病历上的那些名词。他并不是第一次接触到精神方面的疾病,然而他所了解的相关知识仅限于表层,而像什么反社会型人格这种更深层的精神病症,他并不了解。
此时的司徒巽独自一个人在楼下的brain room,那是一个独立的空间,占据了一楼70%的面积,一个完全隔音的房间,北面的一整面墙都是松木板,案件的相关照片和资料被钉在了上面,西面的墙上是一面大屏幕和十几个小屏幕,傅亓给他的解剖过程正呈现在上面,南面的落地窗外整个城市只剩下路灯的光亮。
眼睛收集着所有信息,然后存进大脑的memory,辨别、分析、保留、剔除,司徒巽的大脑像一台精密的机器,不带任何感情,只做最客观的处理。
第二天,车里的气压异常的低。两个人都双眼满布红血丝。方惟开着车,昨晚补充的知识此刻还在脑子里反复。
反社会型人格障碍(antisocial personality disorder),拥有较高的智商和认知能力,主要以情感、意志和行为等人格严重偏离为特征,没有社会责任感,没有道德观念,没有恐惧心理,没有罪恶感,缺乏真实感情,没有悔改之心。
他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却孤立于这个世界,司徒巽给方惟的感觉更像是这样。他不关心别人的感受,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对于他来说别人只是一道可以被解开的谜题。
“你在研究我?”司徒巽的问话打破了车里的静谧。
“我只是想弄清楚,我到底在给什么样的人做监护人。”
“弄清楚了吗?”
前方红灯亮起,方惟停下了车,转头看向司徒巽,他仍是一副淡然的表情。“你看到那两个小孩儿的尸体,就没感到难过吗?”
“没有。失去生命的尸体,就只是可以提供破案线索的证物。”司徒巽没有半点迟疑的给出了答案。“我记得昨晚已经告诉过你了。……别把心思浪费在重复确认上。”
方惟看了他许久,最终选择了放弃在他脸上寻找到怜悯的可能,四年的治疗并没有让司徒巽有任何转变。
“我想知道食人魔在这七年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进化了。而你们想让我帮你们破案,我对于你们来说只不过是一件道具。大家各取所需,和平等一样,这也是合作的基础。”司徒巽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到达鉴证室的时候,傅亓已经在解剖室等着他们了,程越做为案子的主管也已经到了。
“小方同志,我没有骗你吧。”傅亓依旧带着爽朗的笑容,指了指自己的工作证。
其实事后方惟觉得挺对不起傅亓的,是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对他发了脾气。此刻见他并没有生自己的气,于是便笑着点了点头。
并列着的两张尸检台上躺着两具儿童的尸体,那种泛着灰白色的躯体显示着他们已经死去很久了。
“两个孩子的年龄在5-6岁之间,头部和四肢都从躯干上被切了下来,从出血量和伤口情况可以判定是死后造成的。两具尸体的死因并不一样,一个是窒息,另一个则是头部外伤至死。详细的报告在这里。”傅亓把两份同样的报告分别递给了程越和方惟。
司徒巽凑近了去观察尸体上缺失的部分。
傅亓知道他想要了解的细节,便继续说道:“两具尸分别有肌肉组织的缺失情况。这具缺失了左边腰部的肌肉组织,那具则是缺失了两侧肩胛骨部位的肌肉组织。……凶器方面,鉴证室已经给出了确定的结果,切下头部和四肢的是宽刃斩骨刀,切除腰腹部肌肉组织的是厨用切片刀,而切除肩胛部位肌肉组织的则是比较锋利的剔骨刀。”
程越和方惟看了看彼此,无论是尸检和鉴证报告还是眼前的尸体残骸,食人魔的行为都令人发指,两名死都还都只不过是六岁左右的孩子,他们的生命还没有真正的开始,却被残酷的结束了。
七年前,俄州食人魔轰动美国,然而仅仅在发现尸体后,便没有再犯案,所以整个案件也就成了悬案。
“切面平整,下刀精确。”司徒巽在仔细的观察完两具尸体后,脸上带着微笑说道:“他真的进步了。”
程越在决定让司徒巽参与这起案件之前,已经对他做了详细的调查。司徒巽在FBI行为分析部工作的时候是非常优秀的分析师,本来已经可以以首席分析师的身份掌管整个分析室,可是却在一桩案件结束后,离开了BAU,不到半年就因伤人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司徒巽的反社会型人格特症很明显,他的行为没有道德约束性,没有情感存在,对任何情况都以理智和知识来分析处理,并且从中获取乐趣,所以他就像一个走在罪案边缘的人。如果破解案件已经无法让他得到满足,他是否会成为案件的制造者,程越觉得这并不是不可能的。因此他需要被加上一道道德屏障,在警局的心理评估室的推荐下,方惟成了这道屏障的最佳人选。
在看到方惟对这桩案件表现出的愤怒,和对两名儿童的死亡表现出的悲伤与同情,程越完全接受了心理评估室的意见,由方惟来监管司徒巽是最合适的。
第3章
“你又调部门了?”办公桌对面,一双明亮的眼睛透着皎洁的笑意。
下午,乘司徒巽在会议有程越他们盯着的空档,方惟来到了警局的心理评估室。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无奈的微笑,却显出了些许不示人前的孩子气。
冷颉,警局心理咨询评估室的心理分析师,她把最新一份心理评估报告递给了方惟,“这是我给你出的最后一份报告了。”
“为什么?”方惟接过报告却没有看,只急于想要知道原因。
冷颉笑了起来,“你也知道主修的是精神病理学,拿到学位回来,因为我爸的关系,我才进了警局的心理评估室。……现在M-A那边有一个职位要我过去,我还是想当一个精神科医生,所以我已经交了辞职报告,下个月就去M-A上班儿了。”
方惟听完,点了点头,又显出一些惋惜。
“虽然我以后不在这里了,但是你也要乖乖的,按时来见辅导师。还有,能自己睡就自己睡,别太依赖安眠药,对身体不好的。……我虽然不能在这儿给你做心理疏导了,可我还是你女朋友啊。跑不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方惟笑着点了点头,除了自己的家之外,这间办公室算是能让他有安全感的地方了。
冷颉四年前,见到方惟的时候,在这间办公室里,他就像一只强装镇定的惊弓之鸟,倔强的让人心疼。方惟所经历的,并不是一般的心理创伤,看到事件报告的时候冷颉都无法平静,更不用说亲身体会过的人。
在UMN(明尼苏达大学)上学时,冷颉从书上看到过很多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案例,在麦克莱恩医院两年多的实习期间里,她看到许多从阿富汗和伊拉克维和战场上回来的士兵,饱受PTSD的折磨最终自杀。心灵的创伤比身体的创伤更难治愈,它的伤害是永久的。
“我希望,我能够帮助你。”冷颉小心翼翼的和方惟说第一句话,生怕会有不好的开始令他不想和自己继续交谈下去。
直到接触了两个多月之后,方惟才第一次开口和她说话,第一句话是,“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恐惧,那是不是表示,我已经疯了?”
当时的方惟双颊深陷,眼睛里满是血丝,眼中没有一丝光亮,仿佛是被世界孤立的存在,很难想像他原来是那样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警察。
“那是表示,你已经痊愈了。”
四年的时间,方惟缓慢的恢复着,他依赖着冷颉,也深深的爱着她,对她有着超越一切的信任,可以说冷颉是他的精神支柱,而冷颉也深深的爱着这个受了伤的大男孩儿,一直在他身边保护着他。
“你现在住在司徒巽的家里?”
方惟无奈的点了点头,“我的任务是24小时监视他。他这个人总是有理,说话不是打击就是揶揄。而且超级没有同情心。”
冷颉笑了起来,心里定了许多,虽然方惟嘴上一直在批评司徒巽,可是从他的神情却并不有厌恶感。“好了,快回去工作吧。晚点儿再联系。”
“等这件案子完了,再请你吃顿好的,庆祝你得偿所愿,终于可以做一个名正言顺的精神科大夫了。”
“快走吧。”
方惟笑着走出了门口,刚关上门,又推门把头伸了进来,“别只想着工作。也想想我。”
“知道啦。”
冷颉很开心看到方惟现在笑容,这都是好的开始。
方惟刚进会议室,程越他们正好要出发,发现了新的尸体。
“告诉老亓,让他自己去。”司徒巽显出异常的兴奋。
前两具尸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已经是经过尸检的了,被发现时的姿态和样子都只能从照片上看到,这令他很很不高兴。
方惟和司徒巽跟着程越他们一起出发去陈尸现场了。
到达现场的时间是下午3点13分,地点是一处城郊的私人民房,小院已经被警察围了起来,因为周围没有多少居民,所以围观的人并不多。负责封锁现的警察都皱着眉头脸色发白。
进入小院,鉴证室的人已经在拍照存证,傅亓在公安大学有课,所以要迟一点才能到现场。
整个院子从外边看,像是荒废了很久的样子,院子里面也很破旧,只有一间大屋,窗户全部关着,里面拉着窗帘,发现尸体的地方是屋后面的一间小房间,房间里面很干净,地面被水冲洗过,房间放着一个巨大的冷藏柜,除此之外只有一张2米多长的不锈钢工作台。
“我们先去大屋看看。”司徒巽说着走出了小房间。因为傅亓还没到,有些东西还是要等他来了才更有用。
程越和方惟跟着司徒巽来到大屋门前,司徒巽用带着乳胶手套的手推了推门,门被锁住了,程越见状想叫人破门,却被司徒巽拦住了。
“能稍微斯文一点儿吗?程Sir。”说着,司徒巽指了指窗,“破窗吧。”
程越虽然无奈但也只能照做,方惟都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ICPO的高级调查主任,对司徒巽这么能忍。程越的一个部下用手肘猛的击打了一下窗玻璃,大家意料不到的事却发生了,窗玻璃纹丝没坏,那个警员的手肘却差点折了。
司徒巽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扬了扬嘴角,走到窗边,扣了扣窗玻璃,“防弹玻璃。”
程越一怔,“防弹玻璃?”
“这样的屋子装了防弹玻璃,放置了那么贵的冷藏柜和工作台。所有的不合理放在一起,就变成了一种合理。”司徒巽说着看向了正在仔细研究门锁的方惟,“方警官,有什么发现吗?”
“这锁是假的。”方惟得出了结论。他站起身,向鉴证室的人借了把刀,顺?div align="center">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旁砍卓椎谋咴当鹆私ィ砸挥昧Γ谷坏袅讼吕矗锩嬉刈诺氖且桓鲂⌒偷拿苈胨?br /> 司徒巽撇着嘴点了点头,表示了对方惟的肯定。“现在是要技术部门支援的时候了。”司徒巽转头望向了程越。
ICPO的装备一向精良,那两个跟着程越的调查员一直提着手提箱,里面装的一定是高科技的装备,以司徒巽这两天对程越的观察,他是一个自信但又不愿意冒险的人,所以他一定是要有万全的准备,才会出现场的。
果然不出司徒巽所料,程越的部下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个小型解码器,连接到密码锁上之后,不到两分钟便解开了门锁的密码。
“密码是多少?”司徒巽问的异常严肃。
“0033。”
“这么简单的密码?”程越疑惑。
“一般人设置密码的话,都会用比较有特殊意的数字吧。……这个看起来像记数器。”
此刻程越对方惟有些刮目相看,他的直觉非常敏锐,不过也许这也正是他的PTSD会持续这么久的原因。
“这个犯人七年前犯案的手法很粗糙,没有什么技术性。可是七年后他讲究了很多,无论是在肉质的选择上,还是用餐的环境上。”
程越推开了门,现场的所有人几乎同时震惊了,屋里和屋外简直是两个世界。黑白相间的大理石地面,栗色的古董餐桌,从屋顶垂落的水晶吊灯,精致的墙纸,角落的玻璃柜里放着高级餐具和酒具,每一件都价值不菲。
鉴证拍照存证之后,程越带着两名部下和司徒巽方惟一起走进了屋里。窗帘被全部拉开了,留声机里的黑胶唱盘已经被带走了,餐桌被收拾的很整齐,只是鲜花已经枯萎了。
“开宴会吗?”方惟自语道。
“方警官真是总有惊喜给我。”司徒巽笑着夸讲了方惟。“他从一个屠夫,变成了一个绅士,他开始招待和他一样的‘美食爱好者’了。这个食人魔,已经不是在独食,而是在分享了。”
程越也理出了头续,如果像司徒巽说的那样,食人魔用人肉招待和他有同样喜好的,那么他对食用的肉的量也加大了需求,他从屠夫变成了绅士,那也就不会再诱捕孩子,而是从另一个通道寻找他的需要的食材,国际贩卖儿童组织就是最好的选择。
第4章
傅亓一进院子就喊了起来。“司徒,你干吗非得让我来啊?我们法鉴的法医不已经到了吗?”
喊归喊,还提着法医箱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确实如他所说,如果不是司徒巽非要他来,他一般是不出现场的,他是法鉴的老大,出勤这种事怎么样也不该是他。
“你来,我省事儿。”司徒巽从屋子里出来,指了指小房间的方向,把傅亓带了过去。
小房间本来就不大,所以司徒巽让程越别让他部下进来打挠他,所以小房间里只有司徒巽、傅亓、方惟和程越四个人。
“事先声明,一会儿要吐别吐在这儿,破坏现场。”
这句话一出口,傅亓和程越都不由的看向了方惟,方惟一脸茫然,见他们都看着自己,有些气恼,“干吗看我?我才不会吐呢。”
傅亓只当他是在逞强,程越却拍了拍他的肩膀,方惟大概明白,程越是知道了。
想想也理所当然,这个案子的主导权在国际刑警手里,丁副局突然让自己去负责监护司徒巽,应该也是由程越指定的,那么他手里一定有自己所有的资料,也包括心理评估室的心理评估报告。
司徒巽拽开了冷藏柜的门,一股泛着苦味的恶臭,像浪涌一般扑面而来,众人立刻捂住了口鼻,可是冰柜里景象却让程越和方惟不由的深吸了一口气,结果两人被呛的直咳嗽。
不只他们俩,就连傅亓也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两秒。他在斯坦福大学读法医,又留校执教了三年,后来回国发启组建了独立于警察系统之外的法医鉴证室,至今也有四年多了,傅亓自问什么样的尸体都见过,虽然眼前的尸体在他看来并不算最恶心的,只是因为三具尸体都是孩子,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程越受不了了,转身离开了小房间,叫来了鉴证室的人,给冷藏柜里的尸体拍照存证。
方惟的胃里在翻滚着,有些东西本以为深埋便不会再想起,可是原来心理上的可以控制住,可是生理上的是控制不了的,从五官到脏腑,记忆不只存在于大脑里。
“什么时候死的?”司徒巽依然冷静。
市局收到的消息是发现了新的尸体,刚到现场的时候,他看到外面那些警察的脸色,又见到这个冷藏柜,也就大概能想到是怎么回事了。
傅亓蹲在冷藏柜前,仔细的查看着三具尸体。
死后2到3昼夜,尸体开始产生大量气体如硫化氢、甲烷、氨等,尸体的腐败是从肠开始的,绿色的腐班会从腹部蔓延至全身,看他们的情况,在12到14天时,腐败气体进入皮下组织,颜面肿胀呈黑色,眼球突出,口唇变厚、舌尖挺出,腹部膨隆,很像恐怖小说里的怪物。
“从现在的情况看,初步断定死亡时间在6-8天前。”
“因为冷藏柜?”司徒巽问。
傅亓点了点头,“没错。冷藏柜有电的时候可以保鲜,断电之后里面的冷气散去就变成了温床,有可能反而加快了腐败,但之前的保鲜度又抑制了腐败,所以很难给出准确的时间。不过一定在6-8天的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