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岩反手一枪托砸在了工匠的肋骨上,工匠瘦弱的身体一砸之下立刻跌倒在地,肋骨至少断了一两根,陆岩用枪指着因巨痛而扭曲的脸,“拷问你不是件难事。”
工匠那张苍白脸孔虽然因疼痛而扭曲在一起,可是他的眼中却没丝毫的畏惧,他咬紧了牙抿着嘴,司徒巽知道他不会再开口说任何一句话了。
沉重的脚步声渐近,方惟从楼梯下爬了上来,他脸唇苍白,双眼湿润充血,细小的汗珠布满额头,呼吸沉重且带着颤抖,这些都显示他此刻情绪的波动很大,他只是在强迫自己镇定,司徒巽看得出他现在的心跳绝对已经超出了正常水平,而他时不时的侧头将耳朵贴向肩膀,表示他在强烈的回避一些什么,如果不是他手中端着枪,也许他会用双手去捂住耳朵。
司徒巽瞬间明白了,刚刚方惟之所以会从震惊刹那间转变为战栗,并不是因为雕像的冲击太大,而是因为他听到了那个如心底噩梦般的声音,此刻他的状态就和之前听到黑胶盘里的蚊音是一样的。
司徒巽向四周望去,夜色已经退去,东面的天空渐渐发白,借着这些许光亮却根本没有发现黑胶盘的所在。
“放下枪。”方惟用干涩沙哑的声音对陆岩说道,“放下枪。”
陆岩转身端枪指向方惟,方惟也端起枪指向了陆岩,□□和□□的枪口对峙着。
“要么开枪撂倒我,要么就别管我。”
“我会抓到Pharmacist,他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陆岩听完大声的笑了起来,笑罢冲着方惟摇了摇头,“法律的制载?有些人法律根本制载不了,他们害了那么多人,法律却把他们定为受害者。”
方惟听得出陆岩所指的是雷既明那群人,如果不是因为陆岩杀了他们,谁也不会想到他们竟会是走私军火和毒品的罪犯,可是就算如此,执行私刑都不是作为一个人正确的选择。
“你以为你是谁?”司徒巽冷笑地说道。
“司徒巽你别说话!”头疼一波波的袭来,所有的声音都像针一样扎人,方惟强打精神,重新握了握手中的枪,冲司徒巽喊道。
司徒巽怏怏的不在说话,撇了撇嘴摊手不管了,等着看方惟怎么对陆岩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却似乎隐约听到了警车的鸣笛声,转瞬又好像没有,眨了眨眼,虽然不确定准确的时间,但看天色,从翻车到现在至少已经过去十几个小时,身心都十分疲惫了。司徒巽侧目瞄了一眼靠在栅栏上工匠,显然陆岩那一枪托下手不轻,他整个人已经疼的虚脱了。
不过方惟此时的脸色也不比工匠好到哪里,司徒巽看得出方惟十分紧张,像一只惊弓之鸟,他根本组织不出什么语言来说服陆岩。
“陆芯才19岁,她死的那么惨,我一定要为她报仇!”
方惟神色凝重,有悲伤,有愤怒,“你是个警察!”
陆岩大声的笑了起来,眼中带着泪光,“警察?我早就不是警察了。你和卓阳根本不会知道,我在监狱里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不过我挨过来了,因为我要报仇。”陆岩说着,冷冷的看了一眼司徒巽,转而看向方惟,眼中透着凶狠而冷酷的光,“你大概不知道,是你支撑着我活到现在。我每一分每一秒都告诉我自己,我要活下去,我要活着出狱,杀了你。”
人在精神崩溃后,活下去需要一理由,就像死也需要一个理由一样。陆岩在美国监狱里的遭遇可想而知,真凶在他的脑海里连一个轮廓都没有,根本不足以支撑他活下去报仇愿望,所以迁怒这个词的存在就有了意义。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陆岩的话,每一个字都是一把刀,直直的捅进方惟的心窝。
轰然的枪声在陆岩的话尾响起,滚热而粘稠的碎块飞残四散,眼前是一片血红,陆岩的头在枪声中爆开,司徒巽和方惟都惊呆了,被血肉残了一身。
方惟的目光还停在陆岩站着的地方。弹子穿透了陆岩的太阳穴,整张脸扭曲着由内而外的炸开了,然后他的整个头就像爆开的西瓜一样四分五裂,碎肉连着骨头和脑浆一起崩裂飞残,那个画面就像慢镜头一样刻在了方惟的眼中。
司徒巽回过神来,转头望向太阳升起的地方,子弹是从那个方向射来的。警车的鸣笛声,渐渐清晰了起来,原来刚刚并不是幻听,可是一切都已经迟了。
远处的小丘上,黑色的保时捷停在树丛后,目送着数辆警车从丘下颠簸的小路驶过,高个子男人将巴雷特□□的抛壳拾了起来,放进了口袋,然后把枪放入了后车箱,开车从小丘的另一侧离去了。
第23章
纯白的房间,灯光清冷泛白,来自被褥淡淡的味道,乌黑的头发长长的垂在腰际,透过手中蓝紫色纽扣的针眼,欣赏着冷白灯光。没有四季,没有雨雪,空气是过滤后的,这里的时间是停止的,感官和知觉中只有眼睛和鼻子告诉主人,您活着。
护士手里捧着一套衣服,走了进来。
闻声,将手中的纽扣放到了枕边,天真而稚气的笑容随之浮现,清澈的双眸中没有一丝浊世的尘霾,和这个空间一样。
换好衣服后,她工整的将白色的病号服叠好,放在了铺的十分平整的床褥上,将枕边的纽扣取了拿在手里,微笑着走出了房间。
走廊上的灯光比起房间里的冷白灯光显得更柔和些,微黄的光亮似乎带着暖意,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空气有些微冷,却像清泉一样浸润着干涸的气管和肺叶。绿色的出口标牌亮着灯,推开门的瞬间,她犹如被施以急救的伤患,被心脏除颤器的电压击打,重新活了过来。
自然的光亮可以如此耀眼,细碎的杂音显得喧闹无比,柔和的阳光落在皮肤上带来的强烈的烧灼感,难以分辨的味道四处弥漫,兴奋的感觉从脑内直达皮层。
被带进一间办公室,办公桌前坐着一位面带微笑的女医生,白色的医生袍,利落的蓝色衬衣,还没等对方开口,她便径自坐到了她的对面,仔细的端详着她。
黛弥生,在美国她的名字几乎无人不知,虽然她的杀人名单并不长,一共9名死者,但她给整个美国带来的恐惧却是噩梦般的。她的被捕是因为一起轰动美国的校园连环杀人案的犯人,被捕后她坦然的叙述了她从七岁开始的杀人经历,令审讯她的探员惊愕不已。
最终,黛弥生因为未成年所以受到了保护性审判,经过精神鉴定后被判入精神病院监管治疗,接收她的是麦克莱恩,那里有全美最好的精神科治疗团队,可是她的案子轰动了整个美国,对于她的判决人们无法接受,她在麦克莱恩期间发了多次潜入事件,目的都是要杀死她。
两年后,她的主治医生Dr·Dang向地方法院申请了转移令,把她秘密转移到了M-A精神病治疗中心。
Dr·Dang退休前,已经批准了她出院,并把她的病历交到了冷颉手上,经过半个月的观察,冷颉向院方提交了执行Dr·Dang,准予黛弥生出院的申请。
“あなたも竜胆が好きですね。(你也喜欢龙胆呢)”黛弥生带微笑注视着放在桌边的一小盆龙胆花。
她的微笑纯净而稚气,六年的隔离治疗似乎也将她的时间停止了,她依旧保持着十五岁时的样子,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洋娃娃般的女孩儿,会是杀死了9名被害人的连环杀手。
“你的治疗已经结束了。你已经康复了。”冷颉简单的宣布了结果。“出院后,有想去的地方,或是想做的事吗?”
黛弥生的双亲和姐姐在她被捕之后,成为了社会舆论的众矢之的,在她的庭审结束的一周后,当地警方在他们的家中发现了他们的尸体。在知道了双亲和姐姐自杀的消息后,黛弥生十分平静,甚至是令人发指的冷漠。
“医生呢?有想做的事吗?”
冷颉想了想,侧目望了一眼桌边的龙胆,笑道:“我想,让他开出更美的花。”
黛弥生的目光也落到了开着蓝紫色小花的盆栽上,“绮丽な色ですね。(真漂亮的颜色呢)”
简短而没有实际内容的交流后,冷颉正式在出院确认书上签了字。送走了一位病人,另一病人被送了进来,冷颉翻开了一份新的病例,病例上附着一张病人的照片,一个瘦小,肤色泛着十分不健康的苍白色的金发男子,他的眼睛斜向一左下角,躲闪着镜头,病人的名字叫David·Ruud。
玻璃的屋顶,隔离着阳光的灼热,只留下温暖和明亮,不停转移着视线,观察着周糟的一切动静,似乎只要目光停住,大脑就会抽离于眼前的事物,重回那一幕支离破碎的画面。
身后走来的身影与之擦肩而过,碰撞间喀拉的声响伴随着蓝紫色的扣子掉落,拾起扣子递到对方面前,那是一张稚气的面孔,乌黑的长发映衬着略显苍白的皮肤。
“送给你。”
她用清澈的双眼注视着他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同时映着他的影子,疲惫的影子。方惟还没来得急反应,她便跟着身边棕色微卷短发高个子男人离开了。
目送他们的背影走出大厅,方惟转眼望向了手中的纽扣,一颗普通的蓝紫色四眼纽扣,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此时身后传来了冷颉的呼唤,方惟随手将纽扣放进了衣兜,转身面带微笑的迎了上去。
“可以走了。”冷颉说着,把一个纸拎袋递给了方惟。
方惟淡然的笑了笑。“还要等一下,司徒巽还没出来。”
“さっき见たか?その目を见た时,あたしは知っていた。それはあたしの好きな目,彼とじような目。(刚刚看到了吗?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我就知道了。那是我喜欢的眼睛,和他一样的眼睛。)”黛弥生带着稚气的笑容,车窗前是长长的车道,一见几乎望不到尽头,黑色的保时捷匀速行驶着。“やっぱり绮丽な色ですね。(果然是漂亮的颜色呢。)”
时间拉回半个月前。
破烂的废旧厂房里到处都是灰色,唯有血的红那么扎眼,卓阳看到的便是这样的画面。他两个最好的朋友,一个只剩下一具没有头颅血肉模糊的尸体,另一个则是满身碎肉脑浆的呆站在那儿。
傅亓在接到萧倘的电话后也只有叹息,然而令他不安和惆怅的,是放在解剖台上的那座雕像,他已经被分解成了数块。从这座雕像构成的结目土中提取出了四份DNA样本,构成雕像所用的骨骼残骸则是来自于两个人的,而包裹着骨骼的人皮又是属于第三个人的。
就在傅亓接完萧倘的电话之后,严术带来了新的消息,从这座引起大家一场虚惊的遗骸雕像里提取出来的7份DNA样本,已经找到了对应的人,而这7个人的信息全部都存在警局系统的犯案人员数据库中。
七个曾经的罪犯,四名隐藏罪恶的富豪,陆岩执行着他自己的正义,同时也在犯下难以饶恕的罪恶。
之后,警方从废旧厂房里搬回来的遗骸雕像,令傅亓触目惊心,那一张张痛苦的脸,仿佛是方惟真的在经受着撕裂的痛苦折磨。
为什么会是方惟?傅亓的心中不断的问着,可是他不是司徒巽,他无法从尸体和物理空间以外寻找答案,眼下没有丝毫对他而言真实有用的证据可寻。数十份DNA样本来自不同人种,国内的样本库里没有他们的信息,而且根据之前和FBI的约定,傅亓只能不留任何副本,把所有的证据移交,从此这个案件和警局,和整个刑侦系统都不在有任何关系。
“希望这些,真的只是陆岩对方惟的敌意。”
萧倘看着移交完证据后如此低语的傅亓,默然的收回了目光。
虽然萧倘自问没有司徒巽那么敏锐的观察力,可是眼前的一切他实在没办法太乐观的往所谓好的方向想,那些数目庞大的雕像不可能是在短短数月间完成的,那无一例外的脸不可能仅仅是出于陆岩的敌意,而陆岩在整件事中从来都只是一颗并不重要的棋子,萧倘甚至觉得他真正存在的价值,仅仅是死亡的那一瞬间。
如果真是这样,事情将会朝着令人难以想象的可怕方向发展,最终会得出什么样的结果,只怕自负如司徒巽也难以扭转。
必须快点找到药剂师的同伴,萧倘心中暗暗想着。
药剂师和陆岩同一时间,以不同方式出现在方惟面前。四年的时间,方惟几乎在整个警局都打了个转,却在成为司徒巽的9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监护人,参与到刑侦科的工作之后不到一个月,便被药剂师找到了。
萧倘站在楼道里,看着楼道里的人来人往,药剂师的同伴就在这里,他已经锁定了范围。
久违的四人晚餐,托傅亓的福,方惟和澳洲龙虾对上了,冷颉帮他弄了个烹饪APP,傅亓负责从旁协助,方惟嘴上一直念叨着傅亓,却还是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着,一刻没停手。
“隐瞒意味着有所企图。”司徒巽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的街灯,窗玻璃上映着他和冷颉的影子,以及成为背景的方惟和傅亓。
冷颉笑了笑,吮了一口杯中的酒,“我们在D.C见过,你不记得而已。”
“为什么不告诉方惟?”
“告诉他什么?”冷颉淡然的说着,冷漠的望着窗玻璃上映照着的司徒巽,“告诉他,你的搭档是枪杀我哥哥的人。还是说,你女朋友是连环杀手的妹妹。”
凯文在警局看到冷颉时很意外,当初是他交还杨喆的遗物给他亲属的时候,来领回遗物的就是冷颉。
冷颉和杨喆相差四岁,父母在她们很小的时候就分开了,杨喆随母亲去了美国,他的母亲在她高中时,因为一起大学枪击事件而丧命,最终她没有像她母亲一样成为一名动力学博士,而是选择了犯罪心理学,进入了FBI。
“如果你和方惟不是交往了那么久,我会认为你的出现是另有目的。”司徒巽转眼凝视着冷颉,目光犹如寒天里的冰水,直刺人心。
冷颉诚然的回望向他,依旧保持着沉静,“接近你?报复?……我本来可以留在麦克莱恩,不过因为我是剥皮连环杀魔2号的妹妹,被FBI送回了国,他们说是为了保护我。”说着,她冷哼了一声,“我这么说也许别人会觉得我很冷漠,甚至自私,不过你应该会理解。我也是受害者。”
说起杨喆的时候,冷颉的目光是冷漠的,既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而她注视着方惟的目光却是与此截然不同的。
司徒巽注视着冷颉看向方惟的眼神,如果是傅亓,他一定会说这就是爱的目光,温暖而甜蜜。然而在司徒巽的认知里,爱这词仅仅是类似昆虫信息素里的□□信号。
人类喜欢给词语定义善恶和美丑,充满爱意的□□就是美好的,没有爱的□□就是肮脏的,出于道德同一种行为被分门别类。对司徒巽而言,行为就是行为,出于大脑的支配,留下痕迹特征,仅此而已。
杨喆是一名FIB探员,他的工作是分析罪案锁定疑犯,投入感情本就是一种最大的失误,他曲解了司徒巽教给他的连锁思维方式,他把所有的情感和专注力都投入到了剥皮杀人案里。
杨喆仿佛一个吸毒者,而黛弥生就是她戒不掉的可卡因,在案子等待庭审的半年时间里,以及她被判入麦克莱恩的一年多期间,杨喆每周都会去和她见面。
起初,杨喆是为了写一篇病态连环杀人犯心理案例分析,而不断的和黛弥生见面,可是渐渐地他的一些行为举动引起了上司,行为分析部主管Sean·Larry(肖恩·拉里)的注意。
“司徒,你该留意一下Jean。”
当时,司徒巽并没有对肖恩的话太过在意,就像傅亓曾经说他那样,他总是能把远得难以看清的人心看得很清楚,反而对于身边的人却看得很模糊,傅亓把他这种不怎么可取的特质称为心理老花。
等到司徒巽注意到的时候,杨喆已经成了罪犯。而他之所以注意到,也仅仅是因为案件被交到了FBI心理分析室,他就案件本身找出了疑犯的特征,以及这些特征的指向。
最终,在逮捕杨喆的过程中,司徒巽开枪将他击毙,他留下了一个让司徒巽为之疯狂的谜团。
司徒巽离开客厅,走进了brain room,随手关上了门。
从食人魔到美食家。从受虐者到雕尸工匠。从犯罪心理分析师到剥皮连环杀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