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吃吃饭,喝喝酒,聊聊天,打打炮什么的,人慷慨大度,温柔体贴,成熟理智,有无婚史都没关系……
太阳的,这不征婚吗?
平安夜齐骁在公司待到八点多,一路塞车,九点半公寓楼下。
到家门一看,他登时傻眼:门前站着个“高穷帅”,不是常宇又能是谁?
“你?干嘛?”
过道的灯忽而暗了,常宇的神情看不清楚,声音倒是清晰无比:“来找你。别误会,只是做。”
齐骁无力:“你缺鸡x随便抓一根不就完了?”
“你开的头,有种就干到底,怂什么?”常宇语气里有挑衅。
那一刻齐骁真想不顾脸面底承认自己怂,太阳,见过常宇这么自找苦吃的……吗?
他叹了口气,闷闷地开门,常宇挤了进来,单手一举,塞给齐骁一个半米长三十厘米宽的木盒:“圣诞快乐。”
第6章 平安夜干杯
6、
老天,齐骁想,常宇送他看得见摸得着的圣诞礼物,收下之后是不是会看不到明天升起的太阳?
“一瓶红酒。”常宇说,“不贵,就超市买的,对不起。”
说这话时常宇很扭捏,眼神躲闪,语速加急,齐骁理解,“高富帅”当惯了,送礼送超市大路货,的确折价。
只是“对不起”……这话出自常宇的口,齐骁更确定自己已经耗尽一生奇遇,说不定,已经是临死前的幻听幻想了。
齐骁把红酒放在餐桌上,拆盒。
平安夜嘛,外面又开始飘雪了,把人赶出去是不是太过残忍?就留一晚吧,当收留一只流浪狗,也是积德。
把红酒取出,客厅里却没了常宇的影子。
不等齐骁发愣结束,常宇从浴室出来,身上□□,便向卧室义无反顾地走去。
齐骁怔然,直到常宇喊:“你还不来?”,他如梦初醒,暗骂一声,进了卧室,果然常宇已经循规蹈矩地在床上躺平,抓着被子,心平气和地等待。
“来啊,愣着干嘛?”
常宇的口气令齐骁想到限制级影剧里看过的工作中的流莺:“快点啦,十五分钟搞不定加钱哦!”
齐骁叹气,兴致飞到了爪哇国。
“穿上衣服起来吧,先喝点酒。”齐骁道。
常宇仍躺着不动,目光有些呆滞:“你不要?”
“不要。你整得跟霸王硬上弓似的,我没兴趣。”
“那……”常宇坐起了半身,神情犹豫到决然,“你是不是腻了?要不要试试用道具?鞭子,或者束缚带什么的……”
齐骁的嘴巴张开,合上,再张开,再合上,然后跳脚地爆发:“你奶奶的!老子在你眼里就这种人?起来!”
可怕,常宇这是要他加入“摘花与去势俱乐部”,成为“字母关系同好会”的荣誉成员么?
看常宇迟疑不起,齐骁还真恨不得手中有根鞭子。
在他近乎失控的怒吼之下,常宇总算是慢慢吞吞地爬起来,穿好衣服,走出卧室。
齐骁下到了厨房,挽袖作羹汤。
常宇仿佛背后灵一般贴着,被齐骁忍无可忍地踢了一脚后,认真地说:“我……我想帮忙。”
“……好,”齐骁皮笑肉不笑,一手西红柿一手菜刀,“去,切成四瓣。”
西红柿不大,盈盈一握,娇小可爱,鲜艳欲滴——常宇深吸口气,高高举起,仿佛砍头般一刀斩下,西红柿咕噜咕噜地滚落到旁边。
齐骁边煎牛排边偷瞟看戏,差点因为忍笑而不小心把煎锅打翻。
常宇满脸尴尬地把西红柿扶正,继续行刑。
这回西红柿给了面子,没有动摇,可惜常宇用力过度,刀刃落在西红柿身上,并没有把它分成两半,西红柿直接瘪软,临死前喷出愤怒的“鲜血”,直溅常宇身上。
齐骁爆笑中给牛排翻了身。
“齐骁……我不会……”常宇低头认错。
“大少爷,啧啧。”齐骁自然不会放过讥嘲常宇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承认,刚刚交给常宇那把菜刀是专门剁骨头用的——“别丢人现眼了,去餐桌那呆着!”
没有了常宇的干扰,齐骁娴熟地把两份牛排煎好,摆上西红柿和生菜,煮面条的同时把调料也配妥,二十分钟后端上桌。
常宇上道,已经找来红酒杯,把酒倒得恰到好处。
“谢谢——”
坐下之后,常宇说。
餐桌的位置靠着窗户,齐骁拉起百叶窗,向外望去,借着小区里的路灯看,路上的雪已经积了不少。
常宇也顺着齐骁的眼光,忽而嗫嚅着说:“还记得你第一次在这里过冬,你问,有没有人跟你一起去堆雪人。”
齐骁举杯啜了口酒,笑道:“是啊,结果我被狠狠地嘲笑了一把。”
他自幼在无雪的南方长大,随母迁入的首个冬天,一夜之间,万里雪飘,银装素裹,江山妖娆,他兴冲冲地捧着雪粉往脸上擦,不顾冰冷彻骨,发自内心地大笑不止。
回忆中少有的温柔在平安夜里如轻柔的羽绒,包裹温暖着齐骁,他不再锋芒毕露、咄咄逼人,向常宇道:“吃吧,我煎过头了,不过我不喜欢吃带血的。”
常宇举杯:“碰个杯?”
齐骁附和,两人酒杯相碰,各自饮尽。
“唔,不好喝。抱歉我买不起更好的……”常宇眉头皱着,脸现苦瓜,口气充满歉意。
本想顺着话题问常宇,这些日子少了靠山,是怎么侥幸存活的,然齐骁转念一想,还是没有出口,摇摇头,享用起牛排。
气氛堪称……诡异,两人默默地喝酒、吃肉,不发一语,期间常宇时不时抬头看齐骁,齐骁躲闪着常宇的眼神,隔三岔五地瞄向窗外。
饭吃完,酒瓶见底。
齐骁终于看向了常宇,对面那人年少时令人目不转睛的俊俏褪去了可爱的青涩,但也没增添成熟,不伦不类的模样。被逐出家门这些日子,那厮过得应该不好,脸颊微陷,眼中显见血丝。
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常宇突然对自己有了莫名其妙的执念?
齐骁叹了口气,决定先放下自己刨根问底的执着。
收拾碗筷的时候常宇又主动来帮忙,这回齐骁没有捉弄他,两人合作,一个洗碗一个擦,继续沉默。
事情都做完了,相对无言了两分钟,终于常宇说:“齐骁,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伴侣?”齐骁双手抱胸。
常宇认真点头,仿佛下一秒就要掏出纸笔记录。
“不是你这样的。”齐骁微笑。
常宇侧了侧头,表情迷惑,打破砂锅问到底:“你还是喜欢在下面?”
“……不,我更喜欢干你——”齐骁憋气咬牙。
常宇脸现喜色:“真的?”
不等齐骁回答,他二话不说,进入卧室,三下五除二把自己再次剥光,也许是酒饱饭足的关系,这回,他显得比之前诱人。
饱暖思……
齐骁感到某个部位倏然一跳的时候,脑子里立马弹出这句话。
他不由自主地向床走去,脱掉衣服,压倒常宇。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显而易见,把常宇干掉是一件必须做的事。
只是这一夜,齐骁大喘着气说:“常宇,叫出来。”
常宇的坚忍到齐骁主动摸上他下半身挂着的那条形物时,宣告崩溃。
条形物体由小而大,再由长而短,充分展示“大丈夫能屈能伸”的气概。
这晚常宇没有离开。
等到第二天早上齐骁醒来,常宇已经走了。
齐骁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出门下楼。
细雪轻飘,齐骁在自己的车库门口,发现了一个到他大腿处的雪人——堆得很粗糙,五官是用石头凑合拼成的。
齐骁愣了半天,拍着雪人光光的头顶,苦笑。
第7章 我欲成仙
7、
圣诞当日,齐骁约会了常云共进烛光晚餐,常云满口答应,挂电话前意味不明地嘿嘿笑了两声,笑得齐骁心中阴风阵阵。
在满城市的“叮叮当叮叮当”和“哈利路亚”声中,齐骁穿过一路圣诞帽,推开两只挡在路口的“驯鹿”,来到约定餐厅。
常云已经就坐,齐骁在门口便看到那一身橙黄衬衫的人,摇着头上前。
“你对衣服的品味一如既往得好。”互相招呼后,齐骁坐下,忍不住“赞扬”。
橙黄的衬衫胸口印着一个巨大的熊猫头,齐骁不懂怎么会有四舍五入后已是不惑的男人把这衣服穿出街。
“谢谢。我爱被人当傻瓜。”常云淡定自若。
齐骁无语,初见常云,此人明明高冷地走个路都能浪得上天。
“你找我来,是为了常宇吧?”常云点完单后道,“说吧,想知道什么。”
齐骁瞪着常云:“你弟的神经病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事你怪不了人,齐骁。罪魁祸首是你自己。”
常云用作工作总结的口气介绍常宇这些年来的变化,开端就是齐骁的那顿痛揍。
从医院复苏的常宇仿佛三魂七魄被打飞了一两个,从那之后,对曾经热衷无度的声色犬马兴致减至少三分之二,尤其是色。
齐骁说:“你千万别告诉我常宇清心寡欲了,要不我大概得笑破肚皮,活不过今晚。”
说这话时他直勾勾地瞪着常云,大有不遂愿便赤膊干架的意思。
常宇守贞?这事……应该出现在怪奇话本。
可惜这份杀气影响不到常云,他无动于衷:“你笑好了。”
齐骁憋了半天,终于又问:“那退婚?咋回事?”
常家三兄弟如今只有年已不惑的老大有妻子儿女,常云飘忽不定,不过一朵随心所欲的云,常宇——至少齐骁所了解的常宇,在“赏花客”这条职业道路上是志向远大,锐意进取,这样的人要结婚,对方得有海洋般宽广的胸怀才行。
又或者双方心照不宣,一场婚姻一场戏,戏台之外,各有天地……
千金配公子,门当户对,皆大欢喜,事实上常宇本人也没有反对。
坏就坏在那场同学会。
“跟你见过之后,那小子就死心塌地要退婚。”
常云美滋滋地剥出龙虾肉,幸灾乐祸。
齐骁大怒:“我回来也有好几年了,也没见他有任何动作,这算啥意思?那千金是个丑八怪?”
“妆容下是个美人。”常云驳回,“卸妆的样子没见过。但演戏嘛……”
他好整以暇地解决了半盘龙虾,抬头见齐骁仍然闷不作声地折腾着餐具,好心道:“其实,你把常宇收了当老婆也不错。反正都不能下蛋,有什么关系?”
“你的人生里就只有下蛋吗?”
常云耸肩:“下蛋很重要。要下能孵出小崽子的蛋。”
齐骁堪比苦瓜的脸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常云的心结他多少清楚,这厮一点都不喜欢小孩,而没有下一代的婚姻对常家来说是不可接受的。常家的那位大嫂入门后三四年没有动静,差点被老太扫地出门,这间接成了常云逃避婚姻的肇因。
“你真的掰不弯?”齐骁恢复了点胃口,笑问。
常云也难得露出了笑容:“我连你都不想操,你说呢?”
齐骁刚入口的整块虾肉直接滑落喉管——
“对了,常宇找到工作了,想不想知道是什么?”
齐骁义正严辞地摇头:“不想!”
临到分开,常云扶正眼镜,眯着眼问齐骁:“是了,我很好奇,当年你为什么忍不住揍他?我以为你都成橡皮人了。”
“没什么,只是顿悟了。”齐骁笑,“修行到了境界,羽化升仙。”
两人一笑而别。
齐骁上了车,意外却收到常云发来的消息:“天仙欲情两空,无念想故无爱憎,你?哈哈!”
哑然之后,齐骁恼羞成怒,奈何他深知即便回言,也不过为自己添堵。
那年爆发,确有个导火索。
炸药包堆积了近两年,终于盼到了那点火星。
齐骁心中绝不可触及的圣地便是母亲。
常宇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的便是猛戳齐骁这唯一的死穴。
他说:“齐骁,你作我的女人吧,我能养得起你。说真的,攀有钱男人这本事,是你妈教你的吧?”
没有半个脏字,甚至于常宇说这话时,眉目带笑,脉脉含情,齐骁赠送的蛋糕上插着的蜡烛火焰摇曳投射在他俊逸的脸上。
齐骁不吭声,用尽全力把拳头砸进了常宇的脸。
幸好切蛋糕的刀叉都是塑料制成的,不然齐骁可能现在还蹲在监狱里出不来。
当他终于回过神来,常宇早已倒在地上,脸上血肉模糊,进气多出气少,而他自己的双拳,同样鲜血淋漓。
齐骁知道自己闯祸了,他没想到,常家竟然放了他。
只要他离开这里,不再出现在常宇面前。
直到今天齐骁也不知道两家家长私了的条件,只记得母亲含泪将他送走。
一别经年,杳无音讯。
独自在外游荡了很长时间,齐骁终于战胜了每个夜间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噩梦。
那些自以为是的迷恋,不甘不愿化作的愤恨,迫切要得到认同的焦虑,以及植根于梦魇最深处,自己终将无家可归的恐惧,这些感情,盘根错节地交织在一起,合成齐骁对常宇的“爱”。
爱个屁。
车子没有发动,内外温度一致,齐骁冻得手脚发麻,却仍不打算开暖气。
多年以后,他终于承认,常宇的肆意妄为恰恰是因为他的愚蠢软弱,殉教似的痴情,傻不傻?
常宇若有三分错,他齐骁该有七分。
为什么会提出那样诡异的要求?
齐骁苦笑,其实恨意并没有因为了悟,而有所缓解,他恨那个无所顾忌伤害他的少年,恨痛快淋漓地利用他的懦弱、牢牢控制他的“情人”。
黑历史啊……所以常宇,你最好住在臭水沟环绕的破烂瓦房,靠在快餐店拖地为生,孤单到连流浪狗都不愿挨近。
拿出手机,齐骁拨通了常宇的电话。
一分钟之内,常宇接起,声音有点懵:“齐骁?你要我现在过去?”
“不,”齐骁深吸口气,好想吸烟,明明戒烟好久了,怎么会犯瘾?“你我之间,真的就算了吧。我不想再和你见面了。”
沉默了好久,常宇问:“我没要你……对我好。”
“床伴关系也算了。常宇,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让我觉得痛苦。看着你,我总会想起那些可怕的过去。”齐骁摸着鼻梁,开诚布公是最高效的沟通方式,“我不想再见你了,够了,好吗?”
直到齐骁觉得自己再不发动车子开启暖气,他就要变冰棍的时候,手机那边飘来常宇轻轻的一声:“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不用脑的文写起来就是舒服,感觉跟用脸蹭喵汪的顺毛差不多……
隔壁那篇写起来感觉像……=。=赶猪上树……
第8章 猫
8、
元旦放假一日,这天艳阳高照,气温回升,本不该辜负的大好日子,齐骁却不客气地选择了睡觉。
秋收冬藏,藏,就是把自己缩进被窝里,养精蓄锐。
眠到近中午,齐骁模模糊糊中听到敲门声,他睁开眼,留意到敲门之人力道甚重,门板的哀嚎声震四野。
齐骁勉强起来,暗下决定,来人如果是常宇,他就直接把人扔下楼去。
然而敲门的却是个年已古稀的老阿公,光着的脑袋上只有稀疏几缕白发,额头高得亮堂,他身穿土灰色的大棉袄,下配同色调的棉裤,老脸的纹路纵横交错,几乎让人没这个耐心去仔细分辨老人的五官相貌。
老人向齐骁展开笑容,试探着问:“您是齐先生吧?”
“我是齐骁,请问?”
“齐先生,您好您好。哎,这是您的礼物……”
齐骁这时候才留意到老人提着一个小行李箱大小的笼子,笼子凑过来,他往里面一瞅,顿时傻眼:笼子里是只小猫。
虽然小猫傲娇地用屁股对着齐骁,但那尾巴,那背影,除了猫也不能是啥。
“这?这什么啊?”齐骁叫起来。
老人把笼子放下,从棉袄的口袋里费劲地一阵掏,掏出张纸,侧身伸直了手臂,头后仰着,眼睛眯起,嘴里嗫嚅:“好像是……”
齐骁叹了口气:“能给我看看么?”
老人歉意地笑笑,把纸给了齐骁。
那是张送货单。
货物是活猫,标注黑白奶牛纹,三个月大。
收货人齐骁,地址也没错。
上面没写付款人,但齐骁知道全世界……不,全宇宙,除了一个人之外没人会做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