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启摇摇头，不，这不是那天看见的人，气息太诡异。
“左淮！别动他们！”一声呵斥。
不远处，莫易逆着光慢慢走来，依旧的一丝不苟，却多了几分慌乱和萎靡。
“莫易？”苏启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两人居然认识？
莫易看了看四周：“这里不方便说话，换个地方吧。”
于是，四个人移位去了莫易住的酒店。
“现在你可以解释一下我们的关系了。”左淮自顾自的脱了衣服躺倒在床上，毫不在意还有别人，也不去看莫易瞪着他的眼睛。
“他真是左淮？”苏启问。
莫易回头看了眼闭着眼躺着的男人：“算是，但看来不是你们认识的那个。”
“嗯？”封无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莫易烦恼的按了按晴明穴：“他是双重人格。现在的这个是哥哥。”
苏启恍然，怪不得差这么多。
“那你们？”苏启追问。
莫易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慢慢道来：“我曾是魔族人，这点你们怕是不知道。”
左淮懒懒的躺在那里，听到这句话时嘴角缓缓拉开一丝无奈的笑，转瞬即逝。
莫易说：“对，我是魔族人，这是秦家都知道的，我和左淮，算是朋友。”
“朋友？”左淮翻了个身笑了一声。
莫易继续道：“我们家族是被流放的一族，我和小西被父亲送来了现代并托付给秦家，后来是秦寒为我融入了秦家血。”
“你们为何被流放？”封无问。
莫易沉吟了几秒道：“因为我们家族支持的，是禹生。”
苏启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他想问的问题化在嘴里，只剩下拧紧的眉头和无声的眼神。
莫易继续说：“我和这家伙从小长大，本来都是支持禹生的，结果在经历那件事之后左家被动的跟随了现任魔王，所以。。。我和这家伙也再没联系。”
苏启大概了解了这两人之间的渊源，然而看向左淮时那人却依旧事不关己的微笑，想来这之间的伤害与背叛还有一些更深层的原因。但这些都不是自己该管的了。
“那我们说说舞会的事吧。”封无开口道。
莫易冷下脸来盯着地板一言不发。
左淮撑起胳膊支着床挑过一旁的袋子：“来小易，穿上给我看看。”
莫易咬着牙瞪着他：“我拒绝了。”
显然这并不能阻止左淮的好心情：“你已经答应我了，所以拒绝什么的，你还是留着下次吧。”
袋子里的，是一套女士晚礼服。
莫易最终还是不情愿的拿着袋子进了卫生间。
左淮忽然间换了一副表情看过来：“你们就是维斯要迎接的贵客？”
虽是疑问却带着肯定。
苏启说：“或许吧。你知道什么？”
左淮摇了摇手指笑着说：“我什么也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这将会是一场绝对刺激的游戏，就是不知道你们准备好了吗？”
封无担忧的看着苏启，却见少年毫不动摇：“当然，乐意奉陪。”
左淮一点也不想让女装的莫易在外人面前展露，于是绅士的催促着苏启两人出门。
“你和他或许有误会。”苏启这样说。
左淮耸了耸肩却不作答，只是反问：“如果在你家人的生命和朋友的生命中选择，不知你会怎么选？”
苏启想也没想：“我两样都选。”
左淮像是听了个笑话：“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苏启同样的轻轻扬起嘴角：“不，我会告诉你，我能做到。”
左淮咂了咂嘴：“ok ,拭目以待。”
回去的路上，封无忐忑的心越悬越高：“小启，左淮的话是不是在暗示着什么？”
苏启沉默的摇摇头：“不知道，但是看起来，他倒真的像是一个来看热闹的。”
莫易出来的时候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他松了一口气，站在镜子前别扭的扯着身上的裙子。
“哇哦~我的眼光果然不错。”左淮送走苏启和封无回来正好撞上刚出来的莫易。
莫易黑着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为什么非让我穿裙子？”
左淮从背后贴近莫易，歪着头同他一起看着镜子里的两个人：“因为在我眼里，穿裙子的小易可是最可爱的。”
两人的眼神在镜子里无声的交汇，一时间那些年久到遗忘的事情海浪一般涌来，却被莫易生生截断。
“那些事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提。”莫易转身要去换回衣服：“这是最后一次。”
“小易，”左淮在身后叫着他：“你一直恨我吗？”
莫易停了停脚步没有回答，沉默了许久才叹息一般道：“这么多年了，何必计较？”
左淮的目光黯淡了一瞬又不在乎的伸了个懒腰：“真是，也不多让我看一会。”
第48章 兄弟
莫易最终出门时穿的衣服仍然还是那套裙子，即便一路上冷着一张脸却也丝毫没有影响被他挽着手臂的男人的微笑。
左淮亲昵的在他耳边说：“亲爱的，开心一点，不然会很容易暴露哦~”
莫易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勉强扬起了一丝丝嘴角：“不要得寸进尺。”
左淮耸耸肩，并没有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
奥古拉家族的宴会，能被邀请的尽是名流之辈，除此之外便是各个家族的继承者了。
而左淮便是以魔界左家之名带着未婚妻而来。
另一边，拿到请柬的苏启三人也是精心装扮，狼人一族的身份，封无与苏启伪装成的是兄弟，而温飞鸾则是以管家的身份紧随在后。
入门的两次检查顺利通过，如宫殿一般的城堡，金碧辉煌的装潢和重重守卫，以及在暗处不断追寻的眼睛。。。
“阿无，我们好像被盯上了。”苏启说。
封无仔细的勘察了一番，并没有任何发现，他有些不安：“我察觉不到任何波动。”
温飞鸾端着一盘酒走近恭敬地将酒呈上：“魔族的气息。”
苏启则是否定道：“不，我说的是一种在深处隐藏的气息，很浓很纯粹，只是，属于黑暗。”
其余两人都是一怔，只有苏启能感知到的气息？那必然是强大到与苏启可以抗衡的人物，这个人。。。
“哦你们在这啊。”拨开人群走来的正是优雅的左淮和僵硬的莫易。
左淮丝毫不怕对话被听到，而是用一种期待已久的语气对几人说：“主角既然都到齐了，也不知今天这场戏会怎么开始呢？啊。。。真是兴奋呢。”
左淮饮尽手中的红酒，将酒杯在空中扬了扬，便带着莫易四处转悠找乐子去了。又或许，身边女装的莫易便是他今天最大的乐子？谁知道呢。
一如所有的宴会一般，凡俗的开场和令人沉醉的舞池，各界来客纷纷投身在这场看不见结尾的欢愉之中，美酒，佳肴，伴乐。。。这看起来就是一场再简单不过正常不过的宴会，若不是很多人都是带着秘密而来。。。
“发现了吗？”封无说：“已经有一小部分人消失了。”
苏启面无表情，他倚在封无胸口处，视线慢慢穿过热闹的舞池延绵向城堡深处。
“黑色。”苏启说。
“无尽的黑色。”他重复道。
他的神识穿不透的黑色，在迅速集结并慢慢蔓延，越来越浓越来越密，仿佛即将遮掩外面那漫天阳光，浓郁的气息和纷扰的灵魂相互撞击，等到苏启想要进一步探究的时候却又全部消失了，像是一场幻影。
“我要到后面去。”苏启说。
温飞鸾始终没有松下那紧皱的眉头，他也有些细微的感觉，熟悉又陌生，隐藏在那城堡深处，像是在呼唤着他，慢慢靠近。
“小启，我们还要再等等，太危险了。”封无制止道。
苏启有点犹豫，突然，脑海深处传来的声音却让他忽的颤栗。
“滴答。。。滴答。。。”一滴接着一滴，一声比一声更清晰，不安，慌张，苏启无法形容自己的感觉，脑袋里只剩下了一种想法——阻止他！阻止他！
封无只觉得自己胸前的温度霎时冰冷，苏启已经朝着那扇半开的门冲出去，没有思考，他和温飞鸾也同时起身追了过去。
悠长的甬道，无数的门全部半开着，偌大而又深幽的古堡中，远离了宴会中心只剩下自己的脚步声和前方看不见的通路。
苏启快步走在前面，脑海中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大，只觉得自己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砰！”稍一用力，黑红色的大门砰然打开，苏启平息下自己不断跳动的心脏和心底的恐慌，慢慢走进。
整间房间是黑暗的，怕是窗帘密闭的原因，没有光也没有灯，只剩下清晰地滴答声，落在地上，又和带着回声似的传进苏启的耳朵。
在他身后赶来的两人也是迅速进入了警戒状态。
“小启，过来。”封无忍不住唤道。
苏启没有停下脚步，甚至没有转身，他慢慢地挪动脚步，也慢慢适应着这片黑暗。
温飞鸾急速念了一个咒语，“砰！砰！砰！。。”五道燃烧的符咒腾空而上，堪堪点亮了这间空荡的房间。
“！！！”
而在同一时刻，三个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住。
一把黑色的椅子上，一个男人闭着眼睛坐在那里，仿佛等待已久，而在他面前，三个人躺在那里，手腕都被隔开，渗出的血慢慢滴落在一个法器中。
“秦泽。。。温和。。。莫西。。。”封无不可置信的念着他们的名字，脚步重如千斤。
而那个像是刚睡醒的男人也在此刻慢慢开口：“你终于来了。”
一双熟悉的带着浅浅蔑视与深深笑意的眼睛缓缓睁开，血色的眸映出苏启苍白而又惊讶无比的神情。
“好久不见，我的，好哥哥。”
第49章 被遗忘的
苏启怔在原地，心底那熟悉的呼唤与面前的人慢慢重叠，最终合成男人冷傲的脸。
“苏。。。佑。。。”
男人换了个坐着的姿势像是夸奖一般：“不错，感谢你还记得我。”
封无颤抖的呼吸出卖了他装作淡定的身体。
“他是谁？”温飞鸾问。
“苏佑！你居然还活着！”封无有些狰狞，而此刻他最担心的，还是苏启。
却不料更让他溃败的，还在后面。
苏佑嗤笑一声，血眸看向苏启，说的话却让后者五雷轰顶。
“很遗憾，上次没有杀掉你。”
这句话在苏启的脑海中回荡。。。回荡。。。
没能杀掉你。。。杀掉你。。。杀掉你。。。
位于心口处那道伤口像是印证般隐隐作痛，苏启梦中的场景和眼前的人来回变换、交替，然后，一个尘封已久的答案呼之欲出。
那天在九天神殿，无尽的火焰，满天飘零的羽毛，黑红交杂，苏佑手中金色的重剑生生劈开了自己胸前的铠甲，一箭穿心！
苏启颤抖着抬手摸向左胸前，就是这里，就在那万人敬仰的高殿前，他最最亲爱的弟弟，杀掉了自己。
苏佑轻呵一声，修长的手指划过脸颊：“想起来了？也对，我可是和你有着一模一样的脸啊。”
苏启微微闭上眼，呼出一口气：“那么，你想要什么？”
苏佑似是惊异：“呵，不愧是神界的王，这么快就能接受事实了吗？ ”
接着，他从容起身，扫过地上平躺的三人，反问道：“你难道不知道吗？”
苏启这才醒悟过来，连平缓的声音都带上了不容允的警告与喝止：“苏佑！你这是乱来！”
“乱来？”苏佑拿起地上的法器，里面是三个人相融在一起的血液：“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苏佑，别做傻事了，这是违背天道的！”苏启高声道。
苏佑却是听而不闻，小心翼翼的捧着手中的法器，不知在想什么。
“小西！”
门外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正是赶来的莫易和前来旁观的左淮。
莫易穿过封无两人就要上前却被苏启拉住。
“小西！”莫易焦急的想要向前。
苏启紧紧拽着莫易的胳膊解释道：“那是梦魇，你过去只会扰乱他们的身体让他们的灵魂被困住再也出不来！”
莫易果真不再动作，眼睛却死死盯在莫西的身上。
“你是什么人？你想要做什么？”莫易恨不得一把抓过苏佑却又不知如何靠近。
苏佑只淡淡一笑：“我不会让他们死的，但是我也不会救他们。”
苏启听了指尖一颤，嘴唇张了张又慢慢闭紧，苏佑自然看得见，嘲笑道：“不知这次，你又会怎么选择啊？”
兄弟两人对视着，互不相让，各有各的执着。
“苏佑，你会后悔的。”苏启说：“除非，你再杀我一次。”
封无一把上前揽过苏启的身体，他在害怕，他不想听到苏启那么说话，更不用说是那样一句话。
“不许，我不许。。。”封无轻声重复道。
苏佑夸张的咧开嘴俯身一笑：“哈，什么？别开玩笑了，我的好哥哥，我怎么可能。。。杀了你呢？”
他最后的几个字说的很慢，每个字都看着苏启缓缓吐出，眼神中却是刺骨的冰冷和恨意。
一阵沉默。
苏佑垂下眼坐回椅子上，他看着手中的法器，慢慢摩挲着上面古老的花纹：“你们可以走了，否则，就来不及看开场了。”
“什么意思？”苏启问。
苏佑血色的眸深邃无比：“游戏刚刚开始，维斯和我可是为你们准备了一场美丽的盛宴。”
“什么。。。盛宴？”莫易近乎失去理智，这个疯癫的男人到底在预谋着什么？
而在门边，从未出声的左淮忽然第一次无比认真的说：“来时魔王曾说，今日将是魔族的复兴之日。”
魔族。。。复兴。。。
龙族的驱逐，禹生的退位，魔族的隐匿，妖族的隔绝，神族的分裂。。。
这万年不断地征伐，神魔之争导致的四界动荡，最终演变成现在兄弟相残骨肉相割爱人分别的局面，直到这一刻，苏启才意识到所有事情开始的源头，或许。。。
或许可以恒远的追溯。。。
拥有无尽的寿命，掌控着四界安定，肉体随心而定，神识不死不灭。神与魔的结合，无上的加冕，九天的高座，可是这所有的一切，当尽在掌间之时，却为何终归虚无，只得一场空？
青暝如此，苏启也如此，漫长的生命和不可寻的追问如此缥缈，于是他们开始了另一种探寻的方式。
青暝堕入魔障锁住最后的一丝神识，苏启则是用杀戮和鲜血寻找自我存在的价值，多少次他身披铠甲处于杀阵中却茫然无措，他的脸愈发冰冷，他的手越来越快，他的话越来越少，后来，他不再寻找所谓的答案，只是铭记——神族，无同情。
无数的人匍匐在他脚下只为求一次永生的机会，他只冷眼看着他们或是痛哭或是煽情或是低声下气，人之百态，尽现眼前。
直到那一天，他最爱的弟弟第一次请求：“哥哥，救救她，救救她吧。。。”
他摸上面前泪流不止的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却只能轻轻拭去再摇摇头：“不，我不能。”
我不能，开了先例。
我不能将长生赠与每一个渴望得到的人，那样，只会是无尽折磨的开始，更是贪婪的开始。
第50章 回忆
苏启想起了一切，那被禁锢的记忆，那被自己选择遗忘的事实，都化成一声深深的叹息。那个孩子，是叫维琳吧？那个现在或许还沉睡在某一处的孩子，那个让他和苏佑渐行渐远最后兵戎相见的孩子。
那是在苏启掌管四界之后，苏佑开始不停在各界游荡玩乐，每一次回到神殿他都会和自己的哥哥分享悲伤或者快乐。
不知何时，苏佑开始长时间不归，偶尔的露面，苏启发现他的变化，他的脸上始终会带着一抹羞涩的笑意，总是会不经意提起某个人的名字，会藏起一些属于他自己的秘密。
苏佑不说，苏启也不问，但那么明显的改变没有人会不察觉，苏启是一个称职的哥哥，于是他知道了那个女孩的名字。
维琳，奥古拉吸血鬼家族的小小姐，苏启没有见过她，却从苏佑的口中隐约可知她的模样。
她有一双灵动的眼睛，她爱笑，喜欢甜食，而最特别的，是她一头酒红色的发。苏佑曾说：“她的头发，像我的眼睛。”
苏佑和维琳在西方度过了一段欢乐的时光，然后很快的，吸血鬼一族和天使一族因为领地问题发起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