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知是魔气,而看厉岩,不过与他一般大,小小身量,如何潜藏这可怕力量?
便是这一怔忪,厉岩陡然发力,身形一瞬拔起,右手成爪,凭空现出一只巨手来,姜承瞧得分明,但见红光一闪,厉岩已然在石上,一手高举起,大喝一声,双掌拍地,轰隆一声巨响,那一人高的巨石,竟碾作齑粉。
厉岩长出口气,自觉尚可,他高举起右臂,向姜承挥舞道:“姜承,过来看!”
姜承收回目光,踏上前来,看向满地碎块,道:“厉兄这是……?”
厉岩一拍身上灰,走近道:“你也试试。”
他从脚边捡起一块碎石,递给姜承道:“要有这种破坏力,人类基本做不到,就算是你们练武的,凭你现在的功力,也不可能吧。”
姜承点头,听厉岩道:“你昨天说的天人交感、内外相连,其实就是贯通天地灵气,迸发人体五灵的方法。”
此法并不罕见,世家多有教习,只是武林正统,自然武在前、法在后,岂可三心两意,故而姜承一辈,正是醉心武技时,不可私下相授,以免庞杂,而厉岩之见,却是要他激发五灵,以为不时之需。
姜承接过石块,手中一片焦黑,碎处隐有火星,道:“厉兄是属火的?”
厉岩一点头,道:“来吧,姜承,试试看,如果你成功了,那就能和我一样,一拳把这山石打碎了。我和你……到底不大一样,只能做一遍给你看,人类要怎么做,我也不清楚,不过是你的话,我觉得能行。”
言罢一顿,又像给姜承打气,忽而笑道:“希望你别是个属水的,那就不太好了。”
难得他逗趣,姜承亦笑道:“但愿如此。”
话虽如此,或许厉岩看来,水润万物而泽苍生,便是姜承这般性子罢。
有人重于泰山,惟自己轻如鸿毛,若是值得也罢——
厉岩心中摇头,自觉想太多,他向后一步,道:“你把眼睛闭上,沉住气,忘记自己会武功的事,把自己想成一只鸟、一棵树,什么都好,反正如果有感觉的话,自然而然就明白了。”
姜承一点头,胸中决意,他闭上双眼,依厉岩所示,将折剑山庄、师父,小姐逐一摒除脑后,忘记曾习剑、练武,缓缓沉入至境,便在此时,他看到一幅画,那画中一片凄清雪幕,间有狼群嘶吼,姜承置身雪中,一片昏沉,辨不清左右。
忽而心念闪动,捕捉一丝异样,一人迎风狂奔,足下一条小径,幽幽不知何往,姜承讶然,竟耐不住好奇,追赶他身后——
厉岩浑身一震,他眼中姜承一身炽灼,火光冲天而起,他张口欲喊,一道罡风斩来,继而两道、三道,逼得他一退再退,难以近身。
姜承毫无知觉,他沉浸心海中,那热力便随他意念,席卷狂飙,化作无数气墙,四下冲撞,过处摧枯拉朽,触目惊心。
厉岩大为心惊,本能释出魔息抵挡,料不到姜承强悍至此,单是火灵,已胜自己一筹,目下却是五灵初醒,这般无意识施放,恐怕力尽而亡!
必须阻止——
厉岩咬牙振作,两手交互胸前,弓身靠近姜承,右手魔息缠绕,力图一击抓破火屏。
姜承不知现状,只觉脑中疼痛,眼前一派朦胧,他振开天上落雪,瞪大双眼极力看去,那人闯进狼群,宝剑挥舞,而狼群沉声嘶吼,将另一物紧守身后。
物?不,不是物,是人……
姜承讶然,不知何故断言,正待上前,耳边隐隐人声,急切喊道:
姜承……姜承——姜承!
姜承浑身一颤,惊醒过来,但觉天旋地转,落下时正见厉岩一脸慌乱。
双唇微启,却吐不出声来,耳中嗡鸣,四肢乏力,像是大战一场,俱是疼痛。
这是……怎么了?
厉岩见他醒来,长出口气,把人扶起,道:“姜承,成功了……你比我想的,还厉害。”
姜承茫然看去,但见黄土崩裂,树丛焦黑,那溪水曾急湍甚箭,而今半截枯涸,新泉尚不及淌过,再看一旁厉岩,左手道道伤痕,像火灼过,右臂看似无碍,其实绷带松散,现出其下魔纹,熠熠红光。
他见厉岩看他,面上全无喜色,一时迟疑道:“厉兄,是我……做的?”
后者一拍他肩,似宽慰,点头道:“你和我一样都属火,还很强,比不用魔气的我还强。”
姜承闭眼,调动身中火灵,果然一股热力涌上,正欲开口,却见厉岩眉心一蹙,摇头道:“我们赶快回去,换个地方躲起来,你刚才暴发的力量太强大,会招来麻烦。”
妖不比魔,修成人身动辄千载,更有几重天劫,故而左道层出,其中一种,便是吸食jing气,吞噬灵肉,姜承方才暴发灵力可谓撼天动地,最为妖类喜爱,此时怕已惹来警觉,惟有逃离才是。
果不其然,二人才走不久,林间蓦然蹿出几道黑影,彼此对峙片晌,方才败兴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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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萧长风醒来,姜承言明情状,决意山中一探。
厉岩猎来只兔,三人分吃片晌,后萧长风感不适,姜承扶他睡下。
到天明,二人准备停当,萧长风忽开口道:“四师弟,我与你们同去。”
言罢挣扎起身,姜承为难,厉岩一扬手,哼道:“你要跟就跟,拖后腿没人管。”
萧长风看他一眼,咬牙撑起身,去摸墙角佩剑。
姜承伸手扶他,被厉岩拉开,道:“姜承,你别管他,让他清楚自己能耐,够不够格。”
此时萧长风站直身体,对姜承道:“我没事,折剑山庄弟子,岂容……人看低!”
厉岩扬起下巴,神情睥睨,状若不屑,他一瞥姜承,侧身踏出洞外,后者见他背影,一时无话。
萧长风两眼紧盯姜承,沉声道:“姜承。”
便是如此,私下针锋相投,惟姜承二字,毫无同门之谊。
姜承收回目光,心中一叹,看向萧长风,道:“师兄,何事?”
萧长风冷笑一声,不曾理会,他拄剑在地,勉强迈出一步,牵动内腑伤势,不得不忍痛吸气。
姜承见他步履不稳,额上冷汗涔涔,伸手欲帮,被萧长风挥1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退道:“记住你身份!”
他心中恼恨,便几分厌恶,姜承一凛,脱口道:“这与身份无关!”
萧长风冷眼看他,姜承毫无避忌,胸怀坦荡,道:“英雄不问出处,厉兄侠肝义胆,于我等救命之恩,岂可以貌取人,心生猜疑——”
言罢一顿,沉声道:“如此不仁不义,有负师父教诲,望师兄三思,切莫再言,有失身份。”
萧长风愕然,面上青红交错,怒斥道:“姜承,你!”
久久说不出一字。
他自诩看透姜承,便是误会曲解,亦不曾只字争辩,同门数年,想不到他如此烈性,为一妖魔,不惜与他反目,倒是他错看了。
姜承双眉紧锁,竟有逼视之意,二人对峙片晌,听他道:“师兄既已无碍,那便起行吧。”
又多取一水袋,以备三人之需,萧长风见他右手无碍,目中精光一闪,道不清意味,旋即蹒跚而去。
姜承滞后,一时长出口气,自忖招惹是非,但事关厉岩,他必须说。
“姜承!”
厉岩在外大喊一声,姜承收整情绪,向外奔出,萧长风立在洞口,与厉岩远远隔开,姜承行过时,二人对视一眼,互不退让,厉岩觉出不对,神情微变,却见姜承摇头,道:“走吧。”
言罢启程,途经溪岸时,三人停下蓄水,萧长风伤势不便,姜承多负一个水囊,分左右挂在腰上,厉岩冷嗤一声,着实不满。
休憩少顷,继续向北,依厉岩之言,西侧道上妖气颇重,路途不平,暂且往北一行,再折返西山,便是小心行事,仍不免遇上山精野怪,幸而道行未深,犹可随性打发。
萧长风一剑刺出,与姜承左手冲拳,两下击中要害,草精当胸震飞,一旁几只岚蜂,被厉岩一抓一捏,打乱阵型,四下逃窜,他留心姜承步法,较昨日娴熟不少,亦是大松口气。
姜承舒展左臂,看往掌心,气力不及右手,终究不便,惟有加快身法,出其不意,萧长风不知变故,只道姜承弃剑不用,莫非有何不妥,他目中称奇,一时不知作何想。
三人且行且住,一路披荆斩棘,晌午时分,踏入西北腹地,但觉灵气充盈,于天地间时有鼓荡。
厉岩拨开一丛灌木,向二人道:“小心,我们踏进那老妖地盘了。”
姜承点头,面无惧色,反观萧长风,一吞唾沫,记起洞里谈话,厉岩乃半魔之身,实力远在二人之上,亦忌惮那黑熊精,想来不易与,三人旨在生离此地,自然避敌为上,以免徒惹麻烦,话虽如此,若是不巧碰上——
目光在二人身上梭巡一圈,最后定在姜承身上,后者神情微动,移开视线,似习惯这般打量。
厉岩在前带路,不时顿下脚步,着眼四下,有无动静,三人绕行个半时辰,来到一处梯台下,姜承心中一动,按住厉岩道:“这梯台上有祭坛,像人修葺,此山……怎会有人来?”
二人正说话,萧长风忽而嘘了声,矮身蹲下,厉岩四下梭巡,一时听得风声草响,别无他动,静默少顷,以为多疑,萧长风低声道:“小心些靠过去。”
三人借树丛遮掩,一路伏低身姿,缓缓到梯前,抬眼看去,正中一石刻,足有半人高,观其形貌,颇似陶埙。
姜承闭上两眼,侧耳倾听,但凡风声吹响,确有妙音,对二人道:“我试着催动灵气,你们看好反应。”
厉岩点头,侧身挡在他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萧长风则留心姜承,后者深吸一气,屏息凝神,身中火灵腾起,还未动作,那石埙便嗡的声,震出响来。
萧长风面露喜色,心道成了,见姜承抽出块布,有炭灰字迹,是一行乐谱。
厉岩按着他手,冷睇四下,对姜承道:“我来掩护,姜承你去开那东西,至于你——”
他看了眼萧长风,后者知趣道:“我在四师弟旁,就算万一,也能抵挡一下。”
厉岩点头,指向西侧道:“那边是熊精老窝,实在不行,我来引过去,你俩按原路走,跑一个是一个。”
萧长风不甚赞同,目视姜承,道:“一个人,岂不是太危险?”
却是一派赤诚,摒弃成见,与适才洞中,判若两人。
姜承眉心微蹙,摇头道:“我信厉兄,不会拿自己命玩笑。”
厉岩一怔,记起二人约定,心中一暖,道:“走!”
言罢带头向前,姜承与萧长风随后跟上。
到台前,厉岩解去右手绷带,露出臂膀黝黑肤质,萧长风横剑在手,半身护住姜承,两眼紧盯厉岩,神情莫测。
姜承深吸一气,缓缓走近石埙,掌心聚起火灵,按乐谱寻孔敲打——
第一个音,是羽,紧接徵、羽、角、徵……
初时音质突兀,粗糙杂乱,渐渐韵律和缓节拍,或饱满低沉,或柔和圆润,高低抑扬,让人神往之。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逼近。
厉岩耳廓微动,捕捉一丝异样,是吐吸声,极轻、极浅。
他右臂振起,五指虚握,周身魔息攒起,两眼紧盯正前,无一错漏。
忽而,萧长风手中剑一声龙吟,姜承心神微分,掌间便一顿,厉岩暴起喝道:“姜承,不要停!”
来敌不弱,恐怕更强!
他一展身形,人如弓矢,拔箭而起,两臂扑抱式,采手抓天穹,还道为何,却见凭空一黑影,被他打下地来,竟是障眼法。
姜承未敢松懈,两手拍打石埙,乐音一泻千里,于半空交汇虹光,悬浮在侧——
那光影乍现,忽而地动山摇,百兽长鸣,长草随风,一浪一浪,叫人心神恍惚,如履云端。
便在此时,乐音折转,一时乱石穿空,惊涛骇浪,金声玉振,不绝于耳。
那声音越来越快,堪堪要断,姜承勉力维持,但觉两臂生痛,好比千斤坠顶,将天地负于肩上,一时气血逆行,面色涨红,稍一不慎,便走火入魔,厉岩身在半空,眼见姜承危局,心道不妙,后者已成阵眼,三人生在他,死亦在他。
那黑影早嗅到灵肉气味,他仰天长吼,声震百里,两手抖落一阵黑风,滑下颗颗血珠,四面八方,齐齐射来。
厉岩冷笑一声,早有防备,指爪散出魔息,或格或挡,或拂或扫,人如屏障,罩在姜承二人前。
生死攸关,萧长风不敢懈怠,若有漏网血珠,便以剑身拨打,但觉那颗粒微小,却威势十足,撞在剑锋上,一时虎口生麻,非比寻常。
姜承心无外物,专注掌下,敲打愈来愈快,到此已是第二回,而石埙并无动静,惟虹光闪烁,叫他不免焦急。
厉岩大喝一声,五指握拳,魔息灌注足底,电射而出,一式古道扬鞭,弓步双推掌,魔爪森森,抓向黑影——
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
他步法奇快,但见红光一闪,已在近前,那黑影竟躲不过,两臂振起,气走全身,一招流星堕地,便如巨象开山,黑风左冲右突,好比汩汩漩涡,将人吸进抛出,半分不由己。
厉岩成竹在胸,毫不慌乱,指爪纵横相叠,避扑击虚,忽忽几声,将黑风切开,抢在黑影前,一把撕裂。
眼看迷瘴尽除,那黑影虚晃一招,滞后半步,待厉岩先声夺人,一式反脱袈裟,翻身劈击,对上厉岩两掌。
砰的声。
厉岩浑身一震,连退三步,黑影自岿然不动。
萧长风拂开砂子,正见黑雾散去,一巨熊血盆大张,嘶吼咆哮。
厉岩单膝点地,深吸几口,他侧身看向姜承,后者神情专注,不为所动,心中略宽,按下翻腾气血,力图再战。
适才一击,强弱已判,是他不敌,但生死危亡,搏的是性命,只要还有一口气,那就胜负未分,再者——
熊精杀性极重,妖气四溢,想必来时路上,已清除异己,若非血腥太重,岂会叫他窥破,占得先手。
哼,想一人独吞,胃口倒挺大!
厉岩直起身,目光落定右手,随之紧紧握住。
他尚有一拼之力,至不济还可脱逃,异日再来,只是姜承——
无论灵力多强大,毕竟少年之身,要撼动一座山,绝不容易,届时通路打开,姜承亦未必再有余力。
吼——
黑熊长吼一声,前爪落地,鼻孔呼出团气,两眼紧盯,厉岩心神一紧,无暇他顾,观熊精态势,那指爪微刨,后足紧绷,俨然进攻在即,他暗中咬牙,上身前倾,蓄势发力。
萧长风咕嘟吞咽口,神情紧张,背心冷汗渗出,受二者契机牵引,举剑在手,勉强世家风范,身为欧阳英首徒,亦有除妖之举,却不比目下险情,这熊妖不知是何来历,还未化成人形,便有如此道行,莫说把剑对峙,光是站在此处,已叫人心生胆寒,幸而厉岩尚可支撑,却是这姜承,竟到此时还无作为?!
姜承身受何境地,萧长风自然不知,便是知晓,若非性命攸关,怕是乐见其成,那痛楚难以言喻,一身气血化归天地,余下筋骨皮肉,在炼狱挣扎,想张口呼喊,脑中又一声音,叫他不可妄动,旁人看来,道他面色青白,汗如雨下,其实比之更险,仅仅一叶扁舟,在怒海浮沉,惟一点声音,在说——
不可撤手。
而在此时,黑熊来犯,厉岩毅然迎上。
吃一堑长一智,厉岩发挥长处,以快打快,使出看家本领,一时苍鹰搏兔,一时怪蟒翻身,左击右擒,步法奇诡,兼右手魔息,那熊精自恃强横,道他黄口小儿,全不放在眼中,岂知魔息犹如活物,一旦附着皮肉,便炽烈灼烧起来,熊精不防此火,惨呼一声,吃下暗亏,身上血痕道道,掌下极力一拍,渐起土石碎屑。
厉岩一招得手,为防熊精暴起狂乱,此时闪身一躲,只待伺机而动,岂料眼前一花,黑风骤起,尚不及回应,那熊精竟不再恋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纵身扑出,朝姜承二人直奔而去。
呼喝已是不及,厉岩抢身来救,而黑熊已逾半丈,借俯冲之势,直取姜承天灵,萧长风一声喝斥,长剑在手,气走全身,一式云里乾坤,一飞惊天,硬接黑熊一掌。